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在城里哥哥姐姐的指導下，用正確的方式刷牙。有一天他們將公益理念傳播給更多的人。
8月28日，小田英坐上開往天津的火車，成為開福區(qū)義倉公益推廣中心救助的第7個“瓷娃娃”。
8月31日，湖南省首次民間組織公眾籌款活動“綠行家”由綠色瀟湘正式發(fā)起。錢從哪里來?這家環(huán)保
公益組織嘗試在活動中尋找答案。
無論是打游擊戰(zhàn)為主的兼職團體，還是有全職人員的專業(yè)團隊，物力、財力都是民間組織發(fā)展普遍存在的問題。他們向民眾募集物資、向基金會申請資金支持，都面臨著能否持續(xù)發(fā)展的疑問。民眾是一片藍海，人們公益意識的提高和捐贈習慣的養(yǎng)成，或許才是民間組織發(fā)展取之不盡的資源。
壹 兼職公益人的“愛心哲學”
“有針對性地問人要東西” “如果山區(qū)的孩子們暫時走不出來，那我們就把世界請進去”。這是開福區(qū)義倉公益推廣中心“一星期支教”活動的廣告詞。一條被轉發(fā)了近800次的活動微博，將“請進去”的“世界”具體列出了26項：畫畫本、中國地圖、七巧板、象棋、卷筆刀等等。每個認捐人均自行采購，再寄至義倉總部。
按義倉秘書長趙世學的說法，這叫“有針對性地問人要東西”?！皩W生、剛參加工作的志愿者有熱情、沒什么收入，你要他們捐2000，他們很為難，你說捐50也可以，他們又覺得太少拿不出手。所以我們的機制是很靈活的，你只捐文具盒，100塊錢可以買幾十個，一大箱。對我們來說，節(jié)約了采購的人力成本。整個活動也更透明了?！?br> 趙世學與義倉的一幫“老伙伴”們是在驢友論壇結識的。雖然去年已“落戶”開福區(qū)荷花池社區(qū)正式注冊，但如今這些80后兼職公益人的“群眾基礎”仍在網(wǎng)絡上。今年，通過在豆瓣小組、馬蜂窩、“多背一公斤”等多個網(wǎng)站發(fā)帖，赴懷化市辰溪縣五寶田村的支教名額很快被全國各地的志愿者“認領”。“山東有個網(wǎng)友李陽很早就報了名，臨時卻來不了，他就按活動清單買了300元物資寄給我們?！壁w世學說，幾個最好的朋友都是這么認識的，每年的“一星期支教”就是他們的線下大聚會。去年他們又“不約而同”地生了孩子，“以后就是一家老小做公益啦。”
募集物資同時是募集人力 從學生時代開始做義工，趙世學的公益經(jīng)驗將近10年，現(xiàn)在已是長沙一家電力公司的老板。和他一樣，義倉其他幾位理事都是小有成就的私營業(yè)主。因為私人對活動的資金支持，義倉是長沙少有的不那么為錢發(fā)愁的公益組織?！艾F(xiàn)在我們向公眾募集物資，錢是一個方面，但更主要的是募集人。通過足夠健全的
公益活動吸引到人加入，才是我們的目標?！壁w世學坦率地說。
“一星期支教”是義倉目前運營的多個項目之一，也是他們的老品牌，已有四年的經(jīng)驗。WWF、寶馬基金會都向活動提供物資援助。但幾位負責人坦言，今年的活動規(guī)模反不如前幾年那么大，“工作太忙了，一年比一年忙。”
首先是“踩點”，也就是提前赴支教的村子了解情況，確定物資需求、教育需求以及志愿者住宿等一系列問題。這項工作每年都由趙世學和另兩位理事陳立平、朱杰負責。但三個人從過完年約起，直到六月底才正式成行，“兩個人都四處出差啊開會，在長沙碰不上。義倉目前還沒有全職公益人?！?br> 支教的五寶田村在山坳坳里，交通十分不便，幾個人開著越野車顛了一整天才到，五個“老驢”吐了三個。這也讓他們最終決定，正式活動從全程自駕改為乘坐火車。事實證明這一改變相當明智，最終成行的16名志愿者中大部分都是女孩，“還得扛物資，那要都暈車了還得了。踩點就是保證我們以最少的人員損耗到達目的地?！壁w世學說。正是這種專業(yè)精神，“一星期支教”的活動才能每年吸引新的志愿者加入。
“一支鉛筆都帶回來?！?/b>
義倉有幾項“奇特”的規(guī)定。第一，物資嚴格按人頭發(fā)放，凡是參加義倉活動的山區(qū)孩子都能得到一整套禮物，包括書包、書籍和日常用品。這次因為五寶田村適齡孩子太少，志愿者們還晃蕩到鄰村發(fā)東西。但余下的物資絕不留在當?shù)?，“一支鉛筆都帶回來?！壁w世學坦言，他擔心的是太多的物資放在村里，沒有充分利用起來。義倉長沙總部也不囤積物資，“我們沒有專人打理，一般只按項目募集?！?br> 另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是，到當?shù)亓x倉只捐物不捐錢，有時志愿者們看到農(nóng)家確實太貧困，會情不自禁地掏錢，團隊不會阻止，但私下他們絕不支持?！敖o錢你能給多少呢?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的。只會讓這些孩子一直想著，明年那位義倉的叔叔還會給我多少錢呢?要是我們明年不去呢?”說起這些，一向愛調侃的老趙會有些沉重。
雖然“號稱”不捐錢，但正因為支教，義倉衍生出來一個更“花錢”的項目：瓷娃娃幫扶計劃。他們遇見的第一位“瓷娃娃”叫沈強，因為長期缺鈣，他罹患成骨不全癥(又稱“脆骨病”)，常年面臨骨折的痛苦。在營養(yǎng)普遍缺乏的農(nóng)村，義倉活動幾乎每經(jīng)過一兩個村，都會遇見一兩個這樣的孩子。
經(jīng)過兩年的實踐，義倉的資料庫里已經(jīng)有10多個瓷娃娃，并形成一套較成熟的運作體系。北京的瓷娃娃罕見病關愛中心、瓷娃娃關懷協(xié)會都是他們的合作伙伴，為孩子們提供專項治療。8月28日，瓷娃娃小田英坐上了去天津的列車。老陳不僅幫忙訂好臥鋪票，還聯(lián)系好車站公安，可直接將她送進站臺上車;到天津則有救護車直接進站。因為小田英之前是住在省兒童醫(yī)院接受救治，義倉也與院方基本達成合作協(xié)議，兒童醫(yī)院將派醫(yī)生全程陪同救治。
年度活動“一星期支教”和瓷娃娃幫扶都落下帷幕，老趙又琢磨著新活動，“我正想著加入綠色瀟湘呢，我們是游擊隊，他們可是八路軍啊!”
五保田村的小男孩正在閱讀關于江豚保護的書籍。這次義倉“一星期支教”活動，得到世界自然基金會(WWF)的物資支持。
貳 全職環(huán)保人的“資金鏈”
不光是給錢，而是通過項目申請與運作讓民間組織更好成長
作為目前長沙發(fā)展最成熟、擁有4名全職員工的環(huán)保公益組織，綠色瀟湘在基金會學到的第一件事，是如何做項目申請書。
2011年起與綠色瀟湘合作的SEE基金會(國內(nèi)首家環(huán)保專項非公募基金會)官方網(wǎng)站上，有一份事無巨細、2000多字的項目建議書。項目背景、立項理由、項目目標、項目實施計劃、項目風險分析、預算摘要、利益相關方分析等公益組織開展活動必須考慮的各方面問題，都詳細列明在這份建議書里。 用綠色瀟湘?zhèn)鞑ブ鞴軐O成的話來說，這2000多字的建議書如同一張簡易但清晰的思路導圖，“能夠幫助公益組織理清思路，把項目的目標、執(zhí)行、預算想得很清楚?！?br> 但實際申請的流程仍是復雜繁瑣的，讓一些缺乏經(jīng)驗和人力的組織望而卻步，另一些組織則因達不到要求而被擋在門外?！斑@些都是由幼稚到成熟必經(jīng)的階段。”作為綠色瀟湘成長、成熟的見證人，孫成的這句話平靜而堅定。
“成熟的民間組織對自己的工作是有規(guī)劃和把控的，而能否順利完成一個項目，則是規(guī)劃和把控的最好體現(xiàn)?！盨EE基金會的資助部高級項目官員鄭鈺認為，民間組織與基金會之間并不只是“要錢”和“給錢”的關系，而是通過向基金會申請活動項目，讓自身更好地成長。
但對初創(chuàng)時期的民間組織來說，無法完成項目申請并不意味著“坐以待斃”。有些比較特殊的基金會對資助對象的要求非常低，“有時候就是支持人員的工資、房租，不問項目”。綠色瀟湘獲得的第一筆資金就來源于這樣的基金會，全球綠色資助基金(GGF)。“他們就是希望這些草根組織能活下來，只有活下來才能談工作質量。”孫成說。
“組織員工培訓，如果三個人能夠達到效果，就不用去四個人?！?br> “錢袋子”不僅“送錢”，更要審核錢花得如何。8月31日，綠色瀟湘“2012年湘江守望者年會”，SEE基金會高級官員鄭鈺和廣東省千禾社區(qū)公益基金會項目主管李妍便列席其中，“我們主要是實地查看一下項目進展情況如何，財務狀況如何，有沒有需要改進、完善的地方。比如公益組織員工培訓，如果三個人能夠達到效果，就不用去四個人，如果每個人300元夠用，就不用310元?！睂G色瀟湘而言，即使現(xiàn)在依靠基金會“活”得還不錯，但擴展“資金鏈”已經(jīng)提上工作日程。
年會舉行的同時，綠色瀟湘“綠行者”公眾籌款活動正式啟動?！熬G行者”最初的創(chuàng)意來自在上海大熱的大型公益活動“一個雞蛋的暴走”，志愿者們將在8小時內(nèi)走完20公里規(guī)定路線，并在活動期間通過各種方式，向親朋好友籌集善款最少1000元。在綠色瀟湘設定的目標里，這次活動將有超過500個“綠行者”報名，將組建超過50個“創(chuàng)綠家”參加挑戰(zhàn)，共有超過500人為綠色瀟湘捐錢，直接影響人群2000人，影響超過10萬人。
這是一次大膽的設想。7月初綠色瀟湘召集志愿者開了一次活動介紹會，在會上，眾人一邊為活動的創(chuàng)意叫好，一邊也紛紛捏了把汗。 “既要完成徒步行走，又要籌集到善款，目標設定是不是分散了一些?”“在長沙這樣的城市，1000元的善款金額是不是難度大了點?”
還好，活動發(fā)布當天下午，就有幾位市民打電話說想組團參加?！?小時20公里還比較好完成，要籌夠1000元，可能就沒那么容易了?！边\營主管戴曉艷欣喜之余，對于活動能否成功舉辦，并沒有十分把握。
“要想獲得持續(xù)健康發(fā)展，多樣化的資金來源是必須的。”
事實上，在啟動“綠行家”活動之前，他們早有向公眾籌集資金的經(jīng)歷。
2012年11月至12月，綠色瀟湘理事劉建勇分兩批向綠色瀟湘捐贈了203瓶湖南特產(chǎn)腐乳，幫助綠色瀟湘籌款，所籌款項全部用作員工發(fā)展基金。兩批腐乳都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售罄，共募集資金2030元。
另外，戴曉艷還嘗試著建起一家公益二手書店，由長沙扉頁咖啡館提供場地，綠色瀟湘負責運營。除了通過售賣市民捐贈的二手書籌集資金、支持綠色瀟湘“湘江守望者”在湘江沿岸的環(huán)保工作外，戴曉艷還希望培養(yǎng)人們的公益意識。
今年3月，二手書店正式開張了。“到現(xiàn)在一共賣了一、兩千塊錢吧，運行不是很理想?！彼治?，二手書店需要專人打理、維護，很多志愿者都有自己的事情，無法滿足這樣的需求。
盡管二手書店的運營不是很理想，戴曉艷和同事們沒有放棄公眾籌款的想法，“公益組織要想獲得持續(xù)健康發(fā)展，多樣化的資金來源是必須的。”財務狀況也“要求”他們這樣做。綠色瀟湘2012年度報告顯示，2012年善款收入60%來源于基金會，5%來源于個人捐贈?！?012年，綠色瀟湘收到社會各界捐贈的善款，較上一年度下降約四分之一。加強公眾籌款將是他們2013年的工作重點之一。
正在研究國內(nèi)公眾籌款問題的上海瑞森德企業(yè)社會責任機構執(zhí)行總裁劉盛，用“靠前”、“意義重大”來形容這家內(nèi)陸民間公益組織的活動。“民間組織從公眾中間籌集的善款，如果能夠達到善款總收入的30%，這家機構將可獲得健康、持續(xù)的發(fā)展。”在劉盛看來，綠色瀟湘與長沙社會組織在公眾籌款、籌集物資上仍然任重道遠。
記者手記
公益觀念轉型是民間組織發(fā)展必由之路
□王安琪
據(jù)希望工程創(chuàng)始人徐永光統(tǒng)計，2008年汶川地震后，中國社會組織增加值比重在2009年曾達到0.35%，之后開始一路下跌，到2012年只剩0.23%，這個數(shù)字甚至比2007年還低18%。這就是大陸社會組織部門在國家經(jīng)濟盤子中的體積，更難堪的是，它還在繼續(xù)縮水。 一句話，大環(huán)境不好。長沙的情況自然不例外，缺資金、缺物資、缺人手，許多民間組織都倒在這三塊多米諾骨牌之后。
但和中國其他事業(yè)一樣，仍有一部分人“逆勢上揚”，在資源奇缺的土壤中，找到了可持續(xù)發(fā)展之路。雖然老趙打趣說，義倉和綠色瀟湘有游擊隊和正規(guī)軍的“巨大”差異，但兩個團隊在公益觀念轉型、危機意識與緊迫感上卻是相通的。
同樣，與中國其他事業(yè)一樣，僅靠一部分團體、基金會以及政府支持，公益的長遠發(fā)展是不可想象的。沒有大多數(shù)人的支持和參與，什么事業(yè)都不可能走遠。因此，看上去難度不小的“綠行家”項目倒是一次有意義的嘗試，因為它將在對“公眾籌款”依然比較陌生的長沙撒下種子，總有一天它們將長成大樹。
聲音
民間組織需要有一套價值體系
來闡明工作價值和重要性
難度最大的是環(huán)保NGO(非政府組織)對環(huán)境問題的認識、判斷、價值觀，以及NGO關于社會變化的一整套哲學體系，公眾能否理解、接受和支持，環(huán)保NGO解決問題的核心能力公眾是否相信和認可，這些才是硬骨頭。
NGO對自己的事業(yè)要有自己的解釋，使別人明白并欣然接受這個現(xiàn)實，NGO還要有能力去廣泛傳播這些解釋。然而這個“解釋”,我們尤其缺乏，相關思考和討論都很少。
總有一天政策會放開，總有一天國外的資金會離開。作為一個民間組織，在一個自由的社會，如果脫離了國外的資金不能生存，它怎么還能稱自己是“民間組織”,如果得不到草根大眾的支持，怎么又敢自稱是“草根組織”?
而要想做好“民間組織”、“草根組織”,我們就要有一套價值體系，來闡明我們工作的價值和重要性，同時回答支持我們的公眾的疑慮。
(陳冀俍 伯爾基金會環(huán)境與能源項目經(jīng)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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