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何謂金烏 在出現(xiàn)金烏之前,古代最早對日中神禽稱謂為踆烏、三足烏和赤烏?!痘茨献?#8226;精神訓》載:“日中有踆烏,而月中有蟾蜍。”東漢高誘注云:“踆,猶‘蹲’也,謂三足烏。”晉代學者郭璞(276~324)也有注釋說“中有三足烏”。 從圖像上看,這只蹲居在帛畫紅日中的烏鴉,其外圍是金光閃爍的“朱輝”,故有“金烏”一詞的稱謂是比較恰當?shù)摹6墨I中古代是把金烏直接指代為太陽的,如韓愈在《李花贈張十一署》有:“金烏海底初飛來,朱輝散射青霞開”;《西游記•第七十二回》中也有:“太陽星原貞有十,后被羿善開弓,射落九烏墜地,止存金烏一星,乃太陽之真火也。” 2.1 金烏的神奇?zhèn)髡f 古代文獻對金烏的解釋有三種: 一是“日馭”。是太陽的駕座,它是為太陽服務的,太陽與烏是主仆關系。如《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于烏。” 二是“日精”,亦稱陽精、陽烏。據(jù)東漢許慎《說文》所載:“日,實也,太陽之精,不虧。”古“日”字為橢圓中加一“Z”字形,也就是圓日中有只飛鳥的形象,清人段玉裁解釋為:“蓋象中有烏”。另有《后漢書•天文》注引張衡《靈憲》云:“日者,陽精之宗。積而成鳥,像烏而有三趾。陽之類,其數(shù)奇。”《云笈七簽•諸家氣法部》中也有類似記載:“日者,陽精之宗,積精成象,象成為禽。”在《文選•七下》中錄西晉張協(xié)(?~307,字景陽)《七命》有“陽烏為之頓羽,夸父為之投策”之句,李善對此注釋道:“《春秋元命苞》曰:陽成于三,故日中有三足烏。烏者,陽精。”在隋代蕭吉(?~614)《五行大義•論七政》中亦有:“《元命苞》云:陽以一起,故日,日行一度,陽成于三,故有三足烏。烏者,陽精,其言僂呼,俗人見僂呼似烏,故以名之。”這些文獻說明烏與太陽已合而為一,并成為太陽的圖騰和象征。 三是“禽役”,是傳說中西王母所役使的禽鳥。班固(32~92)《漢書•司馬相如傳》:“低徊陰山翔以紆曲兮,吾乃今日睹西王母。暠然白首戴勝而穴處兮,亦幸有三足烏為之使。”有張揖注曰:“三足烏,三足青鳥也,主為西王母取食,在昆侖墟之北。”西晉傅玄(217~278)《正都賦》亦云:“東父翳青蓋而遐望,西母使三足之靈禽。”[2]可見,烏不僅為太陽服務,也為西王母所驅(qū)使。 雖然有“三足烏”的文獻記載,出土文物中也確有三足鳥禽的圖像,但馬王堆帛畫上的金烏卻是二足的“三趾”烏,這又如何理解呢?在所有關于“三足烏”文獻中,最早的當屬《山海經(jīng)》了,筆者以為在《山海經(jīng)》中只是提到有十輪太陽“皆載于烏”,并未提到“三足”的說法,只是到了東漢以后,才有儒者作注并提出了“三足烏”的概念。而馬王堆帛畫創(chuàng)作時間當在西漢,早于“三足烏”的注典,故仍繪制成“二足烏”也是情理之中的。 2.2 金烏的科學認識 對于金烏的科學認識,主要有兩種解釋。 一是“晨去暮歸”說。烏鴉是雀形目鴉科鳥類的俗稱,一般通身黑色。烏鴉平時喜歡結(jié)群生活,集體意識較強,一天作息也很有規(guī)律,總是晨去暮歸,跟著太陽走,于是古人很自然地把烏鴉和太陽聯(lián)系在一起了。另外,烏鴉有一種儒家推崇的盡孝義的習性,據(jù)說幼鴉長大之后,懂得主動覓食去反哺照顧父母,而且終生一夫一妻。如《文選•七下》中有注釋引東漢蔡邕(132~192)云:“烏,反哺之鳥,至孝之應也。”由于烏鴉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有死人的地方,是一種報喪鳥,且喜食腐肉而令世人反感,但其實這種行為卻能消除人、獸等尸體對環(huán)境的污染,應該說烏鴉的一生還是功大于過的,當屬益鳥。 二是“太陽黑子”說。也就是從天文學的角度,多數(shù)學者認為金烏是太陽黑子在遠古時代的活動反映,見《漢書•五行志》載:“日出黃,有黑氣大如錢,居日中央。”早在東漢時的王充(27~107)在其《論衡•說日篇》中,對于三足烏的說法就曾經(jīng)非議過,并提出了“黑子”說:“儒者曰:‘日中有三足烏,月中有兔、蟾蜍。’夫日者,天之火也,……天火之中何故有烏?火中無生物,生物入火中,燋爛而死焉,烏安得立?……黑子是日氣也。”[3]所謂太陽黑子是太陽表層上出現(xiàn)的巨大漩渦狀氣流,因溫度比周圍低1000~2000℃,顯得暗淡而得名。黑子形狀不很規(guī)則,以圓形或橢圓形居多,有時單個出現(xiàn),有時成對或成群出現(xiàn)。[4]所以,古人傳說中認為日中有幾個太陽還是有自然現(xiàn)象為依據(jù)的,金烏是古人對這種他們認為是“異常”現(xiàn)象的一種原始解讀罷了。 3 金烏與太陽崇拜 在我國金烏崇拜極其廣泛,在多數(shù)地區(qū)都有關于金烏崇拜的文物出土。而金烏崇拜實質(zhì)是太陽崇拜的符號外顯,是自然崇拜走向圖騰崇拜的產(chǎn)物。在自然崇拜觀念中,最普遍的就是太陽崇拜了。英國人類學家愛德華•泰勒曾說:“凡是陽光照耀到的地方,均有太陽崇拜的存在。”[5]先民們看到太陽每天從東邊升起、到西邊落下,不能理解它是如何運行的,便創(chuàng)造了一系列神話故事。而金烏便是這些太陽神話故事的主角。 3.1 十日神話 因為太陽給予人們太多的恩賜,而且是農(nóng)業(yè)豐產(chǎn)的保護神,所以先民們自古以來就對太陽懷著崇拜之情。隨著太陽崇拜的圖騰符號化,原始部落中的貴族首領為了提高在部落中的正統(tǒng)地位,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圖騰作為自己的象征對象,用以凝聚人心,于是太陽就成為他們首選的對象之一,而神話傳說就是他們宣傳這種圖騰信仰的最值得信服的傳播方式。根據(jù)《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的記載:“東南海之外,甘水之間,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這里,作為遠古時期我國東方大帝的帝?。ㄈ缤鞣缴裨捴械闹嫠梗?,他和羲和所生之子就有十個太陽。有學者認為帝俊就是以鳥為圖騰的,作為帝俊兒子的太陽,與鳥相像,也是合乎邏輯的。[6]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彩繪帛畫中包括有金烏的太陽在內(nèi),總共只有9個太陽,這就與“十日神話”傳說有點出入。(見圖2)有鳥必然會有供鳥棲息的樹,無獨有偶,在四川三星堆出土了青銅的“太陽神樹”,其樹上也只有9個象征太陽的青銅鳥。多數(shù)學者認為這棵樹不是別的,它便是傳說中的“扶桑神樹”,而這些青銅鳥就是“金烏”。 圖2 馬王堆1號墓彩繪T型帛畫橫段部分 畫中只有9個太陽 3.2 扶桑神樹 遠古神話傳說中的十日,每天早晨輪流從東方的扶桑神樹上由烏載著升起,由東向西移動,《山海經(jīng)•海外東經(jīng)》有云:“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也說“湯谷上有扶木”,這里“扶木”即“扶桑”。也就是說太陽是從東邊地下的湯谷誕生出來,然后登上扶桑樹,再由烏馱著西行,最后棲息在若木上。所謂若木,在《山海經(jīng)•大荒北經(jīng)》中有:“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陰山、灰(原作泂,據(jù)宋本改)野之山,上有赤樹,青葉,赤華,名曰若木。”郭璞注云:“生昆侖西,附西極,其華光赤,下照地。”《淮南子•地形訓》也稱:“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華照下地”。據(jù)《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的記載,若木的所在是涌出若水的地方,如《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南海之外,黑水青水之間,有木名曰若木,若水出焉。”這樣就給我們描繪了這樣的景象:上天的東邊是湯谷和扶桑,西邊是若木和若水,這充分表達了先人對日出日落現(xiàn)象的觀察和想象。[7](見圖3)扶?;蛉裟旧駱鋺撌窍热怂J為的能溝通天、地的撐天大柱,是象征宇宙中心的神樹。而神樹上的十日一旦并出,會不利于人類的生活和生產(chǎn),于是便又產(chǎn)生了“后羿射日”的神話。 3.3 后羿射日 從《左傳•昭公七年》(成書時間約為春秋末期):“天有十日,人有十等”,《內(nèi)經(jīng)•靈樞》:“天有十日,人有手十指”等可看出,十日神話在先秦時期即已存在,而羿射九日神話只到漢初《淮南子》才有明確的記載。屈原(-340~-278)在《楚辭•天問》中有著名的關于“后羿射日”的出典:“羿焉彃(bì,射)日?烏焉解羽?”東漢王逸《楚辭章句》引《淮南子》對屈原的疑問作了回答:“《淮南》言:堯時十日并出,草木焦枯。堯命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烏皆死,墮(墜)其羽翼,故留其一日也。”(這段文獻今本無)現(xiàn)存的《淮南子》也有相似記載,在《本經(jīng)訓》中曰:“逮至堯之時,十日并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堯乃使羿,……上射十日而下殺猰貐(yàyǔ,傳說中食人的怪獸)……萬民皆喜,置堯以為天子。”至于為何產(chǎn)生羿射九日的神話,有學者指出這是周商政權(quán)更替的一種象征隱喻,是后人對周革商命在宗教觀念的歷史化解讀。[8]不管學者怎樣去解釋神話的目的,但有一點可以說明:金烏是這些太陽崇拜系列“十日神話”、“扶桑神樹”、“后羿射日”等神話的“能指”符號,它“所指”的就是太陽崇拜這個最原始的自然崇拜信仰,而且是先有“十日神話”后有“扶桑神樹”、“后羿射日”的,最后固定在一輪紅日和一只金烏的永恒定勢中,金烏便成為馬王堆T型非衣帛畫的絕唱主角。 圖3 用四川三星堆出土的青銅“太陽神樹”模擬“十日神話”和“扶桑神樹”的圖像故事 4 金烏與鴟鸮 王昆吾先生在其大作《楚宗廟壁鴟龜曳銜圖》中認為:“龜背上的鴟鸮,現(xiàn)在應當稱作“踆烏”(蹲烏)。”[9](P.51)這句話引發(fā)了筆者對“鴟鸮”的興趣,而且,在馬王堆這幅帛畫中也有鴟鸮的存在,那么,金烏與鴟鸮到底有何差別呢? 4.1 何謂鴟鸮 圖4 婦好青銅鸮尊 《三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有鳥焉,一首而三身,其狀如樂鳥 ,其名曰鴟。”又《三海經(jīng)•南山經(jīng)》:“南次二山之首,曰柜山……有鳥焉,其狀如鴟而人手,其音如痺,其名曰朱鳥。”殷商是崇拜鳥圖騰的氏族,如在《詩經(jīng)•商頌》:“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茫茫。”有學者認為“生商”的“玄鳥”就是鴟鸮,它是商先民的祖先圖騰神。[10](P.33)在殷墟出土的青銅器、玉器中,有大量鳥形器物,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婦好青銅鸮尊(見圖4)。可見,以鳥作為部落的圖騰,其鳥形方案是多選的,但緣何鴟鸮卻成為殷商先祖的圖騰呢?我們知道鴟鸮古稱貓頭鷹,它是知時之鳥,是春天的象征。貓頭鷹能將春天喚醒,在黑夜將黎明的太陽迎來,所以鴟鸮也有“黑夜中的太陽”之稱。[10](P.34)可見,對鴟鸮的崇拜也是緣自于對大自然的崇拜,而最后又歸功于對太陽的崇拜。如若上述論斷成立,我們就可以這樣解釋馬王堆T型非衣帛畫下部水界的一對鴟龜了。(見圖5)在帛畫下部地界與水界的邊緣有祭祀的鼎、壺貢食兩側(cè),各有一對鴟龜,鴟鸮們站在龜背上,由龜載負著爬行。龜背上的鴟鸮代表正在休息的太陽,亦即夜間的太陽。兩對鴟龜合成一組連環(huán)動作:左邊一龜已爬出湯谷,即將開始由西向東的旅行;右邊一龜仍在若水中懸浮,它背負的是剛剛降落的太陽。[9](P.51) 圖5 馬王堆1號墓彩繪T型帛畫豎段水界部分 畫中鴟鸮站在龜背上,鴟鸮代表黑夜中的太陽 4.2 二者的比較 從以上文字及圖像中,我們可以看到,不管在形態(tài)和神話背景上,金烏和鴟鸮都是不同的,金烏就是太陽的指代,鴟鸮則是“玄鳥”,系商代的祖先圖騰符號。也可以從馬王堆T型非衣帛畫中看出,二者是同時并行存在的,因為她們同時出現(xiàn)在一幅帛畫上。從這張圖中也可看出金烏是在白天為太陽做日馭的役禽,而鴟鸮則是晚上為太陽服務的神鳥。但地位不同,金烏是位于天上的神靈,而鴟鸮還僅是凡間的報時鳥。從圖像“能指”主體來看,金烏的前生是烏鴉,而鴟鸮的原型是貓頭鷹。從圖像“所指”內(nèi)涵去看,金烏代表的是太陽,對金烏的崇拜本質(zhì)就是對太陽的崇拜;鴟鸮是知時之鳥,是春天的象征,能夠喚醒太陽,并被影射為“夜間之日”,也可歸結(jié)為崇日的信仰。所以,金烏和鴟鸮雖然通過太陽崇拜聯(lián)系在一起,但她們有著各自不同的“能指”和“所指”,二者是不能相互混淆的。www.dolcn.com 5 結(jié)束語 太陽之烏自《山海經(jīng)》首載以來,對“三足烏”神話的引注載典較多,而對其神話母題的圖像解讀卻極少見文。金烏神話的出現(xiàn)說明當時的人們已從原始的自然崇拜,進入圖騰崇拜階段。從金烏的文獻記載可看出,金烏先是太陽的載乘工具,這緣自于先民們對太陽的敬仰,加之烏鴉總是晨去暮歸跟著太陽走,于是便將烏與太陽結(jié)合在一起,通過崇拜金烏進而表示崇拜太陽,也就是先“崇日”后“崇鳥”,而“崇鳥”的目的仍是“崇日”。金烏、鴟鸮是先人貴族兩個不同特色的圖騰符號,烏鴉因為逐日而作息被聯(lián)想成日馭,最后升格為“日精”,成為太陽的象征,而貓頭鷹因為是春天的使者,被供奉為知時之鳥,還被人譽為“黑夜中的太陽”。 從馬王堆帛畫中的金烏我們可以分析出西漢初期的圖像文化基本上還是承繼了先秦時期的圖騰信仰,從金烏和鴟鸮圖騰的并存說明先秦時期的圖騰信仰是多元的,金烏與鴟鸮很有可能最后統(tǒng)一為鳳凰圖騰,使得今天金烏圖騰已被淡出人們的視角。金烏和鴟鸮多圖騰崇日信仰,可以進一步說明漢代以前對“太陽”——“神”的崇拜還是高于對“天子”——“人”的崇拜的。當下我們重新討論金烏圖像的能指和所指,對于今后我們正確梳理鳥圖騰符號有著較高的學術(shù)價值,能夠從圖像角度更好地復原中國神話故事所反映的本質(zhì)內(nèi)涵。 注釋 ①非衣:指喪葬出殯時領舉的一種旌幡,是在帛上繪出圖畫,畫面主題內(nèi)容是“引魂升天”或是“招魂安息”,入葬后將作為隨葬品蓋在棺上。 ②東烏西兔:見唐韓偓詩《蹤跡》:“東烏西兔似車輪,劫火桑田不復論。唯有風光與蹤跡,思量長是暗銷魂。” 參考文獻 [1]侯良:《塵封的文明——神秘的馬王堆漢墓》,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66頁。 [2][港]王蘇琦:《魯南蘇北地區(qū)漢畫像石西王母圖像系統(tǒng)釋名》,《東方博物》,2006年第1期,第24頁。 [3]陳丹:《太陽探索史畫之一》,《太空探索》,2005年第5期,第42頁。 [4]賈文毓:《“三足烏”求是》,《中華讀書報》,1998年8月19日。 [5]轉(zhuǎn)引自高福進:《太陽崇拜與太陽神話——一種原始文化的世界性透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0頁。 [6]張福三:《太陽崇拜與異形眼睛——從廣漢三星堆青銅器發(fā)掘說起》,《民族藝術(shù)研究》,2005年第4期,第40頁。 [7]黃劍華:《太陽神鳥的絕唱——金沙遺址出土太陽神鳥金箔飾探析》,《社會科學研究》,2004年第1期,第131頁 [8]黃厚明:《圖像與思想的互動:饕餮紋內(nèi)涵的轉(zhuǎn)衍和射日神話的產(chǎn)生》,《學術(shù)研究》,2006年第7期,第90頁 [9]王昆吾:《中國早期藝術(shù)與宗教》,上海:東方出版中心,1998年版,第51頁。 [10]孫新周:《鴟鸮崇拜與華夏歷史文明》,《天津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5期,第33-34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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