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報記者 朱蒙雪 報道
他參與偵破8000多件國際重大刑事案件，他經(jīng)辦過肯尼迪總統(tǒng)謀殺案、辛普森殺妻案等舉世矚目的大案，他被譽為 “當代福爾摩斯”、“現(xiàn)場重建之王”、“科學神探”，他已75歲高齡卻仍堅持每天工作16個小時，他是世界著名刑事鑒識科學家李昌鈺博士。昨天下午，李昌鈺博士在上海海事大學臨港新城校區(qū)為近千名學子做了一場題為“分享人生的經(jīng)驗——世界名案探討”的精彩講座。上海海事大學授予其榮譽教授稱號。講座中，李昌鈺謙虛而不乏詼諧地說，“我一輩子實際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使不可能成為可能。 ”
世界名案解密
三滴血、17分鐘鎖定嫌兇
講座現(xiàn)場，李昌鈺反復強調(diào)，做刑事鑒識工作，最重要的是觀察能力，許多案件最終偵破靠的都是辦案人員以敏銳的觀察力捕捉到蛛絲馬跡。
素以治安狀況良好聞名的瑞士曾發(fā)生過一起惡性兇殺案，一名女大學生在宿舍被謀殺，赤裸的身軀上共被砍107刀，現(xiàn)場遍地是血，當?shù)鼐揭换I莫展。李昌鈺到現(xiàn)場后，從女尸大腿上找到三滴不同于其他血跡的“垂直型滴血”。由于人死在地上，她的血不可能從尸體上方滴下來——李昌鈺推測這血可能是嫌犯的。法醫(yī)對這三滴血做了DNA比對，僅17分鐘就鎖定了嫌兇。
還有一回，李昌鈺應邀去意大利一所大學醫(yī)學院講課，當?shù)鼐炀猪槺阏埶麕兔善埔黄鸢讣陜H7歲的小女孩被殺害于家中、被刺11刀。父親下班回家悲痛欲絕，母親則在廚房傷心哭泣。當時所有人都認為是“變態(tài)狂”作案，當?shù)鼐皆诂F(xiàn)場11小時仍無所獲，李昌鈺只用了5分鐘就把問題解決了。通過比對刀痕、血跡及血流方向，他判斷作案人可能有精神疾患；而案發(fā)門窗完好、室內(nèi)無打斗情形，使李昌鈺推測作案人可能為小女孩的家人。原來，小女孩的媽媽有精神病，由于家境貧窮，6個月前就斷藥了。 “那天小女孩生病沒去上學，還出言不遜罵媽媽‘神經(jīng)病’，甚至揮舞著小刀要刺媽媽，媽媽受到刺激精神病發(fā)作，就把女兒給殺了。 ”
一張照片洗刷“殺夫”冤情
在美國，人們常說，破不了的案子，找Dr.Lee就對了。有一回，Dr.Lee僅看案發(fā)現(xiàn)場照片，就為一位女士洗刷了“殺夫”的不白之冤。
美國洛杉磯有一家伊朗人開的地毯店，周一至周五開門營業(yè)，周六歇業(yè)，但店主會在店里處理些文件，傍晚回家和妻子共進晚餐。有一天，店主遲遲未歸，妻子不放心，到店里去看，卻發(fā)現(xiàn)店門關(guān)著，走進去看到先生的襯衫、褲子、內(nèi)褲都放在一旁。當她走到辦公室轉(zhuǎn)角的時候，看到兩條腿、地上有血：她的先生沒有穿鞋子倒在血泊中，腳上的襪子口有血。此時，忽然有人從背后打了她一悶棍，她在昏倒之前看到一張長得很難看、頭很大的黑人的臉。醒來后，這名女士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先生尸體旁。她起身走到洗手間，發(fā)現(xiàn)臉上、衣服上有血，便用水沖洗了一下，隨后打電話報警。在等警察到來的20分鐘里，她還涂了口紅。
很快，這名女士就以一級謀殺罪被捕了——先生剛死，你就梳妝打扮？經(jīng)查，店主有200萬美元保險，鄰居說他們常吵架，更要命的是這位女士的衣服經(jīng)鑒定有洗過的血跡。這下動機、人證、物證齊全了。
她請了洛杉磯最好的律師，律師找到了紐約的總法醫(yī)。兩個月后，李昌鈺到紐約講學，總法醫(yī)請他幫忙看一張案發(fā)現(xiàn)場照片：被害男子裸露的伏地的尸體。李昌鈺一看首先質(zhì)疑的是這個男子為什么赤裸，太太要殺先生也不會叫他脫光吧？李昌鈺又看了其他幾張照片，發(fā)現(xiàn)男人的背后有個血手印，但警方的報告上沒有提及這一點。原來，法醫(yī)到現(xiàn)場就把尸體搬動了，血手印便模糊了，驗尸中心洗過尸體后，血手印就消失了。幸虧現(xiàn)場拍照的人拍了這張照片。經(jīng)檢驗，這個血手印不屬于死者妻子。
從現(xiàn)場的另外一張照片，李昌鈺還發(fā)現(xiàn)另一個重要物證——一個安全套包裝盒。原來，店主周六并不是去店里加班，而是去召男妓。當天他找的是一個黑人，也就是擊打他太太頭部的那個人。
坦言自己不是“當代福爾摩斯”
“大眾傳媒把我捧得太高了，我并不是‘當代福爾摩斯’，也有案子沒有破。 ”李昌鈺說，破案絕非不少影視作品中所說的一個偵探“全包”，需要包括刑警、法醫(yī)、鑒識人員等團隊的通力合作，也離不開公眾提供的線索。
前不久美國法庭宣判涉嫌殺害2歲女孩Caylee的嫌犯、其母凱西·安東尼一級謀殺罪不成立，引起公眾嘩然——這名22歲的 “辣媽”因?qū)筋l頻撒謊、在女兒失蹤后參加狂歡派對，早在審判前就被公眾評為“全美最遭人恨的女人”。李昌鈺參與了鑒識工作，檢方說車里有“尸臭”，但他表示鑒識科學只能說“有臭味”，但不能武斷說這味道是“尸臭”，他在車內(nèi)找到的兩袋垃圾里發(fā)現(xiàn)了吃了一半的炸雞、廢棄的衛(wèi)生棉——這些東西在美國南部的高溫下經(jīng)過兩周，發(fā)出刺鼻臭味。
不過，李昌鈺最后并未出庭。 “我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說她犯下一級謀殺罪，也沒有證據(jù)說明她是無罪的”，李昌鈺說，“如果起訴時的罪名是二級謀殺罪，估計她會被判有罪，但現(xiàn)在只能說，她沒有犯一級謀殺罪。 ”
人生經(jīng)驗分享
推動鑒識學科發(fā)展
18歲時，李昌鈺考入臺北中央警官學校，1964年，他偕妻子赴美留學，以兩年時間修完了四年的大學課程，又獲紐約大學生物化學博士學位，1975年獲紐海文大學助理教授職位，短短三年又破紀錄晉升為終身教授，并出任刑事科學系主任，次年出任康乃狄克州警政廳刑事實驗室主任兼首席鑒識專家。李昌鈺最初任教時，他只有兩個學生；如今，紐海文大學的鑒識科學系已蜚聲世界。
“物證是最寶貴的東西，現(xiàn)場只有一次機會”，李昌鈺說，鑒識工作早期不受重視，刑偵人員和其他執(zhí)法官一度倚重于大量的利害相關(guān)人、其他證人。幾十年前有時到達案發(fā)現(xiàn)場，卻發(fā)現(xiàn)很多物證已被刑警、法醫(yī)破壞了。洛杉磯曾發(fā)生一起兇殺案，警方追蹤尸體旁的腳印長達20年，卻一直未捉到兇手。 20年后，一位當年參與此案的刑警終于坦白——那不是嫌兇的腳印，而是他的腳印。如今，鑒識科學正在刑事司法系統(tǒng)中發(fā)揮越來越大的作用，美國一份知名報紙曾列出25件影響美國歷史的案件，其中14件要歸功于鑒識工作。
一生重視真相和真理
“人們對社會的信任，很大程度上看治安好不好。刑事案件尤其是兇殺案的發(fā)生，對被害人、家屬乃至公眾來說，還原真相是非常重要的。 ”李昌鈺說，他一生最看重真相和真理，每件證物都要親手檢驗，堅持客觀公正和專業(yè)鑒定。 “每個國家都有最合適各自國情、人情的法律，但法律一定要保護人民，因此執(zhí)法中務必做到公正、公平。 ”
“9·11”恐怖襲擊發(fā)生時，很多尸體都成了碎片，要識別他們曾是誰、將他們的遺體交還給親屬。其時李昌鈺任康乃迪克州警政廳廳長，他親自帶領(lǐng)18位DNA專家前往協(xié)助鑒定，給不幸的人們以最后的慰藉。
最“怕”母親最感謝妻子
李昌鈺1938年出生于江蘇如皋，幼年在上海呆了一段時間后舉家遷居臺灣。他在講座中說，他年少喪父、家境貧寒，母親獨力撫養(yǎng)13個子女成人，家教嚴格、培養(yǎng)他刻苦好學。他最尊敬、最“怕”的人就是母親。
他笑著說，有的人找準他這一“軟肋”，請他辦案、演講被拒絕后，常迂回找李媽媽“求救”?！拔覌寢屚ǔf，‘從小就不用功，現(xiàn)在趕快去幫人！ ’”
講座現(xiàn)場，李昌鈺不吝向妻子宋妙娟女士表達謝意。他表示，與妻子結(jié)婚50多年，相攜走過人生的頂峰與低谷，他非常感激妻子幾十年來一如既往的全力支持、照顧家庭，方使他毫無后顧之憂地投入工作。
給青年學子建議
成功是夢想和努力的疊加
現(xiàn)場有大學生提問，李昌鈺成功的人生哲學是什么。他答道，“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信念支撐他走到今日。當年在臺北念警察學校，看似不可能到美國留學，他卻做到了；初到美國時全部家當只有一個木箱和50美元，為了謀生做過餐館服務生、武術(shù)教練，一開始從事鑒識工作時還因為身為華人受到歧視，看似不可能出人頭地，他卻成為美國有史以來警界職位最高的華人；剛下飛機連英語都講不利索，如今已在專業(yè)刊物上發(fā)表了幾百篇論文，與人合著40多本書籍……
“人的一生不要覺得‘不可能’就不行動，一定要做夢，否則就沒有明天。 ”李昌鈺動情地說。但只做夢也不行，還要有思想、有理性，每天走一步路、留下一個腳印。盡管已75歲高齡，李昌鈺仍堅持每周工作七天、每天工作16個小時。 “很多事要靠毅力，有人問我工作那么忙，怎么可能出這么多書？其實也不難，堅持每天寫一頁，有什么感想就記錄下來，一年就有365.25頁。 ”
選擇合適的行業(yè) 不隨波逐流
李昌鈺強調(diào)，人要選擇適合自己的行業(yè)，“不要看到別人念商學院賺錢多就跟著去念，看到林書豪打籃球打出名堂就跑去學。 ”他強調(diào)，關(guān)鍵在于理想清晰、意志堅定，用努力、用成就證明自己，萬不可隨波逐流。
“無論哪個行業(yè)，翹楚只有幾個，但每個人有各自的機遇。人生有高峰也有低谷，要做到在高峰時不驕傲，在低谷時仍持續(xù)努力。 ”李昌鈺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