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跟人提起我的民族。因為,這看起來像個神話。
對他人而言,這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為目前就我所知的,也僅是父母偶爾提及的一些零星碎片。而且,一說起這個問題,人們自然會追問關于這個民族的歷史文化語言節(jié)氣等等,關于這些,我只是一知半解。
所有關于這個民族的了解,都是與父母閑聊時他們偶爾提起的一些眉目而已。小時,并不清楚少數(shù)民族是什么意思,天真而無知的認為每個人都是少數(shù)民族,大家都是一樣的,待稍微大一點之后,才明白,中國是個少數(shù)民族眾多的國家,而每一個少數(shù)民族又都是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
每一個民族都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歷史,自己的來源,一直希望能了解“青族”這個民族,甚至計劃過,帶上相機、DV等器材于今年冬天獨身前往貴州深山老林去 “尋訪青族”。這個計劃從九月就在心里蒙生,卻總因各方原因而擔隔。“貴州之行”于我而言是勢在必行,只是需要適當?shù)腻洐C。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而我認為許多事情并不急于一時,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總有一天會水到渠成。而再過些時日以后的我,與如今的我又有所不同,那時我對自己民族的認識也會更為深刻更為全面些。
出生成長在父親單位上的我,是一個已完全漢化的青族姑娘。
青族不在中國56個民族之內,國家又確實卻承認這個民族的存在。雖然人數(shù)不多,可是青族人民依然堅持著自己的信仰,面朝光山背朝天的生活在中國貴州省某個非常貧瘠的山脈里。他們與水族、苗族的村寨混居于一地,多個少數(shù)民族相安無事,相互尊重的生活那一片與世隔絕的大山里。
那里沒有交通,四周全是一座連著一座的光突突的大山,山上沒有成片的樹木,全是無土的石頭,無法播種農(nóng)作物,這樣的自然環(huán)境決定了那里的人們生活是極為艱苦的。世世代代生活在山里的少數(shù)民族,沒有播種食糧的土地,裹腹便成為最大的困難。印象中,人們總是在山縫之間的難得聚集在一起的一塊巴掌大的地上,種上一兩株玉米,走在那一片土地上,總是能見到零零散散的玉米桿子,稀稀拉拉的孤獨的在杵立在了無人煙的山澗。眾所周知,貴州是著名的山區(qū),水田很少,人們就是靠將玉米種在這種山間的小土堆里過活。
飲用的水,是由河里擔到家中蓄在水缸里用。永遠不變的生活方式是日升而作日是落而息。
關于這一切的記憶都是八幾年,爺爺過世時,父母帶著我和哥哥回家時,我留下的模糊印象。那年我才六七歲光景,與現(xiàn)在相隔有二十年歲月了。
父親的老家,有一本祖簿,上面記載的李氏祖宗的名字竟然是李世民,而且李家供奉也是李世民。我小時候聽母親說這事的時候,我就覺得很詫異??上?,我一直沒有機會看這本祖薄。今年11月回郴,與父親又聊起關于親族的事情,據(jù)父親所言,李家是從江西搬遷至貴州的,具體是多少年搬遷的,我記不清了。
這些都需要去尋訪了解,因為搬遷的這些歷史,都有記載入那本李氏祖簿里。父親說李家曾派人去江西抄祖簿,那本祖簿如今還在我叔叔家里。父親是“發(fā)”字輩,哥哥和我是“玉”字輩。女孩沒有入祖薄的權利,但上面已經(jīng)錄上了哥哥的名字。
另外青族很多節(jié)氣,與苗族類似,如三月三,七月七什么的,可是他沒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
我對父親老家的記憶,少之有少。
只記得,一套蠻大的房子前面,有一個院子,院子里有幾棵石榴樹,幾棵櫻桃樹,好像還有幾棵梅花什么的,在院子之外,是一片非常清涼的竹林,然后是一條小河,叔叔的一家,就是在這條小河里洗衣服,挑水喝。
住在叔叔家后面的是一戶苗族人家。
父親十三四歲時參軍,跟著部隊走出了這個深山老林。退伍轉業(yè)后,分配到鐵道部,與母親通過介紹結婚。哥哥與我都是在外面出生,幾乎沒有在父親的老家生活過記憶。
我在兩歲前,曾跟母親在那個深山里生活過一段時間。
據(jù)說是因為,當時國家按人頭分田,父親一直希望回老家生活,所以讓母親帶著我回去,以望分田時,家里有人,可以掙得一點幾畝良田。可是由于我身體太弱,老家的條件太艱苦,本來已經(jīng)學會說話的我,回到老家不到半個月,又不會說話了。母親就與父親商量,又回到了單位。
最近一次回去,是八幾年爺爺去世的時候,全家人回去住了幾天。很多人一起辦爺爺?shù)膯适?,深更半夜的,人聲嘈雜,很熱鬧,我唯一有印象的也是我唯一參與的是,半夜后,爺爺?shù)淖訉O們輩圍著他的棺材不停的轉圈,每走到棺材的前面,就跪下磕三個頭,然后又起身再走,下一個再磕。還有成年男子不停的大力敲打棺材。
白喜之事,還有一個比較有印象的環(huán)節(jié)是,所有的女性后代都要在一個特定的時間,(好像是抬棺去墳地時)大家一起從堂屋踴到院子里,人手一條手帕,大家都蹲在院子里哭。
那一場白喜之事,我沒有眼淚。因為對爺爺沒有什么印象,加之他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從來沒有照看過我,我才六七歲的小娃娃,也不懂得人死是什么意思,除了看許多許多的大家忙來忙去的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之外,一點難過或者傷心的感覺也沒有,除了一點郁悶,因為小時候,我怕人多。
關于他的記憶,在長相部分,只記得他有長長的白胡子,還有一點就是他抽一支很長很長的焊煙,煙桿長長的支在地上。一抬手,就可以打到在很遠的地方走過的雞啊狗啊的。
至今,二十年多年,我沒有機會再回那個地方。
以前,在中國是十八歲才能領身份證的。
我第一張身份證上的民族,青族。之后,身份證丟失了三次,第三次,我成為當朝旺族—大漢族的族民。
青轉漢,我沒有得到亦無失去,只是文字轉換而已。
父親年輕的時候,單位里的人叫他“苗哥”,他對這個稱呼非常有意見,從來不應。
父親的同事只知道我們一家是少數(shù)民族,卻不知道到底是哪個族的,看我們家會過一些苗族人過的節(jié)日,就以為是苗族。
都說苗子的脾氣很“橫”,不講道理,所以被說成少數(shù)民族,似乎有種被歧視的感覺。小時,我曾被一些叔叔阿姨叫過“小苗女”。我也為這稱呼也很郁悶過,回去給媽媽告狀:“媽,人家叫我不講道理的小苗女”
這個時候,我媽才跟我說:“你們哪是什么苗子,你們李家是青族”。
“青族?青族是什么族?。俊蔽易匀粫闷娴膯柲赣H關于青族的事情,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媽媽跟我說了一些關于青族的故事。
98年,曾與海南衛(wèi)視的幾位總編主持走得比較近。
這些年來,生活把曾經(jīng)共度歡笑的朋友沖得七零八落,彼此丟失,再無緣相見。
英子,嫁去了英國,寄了混血兒兒子的相片。威威雖然也在上海,也結婚了,嫁給一個比利時人,可是我手機掉了之后,也失去了聯(lián)絡。
98 年,海南衛(wèi)視剛上星,我參加過一次他們臺里的一個黃金節(jié)目,節(jié)目的制做是分成外境和演播廳兩部分。外境部分,是當期的嘉賓們和攝制組工作人員,一起到一個沒有被開發(fā)出來的風影區(qū)游玩,攝影師將這幾天游玩的行程拍下,剪切成一首MTV,在做演播廳部分的時候,會將這段MTV播發(fā)出來。
那時年輕,還算爭氣,拿下了當期的“最佳上鏡小【蟹】姐獎”,并且請朋友從臺里,將這期節(jié)目刻成光盤,以備年老之后,向子孫炫耀自己風光的歲月。
一次,與海南衛(wèi)視文藝頻道的副總編和一個斯文帥氣的主持人,在??诘摹疤扉L地久”喝咖啡,聊起關于青族的事情,他們興致勃勃的要拍一個類似楊二車乃姆“尋找女兒國”的記錄片。就如何拍攝這個記錄片討論過幾次,最后由于各種原因,終沒有實施。
前幾年,國家更換戶口薄,由于在民族選項里沒有“青族”,所以將哥哥的民族,寫成了“藏族”,而我成了“漢族”。
當時母親沒有注意這個問題,過了幾年后,一次我回家才說起這事。母親責怪我不早點告訴她,后來,她去相關單位去更正戶口上的民族,卻告知,必需回到祖籍當?shù)氐拿褡鍖W院開證明。介于那個無交通的“老家”太遠,而母親已經(jīng)年老,這事就耽擱下來。
母親一直很注意讓我記住自己原來的民族。至到最后,她突然患病躺下,她才把很多她沒有做完的事,徹底放下。
每個民族都可以選一個人大代表,青族的人大代表尚是空缺,待我有心有力有錢時,我也許會去填補這個空缺。哈。
某天,我一定會帶臺DV回到那個四周都是大山的村寨,去尋找青族的歷史。
關于“青族”,也曾聽人說起過。
99年,曾跟一家五星級酒店人事部的經(jīng)理聊起這個問題,她是我認識的唯一個知道青族的人。還曾在《深圳青年》上看到過一個關于青族的事跡。是一個贊助少數(shù)民族貧困失學兒童的活動,在一張黑黝黝的小男童的相片下面,我看到:青族。兩個字。
貴州是個貧窮的省份,我的祖籍在那里,盡管我出生和成長都是在外面進行和完成的,可是,由于童年時曾去過那塊土地,二十年過去后,我依然還能從記憶里翻出一點相關的記憶,想必這就是隔不斷的鄉(xiāng)情。
現(xiàn)在我比較關注在貴州的一些救助貧困的捐贊活動,因為我了解那塊土地上的人們是如何的貧窮,他們的生活是在如何艱難環(huán)境下的進行著。
一個沒有被世人發(fā)現(xiàn)的民族,她,沒有自己的語言與文字,與水族苗族混居一地,貴州。而我,這個屬于民族的孩子所能為她做的,我想就是盡量地將這個民族的一切讓人們知道,讓人們知道,世上還有這么一個民族存在。她,就是青族。
青族,又稱穿青人,是屬于五十六個民族之外的族別!
在過去多年,政(蟹)府對這個民族的歷史無法得到確切考證的情況下也曾確認過本民族屬于少數(shù)民族范圍。2002年至2007年有關文件把青族強行化歸為漢族,2007年又得到了確認,不稱青族,稱為:穿青人,但仍不屬于56個民族之內,2008年據(jù)說有可能劃歸土家人。
關于穿青人,相關資料是這樣介紹的:穿青人是貴州獨有的土著民族,主要分布在貴州省西部的畢節(jié)、安順、六盤水市、黔西南、黔南五個地、州、市所屬二十多個縣,人數(shù)約六十七萬人(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的數(shù)據(jù))。
據(jù)史志記載,穿青人的族稱早期叫“土人”,又叫“里民子”,后期叫“穿青”。所以稱為“土人”,是因為他們“居土日久”,是貴州的土著民族,這是以居住的歷史狀況來稱呼的;所以稱為“里民子”,是因為他們先民與早期“里人”(亦泛稱“僚”)有關,這是就其歷史源流來稱呼的;所以稱為“穿青”,是從“衣尚青”而得名,這是以其服色特點來稱呼的。這幾種稱呼先是他稱,進而“穿青”一名被穿青人接受了,成了他們的自稱。這個名稱最早見于乾隆《威寧州志》,繼后是光緒《平選州續(xù)志)和民國《大定縣志》、《鎮(zhèn)寧縣志》、《平壩縣志》?!镀竭h州續(xù)志)和《大定縣志》是在記述同治初年農(nóng)民起義時提到的,《鎮(zhèn)寧縣志》則把“穿青”作為該縣的第四種民族載入史冊。此外,清康熙三年吳三桂平水西之后流傳于民間的木刻唱本《水西傳》也記有“穿青”,把他與水西境內的彝、苗、仡佬、龍、蔡、羿、白、仲家等八個民族并列,統(tǒng)稱“九種夷蠻”。由此可知“穿青”這個名稱,至遲在清初就有了。
至于穿青人的族源由來,學術界向來有好多種說法:有主張土著說的,認為穿青人和歷史上的僚人一樣,是發(fā)源于貴州的原生民族,這種觀點以貴州部分民族研究專家為代表,現(xiàn)在穿青人內部的一些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士也持該觀點;還有以著名民族識別專家宋蜀華先生為代表的部分學者認為:穿青人是漢族的一支,是明朝朱元璋派傅有德、沐英征討云南時從江西,江蘇等省隨軍遷移到貴州的。戰(zhàn)爭結束后,大軍就地墾戍,這部分隨軍漢人(包括軍人和他們的家屬)留居當?shù)兀彤數(shù)赝林ɑ槿诤?,天長日久就成了今天的穿青人。
本人就是青族,與所在村子及附近村寨的穿青人一樣,祖籍都為江西,這種說法是有一定可信度的。至于這兩種說法誰是誰非,尚待時間和相關學者的研究來證明。
如果說我們穿青人的確是漢族與少數(shù)民族融合而成的,這的確是個很有趣的現(xiàn)象,即穿青人的形成過程是漢族的少數(shù)民族化過程,這和今天的少數(shù)民族漢化剛好形成鮮明對比。究其根源,大概因為土著民族是當時當?shù)氐闹鲗?,在生產(chǎn)資料和人數(shù)上都占有優(yōu)勢地位,人數(shù)少、占有少量生產(chǎn)資料的漢族被其同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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