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案欣賞
患某，女，30歲，干部。1986年10月18日入院。胃脘脹痛5年余，經(jīng)服中藥行氣疏利之品效不顯，于是加強行氣之力，脹痛更甚， 初病時食后加重，現(xiàn)不食亦脹。1985年５月作胃鏡診斷“淺表性胃炎”?，F(xiàn)癥：脘腹?jié)M悶脹滿，脹甚于痛，以午后傍晚為甚，口淡黏膩， 納差食少，食后不化，形體消瘦，倦怠乏力，面色萎黃，舌質(zhì)胖淡有齒痕，苔厚膩，脈濡緩稍弦。診斷：中醫(yī)：胃脘痛（脾胃氣虛、氣滯濕阻證）；西醫(yī)：淺表性胃炎。治法：健脾補中，行氣化濕。方劑：香砂六君子湯加味。方中黨參15g，白術(shù)10g，茯苓15g，半夏10g， 陳皮12g，木香10g，砂仁10g，枳殼10g，神曲12g，佩蘭10g，川厚樸10g， 炙甘草3g。
每日一劑，水煎服。
服藥一周后，滿悶脹痛略減，稍思飲食。半月后，脹痛減輕，已不滿悶，口不黏膩，膩苔漸退，飲食增加。以后在此方基礎(chǔ)上適當(dāng)增減。二個月后，脹痛基本消失，飲食正常，即使稍多飲食，亦不作脹。 形體漸感有力，復(fù)查胃鏡提示，胃黏膜正常。
大師心法觀其脈證，不難看出，此病乃本虛標(biāo)實之證，脾胃氣虛是其本，氣滯濕阻為其標(biāo)。前醫(yī)辨證失之精心，誤以氣滯為其根，只知一味服用行氣疏利之藥以治其滯，效不顯，復(fù)倍用行氣之品以攻其疾。其結(jié)果事與愿違，病未向愈，卻中氣消殘，使之越治越重。李老脈證合參，審證求因，診為此乃脾胃氣虛，氣滯濕阻，胃氣不和之證。 治宜健脾補中、行氣化濕、和胃降逆、開結(jié)除痞。
李老采取了以下諸法標(biāo)本同治以奏其功。補氣健脾和胃降逆其根本， 治病必求于本， 故李老首先選用了香砂六君子湯（黨參、白術(shù)、茯苓、甘草、半夏、陳皮、砂仁、木香）以補氣健脾，理氣行滯，和胃降逆。方中黨參、白術(shù)、茯苓、甘草乃益氣補中，健脾養(yǎng)胃名方四君子湯，在方中可強健中州，補益脾胃；加入陳皮、半夏乃治療脾胃虛弱兼痰濕名方六君子湯（《醫(yī)學(xué)正傳》），陳皮味辛苦性溫歸經(jīng)脾、 肺， 本品氣香質(zhì)燥，入脾胃氣分，能和中消脹，健脾開胃，消食導(dǎo)滯，燥濕化痰，溫胃止嘔。《本草綱目》：“橘皮，苦能瀉能燥，辛能散，溫能和。其治百病，總是取其理氣燥濕之功，同補藥則補，同瀉藥則瀉， 同升藥則升，同降藥則降?！卑胂奈缎列詼貧w經(jīng)脾、胃、肺，本品辛散溫燥，開瀉滑利，既可運脾燥濕，祛痰除垢，又可溫中散寒，和胃止嘔?！侗静菥V目》：“脾無留濕不生痰，故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液之器。 半夏能主痰飲及腹脹者， 為其體滑而味辛性溫也，涎滑能潤，辛溫能散亦能潤，故行濕而通大便，利竅而泄小便，所謂辛走氣能化痰，辛以潤之是矣?！奔尤肽鞠?、砂仁乃香砂六君子湯（《中國醫(yī)學(xué)大辭典》），方中木香味辛苦性溫歸經(jīng)脾、胃、大腸，本品芳香濃烈，善開壅導(dǎo)滯，升降諸氣，能醒脾開胃，疏肝理氣，消積導(dǎo)滯，散寒止痛，為行氣止痛之要藥?！侗静菥V目》：藥，能升降諸氣?！薄端幤坊x》： “木香，香能通氣，和合五臟，為調(diào)諸氣要藥。” 砂仁味辛性溫歸經(jīng)脾胃， 本品氣味俱厚，辛散溫通， 能醒脾和胃，快氣和中，且辛香馥郁， 溫而不燥，利而不破，善能利氣快膈，通達三焦，一可溫脾和胃，二可行氣化濕。由此可見，李老用香砂六君子湯首當(dāng)其沖，既可補氣健脾以治本，又可和胃降逆、行氣化濕、消脹除滿以治標(biāo)。如此標(biāo)本同治， 脾胃同調(diào)，使中氣健、氣機暢、胃氣和，諸證自消。行氣化濕消脹除痞滯，氣機不暢，健運失職，水濕停滯，痞塞中脘是其標(biāo)。治宜行氣化濕，消脹除痞，故李老在方中又配用了枳殼、厚樸這兩味藥物。枳殼味苦辛微寒歸經(jīng)脾胃，本品氣香味厚，走而不守，善瀉胃實以開堅結(jié)，行瘀滯而調(diào)氣機，能破氣滯以行痰濕，消積滯以通痞塞。厚樸味苦辛性溫歸經(jīng)脾、胃、肺、大腸，本品芬芳馥郁，性溫而燥，可行脾胃氣分之滯，化中焦郁滯之濕，善破脘腹內(nèi)留之滯，倒胃腸停滯之積。 金元四大家李東垣曰：“厚樸，苦能下氣，故泄實滿；溫能益氣，故能散失滿。”《本草經(jīng)讀》：“厚樸，氣味厚而主降，降則溫而專于散， 苦而專于泄，故所主皆為實癥。”二藥相伍，既可行氣化濕，又可消脹除滿，氣機暢則濕邪去，痞塞開則脹滿除，諸證自解。芳香化濕和胃止痛標(biāo)實，而標(biāo)實又以濕滯積重為主，故李老在方中又配伍了佩蘭、 神曲兩味藥物。佩蘭味辛性平歸經(jīng)脾胃，本品由于脾氣虛弱，胃氣不和是“木香乃三焦氣分之脾氣虛弱是其本，氣虛氣本證雖為本虛標(biāo)實， 但側(cè)重芳香，為皮之所喜，其氣辛散而伐肝木，輕清上浮而宣肺系， 尤以醒脾化氣，疏肝行滯，利水除濕見長。《本草經(jīng)疏》：“蘭草辛平能散結(jié)滯，芬芳能除穢惡，則上來諸證自瘳，大都開胃除惡，清肺消痰，散郁結(jié)之圣藥也?！鄙袂陡市列詼貧w經(jīng)脾胃，本品辛不烈，甘不壅，溫不燥，能化宿食，降胃氣，理中焦，暖脾胃，為消面積之佳品?！侗静菡罚骸吧袂?，味甘氣平，炒黃入藥，善助中焦土臟，健脾暖胃，消食下氣，化滯調(diào)中，逐痰積，破癥瘕，運化水谷，除霍亂脹滿嘔吐?！薄侗静萸笳妗罚骸吧袂?，辛甘氣溫，其物本于白面、杏仁、赤小豆、青蒿、蒼耳、紅蓼六味，炸餅蒸郁而成，其性六味為一，故能散氣調(diào)中，溫胃化痰，逐水消滯，小兒補脾，醫(yī)多用此以為調(diào)治，蓋取辛不甚散，甘不甚壅，溫不見燥。 然必合以補脾等藥，并施則佳?！?二者相伍，可使?jié)癯e消，胃氣調(diào)和，脾氣暢悅，諸證自愈。綜上所述，可以看出，李老調(diào)治此證，辨證精心，立法嚴(yán)謹(jǐn)，組方有度，善用成方而不拘泥，善守常法而善變通。全方健脾、 醒脾并進，化濕、 消積兼顧，補氣、行氣同施，和胃、降胃同舉，補中寓行，散中有補， 知常達變，發(fā)于機先。此驗案用藥看似平淡，然理法方藥，絲絲入扣， 一線貫穿，用藥肯綮，如靜水流深，故奏功獨勝。如此長達五年余之沉疴痼疾，短期竟收奇效，李老妙手回春之術(shù)，令吾輩拍案叫絕，嘆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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