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是一首神妙的古曲,而唐代詩人是這古曲中最為激昂的音符。唐代詩人以自己特立獨行的品格在中國文學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頁。而他們獨特的死法也為后世留下一段傳奇,讓人唏噓不已。且聽我細細道來。
先說李白,這位不世出的天才的死法也充滿了詩的色彩,“白晚節(jié)好黃、老,渡牛渚磯,乘酒捉月,沉水中?!崩畎滓簧鷲墼拢詈笠蛟露?,讓后人望月追思不已。
這則故事很可能是假的,但假得如此凄美,讓人實在不愿意再追究真相究竟如何,只是遙想月光下的李白瀟灑的風姿。
跟他的死有一拼的是李賀。李賀彌留時,恍惚看見有人“緋衣駕赤虬騰下”,說是上帝新作白玉樓成,召他去作記。李賀叩頭辭謝,說母親年老多病,需要自己照顧。
那人說天上像人間一樣快樂,沒有一點痛苦。過了一會兒,看見窗外有煙氣,也聽見了馬車離去的轟隆聲,李賀也就去世了,死時年僅二十七歲。他的死也是極具詩性色彩。
而杜甫的死就像杜甫的生一樣,只給人留下傷感和哀憐。在五十九歲那年,“游岳祠,大水暴漲,涉旬不得食,縣令具舟迎之,乃得還,為設牛炙白酒,大醉,一昔卒?!?/p>
換句話說,杜甫是在久餓之后的一次暴飲暴食中去世的。一代大詩人竟以如此的方式離開世界,讓人很難再說起那句“國家不幸詩家幸”的俗語來。
累累的厄運是會扼殺掉一個詩人的。杜甫時時處在漂泊動蕩中,一生命運多舛。孟浩然的死跟他的有點類似,是“食鮮疾動而終”。
也許是天妒英才吧,“不廢江河萬古流”的初唐四杰多以非正常的方式離開了世界。
那個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而使“滿座大驚”的王勃,在探望父親的途中溺死,“舟入洋海溺死,時年二十九。”
盧照鄰則是“手足攣緩,不起行已十年,每春歸秋至,云壑煙臨,輒輿出戶庭,悠然一望。遂自傷?!c親屬決,自沉穎水?!北R照鄰是在病痛的折磨下下離開世界的。
而那個兒時以“鵝”詩知名的神童駱賓王,在參加了反對武則天的斗爭失敗后下落不明,卻留下這樣一個傳說。
宋之問被貶,經(jīng)過錢塘時,去游靈隱寺,夜里月光很好,于是在長廊下吟詩,曰:“鷲嶺郁迢峣,龍宮隱寂寥?!焙镁孟氩黄鹣侣?lián)。
這時有位老僧在燈下坐禪,就問到:“少年這么晚了還不睡,而在這里苦吟,是為什么呢?”
宋之問說:“我想為此寺題詩,但想不起后面的句子?!?/p>
老僧說:“為什么不對‘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呢?”
于是宋之問順利完成了這首詩。天亮之后,宋之問去拜訪那位老僧,發(fā)現(xiàn)其已飄然遠去。后來聽說那位老僧就是駱賓王,傳說他已乘桴浮于海。也就是所謂的“道不行,乘桴浮于?!?。
詩人劉希夷的死更是充滿傳奇色彩。劉希夷作詩不與世俗同,得不到時人重視,遂寄情于酒。
一日,作《白頭吟》,其中有一聯(lián)說:“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覺得不吉祥,于是放到一邊,接著吟到:“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p>
覺得也不吉祥,于是嘆氣道:“死生有命,難道這是虛言嗎?”于是將這兩聯(lián)封存起來。
后來他的舅舅宋之問知道了,非常喜愛后一聯(lián),知道劉希夷的詩還沒有外傳,就苦求劉希夷將詩給自己,但劉不給,于是宋之問非常生氣,就指使其奴仆用土囊壓殺了劉希夷。當時劉希夷還不滿三十。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相似?!边@也是我很喜歡的兩句詩,但我從沒有想到詩句背后竟會有這么血腥的往事。
這使我想起胡河清喜愛唐代詩人許渾的“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年僅35歲的胡河清從所住樓房上輕輕一躍,年輕的生命就消逝了。
難道詩歌與生命竟會有這種糾纏于毒蛇,執(zhí)著如怨鬼的關系嗎?再想想上世紀末自殺的中國詩人們,如海子,戈麥等等,更是讓人唏噓不已。
以“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的《登幽州臺歌》而名冠一時的陳子昂,因為父親故去,回鄉(xiāng)守孝,其縣令貪婪無比,聽說陳子昂家很富有,就將陳子昂抓去,勒索了二十萬緡錢之后,還不滿足。
陳子昂占卜后,非常吃驚,說老天爺不保佑,這次是完了。果然他死在了監(jiān)獄中,時年四十三歲。與他有相同境遇的是號稱“七絕圣手”的王昌齡,王昌齡在兵荒馬亂時回歸鄉(xiāng)里,被刺史閭曉所殺。
宋之問后來也是不得好死。“睿宗立,以無悛悟之心,流欽州,御史劾奏賜死。”有人說是劉希夷的復仇,此說姑妄聽之。
一生狂妄自大的杜審言臨死時不改舊習。他病危時,宋之問等人去看望他,他說,“甚為造化小兒相苦,尚何言。”
只是,我在的時候,名聲和才氣壓過你們,你們不得出頭之日,現(xiàn)在我死了,沒有可以來替代我的人了,所以你們就可以放心了。
死得很從容的有號稱詩佛的王維,王維臨終前,“作書辭親友,停筆而化。”
就上面這些詩人而言,基本都是非正常死亡。人們在欣賞那些神妙的唐詩時,幾個人曾想到這些詩人最終的結(jié)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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