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二年一月五日，《人民文學(xué)》編輯部致信毛澤東，請求發(fā)表其所作《清平樂·蔣桂戰(zhàn)爭》《采桑子·重陽》《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漁家傲·反第二次大圍剿》六首詞。這是繼一九五七年一月應(yīng)《詩刊》創(chuàng)刊之約第一次大規(guī)模親自審定并公開發(fā)表自己的詩詞后，毛澤東再一次發(fā)表自己的多首詩詞作品。對于此等事，他素來重視，在《詩刊》發(fā)表作品前有信致臧克家，其中談及他對于古典與現(xiàn)代詩詞的看法，一九五八年九月文物出版社刻印大字本《毛主席詩詞十九首》，他還饒有興致地在書眉上逐首寫下“作者自注”，并有“批注說明”：
“我的幾首歪詞，發(fā)表以后，注家蜂起，全是好心。一部分說對了，一部分說得不對，我有說明的責(zé)任。一九五九年十二月，在廣州，見文物出版社一九五八年九月刊本，天頭甚寬，因而寫下了下面的一些字，謝注家，兼謝讀者。”
而此次將在《人民文學(xué)》五月刊發(fā)表的“詞六首”，他更在四月手書“詞六首”三字并特地寫了個《引言》：
“這六首詞，是一九二九年到一九三一年在馬背上哼成的，通忘記了?！度嗣裎膶W(xué)》編輯部的同志們捜集起來寄給了我，要求發(fā)表。略加修改，因以付之。”通過這幾次公開大量發(fā)表作品，再加上歷年來所發(fā)表的雖零星卻產(chǎn)生廣泛影響的舊作，毛澤東詩詞作品中那種“詩史合一的史詩品格、天風(fēng)海浪般的磅礴氣勢、光昌流麗的華美文辭以及瑰麗奇譎的浪漫想象”，立刻在社會上引起極大的影響，對于其詩詞的解讀文章、以其詩詞為主題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如雨后春筍，形成一種帶著紅色時代烙印的獨特現(xiàn)象，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而其詩人的形象亦由此深入人心。方介堪此組篆刻，即全以毛澤東一九六二年刊登于《人民文學(xué)》的《詞六首》為內(nèi)容而創(chuàng)作，是那個特殊年代所產(chǎn)生的諸多紅色文藝作品中頗具代表性的一種，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藝術(shù)家為融入新時代、創(chuàng)造新作品而作出的努力。
方介堪 (1901—1987)，原名文渠，字溥如，后改名巖，字介堪，以字行，晚號蟬園老人、晚香堂主，齋號玉篆樓，永嘉 (今溫州鹿城區(qū)) 人。民國十一年拜趙叔孺為師，趙曾稱之曰“可談印者，唯介堪一人”，可見對其印藝的肯定。后曾任西泠印社副社長、全國書法家協(xié)會名譽理事、中日蘭亭書會名譽顧問，1958年任溫州博物館首任館長。著有《方介堪篆刻》《介堪刻晶玉印》《介堪印存》《璽印文字別異》《古玉印匯》《璽印文綜》等。方氏精書法、擅篆刻、工繪畫，于金石學(xué)、考古學(xué)亦有深入的研究。所作篆書溫雅平和、圓勁峻拔，隸書得《史晨碑》氣韻，真、行、草則取法晉、唐，出以自然之趣。其篆刻早年以浙派入手，后心折于晚清大家吳讓之，接著上溯周秦漢唐，于古璽、玉印、鑄印、鑿印、鳥蟲乃至封泥無所不攻，于古文字廣泛搜羅、精心勾摹，學(xué)問益深，功力漸厚，最終形成一種平正典雅又精妙從容的印風(fēng)。民國時期，其印藝已廣受贊譽，是當(dāng)時最有影響的篆刻家之一，因張大千作畫素喜配方氏之印，故有“張畫方印”的美譽。韓天衡在為《方介堪印選》作跋時曾總結(jié)過他的篆刻藝術(shù)：方介堪的篆刻作品，不論是取法古璽、秦鑄和漢鑿，都有筆有墨，勢態(tài)流動，格局寬大，氣息渾厚。在他獨具風(fēng)貌的印作里，世人又著重推崇他的仿漢玉印和鳥蟲篆印。他的仿漢玉印，挺勁而不削薄，雅逸而不小巧，工隱而不平板，蘊含著典麗、安祥和灑脫的神情。……方介堪在鳥蟲篆印中建樹則能獨樹一幟。他不失古風(fēng)，不違字理，創(chuàng)造性地以嚴(yán)謹(jǐn)?shù)墓盼淖中误w與藝術(shù)化的繪畫原理作入情、入意的結(jié)合。
Lot 4250
方介堪刻 青田石兩面印
印文：白云山下呼聲急 介堪書畫。
邊款：白云山下呼聲急。
出版：1、《方介堪印選》，方廣強輯，原鈐本。
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
2×2×8.1 cm
出版：1、《方介堪篆刻精品印存》P53，上海書店出版社刊行，2001年。3、《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方介堪刻 “喚起工農(nóng)千百萬”青田石印章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2，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1，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5，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2，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2，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方介堪刻 ' 百萬工農(nóng)齊踴躍 ' 青田石印章出版：1、《方介堪篆刻精品印存》P62，上海書店出版社刊行，2001年。3、《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1，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2，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1，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2，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3，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從這組以毛澤東《詞六首》為題材的作品，即可見方介堪在篆刻藝術(shù)、尤其是在漢玉印方面的全面手段和精深修為。觀其白文印如“白云山下呼聲急”“百萬工農(nóng)齊踴躍”“萬丈長纓要把鯤鵬縛”“萬木霜天紅爛漫”“漫天皆白”“飛將軍自重霄入”“喚起工農(nóng)千百萬”“人生易老天難老”“直下龍巖上杭”“霧滿龍岡千嶂暗”等，皆以漢人白文之法為之，融鑄印之嚴(yán)整渾厚與玉印之精雅俊美為一爐，布局妥帖，運刀穩(wěn)健，氣韻貫通，體現(xiàn)出一種大方莊重的藝術(shù)美感。以戰(zhàn)國玉印法為之的“有人泣”白文印，以及帶有漢玉印風(fēng)格的“歲歲重陽”“偏師借重黃公略”“狂飆為我從天落”“橫掃千軍如卷席”等白文印，筆致纖勁而有血肉，起止轉(zhuǎn)折亦方亦圓，交代分明，瘦勁中見溫潤嫻雅的意趣。另如滿白文之“同心干”印，以及以漢鑿印法為之的“雪里行軍情更迫”，或敦厚樸質(zhì)而力避板滯臃腫，或峭拔恣肆而排除獷悍粗率，無不展現(xiàn)了方介堪過人的刀法，以及對于古印筆墨趣味的獨到理解。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1，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方介堪刻 “風(fēng)煙滾滾來天半”青田石印章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2，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方介堪刻 “一年一度秋風(fēng)勁 ' 青田石印章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1，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5，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 《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5，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方介堪刻 “戰(zhàn)地黃花分外香”青田石印章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1，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邊款：贛水蒼茫閔山碧。“?！弊鳌懊ⅰ?，漢隸中鮮有作“?！闭?，今作小篆印，不可穿鑿，未免有遵修舊文之譏。一九六二年六月，介堪記。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2，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5，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印文：風(fēng)卷紅旗過大關(guān) 為營步步嗟何及。邊款：風(fēng)卷紅旗過大關(guān)，為營步步嗟何及。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1，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朱文印方面，如“國際悲歌歌一曲”“風(fēng)煙滾滾來天半”“一年一度秋風(fēng)勁”“收拾金甌一片”“灑向人間都是怨”“七百里驅(qū)十五日”“戰(zhàn)地黃花分外香”“贛水那邊紅一角”“贛水蒼茫閩山碧”“寥廓江天萬里霜”“紅旗躍過汀江”“風(fēng)卷紅旗過大關(guān)”“不似春光”等，用篆基本以小篆為主，筆意圓融，轉(zhuǎn)折圓方自適，有清人篆書之舒展，更有漢唐人篆書之整飭，可謂巧中見拙，自然生動。其印面或方或圓或長，虛實皆能安排得宜，游刃有余。在近代印人多以殘破追求蒼茫古拙之美的潮流中，方氏之印筆畫清晰而不含糊，印面不刻意求光潔，更不刻意營造殘缺，以靈活的刀法和高雅的品味彰顯出顯著的個人藝術(shù)特色。出版：1、《方介堪篆刻精品印存》P20，上海書店出版社刊行，200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0，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2，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方介堪刻 “十萬工農(nóng)下吉安”青田石印章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3，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1-402，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邊款：《說文》無“忙”字，所謂繆篆不必盡依《說文》，適切時用，不宜假借，且于漢印中習(xí)見之，即摹印體也。今作此印當(dāng)不以杜撰目之。一九九二年六月，介堪記江心孤嶼。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5，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邊款：一枕黃粱再現(xiàn)?！墩f文》無“現(xiàn)”字，篆作“見”，介堪。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5，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方介堪刻 “贛江風(fēng)雪迷漫處”青田石印章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3，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出版：1、《方介堪篆刻精品印存》P71，上海書店出版社刊行，2001年。3、《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1，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5，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2，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1，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2、《方介堪先生篆刻輯存》上冊，P403，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2021年。除此外，方介堪在處理不同內(nèi)容而采取的不同方法，亦能體現(xiàn)出其篆刻思維的多變。如“白云山頭云欲立”朱文印、“槍林逼”白文印以鳥蟲篆為之，“枯木朽株齊努力”“六月天兵征腐惡”“十萬工農(nóng)下吉安”“二十萬軍重入贛”等印以古璽印法為之，“不周山下紅旗亂”白文印字法全來自吳天璽紀(jì)功碑，“分田分地真忙”“一枕黃梁再現(xiàn)”“贛江風(fēng)雪迷漫處”等印則融合漢人及清人趣味。而在形式上，如“勝似春光”“席卷江西直搗湘和鄂”“為營步步嗟何及”“天兵怒氣沖霄漢”等印以秦漢人常見的界格規(guī)整印面，“軍閥重開戰(zhàn)”白文印以錢幣形式為之，“命令昨頒”采用漢代四靈印法，“今又重陽”則朱白相間，其篆刻取法之豐富多樣由此可見。然無論如何變化皆不失正道、不違字理，誠如前人所言：酌奇而不失其貞，玩華而不墜其實。款識：詞六首。這六首詞，是一九二九年—一九三一年在馬背上哼成的，通忘記了。《人民文學(xué)》編輯部的同志們捜集起來寄給了我，要求發(fā)表。略加修改，因以付之。毛澤東，一九六二年四月十七日。方介堪刻石。款識：這六首詞中，有些字是“許書”沒有篆文的，如“現(xiàn)”篆作“見”、“忙”篆作“笀”、“漫”篆作“曼”、“寥廓”篆作“廫郭”、“滾”篆作“涫”、“鵬”篆作“□”、“?！弊鳌懊ⅰ?、“掃”篆作“?！钡取４私粤鶗僮忠?。漢印有繆篆，即摹印用的篆文，為了適切時用，其不宜通假者，姑且從俗，識者教之。辛丑四月，介堪方巖記于溫州松臺山下之玉篆樓。除了詩詞內(nèi)容，方介堪還鄭重地將毛澤東為這六首詞所作的《引言》刻成陽文牌記，并在另一方石片上用單刀法自作小記：“這六首詞中，有些字是“許書”沒有篆文的，如“現(xiàn)”篆作“見”、“忙”篆作“笀”、“漫”篆作“曼”、“寥廓”篆作“廫郭”、“滾”篆作“涫”、“鵬”篆作“□”、“茫”篆作“芒”、“掃”篆作“?！钡?。此皆六書通假字也。漢印有繆篆，即摹印用的篆文，為了適切時用，其不宜通假者，姑且從俗，識者教之。辛丑四月，介堪方巖記于溫州松臺山下之玉篆樓?！?/span>
“辛丑”是一九六一年，這顯然在《人民文學(xué)》發(fā)表《詞六首》之前。這是個有意思的現(xiàn)象，雖然毛澤東的這些詩詞作于早年，或許早已經(jīng)通過相關(guān)媒介和渠道在社會上流傳，但是以《詞六首》為集發(fā)表在《人民文學(xué)》上，確是在一九六二年五月無誤。方介堪以此《詞六首》為內(nèi)容進(jìn)行篆刻創(chuàng)作，按當(dāng)時的社會環(huán)境，應(yīng)該是在雜志發(fā)表之后，而不會是某種提前的巧合。如果此推論無誤，那么只能說方氏在紀(jì)年上記憶有誤？此待后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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