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人稱道衍和尚,是“靖難之役”的策劃者,燕王朱棣一生最大的貴人。他精通“儒釋道”三家學(xué)說,智謀過人而又陰險毒辣,是個亦正亦邪的大人物,因此后世稱之為“黑衣宰相”。
姚廣孝,長洲人,本醫(yī)家子。年十四,度為僧,名道衍,字斯道。
姚廣孝的一生,始終常伴著灑脫二字。他做人逍遙灑脫,用計也是天馬行空。他出生于醫(yī)術(shù)世家,卻做了和尚,做了和尚卻學(xué)了道家陰陽之術(shù)。一切的世俗眼光,在姚廣孝眼中,如同無物。
他只做一種事——他想做的事。至于別人怎么看,他不在意更不在乎。因此,姚廣孝涉獵面極廣,對“儒釋道”三家都有極深的研究。這種包羅萬象的知識面,造就了姚廣孝的“多重人格”。
相者袁珙見之曰:“是何異僧!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殺,劉秉忠流也?!?/p>
姚廣孝游嵩山時,與相士袁珙相遇。袁珙驚訝地說道:“這是何等異僧!三角眼,如病虎,必然是嗜殺之人啊”!姚廣孝聽完,不僅不生氣,反而喜出望外。這種人注定是不甘平凡的,因?yàn)樗幸靶摹?/p>
高皇后崩,太祖選高僧侍諸王,為誦經(jīng)薦福。
馬皇后去世時,朱元璋選了一批高僧,與諸王一起誦經(jīng)祈福。姚廣孝一句“臣奉白帽著王”,成了燕王朱棣的幕僚。“王”上加一“白”,其實(shí)為“皇”。朱棣心中謀反的種子,在與姚廣孝一次次密談中,悄悄地發(fā)芽了。
及太祖崩,惠帝立,以次削奪諸王。
朱元璋死后,朱允炆的銳意削藩,徹底打破了朱棣心中的天平。周王、湘王、代王、齊王、岷王,一個個獲罪遇害,將燕王朱棣擠到了死胡同。他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造反,二是等死。
道衍遂密勸成祖舉兵。成祖曰:“民心向彼,奈何?”道衍曰:“臣知天道,何論民心?!?/p>
這種局面,正是姚廣孝所樂見其成的。他主動找到朱棣,勸他盡快起兵。朱棣說:“不得民心,如之奈何”?姚廣孝回答:“我只知道天道,管民心做什么”!
姚廣孝將問題看得非常清楚:朱棣作為朱元璋,現(xiàn)存的最長子。起兵之后,對抗的只是應(yīng)天朝廷,和百姓一點(diǎn)關(guān)系沒有。只要不劫掠百姓,百姓就不管皇帝是誰;只要攻陷應(yīng)天,民心自然可得。他是這么看問題的,也是這么制定計劃的。
穴地作重屋,繚以厚垣,密甃翎甋瓶缶,日夜鑄軍器,畜鵝鴨亂其聲。
他在燕王府訓(xùn)練兵馬,在地下打造兵器、鎧甲,秘密地準(zhǔn)備著一切。“靖難起兵”那一刻,燕王府鴨圈下,搬出的成捆兵器,向世人證明了道衍和尚的智慧。縱使朝廷百般監(jiān)控,姚廣孝依舊做好了準(zhǔn)備工作。
適大風(fēng)雨至,檐瓦墮地,成祖色變。
起兵之時,大雨傾盆而至,屋檐磚瓦落地,將士們都認(rèn)為不詳。甚至連朱棣,都勃然變色。姚廣孝深知: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他高聲喊道:“這是祥瑞之兆,飛龍在天,所以風(fēng)雨相從”!
回過神來的朱棣,投之以感激的目光。而后對燕軍宣誓:“朝有佞臣,今日起兵靖難”!姚廣孝的機(jī)敏果斷,使燕軍士氣高昂,為朱棣出征奠定了良好的基礎(chǔ)。
道衍守御甚固,擊卻攻者。夜縋壯士擊傷南兵。援師至,內(nèi)外合擊,斬首無算。
朱棣趕往大寧時,姚廣孝又協(xié)助朱高熾鎮(zhèn)守北平。北平不過數(shù)萬守軍,可攻城的李景隆有50萬大軍,雙方人數(shù)懸殊十倍之多。
存亡關(guān)頭,姚廣孝利用北平酷寒的天氣,來了個“撒豆成兵”。他命人將水沿城墻潑下,整個北平城,結(jié)起了厚厚的堅冰。李景隆的攻城明軍,遇到滑溜溜的城墻,毫無攀援之處。人數(shù)雖眾,無力可發(fā),北平城就這么等到了朱棣的回援。
李景隆明軍大亂之際,姚廣孝當(dāng)機(jī)立斷,率北平守軍殺出。里應(yīng)外合之下,明軍死傷無數(shù)。整個攻防作戰(zhàn),姚廣孝的表現(xiàn),可以說是游刃有余、老辣犀利。
道衍語成祖:“毋下城邑,疾趨京師。京師單弱,勢必舉?!?/p>
如果說僅是戰(zhàn)術(shù)犀利,那姚廣孝也擔(dān)不起“黑衣宰相”的稱號,他的戰(zhàn)略眼光更加鋒芒畢露。朱棣先是無法攻克濟(jì)南,而后又在東昌兵敗。大將張玉的戰(zhàn)死,使得全軍士氣低迷。
在燕軍深陷山東泥潭時,姚廣孝大膽提議:不再攻擊城池,全軍直撲京師應(yīng)天府,一擊而定天下。以弱擊強(qiáng),而敢殊死一搏又能功成者,青史僅此一例。
姚廣孝的建議,如同撥云見日,讓迷茫的朱棣有了新的方向,這就是頂級謀士的作用。繞開重兵防守的山東,直撲兵力薄弱的徐州,而后過江直取應(yīng)天府(南京),朱棣實(shí)現(xiàn)了一城戰(zhàn)天下的壯舉。
永樂二年四月,拜資善大夫、太子少師。
朱棣登上皇位后,姚廣孝以第一功臣的身份,官拜太子少師。朱棣此人,與朱元璋一脈相承,骨子里也是果斷狠辣之人。能干大事,更能下得去狠手,這從方孝孺“誅十族”就能看出。
因此,朱棣對姚廣孝,進(jìn)行了許多試探:
命蓄發(fā),不肯。賜第及兩宮人,皆不受。常居僧寺,冠帶而朝,退仍緇衣。
朱棣讓姚廣孝蓄發(fā)還俗,道衍和尚拒絕了。朱棣賜他豪宅、宮女,姚廣孝直接搬到寺廟去睡,連面都不見。白天穿官服上朝,晚上穿僧服回寺。朱棣賞賜的金銀,他都分給鄉(xiāng)鄰族人。
姚廣孝的舉動,證明他功成名就后,依舊未動凡心。無凡心之人,自然不會貪戀權(quán)力,所以朱棣開始放下了戒心。畢竟昔日魏明帝36歲駕崩,司馬懿71歲“高平陵之變”,這是有前車之鑒的。
因此,朱元璋會對,76歲的李善長痛下殺手。朱棣令姚廣孝還俗、賞賜府邸、宮女、金銀,也是同樣的道理。姚廣孝的智慧,成就了善始善終的君臣情。
帝往來兩都、出塞北征,廣孝皆留輔太子于南京。五年四月,皇長孫出閣就學(xué),廣孝侍說書。
放下心來的朱棣,讓姚廣孝輔佐太子監(jiān)國,教他處理政務(wù)。后來,又讓他給太孫朱瞻基,講授詩書謀略。可以說,“黑衣宰相”,對這三代人都有很深的影響。
帝親制神道碑志其功。官其養(yǎng)子繼尚寶少卿。
因此,22年后朱高熾繼位,對這位太子少師倍加榮寵。他親自為姚廣孝,撰寫碑文祭稿,追封他的養(yǎng)子為官。更是將他,配享明成祖廟庭。明初共有16位大臣享此待遇,唯有姚廣孝1位文臣入選,可見其地位之高。
姚廣孝的一生,正是“儒釋道”三家合一的典范。勸朱棣起兵靖難,是儒家入世之觀念;功成而不驕,又是道家出世之真諦;臨終為建文帝僧官溥洽求情,此為佛家好生之德。
“黑衣宰相”一生的智慧,簡單說就是9個字:拿得起、放得下、想得開。他從不在意世俗的一切,就像他一個醫(yī)家之后,卻出家為僧,而后修習(xí)道家之術(shù)一般。灑脫不羈,而又精彩紛呈。這樣的姚廣孝,應(yīng)當(dāng)是世上活得最明白的人吧!
權(quán)力是一時的,智慧是永恒的。中國歷史的偉大之處,就在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周朝之后,再無貴族,或者說人人都是貴族。我們失去了,一群擁有貴族身份的人;卻產(chǎn)生了一片,可以傳承智慧的凈土。
人人皆可為君子,人人皆可雄如龍,而其中關(guān)鍵就是——智慧。書本上的、書本外的、帝王將相的、平民百姓的,各有各的智慧,各有各的生存方式,這就是我們的文化根基。
曾國藩曾經(jīng)說過:“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敗;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敗。”
他能以中人之資,而成一代“圣賢”,就在于日夜勤學(xué)苦讀。曾國藩的書桌上,常年擺著一本奇書——《智囊全集》。此書為明代馮夢龍所作,從先秦到明代,記錄著1238則名人智慧故事,取材于帝王將相、士子儒生、女子平民,專門分析他們的錦囊妙計。
曾國藩日夜捧讀,紀(jì)曉嵐倒背如流,康熙只允許內(nèi)部流傳,都是為了傳承《智囊全集》中智慧。因?yàn)?,唯有智慧,才是“英雄不問出處”的立身之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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