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之章法不可以不求平衡。雜技演員在鋼絲上行走,搖搖晃晃地前進,就構成一種美感,大家樂意看,因為他本是難平衡的,而通過技巧駕馭,平衡了,就產(chǎn)
生了美。書法也是如此,在機變中尋求平衡,在不平衡當中求出平衡,構成美感的、具備藝術價值的平衡。書法的章法中行書只要求豎成行,可用烏絲欄形式,但決不會打方格來寫。不過其行氣不是每個字的中心都呈垂直線,而是有波浪的變化,然上下貫氣,左右顧盼呼應。小草章法與行書相近。大草的章法錯落跌宕,疏密,大小,大起大落,其整篇與行由氣勢貫之。其章法線條若“飛鳥入林,驚蛇入草”,其布白若飛花散雪,驚濤駭浪。就一字而言本來向左傾斜的,就要有返顧右邊的勢頭,就是雖傾而穩(wěn)?!罢猪毲笃妫婢纸K須正”,大局平正的,就要求得局部的奇險,才正而多變;立勢奇險的局部形象就要端正,才險而復安。
王羲之《喪亂帖》章法極為豐富:擺動幅度較大的折線軸線、奇異連接的重新出現(xiàn)、行軸線之間的微妙配合……這一切,使它們的軸線圖表現(xiàn)出從來沒有過的動人變化。王羲之以前的作品中,單字軸線傾斜一般不超過6度,而以接近垂線者為多,《喪亂帖》中超過6度的單字軸線占73%,但是它們與其它單字軸線吻接良好,行軸線因此呈現(xiàn)為連續(xù)的折線,這樣造成了感覺上的強烈波動,又保持了作品的連
王羲之(晉)《喪亂帖》
釋文:羲之頓首:喪亂之極,先墓再離荼毒,追惟酷甚,號慕摧絕,痛貫心肝,痛當奈何奈何!雖即修復,未獲奔馳,哀毒益深,奈何奈何!臨紙感哽,不知何言。羲之頓首頓首。
貫性。如《喪亂帖》二、七、八諸行?!秵蕘y帖》大部分行軸線都略向左側傾斜,形成此帖構成的特殊面貌:首行第一字軸線脫離這一趨勢,略向右平移,正好維持了整行軸線的穩(wěn)定,但又無礙于軸線向下方流動的基調;二、四、五、七行軸線成為第一行主題的變奏;三、六行軸線趨于垂直方向,平衡了作品重心左移的不穩(wěn)定感,這兩行軸線與兩側軸線線型微妙的呼應、下部極為細心的吻接,使它們在作品中成為無形的支柱;第八行軸線也有類似作用,它第一字右傾的軸線與第六行首字右傾軸線一起,與其他各行軸線起端的左傾趨向對峙,也成為維系作品平衡的重要力量。
《鴨頭丸帖》為王獻之給友人的便札,是他行草的代表作。也是掌均衡之變的典范。起首是尋常應答,故運筆稍緩,似行書。后半部分筆底漸活,運筆漸快,行筆流暢靈動,更接近草書,欲與朋友晤談的迫切心情,躍然紙上。姜夔《讀書譜》說:“自唐以前多是獨草,不過兩字屬連。……是點畫處皆重,非點畫處偶相引
王獻之(晉)《書鴨頭丸帖》
釋文:“鴨頭丸,故不佳。明當必集,當與君相見。
帶,其筆皆輕。”此帖雖是行草,卻嚴格遵守草書法度,除“不佳”“當與”兩字屬連外,余皆獨立。其點畫處皆重而濃,非點畫處皆細而枯,如“丸”字之鉤點間細若游絲,既有引帶之功用,又主次分明,突出了字形筆畫。此帖用墨枯潤有致,全帖兩句話,蘸墨二次,一次一句,墨色都由潤而枯。
王獻之(晉)《送梨帖》
釋文:今送梨三百,晚雪,殊不能佳。
王獻之《送梨帖》附柳公權跋,米芾《書史》記載,認為是王獻之的字。此貼草法凝重秀健而有法度。筆畫收筆分明,氣勢如山泉出谷,奔騰傾瀉不可遏止。從全幅布局看,字忽大忽小,字距忽寬忽窄,寥寥十一個字構成均衡的空靈意境,頗耐人品味。筆法變化亦較多,“雪”“不能佳”等字如金蛇飛舞,用的是大王的內懨法,而“百”“晚”“殊”等字又轉用外拓法,顯得肥厚飽滿。
毛澤東草書《卜算子.詠梅》任情縱筆,天趣盎然。字體行草夾雜,大小相兼,有行無列,穿插避就。中鋒行筆,兼用偏鋒。瘦硬勁健,圓潤流暢。字形縱長,略帶欹側,整個墨筆飄逸瀟灑,婉轉靈活,風骨秀雅,在筆墨中顯露出詩人寬
毛澤東(當代)《卜算子·詠梅》(右)
釋文: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唯有香如故。附陸游 卜算子 詠梅詞一首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闊的胸襟、樂觀的精神和必勝的信心。在布局章法上也很有特色。全福字七頁,起首 “卜算子”的 “子”向右傾斜,第二行陸游的游向右下伸展,填補了“子”留下的大片空白。第三頁第一行“待到山花”四字提筆輕寫,“山花”二字向右側傾斜,第二行“時”字向上下左右開張,第三行“叢中”就寫的縱長,略向左避讓。第六頁“碾作”二字占滿一行,“碾”成為全篇最大的字十分搶眼。其結體也很奇特,“石”字旁橫畫和寫撇成一銳角,“展”字收縮于其下,一撇自右向左下遠送,相互盼顧照應。最后一個“故”字獨占一行,一筆揮就露出絲絲飛白,字形完而意無窮。為了避免“一字不成行”之諱,在所書自作詞末一字之下署名寫作時間,在所附陸游原詞末一行旁加上“傷北伐不成而作”的注釋,加以彌補,使整篇布白顯得更加完整。
林散之草書《毛澤東詞清平樂·會昌》是用長鋒羊毫筆醮濃厚的宿墨破水之后,在生宣紙上創(chuàng)作而成的。氣息高華,碑帖交融,剛柔并濟,筆走龍蛇,瘦勁欹側,連綿盤郁,奇境橫生,是林散之的代表作之一。特別是瘦勁盤郁的線條和左搖右曳的布白,構成了這幅作品的主要風景。
林散之(當代)《毛澤東詞 清平樂·會昌》釋文: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會昌城外高峰,顛連直接東溟。戰(zhàn)士指看南粵,更加郁郁蔥蔥。
作品中的“曉”“行”“踏”,以及“城外”“高峰”等字的線條是林散之先生花費幾十年功夫才換來的“繞指柔”。這些線條柔中有剛,圓勁飄逸,充滿了張力和彈力。這些線條細得像蠶絲線一般,好像在手指上繞來繞去,如此滑溜,如此柔軟,極具質感、澀感和動感。這就是寓剛健于婀娜之中,行遒勁于婉媚之內。真可謂百煉鋼成繞指柔,奔騰墜石倒驚魂。云飛霞落,酣暢奔放,加之飽含書卷之氣的筆意與毛澤東“風景這邊獨好”詞意的節(jié)奏、音調互為映襯,演繹出優(yōu)美的旋律和深遠的詩境,真是令人嘆為觀止。有評論贊道:“即使是王羲之、張旭、顏真卿、懷素、黃庭堅、祝允明、王鐸、于右任,沒有哪一個能化成如林老的‘繞指柔’的筆畫線條來。”
再看布白?!蔼殹焙汀昂谩眱蓚€字,一大一小,“獨”占位很大,相當于兩個“好”的位置。“會昌”和“郁郁”兩個詞,前面一個密,后面一個疏,特是“欲”“莫”和“早”“昌”等,左搖右曳,左張右望。林散之先生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作品中常有這種現(xiàn)象,但搖曳的程度沒有這么大,張望的頻率沒有這么高。你看,“欲”幾乎超出了行氣線,“早”根本就不在行氣線上,像這種情況在這幅作品里很多。一般書法家是不敢這樣寫的,左搖右曳,掌握不好就會影響行氣,還會影響下一行字的占位。林散之先生擅長謀篇布白,這幅作品如此布局,氣勢通貫,恰到妙處。用清人笪重光的話說就是:“大小、離合、正側、章法之變,格方而棱圓,棟直而綱曲,佳構也?!?/span>
傅山(清)《行草讀傳燈七言詩軸》
釋文:奴兒婢子學家翁,但見人來發(fā)癲瘋。一自龍山庵放火,南無古佛楷笑蓉。讀傳燈。真山。
傅山《行草讀傳燈七言詩軸》書法行草結合,字勢以正為主,雖欹姿不多,但收放自如,大開大合,一氣呵成:墨法的濃淡干濕,點畫的粗細滾動,筆法的精妙放曠,掌控均變之衡,極合“致廣大盡精微”之中庸主旨。體現(xiàn)出書者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書法傳統(tǒng)功力之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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