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通勤4小時，但他們?nèi)韵嘈琶魈鞎?/p>
立冬，北京迎來第一場雪，焦梓銘卻無心欣賞雪景。他正在為隔天的上班問題發(fā)愁——公司位于東四環(huán)，通勤兩小時起步，光是在進京檢查站就要至少耗上40分鐘。這次周一早高峰撞上極端天氣，檢查站一定堵上加堵，開車是行不通的了，雪天路太滑，騎摩托也不安全。那晚，焦梓銘幾乎一夜無眠。第二天早上6點，他起床出門，在寒風中走向跨越潮白河的友誼大橋。在焦梓銘六年的雙城通勤生活中，這并非歷時最久的一次，但絕對算得上坎坷。11月的早晨，天還未亮，氣溫降至-4℃，友誼大橋上的積雪經(jīng)一夜后結成凹凸不平的冰層。焦梓銘一路打著滑溜往前走，絲毫不敢放松，400多米的大橋足足走了快15分鐘，到橋頭時已經(jīng)累得不行。身后，呼呼的風雪混著喘息聲而來——那是更多和他一樣早起進京的上班族。天還沒亮，他們就如潮白河水般涌入北京，天黑后再回流至河北大廠回族自治縣。11月8日，步行通過友誼大橋的進京人員 受訪者供圖
位于北京通州以東的大廠回族自治縣，與三河市和香河縣并稱河北“北三縣”，也是北三縣中面積最小、人口最少的地區(qū)。歷史上，這里曾是有名的皇家牧場，80年代引進牛肉加工企業(yè)后，“大廠肥?！背蔀楫?shù)貥酥拘援a(chǎn)業(yè)。2014年京津冀協(xié)同發(fā)展的提出，讓房地產(chǎn)商與北漂一族開始注意到這片離北京不近不遠的房價洼地，大廠的命運就此被改寫。2010至2020年間，大廠常住人口年平均增長率為3.76%，其中多數(shù)都和焦梓銘一樣，懷抱著擁有一套房的想法來此安家，成為住在河北的“北京人”。相較于三河市下轄的“睡城”燕郊，大廠距離首都更遠，且只有友誼大橋一條進京路線。這里的生活也更加“簡單”，至今，大廠新城都沒有大型商超，餐飲選擇和娛樂設施兩只手就能數(shù)得過來。北三縣（三河、大廠、香河）距離北京城市副中心示意圖 圖源：網(wǎng)絡“來大廠的，都是實在在北京留不下的。”但他們也不愿輕易離開。多年以來，新大廠人一直在等待成為首都的一部分，不過總有一些時刻，像是在檢查站被勸返的時候，像是突然回頭看見河北界牌的瞬間，在提醒著他們，潮白河那邊的北京依舊如此遙遠。他想起八年前來大廠看房的時候，中介總是把車開得飛快，北京到河北好像只在咫尺之間，“現(xiàn)在再也沒體會過那種感覺了?！?/section>假如不是買房，焦梓銘完全不知道北京的觸角竟然延伸到了這么遠的地方。2013年，他在當時地鐵6號線的終點草房站附近看房，偶然聽中介提起，6號線的二期工程會通到“一個叫東小營的地方”，只要再等一年就會開始運營。他打了輛出租一路向東，汽車駛出六環(huán)，兩旁是大片的玉米地。等到了東小營，也就是后來的潞城站，掏出手機一查，才發(fā)現(xiàn)對面就是河北北三縣。作為中國面積最大的一塊飛地，北三縣在行政規(guī)劃上隸屬于河北省廊坊市，從地圖上看，卻遠離河北本省，被夾在北京與天津之間。距離首都不算太遠，房價與一河之隔的通州相比直接攔腰斬半，地理位置與價格的綜合優(yōu)勢使北三縣成為環(huán)京房市中炙手可熱的選擇。最先被盯上的是號稱“30分鐘直達國貿(mào)”的三河市燕郊鎮(zhèn)。蓋房的、買房的、賣房的、炒房的都來了，燕郊的高樓越建越密，房價也水漲船高。于是，北京的上班族又將目光投向了更偏但更便宜的大廠。2014年，在北京闖蕩六年后，老家在河南的劉朋欣正式將購房提上了日程表。當時，北京朝陽區(qū)的房價徘徊在4.4萬元/平米上下，通州房價接近2.4萬元/平米。且不論預算限制，北京嚴格的限購政策就直接幫劉朋欣排除了這些選項。同年，北三縣中燕郊的房價突破1萬元/平米，大廠的均價還只有6700元/平米。更重要的是，劉朋欣看中的小區(qū)在開盤時推出了“一成首付”的優(yōu)惠折扣，其余20%首付由開發(fā)商墊付，業(yè)主在一年內(nèi)交清即可。這讓當時“身上只有10萬”的劉朋欣十分心動，幾乎沒有猶豫就買下了潮白新城一套將近90平米的三居室。因為距離北京城市副中心最近，建設于大廠縣祁各莊鎮(zhèn)的潮白新城是多數(shù)北京購房客的首選。沿著新城主干道廠通路望去，兩旁不是平地而起的住宅小區(qū)，就是仍在建的高樓。除了由本地開發(fā)商福泰地產(chǎn)開發(fā)的“早安北京”外，潮白新城區(qū)域其它樓盤均屬于華夏幸福統(tǒng)一規(guī)劃建設的“潮白河孔雀城”項目，包括最早的“英國宮系列”、緊挨潮白河的“潮白家園系列”以及“學府瀾灣系列”“盛景瀾灣系列”等等。這也是許多人放棄更近的燕郊而選擇大廠的主要原因。盡管在大廠買房比不上在知名度更高的燕郊“有面兒”——好多首都以外的人都以為燕郊屬于北京——但與燕郊狹窄的道路和各大地產(chǎn)商相繼開發(fā)的樓盤相比，大廠新城的小區(qū)綠化環(huán)境好，居住密度也相對較低。“當時周末只要有時間，我都會騎車（在北三縣）四處看?！苯硅縻懹浀?，一到燕郊，撲面而來的樓房，感覺特別擁擠、嘈雜，大廠看起來還很荒，但路網(wǎng)細密、街區(qū)規(guī)劃橫平豎直。最終，焦梓銘在24歲那一年，以6500元/㎡的價格在潮白新城買下一套80平左右的兩居室。以他的收入水平，足夠承擔京內(nèi)的商住兩用房。讓他選定大廠的，是2013年新開業(yè)的廊坊潮白河喜來登酒店，他將其理解為一個充滿想象力的信號：一家五星級酒店的選址一定是有要求的，不可能隨便選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我買的是未來，不是現(xiàn)在?！睙o論如何，首先得趕上這趟時代列車。從事房地產(chǎn)銷售的王麗娜告訴我們，去大廠的買房客80%都是出于剛需。兩居室在沒結婚的小年輕里最受歡迎，自己住夠用，轉手也相對容易；新婚或者剛有孩子的小兩口買三居、四居更多，還得考慮到把家里老人接來同住。二胎政策放開后，兩居換三居、三居換四居的情況也越來越多。2014年年底，地鐵6號線延伸段正式通車。次年，北京市政府將東遷至通州的消息頻頻傳出，包括大廠在內(nèi)的北三縣房價一路狂飆，最高時漲到接近3萬一平。在通州城關上班的胡月原本還等著降價，此時再也按捺不住，甚至沒有實地考察，只在售樓處看了規(guī)劃圖紙就敲定了一套三居，“有哪套趕緊選了得了，不然馬上就被別人搶了?！?/section>成家立業(yè)、結婚生子、房價高漲……新大廠人帶著各自的夢來到這里，以時間換空間、以當下?lián)Q未來，是他們深思熟慮后得出的最優(yōu)解。一晃八年過去了，未來還沒來，已經(jīng)32歲的焦梓銘仍然日復一日地走在漫長的通勤路上。他的每個工作日早晨都是以分鐘為單位的。7:20起床，20分鐘后迅速出門，步行100米到小區(qū)停車場，坐上提前約好的拼車。為了抓緊時間在路上瞇一會兒，他很少自駕上班。 檢查站是決定通勤多久的關鍵點。目前，大廠縣設有兩處進京檢查站，共六條機動車道。檢查站早期只查身份證，疫情后開始測溫、查行程碼，更嚴格時還需查驗三證（核酸檢測證明、居住證明、在京工作證明），逢車必檢、逢人必查，堵車因此成為常態(tài)。 根據(jù)焦梓銘的經(jīng)驗，通過檢查站一般需要40分鐘，那么8:40前他就能到達潞城地鐵站。潞城到金臺路一共13站、34分鐘，順著人流換乘14號線，再坐3站，然后小跑著騎上共享單車，沿著塵土飛揚的施工路段騎行15分鐘，9:30前能趕到位于朝陽東四環(huán)的影視公司。據(jù)《2021年度中國主要城市通勤監(jiān)測報告》顯示，2020年全國主要城市單程平均通勤時耗36分鐘，北京以47分鐘高居榜首，平均通勤距離11.1公里。同時，北京極端通勤（60分鐘以上）人口占比27%，遠高于上海（17%）、廣州（13%）及深圳（12%）三座一線城市。但在大廠，單程120分鐘的通勤時間已經(jīng)是最理想的情況。如果碰上一些“摩擦力”，例如每周一的早高峰和每年召開的兩會，數(shù)萬名通勤人員在路上的時間就會驟然拉長。這種時候，為避開檢查站前蜿蜒幾公里的車隊，焦梓銘往往會改騎摩托車出行。不少大廠有車一族仍會配備一輛更加靈活的摩托車或電動車，以應對各種交通狀況。“還差一艘氣墊船?！苯硅縻戦_玩笑說。他指的是此前燕郊一位車主為躲避高速擁堵，坐擺渡船通勤而登上新聞的事，這在當時引發(fā)了一陣關于燕郊進京難的討論熱潮。但同樣苦于交通問題的大廠卻很少得到關注，每次卡在檢查站幾百米外動彈不得，焦梓銘都恨不得縱身一躍，一直游到潮白河對岸。橫跨潮白河的友誼大橋是往返北京與大廠的唯一通路，交通工具卻有十余種排列組合方式。自駕、拼車、公交、地鐵、摩托、步行、單車，如何選擇最優(yōu)的通勤路線，是每名新大廠人都必須掌握的生活智慧。以焦梓銘為例，通勤一趟需要換三種交通工具，往返至少四個小時，算下來每年大約有42天的時間花在路上。一天光是路費就快30元，碰上刮風下雨，拼車師傅還會坐地起價。拼車群，是在大廠生活的必需品。根據(jù)北京交通管理局規(guī)定，2019年11月起，非北京牌照的外埠機動車進入北京六環(huán)內(nèi)必須辦理進京證，每車每年最多辦理12次，每次有效期為7天。這84天以外的日子里，大廠業(yè)主劉朋欣只能拼車上下班。劉朋欣向我們展示了微信里不下二十個細分到不同小區(qū)的拼車群，每個群有上百人，其中一些由鄰居們自發(fā)組織，早晚上下班順路拼車。劉明欣開車時也偶爾帶人，七、八塊一位，賺點油費和停車費。另一些群主則是專干拼車生意的本地人，當?shù)鼐蜆I(yè)機會少，他們就花幾萬塊投資一輛二手面包車，每天往返于大廠和潞城地鐵站之間。“燕郊燕郊”“大廠大廠”，在潞城地鐵站西邊的停車場入口，我們遇到了十幾位拼車師傅。正值晚高峰時期，這個位置能清楚看到冬夜里匯聚而來的人流。半小時內(nèi)，陸續(xù)有七、八人熟門熟路地找來拼車，他們被安排進不同的車輛，10元一位，湊滿一車后出發(fā)前往各自的小區(qū)。“為什么有這么多黑車？公交跟不上趟，不打車走，這么冷，怎么弄?。俊闭诠徽靖浇袛埳獾膭煾嫡f道。燕郊與北京之間有近十條公交線路，連接大廠新城與北京的卻僅有三條，一是快速直達專線167，一天只有五個班次，刷卡優(yōu)惠票價為5元；二是貫通潮白河孔雀城與地鐵土橋站的910路，但末班車只營運到20:30；最后一條也是大廠通勤族們最常選擇的，正是從潞城出發(fā)的822路，平峰期20—30分鐘一班，高峰期10分鐘左右一班，沿途經(jīng)過潮白馨居、英國宮小區(qū)、匯景園小區(qū)各個站點。早晨6:40，追趕822路公交的通勤人員攝影/陳敏822路公交座位不足40個，也就是說一旦身前超過40人，要不就站40分鐘回家，要不就在冷風里再等10分鐘。即便如此，當劉師傅沿著隊伍一路攬客時，沒有一人被他說動?！澳苁∫稽c是一點”，一位正在等車的乘客如此說道。疫情之后，拼車人數(shù)大大減少了，個中原因可能是人們手頭更拮據(jù)，也可能是通勤人數(shù)下降了。今年3月，趙先生在過檢查站刷身份證時，機器忽然開始報警，顯示中標。沒有去過中高風險區(qū)、核酸檢測結果陰性、健康寶也是綠碼的趙先生當天仍被勸返，“問具體原因，檢查站也解釋不清，只說是大數(shù)據(jù)?！?/section>事后，趙先生聽說有相似經(jīng)歷的大廠人不在少數(shù)，于是撥打12345咨詢，但對方回復稱大廠檢查站不歸北京管轄，讓其配合防疫工作，耐心等待。等待，幾乎是大廠人最習慣也最擅長的事情。疫情之下，等待更是被無限放大。受10月中旬以來新一輪疫情影響，首都嚴格進京管理聯(lián)防聯(lián)控協(xié)調機制調整了進出京管理措施。自11月17日起，所有進（返）京人員須持48小時內(nèi)核酸檢測陰性證明和“北京健康寶”綠碼。在環(huán)京通勤人員數(shù)據(jù)庫內(nèi)的，14日內(nèi)核酸檢測證明均有效。過去兩年間，經(jīng)歷過公交線路停運、檢查站只進不出乃至七日居家隔離，大廠人對于進京政策的收緊和放松已然摸索出一套應對經(jīng)驗。但此次進京管控升級首日，大廠縣譚臺公安檢查站前的車隊依然排到了三個紅綠燈外。即使把出門時間提前到了6點，焦梓銘仍在檢查站堵了兩個小時，將近10點才趕到公司。早高峰期間，進京車輛從檢查站一直堵到潮白家園小區(qū)門口受訪者供圖“我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損耗，每天一睜眼損耗就開始了，醒著的時候在損耗，睡覺的時候也在損耗，我損耗的是夢，關于飛翔的夢?！苯衲?月，小王參與制作的《凡人之夢》在京演出，這是一部將焦點對準京津冀“跨城生活”群體的話劇。盡管來之前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正如前文所述，真正開始生活后，新大廠人需要面對的是更細碎的日常。日復一日的通勤、不便的生活條件、一次次落空的希望，無時無刻不在消磨他們的意志。因為多次遲到導致獎金被扣完，小王不得不在京內(nèi)租下另一間屋子。他想起《凡人之夢》劇本里有一場戲差點讓自己掉了眼淚，講一個男人因為回家路途過久，核酸證明超過48小時有效期而被攔在了村口。男人說，大雁從南到北，從北到南，一年需要兩次，而我一天就需要兩次。戲上演之后，小王在評論區(qū)留言：作為每天遷徙兩次的候鳥人，被這部劇反反復復捅刀子，自從認定北京和大廠其實都不是我的家之后，下班能不能回到河北那個荒涼而便宜的大房子已經(jīng)無所謂了。大廠的日子也有安靜愜意的部分，“北京城市副中心后花園”的定位明確后，潮白河畔建起了五環(huán)公園和中央公園，有湖有林，有花有草，體育場館和休閑設施一應俱全。春天的櫻花公園、夏天的潮白沙灘、秋天的萬畝銀杏林，這些地方距離各個小區(qū)最遠也不過五公里。但是，要發(fā)展、要消費、要社交，大廠就難以滿足了。最近的影院遠在縣城，想逛大型商超得去燕郊——那里有新世界、永旺、沃爾瑪和物美。餐飲的選擇也寥寥無幾，在大廠租房的這兩年，小王每周都在吃麥當勞——大廠唯一的一家?！坝幸淮蜗牒褪矣殉渣c好的，開車繞了一整圈，差點就要出檢查站去找，最后還是又回了麥當勞。”有人說，除了離北京近，大廠和普通的十八線縣城似乎也沒什么區(qū)別，潮白新城甚至連一家醫(yī)院都還沒有。河北大學經(jīng)濟學院院長王金營曾根據(jù)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規(guī)模、結構、社會發(fā)展水平及資源環(huán)境與基礎設施五個方面對京津冀地區(qū)154個縣域單位的綜合實力進行排名，河北省只有遷安排進前十，大廠回族自治縣排名第49，落后于臨近的通州（8），也落后于同處北三縣的三河（12）與香河（36）。“打造北京城市副中心后花園是無可厚非的，但花園也需要維護和發(fā)展，需要產(chǎn)業(yè)支撐。”王金營指出，京津冀城市群各個城市產(chǎn)業(yè)分工不明確、功能重疊度較高，在對人力資源的吸引力上，北京獨大、天津次之，河北幾乎沒有，這也造成了北三縣通勤人員職住分離、夜伏晝出的現(xiàn)狀。有燕郊作為前車之鑒，大廠其實已經(jīng)有意識地規(guī)避“有城無業(yè)”的發(fā)展模式，著重建立以影視文創(chuàng)、智能制造及都市食品為代表的現(xiàn)代產(chǎn)業(yè)體系。但目前看來，在首都巨大的虹吸效應下，雖然臨時落腳于此，新大廠人的內(nèi)心始終憧憬著能夠成為北京的一部分。然而，新大廠人所有夢想的前提——京津冀一體化，卻比想象中來得更慢，遲遲沒能修成的廠通橋在某種意義上正是這種緩慢進度的具象體現(xiàn)。早在2011年，劉朋欣的姐姐在英國宮一期購房時，就從銷售那里聽說了“正在規(guī)劃中的廠通橋”。這是一座連接大廠廠通路與通州運河東大街的跨潮白河大橋，長約1400米，寬約36米。一旦建成，它將成為友誼大橋外大廠人進京的第二條通路，大大緩解早晚高峰時期的交通壓力。三年后，輪到劉朋欣在大廠買房時，廠通橋依然只是中介口中的一個賣點。等到2018年交房入住時，廠通橋還是沒有動靜?！敖裉煲粋€小道消息說要開始修了，明天又否認了?！眲⑴笮勒f，就像是“狼來了”的故事，忽悠了十來年，大家都不太抱希望了。今年3月，廠通橋終于迎來實質性進展。廊坊市2021年一季度重點項目集中開工活動大廠縣分會場上，大廠方面官宣新橋將于年底開工建設，預計2023年正式通車。消息一出，期盼的火苗又立刻燃燒起來。在群里，有時一陣飛機轟鳴聲都會引發(fā)“是不是開始施工了”的討論，甚至有人專程從縣城趕到規(guī)劃現(xiàn)場，就為了看一眼廠通橋是否開工。大廠人對于政策動態(tài)的關注和熟悉程度總是令人驚訝。小到最新的進返京新規(guī)，大到京津冀一體化與協(xié)同發(fā)展的細則，有人聊著聊著就能從手機里翻出一份所在學區(qū)的招生方案，或是134頁的《大廠十四五規(guī)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綱要》，然后尋找蛛絲馬跡加以解讀。他們仿佛是生活在未來時的一群人，人大附新校區(qū)2022、京唐高鐵2022、廠通橋2023、M101地鐵2028，這些一個個蹦出來的詞，混在銀翼殺手2047、賽博朋克2077之間也毫無違和。無論如何抱怨當下，大廠人看上去真心相信明天會更好。10年前燕郊也沒有電影院，40年前國貿(mào)CBD還是玉米地，“大廠需要更多時間”。在被問到未來目標時，焦梓銘的回答也毫不猶豫地將個人生活與大廠發(fā)展深度綁定在了一起。按照計劃，由中國人民大學附屬中學直接辦學的大廠分校一期將于2023年開始招生，師資力量全部來源于本校。焦梓銘的孩子今年剛滿一周歲，趕上招生綽綽有余。如果能讓孩子進入一所好學校，多年的忍耐就不算白費。“像我同事，15萬一平在海淀買的房子，頂多也就是上人大附中?！?/section>劉朋欣同樣指望著送孩子上人大附。不過，大廠學齡前的孩子太多了，有多少入學名額能留給本地學生？哪些小區(qū)將被劃入人大附學區(qū)范圍？學校是否與北京使用統(tǒng)一教材？學生屬于河北學籍還是北京學籍？將來是參加河北高考還是北京高考？這些家長們最關心的問題都還未能得到解答。北漂13年，廠漂3年，劉朋欣內(nèi)心覺得自己還是個河南人。在大廠長大的孩子將來又會以何種身份自居呢？劉朋欣一時也說不清楚。但他想，等孩子長大了，也可以去北京上班，至少不用像自己剛來北京時那樣，人生地不熟地打拼，“我已經(jīng)盡力給他創(chuàng)造了最好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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