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女傳》故事64
田永明
魯義姑姊
魯義姑姊，是魯國郊外的婦人。齊國攻打魯國到了郊外，看到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孩子，領(lǐng)著一個孩子行走。軍隊將要趕上她的時候，她放棄了懷里抱著的孩子，抱起剛才領(lǐng)著的孩子，在山上逃奔，被放下的那個孩子隨后啼哭，婦人一直前行不回頭。齊將問這個孩子說：“前面跑走的人，是你的母親嗎？”孩子回答說：“是的。”又問孩子說：“你母親抱著的是誰？”孩子說：“不知道?！饼R將于是追趕她，軍中士兵有人準(zhǔn)備射殺她，大聲說：“停下，不停下我將射殺你?！眿D人于是回過來。齊將問她抱著的是誰，拋棄了的是誰。婦人回答說：“抱著的是我哥哥的孩子，拋棄的是我的孩子。看到軍隊到了，按我的力氣，不能同時保護(hù)兩個孩子，所以拋棄了我的孩子?！饼R將問：“孩子對于來說，是最親近的人，心里最為疼愛的人，現(xiàn)在你放下他，反而抱著哥的孩子逃生，這是為什么呢？”婦人回答說：“愛護(hù)自己的兒子，是私愛，愛護(hù)哥哥的孩子，是公義。背棄公義而偏向私愛，讓哥哥的孩子死，我的孩子活，有幸也算是有幸，那樣的話，魯國國君不會容納我，大夫不愿意供養(yǎng)我，庶民百姓也不會和我打交道。假如這樣的話，我則沒有地方可以容身，沒有地方可以立足。失去自己的孩子，固然讓我心痛，和公義相比，這又算什么？所以我才忍心放棄自己的孩子而行公義，不能讓別人看到我們魯國不講公義?！甭犃藡D人的話后，于是齊將便按兵不動，停了下來，派人對齊君說：“不能討伐魯國了，我們剛到魯國境內(nèi)，山澤的婦人，都知道堅守節(jié)操，施行仁義，不以私情害公義，何況朝廷中的士大夫呢！我請求歸還?！饼R君準(zhǔn)許了。魯君知道這件事情后，賜給婦人百匹束帛，稱她為義姑姊。公正而誠信，果斷的行義。堅守義，是非常重大的事情，即便是一個民間婦人，國家嘗且可以依賴，何況能用禮義來治理國家呢！《詩經(jīng)》中說：“有覺德行，四國順之?！闭f的便是這個啊。
故事之后的頌文是：
齊君攻魯，義姑有節(jié)，見軍走山，棄子抱侄，齊將問之，賢其推理，一婦為義，齊兵遂止。
大致意思是說：齊君攻打魯國，義姑堅守義節(jié)，看見軍隊，她在山間逃奔，拋棄兒子抱起侄子，齊將問她，按她推理，知道她是一個賢能的人，由于一個婦人堅持義節(jié)，齊國于是罷兵。
在中國的傳統(tǒng)思想中，一心只想自己，為私，在想到自己是更多的想到別人，或者先想別人，是公。當(dāng)私與公發(fā)生沖突時，想私，便是自利，想公，便是仁義。
這則故事中的魯郊婦人，當(dāng)齊軍壓境，危在眉睫的時刻，一個是自己的兒子，一個是哥哥的兒子，但她不能一個人顧及兩個孩子，要逃跑，必須拋棄其中一個。
這時，顯然有兩個選擇，而且必須選擇：一是棄哥哥的兒子，一是棄自己的兒子。這選擇，顯然對私情與公義的選擇。這個時候，是最能檢驗一個人的操行和品德的關(guān)鍵時刻。
而魯義姑姊在這個關(guān)鍵的時刻，沒有選擇私情，而是選擇了公義，正說明了她是一個能堅守公義的人。當(dāng)然，故事在講述過程中，先是齊將對婦人放棄一個，抱起一個感到奇怪，然后是追問這個婦人其中的原因。選擇公義而放棄私情，是由婦人自己說出來的。特別是她說到，自己如果選擇私情，會被魯君、士大夫、百姓所唾棄，這，更加顯示了婦人對此事認(rèn)識，是建立在清醒的認(rèn)識的基礎(chǔ)上的，這也正體現(xiàn)了她的操行和義節(jié)。
《論語》中記載，當(dāng)孔子的學(xué)生問他的心愿時，孔子曾回答說：“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保ㄒ姟豆遍L》）這應(yīng)該是儒家的處世觀，孔子說自己的心愿，不是從自己出發(fā)，而是從“老者、朋友、少者”的角度來考慮，也就是說，在處理世間人事關(guān)系時，首先不是從自己出發(fā)，而是從對方出發(fā)。換句話說，在處理人際關(guān)系時，能從他人出發(fā)，這樣的選擇便是出于公義，從自己出發(fā)，便是私情。而一個人在公私矛盾之時，能選擇公義，放棄私情，便是對義節(jié)的堅守，是一種人生的境界。
這則故事中的婦人，就是在非常的境況下，她放棄了私情，而選擇了公義，這正是儒家對仁義的基本要求。就是從現(xiàn)在來看，能做到這一點(diǎn)，仍是難能可貴的。由此看來，魯義姑姊的舉動中包含著極其崇高的品德，所以，她是值得人們學(xué)習(xí)的。
從這個故事中，也能給我們這樣一個啟示：當(dāng)私情與公義發(fā)生矛盾時，如何選擇，便能看出一個人的情操和義節(jié)。
2011年3月16日
附原文：
魯義姑姊者，魯野之婦人也。齊攻魯至郊，望見一婦人，抱一兒，攜一兒而行，軍且及之，棄其所抱，抱其所攜而走于山，兒隨而啼，婦人遂行不顧。齊將問兒曰：“走者爾母耶？”曰：“是也?！薄澳杆д哒l也？”曰：“不知也?！饼R將乃追之，軍士引弓將射之，曰：“止，不止，吾將射爾?！眿D人乃還。齊將問所抱者誰也，所棄者誰也。對曰：“所抱者妾兄之子也，所棄者妾之子也。見軍之至，力不能兩護(hù)，故棄妾之子。”齊將曰：“子之于母，其親愛也，痛甚于心，今釋之，而反抱兄之子，何也？”婦人曰：“己之子，私愛也。兄之子，公義也。夫背公義而向私愛，亡兄子而存妾子，幸而得幸，則魯君不吾畜，大夫不吾養(yǎng)，庶民國人不吾與也。夫如是，則脅肩無所容，而累足無所履也。子雖痛乎，獨(dú)謂義何？故忍棄子而行義，不能無義而視魯國?！庇谑驱R將按兵而止，使人言于齊君曰：“魯未可伐也。乃至于境，山澤之婦人耳，猶知持節(jié)行義，不以私害公，而況于朝臣士大夫乎！請還。”齊君許之。魯君聞之，賜婦人束帛百端，號曰義姑姊。公正誠信，果于行義。夫義，其大哉！雖在匹婦，國猶賴之，況以禮義治國乎！詩云：“有覺德行，四國順之。”此之謂也。
頌曰：齊君攻魯，義姑有節(jié)，見軍走山，棄子抱侄，齊將問之，賢其推理，一婦為義，齊兵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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