說起李漁,大家常常只知他是明末清初的戲劇家、文學家,尚不知他還是一個石頭的鑒賞家、收藏家??诓豢呻x曲,居不可無石,算得上是個“石癡”了。
大約在1646年前后,為避戰(zhàn)亂,李漁回到了蘭溪老家。此時老家父母都已不在,村中的祖屋已久無人住。為了營建自己的一方天地,他干脆把祖屋賣了,在村西的伊山腳下另購一塊地,建起了一座伊園。
百靈春唱 | 瑪瑙
那時的伊山雜木叢生,亂石堆砌,在常人眼里只不過是荒涼之丘罷了。然在李漁的眼中,卻是世外桃源,他在那個動蕩的年代,開始營建自己的一方樂園,自稱“山中宰相”。
從山中亂石縫里滲出的山泉甘冽可口,李漁直接用竹梢引入屋內(nèi)水缸中,用來燒水泡茶,還隱隱帶著一股山石的清香。李漁在詩中寫道:
飛瀑山廚止隔墻,
竹梢一片引流長。
旋烹佳茗供佳客,
猶帶源頭石髓香。
李漁隱居山中三年,日日喝著“猶帶源頭石髓香”的茶水,日久生情,對石頭便產(chǎn)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
李漁對于石頭的親近,可分三個層次:一者鑒石,二者玩石,三者畫石。
玲瓏出自然 | 來賓水石
李漁在其作品《閑情偶寄》的“居室部”中專列一節(jié)來論述石頭的種種好處。對于石頭的美,他有獨到的鑒賞之法,在“居室部”篇中他把山石列第五,次于房舍、窗欄、墻壁、聯(lián)匾之后,在“山石”一節(jié)中又用了五小章來分別討論山石的鑒賞與置放。
福壽千秋 | 田青花墨玉
對山石的鑒賞,李漁用“透、漏、瘦”三個字來概括。所謂“透”,就是“此通于彼,彼通于此,若有道路可行”;所謂“漏”,則是“石上有眼,四面玲瓏”;所謂“瘦”,則是“壁立當空,孤峙無倚”。
他又說,“透”、“瘦”的程度對石頭沒多大的影響,惟有“漏”卻不可太過,如果一塊石頭全部是孔,那就不好看了,只有偶爾有一兩個孔,那才符合石頭的本性。
雄關(guān)古道 | 摩爾石
對于孔眼的形狀,李漁也有講究,他說孔眼要自然不規(guī)則狀,最忌諱的是圓形,過于圓滑而缺少韻味。對于石頭的顏色,他也有專門論及,他覺得色彩以純粹為美,或紫,或碧,或青,或紅,色彩純凈,紋理自然,才算得上好石,如果色雜而紋亂,那是不耐看的。
空中樓閣 | 九龍璧(華安玉)
李漁不但懂石,更擅于玩石、置石。李漁自稱生平絕技有二:“一則辨審音樂,一則置造園亭”。
他一生對園林居室文化情有獨鐘,而每每園林置造又都離不開山石,無論是最初的伊園,還是后來的芥子園,以及至死都還未最后完工的層園,山石一直都是園內(nèi)主角。所以對于玩石、置石,他是行家里手。
幸福島 | 戈壁石
他說人居于都市里,不能與山水同居,所以人們歷代以來都會在建造園亭時用石頭堆砌成山,用水圍堰成湖,以寄山水之情。但這壘石成山不是一般的雕蟲小技,不少文人雅士胸有丘壑,煙云繞筆,讓他們畫山水,頃刻之間千巖萬壑就畫出來了,但要他們在院子里壘一座假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而李漁卻有這個才能,隨便拿一塊石頭,置放時經(jīng)他一指點,原本無趣的立馬顯出韻味來。
慈母愛心 | 印尼瑪瑙
他說有的人花費上萬銀子造山置石,卻搞得山不像山,石不像石,簡直是糟塌。李漁似乎有這個天賦,自伊園后,一發(fā)而不可收,特別是自建造芥子園后,名聲大振,許多達官貴人爭相邀請他前去設(shè)計置造。
北京當年兩個有名的私家園林——惠園和半畝園,以及甘州(今甘肅張掖市)的侯府花園和五鳳樓等,都出自于李漁之手,并成為當?shù)貏e具情趣的園林建筑。
在川觀水 | 長江墨韻石
李漁除了鑒石、玩石,還寫石、畫石。他的小說《萃雅樓》就是以一個賣玉石古玩的人為主角展開的故事。
在他編纂的《芥子園畫譜》里,還專列了一章《山石譜》,專門介紹山石的畫法。他稱自己“最愛石田畫”,在留傳下來的幾幅李漁畫作中,我們也能看到李漁筆下的山石圖,清俊而古樸。
祈福 | 瑪瑙
有些達官貴人買了好石,堆了假山,都會邀請李漁去賦詩題聯(lián),以之為榮。如《庭中怪石》這樣寫道:
一卷山意足,何必遍嶙峋。
蹲伏幽窗外,翻疑石拜人。
李漁還踏遍名山去尋訪奇巖異石,像蘇州的千人石、華山奇峰、嚴子陵釣臺等都留下了他的足跡。
飛流直下三千尺 | 風凌石
在李漁看來,山石至少具有裝置性、觀賞性、實用性三大功能。“丑”的、透的可以用來裝置假山;瘦的、漏的可以把賞;規(guī)則的、平整的可以做照壁,做石桌石凳,非常實用。
他說如果家境貧寒,實在沒錢買很多石頭來堆假山,那就買幾塊小而獨特的石頭,可以玩把欣賞,可以當桌凳或幾案,放在花前月下,不怕風吹雨淋,賞月之時還省去搬凳之勞累。
萬壽無疆 | 藏玉
古人說居不可無竹,李漁說居也不可無石。這兩樣東西在常人看來,都似乎是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但在李漁看來,卻是萬萬不可少的。
他說,其他錢可以省,這點錢是絕不可以省的。為什么呢?因為人的一生什么病都可以生,但有一種病是萬萬不可以生的,那就是俗氣病。而竹與石就是可以醫(yī)俗病的,所以萬萬不可以省。
他覺得就像良醫(yī)要把良方告訴給病人一樣,他要把這醫(yī)俗的秘方告訴給世人,讓每個人的生活中都能多一些優(yōu)雅,少一些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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