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1、朱雋
【原文】
黃巾賊黨 韓忠，以十萬人據(jù)宛，詔朱雋以八千人討之。雋張圉結(jié)壘，起土山以臨城內(nèi)，鳴鼓攻其西南。賊悉眾赴西南，雋自將精兵五千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子城，惶懼乞降。時司馬張超等議聽之，雋曰：“不可！今海內(nèi)一統(tǒng)，獨黃巾造逆，納降徒長逆萌，非長計！”急攻之，不克。雋乃登土山望之，顧謂張超曰：“吾知之矣，賊外圍周固，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zhàn)。不如撤圍，并兵入城，忠見圍解，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奔唇鈬?，忠果出，因擊，大破之。
【譯文】
東漢末年時，黃巾賊將韓忠聚眾十萬人盤據(jù)苑城，漢靈帝下令朱雋（字公偉）率八千人平亂。朱雋修堡筑城，堆起能俯瞰城內(nèi)的土山之后，就擊鼓指揮大軍攻苑城西南，賊人全力防守西南時，不料朱雋卻親自率五千精兵從東北偷襲，乘機攻入城里。韓忠倉皇退入內(nèi)城，派人請降。
當(dāng)時司馬張超（張良后代，字子并）等人主張接受韓忠的請降，朱雋卻反對，他說：“同是投降，但是情勢不同，處理方式也就不能一概而論，秦朝末年項羽爭霸時，天下無主，所以用獎賞鼓勵歸順投誠的人?，F(xiàn)在天下一統(tǒng)，唯獨黃巾結(jié)黨 作亂，如果今天接受賊黨 請降，無異鼓勵日后賊匪作亂謀反，并非久安之計?！?/p>
韓忠請降不成，但朱雋一時間卻也無法破城殲滅韓忠。一天，朱雋登上土山眺望，回頭對張超說：“我明白了，我軍已圍住賊黨 ，賊人請降不成，又無法突圍而出，只好拚死守城。所以我軍不如撤兵，韓忠見圍兵撤退，一定率賊出城，賊人一出，拚死一戰(zhàn)的士氣瓦解，就容易擊潰賊人?！?/p>
于是下令撤兵，韓忠果然出城，于是朱雋下令出擊，果然大破韓忠。
８０２、耿弇
【原文】
張步弟藍，將精兵二萬守西安，而諸郡合萬人守臨淄，相距四十里。耿弇進軍二城之間，視西安城小而堅，臨淄雖大實易取，乃下令，后五日攻西安。藍聞，日夜警備。至期，夜半，弇敕諸將皆蓐食，及旦，徑趨臨淄。半日拔其城，藍懼，棄城走。諸將曰：“敕攻西安而乃先臨淄，竟并下之，何也？”弇曰：“西安聞吾攻，必嚴守具；臨淄出不意而至，必自警擾，攻之必立拔；拔臨淄則西安孤，此擊一而得二也！若先攻西安，頓兵堅城，死傷必多，即拔之，吾深入其地，后乏轉(zhuǎn)輸，旬月間不自困乎？”諸將皆服。
【譯文】
漢光武帝時，張步（瑯琊人，字文公）的弟弟張藍率精兵二萬人據(jù)守西安，而其他各郡縣則集結(jié)一萬人防守臨淄，兩城之間相距四十里。漢將耿弇（耿況之子，字伯昭，謚愍）率軍來到兩城之間，發(fā)覺西安城雖小，但守備堅強；臨淄雖是大城，但防守松懈，容易攻占。于是下令，五天后進攻西安。
張藍聽說耿弇將要率兵攻城，日夜加緊嚴密的戒備。到了第四天的半夜，耿弇下令全體士兵攜帶蓐席軍糧抄小路急行軍，快天亮?xí)r，來到臨淄城，只用半天的時間就攻占了臨淄。張藍驚恐之下，竟棄守西安城逃逸。
事后諸將問耿弇：“元帥先前下令進攻西安，卻發(fā)兵打臨淄，結(jié)果兩城一并攻占，這是什么原因？”
耿弇說：“西安城聽說我軍將要進攻，必定更加強戒備，我軍出其不意進攻臨淄，臨淄守兵一定因料想不到而驚慌害怕，所以能立刻破城。臨淄一破，西安城就孤立無援，這就是為什么只攻一城而得兩城的原因。如果先打西安，西安城堅兵強，雙方交 戰(zhàn)，死傷必然慘重，即使獲勝，我軍深入敵境，后方補給不易，十天半個月之后，難保不自陷困境。”諸將聽后，大為佩服。
８０３、韋睿
【原文】
梁天監(jiān)四年，王師北伐，命韋睿督軍，攻小峴城。既至，城中忽出數(shù)百人，陣于門外，睿曰：“城中二千余人，閉門堅守，足以自完，而無故出人于外，此必其驍勁者也，先挫其勁，城一鼓可拔?！敝T將疑不前，睿指其節(jié)曰：“朝廷授此，非以為飾，法不可犯也！”兵遂進，殊死戰(zhàn)，魏兵大潰，急攻之，城遂拔。
睿進攻合肥，先按行山川，曰：“吾聞之：‘汾水可灌平陽，絳水可灌安邑?！?”乃為之堰肥水，堰成，而魏援兵大至。諸將俱，請表益兵。睿笑曰：“賊已至而請兵，雖鞭之長，能及馬腹乎？”初戰(zhàn)不利，諸將議退巢湖，又議走保三叉，睿怒曰：“將軍死綏，有前無卻，妄動者斬！”乃取傘扇麾幢樹堤下，示無動意，而更筑壘于堤以自固。久之，堰水滿，魏救兵無所用，城竟?jié)ⅰ?/p>
魏中山王元英，以百萬眾寇北徐州，圍刺史昌義之于鐘離。帝遣曹景宗將大兵往救，敕睿帥所部往會之。睿自合肥徑進，時魏兵聲勢甚盛，諸將懼，請緩行。睿曰：“鐘離望救甚急，車馳卒奔，猶恐其后，而可緩乎？魏兵深入，已墮吾腹中，勿憂也。”不旬日，至，遂于景宗營前二十里，一夜 掘長塹，樹鹿角，截土為城，比曉而營立，元英驚以為神。英先于邵陽洲兩岸為兩橋，樹柵數(shù)百步，跨淮通道。睿乃裝大艘，乘淮水暴漲，競發(fā)以臨其壘，而令小船載葦藁，灌之膏油，乘風(fēng)縱火，煙焰障天，倏忽之間，橋柵盡壞，我軍乘勢奮勇，呼聲動天地，無不一當(dāng)百。魏兵大潰，元英僅以身免。昌義之得報，不暇語，但直叫曰：“更生！更生！”
［述］
時魏人歌曰：“不畏蕭娘與呂姥，但畏合肥有韋虎！”韋即睿，呂，呂僧珍，蕭者，臨川王宏也。
【譯文】
南北朝時，后梁天監(jiān)四年，豫州刺史韋睿奉命率軍攻擊魏軍小峴城。來到城外時，魏軍派出數(shù)百人在城外列陣，韋睿說：“城中雖只有二千多人，但只要閉門堅守，有足夠的力量自保，現(xiàn)在無故派人出城，這一定是他們最勇敢善戰(zhàn)的軍士，如果能打敗他們，那小峴城也就不攻自破了?！敝T將卻猶豫不前，韋睿指著符節(jié)說：“朝廷頒賜符節(jié)，不是用來當(dāng)裝飾品的，我韋睿的命令不可違抗！”于是下令攻擊，士兵都拚死作戰(zhàn)，魏兵大敗，韋睿乘勝攻占城池。
有一次韋睿進兵合肥，到達之后，先觀察山川地勢，說：“我聽說汾水可灌平陽，絳水可淹安邑。于是率部眾筑堤，堵住河水，準(zhǔn)備水淹合肥。這時魏國大批援兵開到，諸將深感恐懼，怕無法戰(zhàn)勝魏軍，想上書奏請增派援兵。韋睿笑著說：“敵人已經(jīng)兵臨城下，才要求請援，怎么來得及呢，鞭子再長也不及馬肚啊（遠水難救近火）！”一開始戰(zhàn)況不利，諸將想要退守巢湖，又想回守三叉，韋睿生氣的說：“軍人御敵作戰(zhàn)，只有前進沒有后退，違令者斬！”于是命人拿來傘扇及麾幢，象征威權(quán)的儀仗，樹立在堤堰下，表示決不后退的決心。一面在堤上修筑營壘鞏固防御。不久，積儲之水滿溢，困住了城池，魏軍的援兵竟無法發(fā)揮作用。韋睿反攻，破城而入。
北魏中山王元英（拓跋楨之子，字虎兒，謚獻武）率部眾百萬人蹂躪 徐州北方一帶，在鐘離城包皮圍刺史昌義之（南朝梁人，卒謚烈）?；实叟汕膊芫白诼蚀筌娫鲈?，并命韋睿前往會合。韋睿直接從合肥趕到鐘離，一路上，軍士畏懼魏兵人多勢眾，多勸韋睿放慢行軍速度。韋睿說：“鐘離城情勢危急，即使車馳卒奔，火速前往救援，都還嫌太遲，慢慢走怎么來得及？魏兵孤軍深入，我自有辦法應(yīng)付，你們不用擔(dān)心?！辈坏绞?，已與曹景宗會合，韋睿趁夜在曹景宗的營前二十里處掘了一條長溝，樹立鹿角，壘土成城，天亮?xí)r，營寨已筑好，元英以為是神人。先前元英曾派人在邵陽洲的兩岸架設(shè)便橋，樹立圍柵數(shù)百步，管制橋上通道。韋睿乘著淮水暴漲，登上戰(zhàn)艦攻擊水洲上的魏軍，另外利用小船載著干草，灌上油脂，順著風(fēng)勢放火，一時煙塵迷漫，剎那間便橋圍柵都化為灰燼。韋睿的軍隊乘勢奮勇殺敵，喊聲震天，個個以一當(dāng)百。魏兵大敗，元英一個人僥幸逃走。昌義之得到魏軍大敗的報告，高興得直說：“得救了！得救了！”
［述譯文］
當(dāng)時魏軍曾編一首歌傳唱：“不畏蕭娘與呂姥，但畏合肥有韋虎?！表f是指韋睿，呂是指呂僧虔，蕭是指臨川王蕭宏。
８０４、馬燧
【原文】
馬燧既敗田悅，會救至，悅復(fù)振。悅壁洹水，淄青軍其左，恒冀軍其右。燧進屯鄴，請益兵。詔河陽李芃以兵會，次于漳。悅遣將王光進以兵守漳之長橋，筑月壘以扼軍路。燧于下流以鐵鎖維車數(shù)百絕河，載土囊遏水而渡。悅知燧食乏，堅壁不戰(zhàn)。燧令士赍十日糧，進營倉口，與悅夾洹而軍，造三橋，逾洹日挑戰(zhàn)。悅不出，陰伏萬人，欲以掩燧。［邊批：亦通。］燧令諸軍夜半食，雞鳴時鳴鼓角，而潛師并洹。［邊批：攻其所必救。］趨魏州，下令曰：“須賊至，止為陣?！绷舭衮T持火匿橋旁，待悅眾盡渡，乃焚橋。燧行十余里，悅果率眾逾橋。乘風(fēng)縱火，鼓噪而前。燧令兵士無動，除蓁莽廣百步，勇士五千人先為陣以待悅。［邊批：以逸待勞。］比悅至，火止，氣少衰。燧將兵奮擊，大敗之。悅還走，而三橋已焚矣。悅眾赴水死者不可勝計。
【譯文】
唐朝時馬燧（字洵美）雖打敗田悅（田承嗣的侄兒），但因有敵援開到，所以田悅勢力死灰復(fù)燃。馬燧隨之將部隊推進到鄴城，并報請朝廷增兵支援。朝廷詔令河陽守李芃率兵馳援，與馬燧會師于漳水。田悅派部將王光進分兵守漳水邊的長橋，修筑半月型的土墻，以扼制官軍的進路。馬燧派出數(shù)百兵卒，牽引鐵鏈連接河中，沿著鐵鏈裝載土袋，截斷河水，讓兵士可以涉水渡河。
田悅知道馬燧缺糧，就挖濠溝，堅守營地不出戰(zhàn)。馬燧讓士兵攜帶十天口糧，進兵駐屯倉口，與田悅的部隊在洹水兩岸對峙，另外派兵搭建三座橋道，天天渡越洹水，到田悅營前挑戰(zhàn)。田悅不出戰(zhàn)，卻暗中埋伏一萬人想突襲馬燧。
馬燧半夜里下令士兵起床 吃飯，天剛破曉，鼓角齊鳴，佯作進攻，卻偷偷地將主力渡越洹水移師魏州，下令說：“賊兵到后，停止行軍，立即布陣！”同時留下一百名騎兵，拿著火把藏匿在橋旁，等田悅的兵士全部渡河后，燒毀了橋道。
馬燧率軍走了大約十里路，田悅果然率眾渡河追來，乘著風(fēng)勢縱火，并且高聲叫囂著前進。馬燧按兵不動，先清除陣前百步內(nèi)的草叢，命勇士五千人為先鋒，設(shè)陣待敵。等田悅的部眾到跟前時，因火勢已熄，所以士氣也跟著衰竭。
馬燧這時發(fā)兵攻擊，田悅大敗后退，但因三橋被毀，田悅軍隊大亂，因逃命跳水淹死的，難以計數(shù)。
８０５、鄭子元 李晟
【原文】
桓王怒鄭不朝，以諸侯伐之。王為中軍，虢公林父將右軍，蔡人、衛(wèi)人屬焉；周公黑肩將左軍，陳人屬焉。鄭子元請為左拒，以當(dāng)蔡人、衛(wèi)人，為右拒，以當(dāng)陳人，曰：“陳亂，民莫有斗心，若先犯之，必奔。王卒顧之，必亂。蔡、衛(wèi)不支，固將先奔，既而萃于王卒，可以集事?！睆闹?，曼伯為右拒，祭仲為左拒，原繁、高渠彌以中軍奉鄭伯，為魚麗之陣，先偏后伍，［二十五乘為偏，五人為伍。］伍乘彌縫。戰(zhàn)于繻葛，命二拒曰：“［旝大將之麾］動而鼓！”蔡、衛(wèi)、陳皆奔，王卒亂，鄭師合以攻之，王卒大敗。
吐蕃尚結(jié)贊兵逾隴岐，李晟選兵三千，使王佖伏汧陽旁，誡之曰：“蕃軍過城下，勿擊首尾，首尾縱敗，中軍力全，但候其前軍已過，見五方旗、武豹衣，則其中軍也，突其不意，可建奇功。”佖如晟節(jié)度，遇結(jié)贊，即出奮擊，賊皆披靡。佖軍不識結(jié)贊，故結(jié)贊僅而免。
［述評］
犯王不祥，而三國非鄭敵，故先動其左右以搖之；尚結(jié)贊勁而狡，小挫未可得志，故專力于中軍，出不意以突之。
若鄢陵之戰(zhàn)，苗賁皇言于晉侯曰：“楚之良，在于中軍王族，請分良以擊其左右，而以三軍萃于王卒，必大敗之。”此又因晉、楚力敵而然。故曰：“知彼知己，兵法何常之有？”
【譯文】
春秋時周桓王因鄭國不朝拜天子，率諸侯各軍征討鄭國。周桓王親自指揮中軍，虢公林父指揮右軍，蔡、衛(wèi)兩軍也歸由他統(tǒng)一指揮，周公黑肩率領(lǐng)左軍，陳軍也在他的指揮下。
鄭子元請求組成左軍，以便抵擋蔡、衛(wèi)兩軍，另再組右軍抵抗陳軍。他說：“陳國剛剛發(fā)生內(nèi)亂，百姓都因厭戰(zhàn)而缺乏斗志，假如先發(fā)兵攻打陳軍，他們一定不戰(zhàn)而狠狽奔逃；周王所率的中軍看到這種情形，一定會引起騷動；而蔡、衛(wèi)軍也不能抵擋我軍，當(dāng)然潰逃。這時我們就可集中兵力攻打周王的中軍，一定大獲全勝?！?/p>
鄭莊公采納鄭子元的建議，派大夫曼伯率領(lǐng)右軍，祭仲率領(lǐng)左軍，原繁，高渠彌率領(lǐng)中軍，排成魚麗之陣護衛(wèi)鄭莊公。所謂“魚麗陣式”就是先鋒排列二十五輛戰(zhàn)車，其次是每排五人的五排步兵，列陣在兩車之間，組成敵人無法切斷的堅強陣勢。
兩軍在繻葛（今河南省長葛縣北十二里）展開激戰(zhàn)。鄭莊公下令左右兩軍說：“看到對方大將的軍旗移動時，就擊鼓前進?！?/p>
結(jié)果蔡、衛(wèi)、陳三軍紛紛潰散奔逃，周桓王所率領(lǐng)的中軍也陣勢大亂，鄭軍全力攻擊，周軍于是大敗。
唐朝時，吐蕃尚結(jié)贊（唐時吐蕃丞相，曾助唐滅朱泚，德宗毀約食言，于是率兵入寇，為李晟討平）入侵隴、歧，李晟派大將王佖（李晟的外甥）率領(lǐng)驍勇善戰(zhàn)的士卒三千人埋伏在汧陽城旁，并告誡他說：“敵兵過境，不要去攻擊他們的前鋒或殿后部隊，即使打敗了他們的前鋒或殿后部隊，中間的主力部隊實力仍毫無損傷，你們就無力抵抗了。不如等他們的前鋒部隊過去，看到五方旗，穿著虎豹圖案戰(zhàn)服的士卒，那就是他們的主力部隊。你們出其不意的截擊，一定能建奇功?！?/p>
王佖照著李晟的告誡去做，果然把尚結(jié)贊打得大敗逃走?？上в捎谑孔洳徽J識尚結(jié)贊的長相，因而讓他逃脫。
［述評譯文］
與天子軍隊為敵，固然理虧，但蔡、衛(wèi)、陳三個都不是鄭國的對手，所以鄭子元先動搖左、右兩軍的士氣，瓦解他們的斗志；尚結(jié)贊悍勁狡詐，小敗不能挫他威勇，所以要出其不意的全力攻擊他的主力。
晉楚鄢陵之戰(zhàn)時，苗賁皇（春秋楚人，后投奔晉國）曾對晉侯說：“楚國的精兵都在中軍，請王派少部分精兵攻擊左右兩軍，加以牽制，再集中用全力攻擊楚國中軍，這樣一定能獲勝?！彼哉f：“重要的是知己知彼，兵法并沒有固定不變的規(guī)則?！?/p>
８０６、劉錡
【原文】
劉錡［字叔信。］赴官東京。至渦口，方食，忽暴風(fēng)拔坐帳。錡曰：“此賊兆也，主暴兵。”即下令兼程而進。聞金人敗盟南下，已陷東京，錡與將佐舍舟陸行，急趨至順昌。知府陳規(guī)見錡問計。錡詢知城中有米萬斛，乃議斂兵入城，為守御計。諸將謂金不可敵，請以精銳遮老稚順流還江 南。錡曰：“東京雖失，幸全軍至此，有城可守，奈何棄之？敢言去者，斬！”置家寺中，積薪于門，戒守者曰：“脫有不利，即焚吾家！”［邊批：李光弼納刀于鞲中，相似。］乃分命諸將守諸門，明斥堠，募土人為間諜。于是軍士皆奮。時守備一無可恃。錡督取車輪轅埋城上，又撤民戶扉，周匝蔽之。凡六日，粗畢，而金兵已至城下矣。初錡傅城筑羊馬垣，穴垣為門，至是蔽垣為陣，金人縱矢，皆自垣端軼著于城，或止中垣上。錡用破敵弓，翼以神臂、強弩，自城上或垣門射敵，無不中者。敵稍卻，即以步兵邀擊，溺河水死者無算。金兵移砦二十里。錡遣閻充募壯士五百人夜斫其營。是夕，天欲雨，電光四起，見辮發(fā)者輒殲之。金兵復(fù)退十五里。錡復(fù)募百人以往，命折竹為器，如市井兒以為戲者，人持一以為號，直犯金營，電一閃則奮擊，電止則匿不動。敵眾大亂，百人者聞吹聲而聚。［邊批：用百人如一人，又如千人萬人。］兵至此神矣，金人益不能測。終夜自戰(zhàn)，積尸盈野，兀術(shù)在汴聞之，即索靴上馬，帥十萬眾來援。諸將謂：“宜乘方勝之勢，具舟全軍而歸?！?錡曰：“敵營甚邇，而兀術(shù)又來，吾軍一動，彼躡其后，則前功俱廢矣！”錡募得曹成等二人，諭之曰：“遣汝作間，事捷重賞，第如吾言，敵必不殺汝，今置汝綽路騎中，汝遇敵，則佯墜馬，為敵所得。敵帥問我何如人，則曰：‘平邊帥子，喜聲妓，朝廷以兩國講好，使守東京，圖逸樂耳?！讯斯缙溲?，兀術(shù)大喜，［邊批：兀術(shù)之?dāng)?，只為太自恃輕敵故。］即置鵝車炮具不用。翌日，錡登城，望見二人來，縋而上之，乃敵械成等來歸，以文書一卷系于械上，錡懼惑軍，立焚之。［邊批：有主意。］兀術(shù)至城下，譴責(zé)諸將，諸將皆曰：“南朝用兵非昔比，元帥臨城自見?！边m錡遣耿訓(xùn)請戰(zhàn)，兀術(shù)怒曰：“劉錡何敢與吾戰(zhàn)？以吾力破爾城，直用靴尖趯倒耳！”訓(xùn)曰：“太尉非但請與太子戰(zhàn)，且謂太子必不敢濟河，愿獻浮橋五所，濟而大戰(zhàn)。”［邊批：怒而致之。］遲明，錡果為五浮橋于河上，敵用以濟。錡遣人毒潁上流及草中，戒軍士雖渴死，毋飲于河，飲者夷其族。時大暑，敵遠來，晝夜不解甲，錡軍番休更食羊馬垣下，而敵人馬饑渴，飲食水草者輒病。方晨氣清涼，錡按兵不動。逮未申間，敵氣已索，忽遣數(shù)百人，出西門接戰(zhàn)。俄以數(shù)千人出南門，戒令勿喊，但以銳斧犯之。敵大敗，兀術(shù)遂拔營北去。是役也，錡兵不盈二萬，出戰(zhàn)僅五千人；金兵數(shù)十萬，營西北，亙十五里，每暮，鼓聲震山谷，營中喧嘩，終夜有聲；而我城中肅然不聞雞犬，唯能以逸待勞，是以大勝。
［朱晦庵曰］
順昌之役，正值暑天。劉錡分部下兵五千為五隊，先備暑藥，飲酒食肉。以一副兜牟與甲，曬之日下，時令人以手摸，看熱如火不可著手，乃換一隊。軍至，令吃酒飯；少定，與暑藥。遂各授兵出西門戰(zhàn)，少頃，又換一隊，出南門，如此數(shù)隊，分門迭出送入，虜遂大敗。緣虜眾多，其立無縫，僅能操戈，更轉(zhuǎn)動不得；而我兵執(zhí)斧直入人叢，掀其馬甲以斷其足，一騎才倒，即壓數(shù)騎，殺傷甚眾。虜人至是方有怯中國之意，遂從和議耳。
【譯文】
宋朝劉錡趕赴開封任官，中途行經(jīng)渦口正要吃飯時，突然刮起一陣暴風(fēng)，把帳蓬都吹倒了。他認為這是賊兵興亂的兇兆，于是下令加緊趕路。不久，果然接到金人背盟南侵的消息，已經(jīng)攻陷東京（開封）。不得已和副將棄船走陸路，連夜急行趕到順昌城。知府陳規(guī)見到劉錡，就急問該如何御敵，劉錡得知城中尚有存糧萬斛，于是決定率兵入城，再計議如何集中兵力全力防守的事宜。諸將都說金兵難以抵御，請求先派兵護送城內(nèi)的老弱婦孺前往江南。劉錡說：“東京雖已失陷，但幸虧仍有完整的軍隊據(jù)守此地，為什么要棄城逃逸，誰再敢說棄城，軍法處斬！”
于是以廟為家，在廟門堆放許多柴草，交代守衛(wèi)：“萬一情勢危急，就點火燒毀我家?！绷硗夥謩e派將領(lǐng)把守各城門，嚴格檢查往來行人，并且由當(dāng)?shù)厝耸恐姓心济芴?，派出斥堠，如此軍心大為振奮。
當(dāng)時順昌府毫無防御工事，劉錡命人取來車輪排列在城墻上，又拆去民家的大門，圍在城墻的四周，花費了約六天的時間，大致部署完畢，這時金兵也來到城下。最初，劉錡即在守城周圍修筑“羊馬垣”（城外加筑的小隔城工事，暫為安泊羊馬之用），再在垣上挖洞為門，此時，結(jié)合了許多羊馬垣，加上遮蓋做為防御陣地。
金人以箭陣進攻，所射出的箭若非越過垣端射到城墻，就只射到垣壁，絲毫發(fā)揮不了殺敵的作用。劉錡挑選神箭手，以強弩在城上或垣門反擊，百發(fā)百中，傷敵無數(shù)，敵人稍一退兵，劉錡就出動步兵追擊，金兵逃命落水而死的不計其數(shù)。
金兵退后二十里扎營，劉錡派閻充召募五百壯士，乘夜殺入金營，這夜雷電交 加，宋軍見到綁辮子的即予撲殺。金人再退敗十五里，劉錡命一百名勇士組成敢死隊，以竹子為武器，就象一副市井百姓嬉戲追逐的樣子，每人拿一根竹子為暗號進攻金兵的營地，天空雷光一閃，每人就奮勇前沖，雷光止就潛伏不動，敵營大亂。而一百名敢死隊員聞號角聲，便齊聚進攻，金人更覺草木皆兵，兵心惶恐。竟整夜自相混戰(zhàn)，堆尸盈野。
金兀術(shù)（完顏宗弼）在汴京接到戰(zhàn)敗的消息，率十萬人軍救援。諸將認為：“趁著金人退敗，應(yīng)趕緊備船，全軍而退，不要與金兀術(shù)正面交手?！眲㈠W說：“敵營離我軍很近，而金兀述的援軍將到，如果我軍一退，金兵一定出兵緊隨追擊，所有的戰(zhàn)果都將前功盡棄?！?/p>
于是又召募曹成等二人，對他們說：“現(xiàn)在我派你們當(dāng)密探，事成之后必有重賞，只要你們照著我的話去做，金人就絕對不會殺你們?，F(xiàn)在你們騎馬去閑逛，看到金兵就故意墜馬，金人俘虜你們后，一定會偵訊你們想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這時你們就答說：‘他身在太平盛世，平日他最歡聽歌玩妓，朝廷希望兩國修好，所以派他鎮(zhèn)守東京，好安享逸樂?！碑?dāng)曹成等二人照劉錡之計行事后，金兀術(shù)非常高興，就放棄鵝車（攻城車）、大炮等攻城器械。第二天，劉錡登城，看見曹成二人回來，立刻用繩索吊他們上來，發(fā)現(xiàn)兩人都上了刑具，還附了一封信，劉錡深恐動搖軍心，立刻把信件燒毀。
金兀術(shù)來到城下后，先責(zé)備金將為什么沒有攻下順昌。諸將異口同聲回答說：“南朝用兵已非昔日可比，不信，元帥親自攻城就知道了?！闭?，劉錡派耿訓(xùn)請戰(zhàn)，金兀術(shù)聽了勃然大怒說：“劉錡是什么人，竟敢向本帥挑戰(zhàn)？憑本帥十萬兵力，攻下你劉錡一個小小順昌城，就好比用腳踩平狗窩！”耿訓(xùn)說：“太尉（劉錡）非但請與太子（宋人稱金兀術(shù)為四太子）決戰(zhàn)，并且認為太子一定不敢渡河前來，所以太尉特別獻上五座浮橋，供你軍渡河用。等太子平安渡河后，再決一死戰(zhàn)?！?/p>
第二天天亮，劉錡果然在河上架起五座浮橋，好讓金兵能渡河而來，但卻在河的上游和草中都撒上毒藥，因此特別警告士卒說：“渴死也不許喝河水，敢違抗軍令者，一律問斬?！边@時正是大熱天，金兵長途跋涉而來，日夜都不敢解下盔甲睡覺。反之，劉錡的軍隊都能輪流休息，并且在羊馬垣下進食，金兵人馬又饑又渴，有許多兵馬因飲食水草而中毒生病。
在清晨較涼爽時，劉錡一直按兵不動，好讓士兵充分休息，直到下午三點左右，見金兵已稍漸松懈，才突然派幾百人從西門沖出殺敵，接著又有幾千人從南門向金兵猛攻，劉錡命兵士不準(zhǔn)出聲，只能用大斧揮砍攻擊，結(jié)果金兵大敗，金兀術(shù)只好拔營北歸。
總計這場戰(zhàn)役，劉錡的兵力不到兩萬人，實際參加戰(zhàn)斗的只有五千人；反之，金兵有幾十萬兵，軍營由西到北綿長十五里。每晚戰(zhàn)鼓之聲 震撼大地，營中通宵嘈嚷；而宋軍戍守的順昌城，城內(nèi)一片寂靜，連雞狗都不叫。以“以逸待勞”戰(zhàn)術(shù)，終于大敗金兵。
［朱熹評譯文］
順昌之戰(zhàn)正當(dāng)熱天，劉錡把五千人分成五個隊，先準(zhǔn)備好避暑藥和飲酒食肉，在烈日下放一副兜牟與甲，不時讓人去摸，一直曬到手不能觸摸鐵甲的熱度，才換一隊。軍隊來了，便讓吃酒飯，停一會兒又給避暑藥。于是從西門出兵突襲，接著再派一隊由南門出擊，只見全軍從各城門出出入入，結(jié)果金兵大敗而逃。再說金兵因人數(shù)過多，擁擠在一堆，幾乎無立錐之地，僅僅只能手持矛槍站立，完全動彈不得，反之宋軍卻手持大斧沖入敵陣，殺金兵，砍馬腳，一騎倒，數(shù)騎也隨之傾倒，結(jié)果敵人傷亡慘重，由于順昌一戰(zhàn)，金人才知宋人戰(zhàn)力不可忽視，生起怯意，于是同意與宋議和。
８０７、韓世忠
【原文】
世忠駐鎮(zhèn)江 ，金人與劉豫合兵分道入侵。帝手札命世忠飭守備，圖進取，辭旨懇切。世忠遂自鎮(zhèn)江 渡師，俾統(tǒng)制解元守高郵，候金步卒；親提騎兵駐大儀，當(dāng)敵騎。伐木為柵，自斷歸路，會遣魏良臣使金，世忠撤炊爨，給良臣：“有詔移屯守江 ?！保圻吪红`變。］良臣疾馳去，世忠度良臣已出境，而上馬令軍中曰：“視吾鞭所向?！庇谑且娭链髢x，勒五陣，設(shè)伏二十余所，約聞鼓即起擊。良臣至金軍，金人問王師動息，具以所見對。聶兒孛堇聞世忠退，喜甚。引兵至江 口，距大儀五里，別將撻孛也引千騎過五陣東，世忠傳小麾，鳴鼓，伏兵四起，旗色與金人旗雜出。金軍亂，我軍迭進，背嵬軍各持長斧，上揕人胸，下斫馬足。敵披重甲，陷泥淖，世忠麾勁騎四面蹂躪 ，人馬俱斃，遂擒撻孛也等。
【譯文】
南宋名將韓世忠（字良臣，卒謚忠武）鎮(zhèn)守鎮(zhèn)江 時，金人與劉豫（字彥游，高宗南渡后，金人冊立劉豫為皇帝，國號齊）相互勾結(jié)，分頭入侵宋境。宋高宗親筆下詔，飭命韓世忠嚴加守備外，并希望韓世忠能進而有更大的作為。詔書言辭懇切感人，因此，韓世忠由鎮(zhèn)江 親自率軍渡河，除了命統(tǒng)制官解元（字善長，以屢建戰(zhàn)功任命為保信軍節(jié)度使）防守高郵，抗御金人步兵外，自己則親率騎兵駐守大儀，抵擋金人騎兵。
韓世忠命人伐木作成柵欄，阻斷自軍的退路，增加士兵奮勇殺敵的決心。
正遇到魏良臣（字道弼，官至參知政事）奉命出使金國，并即刻命令撤去炊爨，移軍江 邊屯駐，給魏良臣調(diào)動部署的印象。于是，魏良臣策馬疾馳而去，韓世忠估計魏良臣已出邊境后，就上馬對全軍士兵說：“注意看我馬鞭所指的方向?！庇谑且I(lǐng)全軍到大儀地區(qū)排列成五個軍陣，并在二十多處險地埋伏士卒，約定以鼓聲為出擊信號。
魏良臣到達金人營地后，金人詢問魏良臣有關(guān)宋軍部署的情形，魏良臣都一一據(jù)實相告。聶兒孛堇聽說韓世忠退兵守江 ，非常高興，率兵來到江 口，距大儀大約有五里路。這時副將撻孛也率領(lǐng)一千名騎兵，正經(jīng)過宋軍五陣的東面。
韓世忠傳令小兵擊鼓，埋伏的士兵蜂擁而出，宋軍的旗幟與金人的旗幟混雜一起，金兵頓時大亂，宋軍乘勝猛攻，韓世忠更督令背嵬兵每人各持長斧一把，上刺人胸，下砍馬腳，金兵穿著笨重的盔甲，陷在泥地里，根本無法揮刀抵抗，這時韓世忠再命精銳騎兵由四方?jīng)_殺陷在泥地的金兵，人馬均亡，于是擒獲撻孛也等人。
８０８、曹瑋
【原文】
曹瑋知渭州，時年十九。嘗出戰(zhàn)小捷，虜引去，瑋偵虜去已遠，乃緩驅(qū)所掠牛馬輜重而還。虜聞瑋逐利行遲，師又不整，遽還兵來襲，將至，瑋使諭之曰：“軍遠來，必甚疲，我不乘人之急，請休憩士馬，少選決戰(zhàn)?！碧敺缴跗?，欣然解嚴，歇良久，瑋又使諭之：“歇定，可相馳矣！”于是鼓軍而進，大破之。因謂其下曰：“吾知虜已疲，故為貪利以誘之，比其復(fù)來，幾行百里矣。若乘銳以戰(zhàn)，猶有勝負，遠行之人，小憩則足痹，不能立，人氣亦闌，吾以此取之?！爆|在軍，得人死力，平居甚暇，及用師，出入若神。一日，張樂飲僚吏，中坐失瑋所在，明日徐出視事，則賊首已擲庭下矣。賈同造瑋，欲按邊，邀與俱，同問：“從兵安在？”曰：“已具?！奔瘸鼍万T，見甲士三千環(huán)列，初不聞人馬聲。
［評］
只看城中肅然不聞雞犬，便知劉錡必能勝敵；只看甲士三千環(huán)列，初不聞人馬聲，便知敵必不能犯曹瑋。
【譯文】
北宋人曹瑋奉命戍守渭州時才十九歲，有一次與金人交 戰(zhàn)小勝后，金人即率兵退走，曹瑋偵知金人走遠后，就意態(tài)從容的驅(qū)趕所掠得金人的牛馬、輜重返回營地。金人聽說曹瑋竟會為貪得戰(zhàn)利品而拖延行軍的速度，再聽說軍隊的紀(jì)律也不嚴整，于是突然調(diào)轉(zhuǎn)軍隊想突襲曹瑋。
兩軍相距不遠時，曹瑋派人告訴金兵說：“你們大軍遠來，一定非常疲憊，本帥不愿趁人之急，請大軍稍事休息，再決一死戰(zhàn)?！苯鸨_實感到非常疲困，就欣然答應(yīng)。休息一段時間后，曹瑋又派人對金兵說：“休息夠了，兩軍可以交 戰(zhàn)了?！庇谑菗艄倪M軍，大破金兵。
勝利后，曹瑋對屬下說：“金人遠道入侵，其實已露疲態(tài)，但我卻故意讓他們以為我貪小利，而誘使他們再調(diào)轉(zhuǎn)大軍來攻，這一來一回就將近一百里的路程，但若雙方立即交 戰(zhàn)，勝負仍難斷定。走遠路的人，在休息一段時間后，雙腳反而更為酸麻，不能站立。士氣也變得懶散不振，我就趁這時機擊潰金人?！?/p>
曹瑋帶兵甚得人心，軍卒均樂于為之效死，平日處事意態(tài)悠閑，但卻能用兵如神。
有一次宴飲僚屬，酒宴進行一半時，曹瑋突然離座，第二天只見曹瑋仍如平日般巡視各部隊，眾人卻赫然發(fā)現(xiàn)賊首已擲在庭下。
另有一次，賈同前來拜訪曹瑋，想視察邊防，邀曹瑋一起巡視，賈同問曹瑋，士兵們在哪兒，曹瑋回答士兵們都已列隊準(zhǔn)備好了，賈同出了營帳準(zhǔn)備上馬時，赫然見三千名士兵環(huán)列帳外，而事先竟聽不到一點人馬聲。
［評譯文］
僅只見順昌城中一片寂靜，甚至聽不到雞鳴犬吠聲，就知道劉錡軍紀(jì)嚴整，必能敗敵；光看三千裝備齊全的戰(zhàn)士環(huán)列帳前，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就知道敵人打不敗曹瑋。
８０９、狄青
【原文】
狄青［字漢臣，汾州人。］在涇原，常以寡當(dāng)眾。密令軍中聞鉦一聲則止，再聲則嚴陣而陽卻，聲止即大呼馳突。士卒皆如教，才遇敵，未接，遽聲鉦，士卒皆止，再聲再卻。虜大笑曰：“孰謂狄天使勇？”鉦聲止，忽前突之，虜兵大亂，相蹂多死。追奔數(shù)里，前臨深澗，虜忽壅遏山隅，青遽鳴鉦而止。虜?shù)靡?，時將佐悔不追擊，青曰：“奔命之際，忽止而拒我，安知非謀，軍已大勝，殘寇不足貪也?！?/p>
儂智高反邕州，詔以青為宣撫使擊之，或言：“賊標(biāo)牌不可當(dāng)?！鼻嘣唬骸皹?biāo)牌，步兵也，遇騎兵必不能施，愿得西邊蕃落民自從?！被蛴盅裕骸澳戏椒球T兵所宜?！鼻嘣唬骸稗可粕洌推D苦，上下山如平地，當(dāng)瘴未發(fā)時，疾馳破之，必勝之道也?！奔靶?，日不過一驛，所至州，輒休士一日。［邊批：未戰(zhàn)養(yǎng)力。］至潭州，遂立行伍，明約束，軍人有奪逆旅菜一把者，立斬以徇，于是一軍肅然。時智高還守邕州，青懼昆侖關(guān)險阨為所據(jù)，乃按兵不動，下令賓州具五日糧，休士卒。值上元節(jié)，令大張燈燭，首夜宴將佐，次夜宴從軍官，三夜饗軍校。首夜樂飲徹曉，次夜大風(fēng)雨，二鼓時，青忽稱病，暫起如內(nèi)，久之，使人諭孫沔，令暫主席行酒，少服藥乃出，數(shù)使勸勞座客，至?xí)?，客未敢退。忽有馳報者，云：“夜時三鼓，元帥已奪昆侖關(guān)矣?！保圻吪鹤誀I中且不知，況敵人乎？］青既渡，喜曰：“賊不知守此，無能為也。”已近邕州，賊方覺，逆戰(zhàn)于歸仁鋪，青登高望之，賊據(jù)坡上，我軍薄之，青使步卒居前，匿騎兵于后。蠻使驍勇者當(dāng)前，盡執(zhí)長槍。前鋒孫節(jié)戰(zhàn)不利，死。將士畏青，莫敢退。［邊批：畏主將，必不畏敵矣。］青登高山，執(zhí)五色旗，麾騎兵為左右翼，出其后，斷蠻軍為三，旋而擊之。左者右，右者左，已而右者復(fù)左，左者復(fù)右，賊不知所為。賊之標(biāo)牌軍，為馬軍所沖突，皆不能駐，槍立如束，我軍又縱馬上鐵連枷擊之，遂皆披靡。智高焚城遁去。
［按］
是役，諫官韓絳言：“青武人，不足專任，請以侍從文臣為之副?！保圻吪侯櫰淙撕稳纾M在文武?。輹r龐籍獨為相，［邊批：確有此人。］對曰：“屬者王師屢敗，皆由大將輕，偏裨自用，不能制也。今青起于行伍，若以侍從之臣副之，號令復(fù)不得行。青昔在鄜延，居臣麾下，沉勇有智略，若專以智高事委之，必能辦賊?！保圻吪罕?，將能而君不御者勝。］于是詔嶺南用兵，皆受節(jié)制。［邊批：成功在此。］青臨行，上言：“古之俘馘奏凱，割耳鼻則有之，不聞以獲首者，秦、漢以來，獲一首，賜爵一級，因謂之‘首級’。故軍士爭首級，以致相殺。又其間多以首級為貨，售于無功不戰(zhàn)之人，［邊批：此從來大弊。］愿一切皆罷之?！倍l皆名言，可為命將成功之法。
又青行時，有因貴近求從行者。青謂之曰：“君欲從行甚善，然智高小寇，至遣青行，可以知事急矣。從青之士，擊賊有功，當(dāng)有厚賞；不然，軍中法重，青不能私，君自思之，愿行則即奏取君矣。”于是無復(fù)敢言求從行者，即此一節(jié)，知青能持法，必能成功。
又青既入邕州，斂積尸內(nèi)有衣金龍之衣者，又得金龍楯于其旁，或言“智高已死，當(dāng)亟奏！”靑曰：“安知非詐，寧失智高，敢欺朝廷耶？”
合觀二事，不唯不敢使人冒功，即己亦不敢冒不可知之功。
【譯文】
北宋名將狄青（汾州人，字漢臣，卒謚武襄）戌守涇原時，常能以寡擊眾，使敵不測。他密令全軍士卒在聽到第一聲鉦音時全軍肅立，兩聲鉦音就故意退卻而實際是嚴陣待敵，鉦聲停止，則立即大喊向前奔馳突擊。全軍士卒都能遵守狄青的教令。
有一次與敵虜相遇，雙方尚未交 手，士卒們突然聽見一聲鉦音，就全軍止步不前，兩聲鉦音響起，只見士卒們往后退，敵虜大笑說：“誰說狄青勇威，雙方還沒交 手，就下令部隊退兵?！痹挷耪f完，只聽鉦音停止，宋兵突然沖向敵陣，敵人陣勢大亂，竟相互踐踏，死傷慘重。宋兵乘勝追擊，敵虜奔逃數(shù)里后，在一山澗前突然止步不再奔逃，狄青立即鳴鉦而止，全軍不再追擊，敵虜?shù)靡蕴用?。事后，副將們卻后悔當(dāng)時沒有繼續(xù)追擊落敗的敵虜，狄青說：“亡命奔逃的敵人，突然止步而有心與我軍對抗，怎知這其中沒有別的詐謀？反正我軍已大獲全勝，這些殘兵敗寇也不必再貪功計較了。”
又有一次，儂智高（曾建南天國）在邕州謀叛，仁宗命狄青為宣撫使出兵征討。有人認為儂智高的“標(biāo)牌兵”銳不可當(dāng)，狄青說：“標(biāo)牌是儂智高的步兵，步兵碰到騎兵就無法充份發(fā)揮戰(zhàn)力，我將征調(diào)西邊的蕃民編為部伍?！?/p>
又有人說：“南方的地形不適宜騎兵作戰(zhàn)?！钡仪嗾f：“蕃人善于射箭，能吃苦耐勞，上高山下險坡，一如行走平地，只要趁著當(dāng)?shù)卣螝馕雌饡r，快馬馳沖，一定能破敵?！?/p>
等大軍出發(fā)征討，每天行軍的路程不超過一個驛站，每到一州，狄青就下令士卒休假一天，未戰(zhàn)養(yǎng)力。
來到潭州后，狄青重新整編部伍，明定軍紀(jì)。有一士兵搶了百姓一把青菜，狄青當(dāng)場下令處斬，于是全軍無人敢違抗軍令。
當(dāng)時儂智高據(jù)守邕州，狄青因昆侖關(guān)位居險要，害怕被儂智高所占據(jù)，于是先按兵不動，一面命賓州準(zhǔn)備全軍五日的軍糧，并讓士卒們就地休養(yǎng)。
這時正逢上元節(jié)，狄青命人張燈結(jié)彩，第一晚宴請副將，第二晚宴請各營軍官，第三晚宴請各營軍吏。宴請副將的那晚，賓主歡飲直至天明破曉，第二晚正碰上大風(fēng)雨，大約二鼓時分，狄青突然向大家說微感不舒服，暫時離座入內(nèi)室。過了一陣子，命人告訴孫沔，請他暫代主人招待賓客，等服過藥休息一會兒就出來。席中，更數(shù)次派人勸客飲酒，一直到天亮，客人都不敢離席告辭。這時忽然有人騎著馬前來稟報說：“昨夜三更時分，元帥已攻占昆侖關(guān)了?！弊誀I中且不知，何況敵人？
狄青既已成功的奪取昆侖關(guān)，很高興的說：“昆侖險要，賊人不知據(jù)守，日后想必也沒有多大作為了?！?/p>
狄青率軍逼近邕州時，賊人才有所驚覺，兩軍交 戰(zhàn)于歸仁鋪，狄青站在高地觀看兩方交 戰(zhàn)的情形。賊人據(jù)守土坡，宋軍進逼，狄青命步兵為前鋒，騎兵隱藏在后。賊人派出善戰(zhàn)者在陣前手執(zhí)長槍抵御，前鋒孫節(jié)不幸捐軀，將士們畏于狄青的軍紀(jì)嚴明，不敢退卻。狄青站在高地上，手執(zhí)五色旗，指揮騎兵分別從左、右、后三方將賊人隊伍截成三段，輪番攻擊，右軍攻左，左軍攻右，不久又交 替攻擊，賊人根本弄不清楚宋軍從哪個方向進攻，而標(biāo)牌軍也被宋軍騎兵沖散，根本無法發(fā)揮戰(zhàn)力。賊人的長槍排列如林，宋軍在馬匹上加裝鐵連枷沖擊，于是賊兵潰散，儂智高只有焚城逃逸。
［按譯文］
當(dāng)初出征前，諫官韓絳曾上言：“狄青是個武人，不能單獨擔(dān)任大任，請任命文臣作為他的副手?！碑?dāng)時宰相龐籍反駁說：“還好有這個人。以往宋軍屢戰(zhàn)屢敗，都是由于輕視武將，文臣不懂兵法又固執(zhí)己見，根本無法指揮軍隊。而狄青出身軍旅，若是派文臣為副帥，軍令又無法貫徹。從前狄青在鄜州曾任我的部屬，為人沉穩(wěn)勇敢有謀略，若能將征討儂智高的大任交付給他，他一定能不辱使命，平定亂賊?！?/p>
于是仁宗下詔，此次征伐嶺南的兵事，全都受狄青指揮。狄青出發(fā)前，也曾上奏說：“古時將帥率兵作戰(zhàn)，為激勵士氣，曾有以割敵人耳朵、鼻子用來計數(shù)戰(zhàn)功，卻不曾有砍敵人首級之事。秦漢以來，取敵人一顆頭顱，就賜爵位一級，所以稱為‘首級’?，F(xiàn)在演變到軍士爭奪敵人首級，打架斗毆、自相殘殺的都有，甚至把敵軍的腦袋當(dāng)成貨物，賣給那些沒有盡力作戰(zhàn)的人。希望能廢除這種賞功的制度。”
另外，狄青出發(fā)前，有權(quán)貴人士請求同行。狄青告訴他們說：“先生想要隨軍出征令人佩服，但儂智高只是小毛賊，至于派我狄青征討只因事情緊急。再者凡是隨我出征者，若是盡力殺賊，必有重賞；否則一律按軍法論處，不能循私。請先生再三思，若還是愿意隨軍出征，狄青立即請奏皇上準(zhǔn)先生同行。”于是再沒有人敢隨便要求同行，僅就這一件事，就知道狄青能嚴守法紀(jì)，日后必能成功。
另有一件事，狄青破邕州后，搜查州府時，有人發(fā)現(xiàn)有個身穿金龍衣的人，身旁還有一副刻有金龍圖案的盾牌，于是猜測儂智高死了，想立刻稟奏皇帝請功，狄青阻止說：“這一切怎知不是賊人故意安排的詐謀，寧可誤認儂智高還活著，怎可不加查證而貿(mào)然欺騙朝廷？”
綜觀這兩件事，就知道狄青不但不敢讓人冒功求賞，即使自己也不敢冒不能確定之功。
810、王越
【原文】
王越撫大同。一日大雪，方坐地爐，使諸妓抱琵琶捧觴侍，而一千戶詗虜還，即召入，與談虜事甚析，大喜，曰：“寒矣！”手金卮飲之。復(fù)談則益喜，命弦琵琶而侑酒，即并金卮與之。［邊批：高。］已又談，則又喜，指妓中最姝麗者曰：“欲之乎？以乞汝?！保圻吪焊摺＃葑允乔羲翞樾懒?，積功至指揮。其夜襲虜帳，將至，風(fēng)暴起，塵翳目，眾惑欲歸，一老卒前曰：“天贊我也！去而風(fēng)，使虜不覺。歸而卒遇虜人掠者還，而我據(jù)上游。皆是風(fēng)也！”越不覺下馬拜。功成，推卒功以為千戶。［邊批：今人誰肯？］
［評］
平蔡乘雪，奪昆關(guān)乘雨，破大同虜乘風(fēng)，而皆以夜，所謂出其不意也。威寧恩結(jié)千戶，是大手段，至推功小卒，即淮陰北面左車，意何以加此！文臣中哪得此等快士！其雄略又出韓襄毅、楊文襄上矣，百陳鉞何敢望之！而阿丑以“兩鉞”為戲，老、韓同傳，非公論也！
【譯文】
明朝時王越（字世昌，封威寧伯）出任大同巡撫。
一天，天下大雪，王越剛坐在地爐邊，命歌妓們彈奏琵琶侍候飲酒時，正巧有一千戶（官名，掌兵千名）由虜?shù)貍刹鞌城榛貋?，王越立即召他入府，仔細的詢問他有關(guān)虜?shù)氐那閯?，心情愉快的說：“好冷的天呀！”手持金酒杯邊喝邊談，又命歌妓彈奏琵琶佐酒。
兩人愈談愈高興，王越就順手把金杯送給千戶，接著兩人又天南地北的話家常，氣氛愉快，王越指著歌妓中最美艷的一位對千戶說：“喜歡嗎？送給你?！睆拇饲魧ν踉浇弑M忠誠的效命，后來累官至指揮官。
某夜，王越命人突襲敵人營地，快到達時，突然刮起風(fēng)暴，讓人眼睛都睜不開，眾人都覺得時機不對想回營。有一名老兵上前說：“這是天助我軍也！我們來到敵營，天刮大風(fēng)讓敵軍守衛(wèi)無法察覺我們侵入，等到我們完成任務(wù)歸營，正好遇上入城掠奪的敵軍，而我們位于上風(fēng)處，順風(fēng)而行，敵人卻逆風(fēng)而行，這是風(fēng)助我軍也。”
王越一聽立即下馬拜謝，得勝后，立刻升小兵為千戶。
［評譯文］
李愬平蔡州是利用下雪，狄青奪昆侖關(guān)是借天雨，而王越破大同則是趁暴風(fēng)，這三次戰(zhàn)役都是利用夜晚突襲成功。正是所謂“出其不意”??！威寧伯施恩千戶，是非常高明的手腕，而且能夠把功勞歸于小卒的氣度，比之當(dāng)年韓信拜服李左車也毫不遜色。在一般文臣之中，哪能多見這等豪爽人物？他的雄才大略與魄力，遠超出韓雍（謚襄毅）和楊一清（謚文襄）。即使一百個陳鉞這樣的人物也趕不上。
而像阿丑（明朝皇宮中一位善于說笑的宦官別名）在戲曲中把“兩鉞”（指王越和陳鉞。陳鉞曾任遼東巡撫，因附權(quán)宦汪直，為時論攻擊；王越亦附汪直，所以有此附會）并稱，這和《史記》中把老子與韓非子列為一傳一樣，都是不公平的。
811、爾朱榮
【原文】
葛榮舉兵向京師，眾百萬。相州刺史李神雋閉門自守。爾朱榮率精騎七千，馬皆有副，倍道兼行，東出滏口。葛榮列陣數(shù)十里，箕張而進。榮潛軍山谷為奇兵，分督將以上三人為一處，處有數(shù)百騎，令所在揚塵鼓噪，使賊不測多少，又以人馬逼戰(zhàn)，刀不如棒，密勒軍士，馬上各赍袖棒一枚，至戰(zhàn)時，慮廢騰逐，不聽斬級，［邊批：斬級大誤事。］使以棒棒之而已。號令嚴明，將士同奮，榮身自陷陣，出于敵后，表里合擊，大破之，擒葛榮，余眾率降。榮以賊徒既眾，若即分轄，恐其疑懼，乃普令各從所樂，親屬相隨，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喜悅，數(shù)十萬眾，一朝散盡。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領(lǐng)，隨便安置，咸得其宜。擢其渠帥，量才授用，新附者咸安。時人服其處分機速。
【譯文】
魏晉南北朝時葛榮聚眾百萬，朝京師進兵。相州刺史李神雋（后魏人，孝莊帝時，任吏部尚書）緊閉城門堅守不戰(zhàn)。
爾朱榮（字天寶）率精銳騎兵七千人，帶著備用的馬匹，日夜趕路東出滏口赴援。葛榮的軍陣綿長數(shù)十里，由兩冀圍成箕形前進。爾朱榮暗中在山谷埋伏襲兵，另外以每三名督將為一任務(wù)編組，負責(zé)指揮數(shù)百騎兵，命他們在各自的守備位置，策馬馳騁，揚起塵土、大聲喊叫，讓賊人弄不清楚己方到底有多少兵力。
為了爭取主動，爾朱榮調(diào)動人馬進行接近戰(zhàn)，又為了顧慮人在馬上對步兵作戰(zhàn)，刀劍不如棍棒便捷，并可避免大家爭功，搶斬首級，爾朱榮暗中下令，每名騎兵配備袖棒一支，于雙方交 戰(zhàn)時，無須砍下腦袋，用棒棒打。
號令既已嚴整，將士氣勢如虹，一聲令下，爾朱榮更親自沖入敵陣，由敵陣的后面與官軍前后夾殺，終于大破賊人，擒獲葛榮。葛榮的部眾也紛紛放下武器投降。
爾朱榮見葛榮部眾人數(shù)太多，若是立即下令分別管轄，怕賊人心生疑懼再生變，于是下令眾人可自行選擇部伍，或與親友相聚，不限制行動，命令公布后，人人歡欣不已，數(shù)十萬人在一天之內(nèi)都整編完畢。等大軍行到百里外后，才又再重新照個人才能，條件組編，而賊人的將領(lǐng)也都量才任用，使得歸順的賊人都能安心。
當(dāng)時人人稱贊爾朱榮處理事情明快果決。
812、劉江
【原文】
建文三年七月，平安自真定率兵攻北平，營于平村，離城五十里，擾其耕牧。世子督眾固守。上聞北平被圍，召劉江 ［宿遷人］問策。江 慷慨請行，遂與上約曰：“臣至北平，以炮響為號，一次炮響，則決圍；二次則進城。若不聞第三次炮響，則臣戰(zhàn)死矣。臣若得入城，守城者聞救至，勇氣自倍，宜令軍士人帶十炮，俟三次炮響后，為殿者放炮常不絕聲，則遠近皆謂大軍繼至，平安必駭散矣。”江 遂進兵，與安戰(zhàn)，悉如其策，大敗之。
永樂十七年，江 為左都督，鎮(zhèn)守遼東，巡視諸島，相度地形，以金州衛(wèi)金線島西北之望海堝，地高可望，諸島寇所必由，實濱海襟喉之地，請筑城堡，立煙燉了望。一日，了者言“東南夜舉火有光”，江 計寇將至，亟遣馬步官軍赴堝上小堡備之，令犒師秣馬，略不為意；以都指揮徐剛伏兵于山下，百戶姜隆帥壯士潛燒賊船，截其歸路，乃與之約曰：“旗舉炮鳴，伏兵奮擊。不用命者，斬！”
翌日倭賊二千余人，乘海鰌直逼堝下登岸，魚貫而行，如入無人之境，江 被發(fā)舉旗鳴炮，伏兵盡起，為兩翼而進，賊大敗，橫尸草莽，余眾奔櫻桃園空堡中。官兵環(huán)而攻之，將士欲入堡剿殺，江 不許，故開西壁以縱之，俾兩翼夾擊，生擒數(shù)百，斬首千余級，有遁入鰌者，悉為隆所縛，無一人得免。師還，諸將請曰：“明公見敵，意思安閑。及臨陣披鎧而戰(zhàn)，追賊入堡，不殺而縱之，何也？”
江 曰：“寇遠來必饑且勞，我以逸待勞，以飽待饑，固兵家治力之法耳。賊始魚貫而來，成長蛇陣，故作真武陣以鎮(zhèn)服之。賊既入堡，有死之心，我?guī)煿ブ?，寧無傷乎？故縱之出路而后掩擊，即圍城必缺之意耳。此皆在兵法，諸君未察乎？”
【譯文】
明惠帝建文三年七月，平安（小名保兒，為明太祖養(yǎng)子）從真定率兵進攻北平，大軍駐扎在平村，平村離北平只有五十里路，平安的部眾常常侵擾當(dāng)?shù)匕傩盏母痢Ｊ雷勇时娙藞允胤佬l(wèi)?；莸勐犝f北平被包皮圍，召劉江 （初名江，后改為榮，擊倭人有功，封廣寧伯）入宮詢問對策。
劉江 請求惠帝答應(yīng)他率兵救援，并且與惠帝約定：“臣到北平后，以炮聲為信號，第一聲炮響表示臣已破圍，第二聲炮響表示臣正率兵入城，若是聽不到第三聲炮響，就表示臣已經(jīng)戰(zhàn)死。若是臣能順利入城，守城的兵卒聽到援兵來，自然勇氣百倍，這時就命軍士攜帶十枚炮彈，等第三次炮聲響過后，令殿后的部隊，一枚接一枚發(fā)炮，讓遠近都認為援軍源源不斷的開到，如此一來，平安一定恐懼害怕而潰散?！?/p>
劉江 于是率兵進攻，一切照他與惠帝所約定的，果真大敗平安。
明成祖永樂十七年，劉江 官左都督，鎮(zhèn)守遼東，曾巡視附近各島，偵察地形，發(fā)現(xiàn)金州衛(wèi)的金線島西北的望海堝，地勢高，視野遼闊，且是往來各島間?？鼙亟?jīng)之地，位置險要，于是請求修筑城堡設(shè)立瞭望臺。
一天，瞭望員報告說：“東南方在夜晚有火光出現(xiàn)。”劉江 猜測這是倭寇進兵的先兆，立即派遣兵馬增援城堡戒備，一面犒賞士兵，表現(xiàn)出一副沒把倭寇放在眼里的姿態(tài)；另一面命都指揮史徐剛率兵在山下埋伏，并命百戶長姜隆帶領(lǐng)勇士暗中燒毀倭船，阻斷倭寇的退路。劉江 與各軍約定，以旗舉發(fā)炮為信號，所有埋伏的士兵，同時現(xiàn)身攻擊，有誰敢不奮勇作戰(zhàn)的，一律按軍法論斬。
第二天，倭寇二千多人，乘坐海鰍（戰(zhàn)船名）直逼望海堝。上岸后倭兵魚貫而行，就像進入無人之境。劉江 出其不意地舉旗鳴炮，埋伏的士兵盡出，由兩翼包皮夾倭寇，倭兵大敗，橫尸山野，殘余的倭寇潰逃入堡中櫻桃園。全軍的士兵包皮圍城堡攻擊，將士們想沖入堡中剿滅倭兵，劉江 卻不答應(yīng)，故意撤去西邊的圍兵，好讓倭兵突圍逃逸。這時才命官軍，由兩冀包皮夾，生擒數(shù)百倭寇，另外殺死數(shù)千人，也有倭寇想登戰(zhàn)船逃走，也都被姜隆擒獲，無一人能幸免。
得勝回來后，諸將問劉江 說：“元帥聽說倭兵來犯，表現(xiàn)出一副意態(tài)安閑的樣子，但對敵應(yīng)戰(zhàn)時，元帥又表現(xiàn)得勇猛威武，等到倭兵潰逃遁入城堡，元帥卻不但不許我軍入堡追殺，反而網(wǎng)開一面任其逃逸，這是什么原因？”
劉江 說：“倭寇遠道而來，士卒一定又餓又累，我軍以逸待勞，以飽待饑，這是兵家必勝之道。倭兵剛登岸入山時，排成一列，魚貫而行，所以我下令全力攻擊，威鎮(zhèn)敵兵。等倭兵逃進城堡，已有拚死一戰(zhàn)的決心，我軍如果攻堡，難保沒有傷亡，所以撤去西邊圍兵，好引誘倭兵突圍，而后再追擊，這就是‘圍城必缺’了，在兵法書上都有，諸位沒有看過嗎？”
813、馬隆
【原文】
晉泰始中，涼州刺吏楊欣失羌戎之和，馬隆陳其必敗。俄而欣敗后，河西斷絕。帝每有西顧之憂，臨朝嘆曰：“誰能為我討此虜，通涼州者?！甭∵M曰：“陛下若能任臣，臣能平之?！钡墼唬骸氨啬軠缳\，何為不任，顧卿方略何如耳？”隆曰：“陛下任臣，當(dāng)聽臣自任，［邊批：名言。］臣請募勇士三千人，無問所從來。率之鼓行而西，稟陛下威德，丑虜不足滅也。”乃以隆為武威太守。公卿僉謂不宜橫設(shè)賞募，帝不聽，隆募限要引弩三十六鈞、弓四鈞，立標(biāo)簡試，自旦至申，得三千五百人，隆曰：“足矣?！币蛘堊灾廖鋷爝x仗，并給三年軍資，［邊批，要緊。］隆隨西渡溫 水，虜樹機能等眾萬許，乘險遏隆，或設(shè)伏以絕隆后。隆依“八陣圖”作偏箱車，地廣則為鹿角車營，路狹則為木屋施于車上，且戰(zhàn)且前，弓矢所及，應(yīng)弦而倒。奇謀間發(fā)，出敵不意，轉(zhuǎn)戰(zhàn)千里，河西遂通。
【譯文】
晉武帝太始年間，涼州刺史楊欣與羌戎發(fā)生沖突，馬隆預(yù)測楊欣一定會失敗。不久，果然傳來楊欣戰(zhàn)死的消息，羌戎因此阻斷了通往河西的通路。
武帝為此憂慮不已，有一次在早朝時曾嘆息說：“有誰能為朕征討羌戎，打通與涼州之間的通路啊？”馬隆啟奏說：“陛下若是能信任微臣，交 付討蠻重任，微臣一定能討平羌戎?！蔽涞壅f：“如果賢卿有把握一定能平蠻，朕為什么不能將重任托付給賢卿？希望能聽聽賢卿有何對策?！瘪R隆說：“陛下既將重責(zé)托付微臣，一切當(dāng)聽臣安排。臣請招募三千名勇士，不問出身來歷，只要能為陛下竭忠盡力，微臣就帶領(lǐng)他們往西征戎。蠻戎又有什么可怕！”武帝答應(yīng)馬隆的請求，任命他為武威太守。朝中卿大夫們都認為不妥，不應(yīng)該格外以重賞招募士卒，武帝不聽。
馬隆規(guī)定應(yīng)募的勇士要能拉開三十六鈞（鈞為重量名，一鈞三十斤，四鈞為一石）的弓，及發(fā)射重達四鈞的箭，馬隆設(shè)置靶標(biāo)測試，從早到晚一共募得勇士三千五百人。馬隆說：“人數(shù)夠了?！苯又埱竽茏孕械杰娦祹焯暨x合用的武器，并要求發(fā)給夠三年用的后勤物資。
馬隆隨即率兵西渡溫 水，羌戎率眾萬人扼守險要，迎戰(zhàn)馬隆，甚而埋伏襲兵想阻斷馬隆的補給。馬隆依照八陣圖（此指諸葛亮所作，有洞當(dāng)陣，中黃陣，龍騰陣，鳥翔陣，連衡陣，握機陣，虎翼陣，折沖陣等），作偏箱車（戰(zhàn)車名，每車可載衣糧器械，配有槍炮弓弩刀牌甲士共十人），在寬廣的地形就用鹿角車（兵車名），碰到狹窄的路面就在車上架設(shè)木屋，一邊與羌人作戰(zhàn)，一邊向河西推進，敵人紛紛應(yīng)弦而倒。馬隆還常常出敵不意的發(fā)動奇兵攻擊羌戎，就這樣轉(zhuǎn)戰(zhàn)千里，終于打通晉與河西間的通路。
814、陶魯
【原文】
天順初，韓襄毅公征廣東峒賊，憂其險阻難下，方食躊躇，適新會丞陶魯直膳在側(cè)，公顧之，問曰：“丞揣我何意？”魯曰：“得非謀賊耶？”雍曰：“然，丞能為我擊賊否？”曰：“匪直能，且易耳。”［邊批：韓公異人，非大言不足以動之。］公怒曰：“吾部下文武百千人，熟視無可當(dāng)吾寄者，［邊批：真無當(dāng)。］若妄言，合笞！”魯不拜，抗言曰：“夫賊難攻者，非賊難也，我難其攻賊者也。公特未悉我能耳。”公異之，改容問曰：“若所將幾何而辦？”曰：“三百人足矣?！惫唬骸昂紊僖玻俊痹唬骸氨诰辉诙?。”公曰：“唯汝擇?！濒斈藰?biāo)式曰：“孰能力舉百鈞，矢射二百步者?！避娛糠彩迦f，其比于式者，才二百五十人，曰：“未也?！睆?fù)下令募數(shù)日，始足，魯乃為別將，日操練陣法，勞以牛酒，甘苦共之。士樂為死，率以先登，大破賊，斬首無算，所得賊穴中金帛，悉分給三百人，己無與者。［邊批：要緊。］賊聞陶家軍至，不遁即降，無敢抗。語有之：“一夫決，萬夫避?！睕r三百人乎？
［述評］
今塞下征兵，動數(shù)十萬，其中豈無三百人哉！誰為魯者？即有魯，誰為用魯者？噫！王弇州云：“魯機明內(nèi)運，而神觀不足，縣事多不治?；驈牧?、尉列見上官，時時昏睡，雖督榜不恤也。韓公威嚴擬王者，三司長吏見，長跪白事，懾悚失措。魯事之，若不為意，誠異人哉！”使在今日，先以不治事、不敬上官罷去久矣，孰知此丞之有用如是乎？
【譯文】
明英宗天順初年，韓雍出兵征討廣東峒賊（中國西南蠻夷，即峒徭），因峒蠻據(jù)守險要，一時難以攻克。
有一天，正在吃飯時，韓雍想到無法突破目前困境煩惱不已。正巧，縣丞陶魯（字自強，有智謀，善于安撫士卒，屢建奇功）也在一旁用飯，韓雍轉(zhuǎn)頭問他：“縣丞可知本帥在想什么嗎？”陶魯說：“無非是破蠻敗峒的對策。”韓雍說：“對，縣丞能為本帥擊敗峒蠻嗎？”陶魯答：“小丞不但能為元帥平蠻，而且輕而易舉?！表n雍生氣的說：“本帥轄有文武部屬不下千百人，也曾仔細觀察，找不到一個可以托付重任的人。你若胡 言亂語，就接受鞭打的處分?！?/p>
陶魯一聽，并沒有下跪謝罪，反而申辯說：“難克敵，并不是敵人難克，而是難在我們找不出克敵的人，元帥只是不明白我的本領(lǐng)，不是我故意胡 言亂語?！表n雍聽了陶魯?shù)慕忉尨蟾畜@異，于是神情嚴肅的問道：“縣丞平蠻需要多少兵馬？”陶魯答：“三百人足夠了?！表n雍說：“為什么兵力這么少？”陶魯答：“兵在精良不在人多。”韓雍說：“任憑縣丞挑選?！?/p>
于是陶魯公告比試錄取的兩個標(biāo)準(zhǔn)：能徒手舉重百鈞，射箭能遠達二百步。韓雍部眾有十五萬人，經(jīng)過比試合格者才二百五十人。陶魯說：“人數(shù)不夠。”于是再下令招募，經(jīng)過幾天，才募足所需的人數(shù)。
陶魯另立副將，日夜操練陣法，每天以酒肉慰勞受訓(xùn)的士兵，與他們同甘共苦，士卒都甘心為他效命。攻城時陶魯?shù)挠率恳慌e先登，大破夷蠻，其死傷無法計數(shù)，所鹵獲的金銀，絲帛全部分給三百勇士，自己絲毫不取。
爾后蠻夷一聽陶家軍至，無須交 手就自動投降，無人敢與陶家軍對抗，正是所謂“一人抱必死之心，萬夫都紛紛走避”，更何況是三百人都抱必死之心呢？
［述評譯文］
今天（明朝）討伐蠻夷，動輒出兵數(shù)十萬，難道其中找不出三百名抱定必死一戰(zhàn)的勇士？只是誰能像陶魯那般帶兵呢？即使有像陶魯這樣的人才，又有誰會重用他呢？唉！王弇州說：“陶魯足智多謀，但外表卻看不出來，治理縣政?；膹U政務(wù)，與眾官列隊晉見長官時，常打瞌睡，即使提醒他，他也毫不在意。韓雍治軍號令嚴明，本人更是具有王者威儀，一般官員見了他，總是跪著向他報告，一副手足失措的樣子。但陶魯卻仍漫不經(jīng)心，實在是怪人！假使陶魯生在今天，早就因為荒廢政務(wù)、不敬長官而被免職了，誰會知道這樣的縣丞有如此的才干？
815、韓雍
【原文】
天順初，兩廣亂，韓公雍往討。師次大藤峽，道隘，旁夾水田。有儒生、里老數(shù)百人，跪持香曰：“我輩苦賊久矣，今幸天兵至，得為良民，愿先三軍鋒?！惫徇吃唬骸笆墙再\也，為我縛斬之。”左右初亦疑。既縛而袂中利刃出，乃悉斷頸，截手足，刳腸胃，分掛箐棘中，累累相屬，賊大驚沮。
公嘗出兵，令五鼓戰(zhàn)，將領(lǐng)聞賊已覺，恐遲失事，二更即發(fā)，大破之。公賞其功，而問以違令之罪，以軍令當(dāng)斬，乃具聞?wù)堘?，曰：“萬一不用命而敗，奈何？”人謂公得將將之體。
［評］
街亭馬謖、好水川任福之?dāng)?，皆以違令致之。必不貪功，而后功成于萬全，公之慮遠矣。
【譯文】
明英宗天順初年，兩廣境內(nèi)有盜匪作亂，韓雍率兵平亂。大軍來到大藤峽時，前面路面狹窄，路兩旁盡是水田，只見有數(shù)百名書生打扮的百姓和耆老，手持案香跪在路旁，見了韓雍說：“我們受匪盜侵擾，生活困苦已經(jīng)有一段很長的時日了，今天總算老天有眼，派天兵來解救我們，又再能回到往日平靜的生活，因此我們愿意為大軍領(lǐng)路消滅匪盜，為大軍前鋒?！表n雍大聲怒叱說：“你們這些賊人，統(tǒng)統(tǒng)給我拿下斬首?！弊笥移鸪鯇n雍的命令還有些遲疑，等到從他們手袖中抽出兵器后才深信不疑，于是砍下賊人的腦袋，四肢，挖出他們的肝肺，分別掛在樹枝上，賊人見了，大為驚懼沮喪。
有一次韓雍下令士兵五更出擊，而將領(lǐng)們聽說賊人已有警覺，唯恐夜長夢多，延誤時機，所以二更時分就發(fā)兵，大破賊兵。事后，韓雍按功行賞，然而問到違抗軍令的罪責(zé)時，韓雍卻下令將違令者斬首，將領(lǐng)請求解釋原因，希望能予以赦免。韓雍說：“這次若不是因為軍士能奮勇應(yīng)戰(zhàn)，失敗了該怎么說？”有人說，韓雍深得帶將之道。
［評譯文］
馬謖（三國蜀漢人，字幼常，與魏將張郃戰(zhàn)于街亭，因違抗諸葛亮軍令而大敗。退守漢中，下獄而死）街亭之役，任福（宋人，字祐之）好水川之役，都是因違抗軍令而失敗的。身為將帥能不貪功才能立于不敗之地，韓雍治軍可說是思慮深遠。
816、李繼隆
【原文】
淳化中，李繼捧為定難軍節(jié)度使，陰與弟繼遷謀叛。朝廷遣李繼隆率兵討之。繼隆夜入綏州，欲徑襲夏州?；蛑^夏州賊帥所在，我兵少，恐不能克，不若先據(jù)石堡以觀賊勢。繼隆曰：“不然，我兵既少，若徑入夏州，出其不意，彼亦未能料我眾寡；若先據(jù)石堡，眾寡一露，豈能復(fù)進？”乃引兵馳入撫寧縣，繼捧猶未覺。遂進攻夏州，繼捧狼狽出迎，擒之以歸。
【譯文】
北宋太宗淳化年間，李繼捧（西夏人，太平興國年間率族人入朝稱臣，宋太宗授節(jié)度使，賜姓名趙保忠）授命為定難軍節(jié)度使，暗中卻與弟弟李繼遷（李繼捧族弟。繼捧歸順?biāo)纬螅^遷遁逃，遼人冊立為夏國王，宋命繼捧征討無功，于是招降，賜姓名趙保吉）勾結(jié)圖謀反叛。
朝廷命李繼?。ㄗ职詧D，屢建戰(zhàn)功）率兵平亂。李繼隆抵達綏州時已是夜晚，想直接襲擊夏州。有些將領(lǐng)認為，夏州是叛賊的大本營，我軍兵力薄弱，恐怕難以取勝，不如先占領(lǐng)石堡，了解敵我形勢后再進兵。
李繼隆卻說：“不然，正因我軍兵力少，若現(xiàn)在直接進攻夏州，叛賊一定料想不到，而叛賊也無法估計我軍的兵力；若是先占領(lǐng)石堡，敵眾我寡，情勢分明，哪能再進攻呢？”于是率兵急奔入撫寧縣，李繼捧還毫無警覺，等李繼隆軍隊進攻夏州時，李繼捧才倉皇應(yīng)戰(zhàn)，終于擒獲李繼捧，勝利回朝。
817、吳成器
【原文】
休寧吳成器由吏員為余姚主簿時，胡 梅林用兵之際，聞倭至紹興，欲擇能事者往探?？h令已遣丞，丞懼，不欲行。吳大言曰：“探一信便畏縮，況交 鋒耶？”丞以告令，令壯其言，薦于院，胡 公召見，問：“吳簿能探賊乎？”曰：“能?！惫唬骸叭艄芡?，當(dāng)以某部二千人畀汝，聽汝指揮。”吳曰：“不須如許，但容某自選擇，乃可從之?！眳怯诮虉隽⒏瘢x得五百人，帥之往。見所過山村俱束裝謀遁，吳諭之：“無畏，大兵隨后至矣。但爾曹須從我戒?！北娢ㄎ犆侵干介g草積，謂曰：“爾若遁，此皆非汝有，今與汝約，以炮聲為號，為我舉火焚之，我為爾殺賊?！北娫S諾，夜半行至陶家畈，探知倭船十三只泊河下，群倭擄掠既飽，聚飲村中，摟婦人而臥。乃分遣五百人殲其守船者，徙其舟，連舉大炮，山民如約，皆舉火，倭于夢中聞炮聲，驚起，則火光燭天，疑大兵至，爭竄至河下，已失舟，方彷徨尋覓，吳率眾呼噪而至，斬獲數(shù)百級，倭自此絕不敢犯紹興。胡 公上其功，隨升紹興府判，后升僉事。
［評］
如此吏員，恐科甲中亦不易得也。
【譯文】
明朝人休寧縣的吳成器本是小小吏員，后升至余姚縣主簿。當(dāng)時胡 梅林正想出兵平定倭亂，聽說倭人侵擾紹興，就想派一名能干機靈的人，到紹興打探情勢?？h令派縣丞前去，但縣丞卻滿心不愿意，吳成器見縣丞百般推辭，就大聲說：“只是前去打探消息就畏縮害怕，如果是要你沖鋒陷陣，那怎么辦呢？”縣丞把這番話轉(zhuǎn)述縣令，縣令非常欣賞吳成器的豪邁，于是把他推薦給胡 梅林。
胡 梅林召見他，并且問道：“你能為我到倭賊營地打探消息嗎？” 吳成器說：“能。”胡 梅林說：“如果你果真愿意前去，我撥兩千人給你，任你指揮?！眳浅善鞔穑骸安恍枰@么多人，只希望能讓在下自行挑選?！焙?梅林依他所要求，吳成器在校場貼出公告，經(jīng)過比試后選出五百人，一起前往紹興。
沿途經(jīng)過山村，村民見了他們，都收拾細軟想遁逃，吳成器面告村民說：“不要害怕，官軍隨后就到了，平定倭亂后，大家都能過太平日子。但現(xiàn)在你們必須要聽命于我?！北娙它c頭答應(yīng)。吳成器指著山上的積草說：“你們?nèi)籼幼撸@些草堆都不再屬于你們的了?，F(xiàn)在我和各位約定，以炮聲為信號，聽到炮聲，你們就為我放火燒，我為各位殺寇平亂。”眾人點頭答應(yīng)。
半夜時，吳成器率軍來到陶家河畔，探知有十三艘倭船停泊在下游。倭寇在大肆搶掠后，正在村中歡飲慶功，喝醉了就摟著女人睡覺。吳成器先派人殺了船上守衛(wèi)，解開纜繩讓船順?biāo)h流，接著連連發(fā)炮，村民一聽到炮聲，都照所約定的放火燒山，倭人在昏睡中驚醒，只見滿天火光，以為明朝派大軍圍剿，爭相竄逃到河邊，但船已流失，正慌張尋找時，吳成器已率兵喊殺而來，斬殺數(shù)百倭兵。
倭人從此不敢再侵擾紹興。
事后，胡 梅林奏報吳成器的戰(zhàn)功，晉升為紹興府判官，后累官至僉事。
［評譯］
像吳成器這樣有軍事才略的吏員，即使科舉選出的人里也難求得到。
818、王守仁
【原文】
王陽明以勘事過豐城，聞逆濠之變，兵力未具，亟欲溯流趨吉安。舟人聞濠發(fā)千余人來劫公，畏不敢發(fā)，公拔劍馘其耳，遂行。薄暮，度不可前，潛覓漁舟，以微服行，留麾下一人，服己冠服，居舟中。濠兵果犯舟，得偽者，知公去遠，乃罷。公至中途，恐濠速出，乃為間諜，假奉朝廷密旨，行令兩廣。湖襄都御史及南京兵部，各命將出師，暗伏要害地方，以俟寧府兵至襲殺。復(fù)取優(yōu)人數(shù)輩，各將公文置夾衣絮中，將發(fā)間，又捕捉偽太師家屬至舟尾，令其覘知，公即佯怒，牽之上岸處斬，已而故縱之，令其奔報。濠獲優(yōu)，果于衣中搜得公文，遂遲疑不發(fā)。公至吉安，調(diào)度兵糧粗備，始傳檄征兵，暴濠罪惡，濠知為公所賣，憤然欲出。公謂：“急犯其鋒，非計也。宜示以自守不出之形，必俟其出，然后尾而圖之。先復(fù)省城，以傾其巢。彼聞，必回兵來援，我則出兵邀而擊之，此全勝之策?！卞┕谷颂焦怀觯肆舯f余守省城，而自引兵東下，公聞濠已出，遂急促各府兵，刻期會于豐城，時濠兵已圍安慶，眾議宜急往救，公謂：“九江 、南康皆已為賊所據(jù)，而南昌城中精悍萬余，食貨重積，我兵若抵安慶，賊必回軍死斗，安慶之兵僅足自守，必不能出而夾攻。賊令南昌兵絕我糧道，九江 、南康合勢撓攝，而四方之援又不可望，事其危矣！今我?guī)燇E集，先聲所加，城中必恐，并力急攻，其勢必下，此孫子救韓趨魏之計也！”偵者言：“新、舊廠伏兵萬余，以備犄角?！惫脖鴱拈g道襲破之，潰卒入城，城中知王師雨集，皆大駭，遂一鼓下之，濠聞我兵至豐城，即欲回舟，李士實諫，以為，必須徑往南京，既登大寶，則江 西自服。”濠不聽，遂解安慶之圍，移兵泊阮子江 ，為歸援計。公聞濠兵且至，召眾議之，眾云：“宜斂兵入城，堅壁待援。”公曰：“不然，彼聞巢破，膽已喪矣，先出銳卒，要其惰歸，一挫其銳，將不戰(zhàn)而潰，所謂‘先聲有奪人之氣’也?！蹦酥甘谖槲亩ǖ确铰裕纫杂伪T之，復(fù)佯北以致之，俟其爭前趨利，然后四面合擊，伏兵并起，又慮城中宗室或內(nèi)應(yīng)為變，親慰諭之，出給告示，凡脅從者不問，雖嘗受賊官職，能逃歸者，皆免死，能斬賊徒歸降者，皆給賞，使內(nèi)外居民及鄉(xiāng)導(dǎo)人等四路傳布。又分兵攻九江 、南康，以絕其援。于是群力并舉，逆首就擒。
［按］
陳眉公《見聞錄》，謂宸濠之?dāng)?，雖結(jié)于江西，而實潰于安慶。雖收功于王陽明，而實得力于李梧山。李諱充嗣，四川內(nèi)江 人，正德十四年巡撫南畿，聞宸濠請增護衛(wèi)，嘆曰：“虎而翼，禍將作矣?！彼炝﹃惙礌睿⒆h難之。公乃旦夕設(shè)方略，飭武備，以御賊為念。謂安慶畿輔，適當(dāng)賊沖，非得人莫守。當(dāng)諸將庭參，于眾中獨揖指揮使楊銳而進之曰：“皖城保障，委之于子。毋負我！”十五年，賊兵陷九江 ，公自將萬人，屯采石，以塞上游之路。飛檄皖城，諭以忠義。銳感激思奮，相機應(yīng)敵，發(fā)無不捷。
節(jié)發(fā)間諜火牌云：“為緊急軍情事，該欽差太監(jiān)總兵等官，統(tǒng)領(lǐng)邊官軍十萬余，一半將到南京，一半徑趨安慶。并調(diào)兩廣狼兵，湖廣土兵，即日水陸并進，俱赴安慶會集，刻期進攻江 西叛賊。今將火牌飛報前路官司，一體同心防守，預(yù)備糧草，聽候應(yīng)用等因?！?/p>
宸濠舟至李陽河，遇火牌，覽之驚駭，由是散亡居半，繼又發(fā)水卒千人，盛其標(biāo)幟，乘飛艦百余艘，鼓噪而進，聲為安慶應(yīng)援，城中望見，士氣百倍，銳即開門出敵，水陸夾攻，賊遂大潰。
時宸濠營于黃石磯，聞敗將遁，公自將兵逐北，宸濠奔入鄱陽湖，適遇巡撫王公陽明引兵至湖，遂成擒焉。后論功竟不及公，胡 御史潔目擊其事，特為論列，不報，故今人盛稱陽明，而不及梧山，亦有幸有不幸歟？
［又按］
宸濠兵起，聲言直取南京，道經(jīng)安慶，太守張文錦與守備楊銳等合謀，令軍士鼓噪登城大罵，激怒逆濠，使頓兵挫銳于堅城之下。而陽明得成其功，雖天奪其魄，而張、楊諸公之智，亦足述矣。
【譯文】
王陽明（即王守仁，字伯安，世稱陽明先生）撫南贛時，路經(jīng)豐城，聽說朱宸濠（明宗室，武宗時占領(lǐng)南昌起兵，欲進占南京，帝派王守仁巡撫南贛，后兵敗被擒，誅于通州）發(fā)兵叛亂，由于王守仁兵力不足，因此想盡快溯江 趕往吉安征調(diào)兵力）。船家聽說朱宸濠派出一千多人，想要截殺王守仁，都害怕得不敢搭載他，王守仁拔劍割下船家一只耳，船家才不得不發(fā)船。
傍晚時分，王守仁估量自己無法再搭乘大船繼續(xù)往前行，于是暗中雇了一條小漁船，換上普通百姓的衣服，留下一名屬下，穿上自己的朝服，繼續(xù)留在大船上。朱宸濠果然派人攔阻搜捕，抓到那名假扮的王守仁，才知道真的王守仁早已走遠，這才作罷。
王守仁在往吉安途中，怕朱宸濠在短時間內(nèi)會揮兵進攻南京，于是想出一個反間計，假裝身奉朝廷密旨，被任命為兩廣湖襄都御史，統(tǒng)領(lǐng)兩京兵部，一面命各將率眾埋伏在各出入要道，見到寧王府朱宸濠的兵卒就襲擊格殺。王守仁又召來樂工，暗中在他們所帶的行李，夾衣中，放置公文，這一幕故意讓朱宸濠的太師家屬看見，然后王守仁故意生氣要斬殺他們，等他們被綁縛法場準(zhǔn)備行刑時，卻又故意制造機會，好讓他們乘隙逃走，奔至朱宸濠處將所見報告朱宸濠。朱宸濠捕獲樂工，果然在他們行李中搜到公文，于是猶疑不敢貿(mào)然進兵南京。
王守仁到了吉安后，急忙征調(diào)兵馬糧草，這才揭發(fā)朱宸濠罪行，昭告天下，共同討平叛賊。朱宸濠才明白被王守仁蒙騙了，立即發(fā)兵，想剿滅王守仁。王守仁知道此時與朱宸濠硬碰硬并非上策，應(yīng)該擺出堅守不戰(zhàn)的姿態(tài)，等朱宸濠率軍往他地時，再尾隨其后，創(chuàng)造良機。王守仁認為，首要之務(wù)應(yīng)先光復(fù)南昌，攻擊朱宸濠的老巢，朱宸濠一定回兵來救，這時再出擊迎戰(zhàn)，如此才是必勝的上策。
朱宸濠果然派人偵察王守仁的動向，知道王守仁堅守不戰(zhàn)，于是留下一萬名的部眾防衛(wèi)南昌，而自己卻率大軍東下。王守仁聽說朱宸濠已率兵東下，就急忙下令各府兵馬，立即在豐城會師，當(dāng)時朱宸濠的大軍已包皮圍安慶，諸將都認為應(yīng)該救援安慶。王守仁說：“九江 、南康都已被朱宸濠攻陷，而南昌城中有一萬名精兵，糧食充足，我軍若是前往安慶救援，叛賊一定拚死迎戰(zhàn)，而安慶的兵力僅能自保，不能出城與我軍配合夾擊叛賊。如果叛賊命南昌派兵斷絕我軍糧道，再聯(lián)合九江 、南康的兵力夾擊我軍，我軍若得不到外地援軍，情勢就非常不利?，F(xiàn)在我軍會師豐城，聲勢奪人，南昌賊兵必心生恐懼，我軍合力進攻，必能一舉破城，這是《孫子兵法》中圍魏救趙的計謀。”
這時探員報告，新舊廠附近，各有伏兵共計萬人，互為犄角之勢。于是王守仁下令由小路襲擊，賊兵潰敗，退入城中，王守仁再率兵攻城，城中人在聽說各路官軍大會師時，已人心動搖，再見王守仁率兵攻城，也就一攻而破。朱宸濠聽說官軍會師豐城，就想搭船回城，李士實（官至右都御史，善作詩畫，因歸附朱宸濠被誅）諫阻說：“下官認為不如直接進攻南京，奪得天子之位，江 西自然歸服。”但朱宸濠不聽，從安慶撤軍，先駐扎阮子江 邊，策劃救援南昌。
王守仁聽說朱宸濠班師救援，就召集諸將商議，諸將說：“我們不如退兵入城，堅守不戰(zhàn)，等待援軍前來?！蓖跏厝收f：“不可，賊兵聽說老巢已破，已經(jīng)喪膽，先讓他們所派出的精兵無功而退，挫他們的銳氣，接著賊兵就會不戰(zhàn)而敗，這就是所謂‘先發(fā)制人’，能夠奪人氣勢?！庇谑侵甘疚槲亩ǖ戎T將應(yīng)戰(zhàn)的方略，先以游擊兵誘敵，然后假裝不敵敗走，等賊兵為搶功追擊時，埋伏的士卒再群起圍攻。王守仁又顧慮城中的皇室宗親，或許仍是朱宸濠的內(nèi)應(yīng)，于是親自一一的拜訪他們，并且出示公文告示，凡過去曾受朱宸濠脅迫而為內(nèi)應(yīng)者，一律不予追究；雖曾接受朱宸濠任命的官職，現(xiàn)在能投誠反正者，也一律免去死罪；而能殺叛賊者，都論功行賞。王守仁命人將此告示四處張貼散布，另一方面又派兵分攻九江 、南康，以斷絕兩地的救援，終于群策合力擒獲朱宸濠。
［按譯文］
陳眉公（陳繼儒）《見聞錄》記載，
朱宸濠兵敗雖結(jié)束于江 西，實際上卻是在安慶種下敗因，雖然戰(zhàn)功首推王守仁，實際上卻應(yīng)歸功李梧山。李梧山又名充嗣，四川內(nèi)江 人。正德十四年，巡撫南畿時，聽說朱宸濠請求增加護衛(wèi)，嘆息說：“猛虎添翼，恐怕有兵禍要發(fā)生了?！庇谑巧蠒鴺O力反對。但大臣們卻不贊同。
李梧山日夜加緊防備，整飾軍伍，時時刻刻不忘御賊。他認為安慶位置正當(dāng)要沖，一定要選擇適當(dāng)?shù)膶㈩I(lǐng)防守。當(dāng)滿朝武將齊集參拜時，獨獨向皇帝推薦楊銳（字進之，守備安慶。朱宸濠反，東下至安慶。楊銳日夜抵御，知朱宸濠率兵十萬，戰(zhàn)船相連六十余里，召募勇士暗劫賊營，朱宸濠大驚解圍而去。），說：“我把保衛(wèi)皖城的重任托付給你，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p>
正德十五年，朱宸濠攻陷九江 。李梧山一面派一萬名士兵在上游堆積石塊，以堵塞上游之路，一面派人緊急通知皖城戒備，并以忠孝節(jié)義勉勵楊銳。楊銳在感激之余，更加惕勵奮發(fā)，相機應(yīng)變，戰(zhàn)無不勝。另外偽造火牌令說：“因軍情緊急，特命欽差太監(jiān)為總兵，統(tǒng)領(lǐng)官軍十余萬人，一半派赴南京，一半派赴安慶。并征調(diào)兩廣狼兵，湖廣士兵，即日起分由水、陸同時出發(fā)，在安慶會師。限期進攻江西、剿滅叛賊。今日以火牌飛報，前路各將領(lǐng)需同心一體防守戒備，屯積糧草，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敝戾峰┑膽?zhàn)船行至李陽河，截下火牌，一看之下，大為驚慌，賊兵散亡一半。
李梧山又派一千水兵，搭乘百艘船艦，在船上升起軍旗，命船上軍士大聲叫喊，為安慶聲援，城中守兵看到之后，士氣大振。楊銳立即打開城門率兵迎敵，水陸兩路夾攻，賊兵大潰而
逃，當(dāng)時朱宸濠在黃石磯扎營，聽說士兵潰逃，就趁夜遁逸，李梧山又親自率兵追擊，朱宸濠逃至鄱陽湖，正巧碰上王守仁率兵到鄱陽湖，于是被擒。
后世論功竟不提及李梧山，御史胡 潔曾目睹整個事件發(fā)生的經(jīng)過，還特別論述，但并沒有奏稟朝廷。以一般人只大大稱贊王守仁，卻遺忘李梧山的功跡。唉，人幸運與否的差異真大?。?/p>
［又按譯文］
冬朱宸濠兵變之初，曾表明要直攻南京。路經(jīng)安慶時，太守張文錦與守備楊銳等人商議，下令軍士大聲叫喊，并且登上城樓辱罵朱宸濠，使得朱宸濠因憤怒轉(zhuǎn)而攻城，因此朱宸濠大軍受挫于楊銳死守的安慶城下，最后王守仁能一舉擒獲朱宸濠，朱宸濠之?dāng)‰m是天意，但張文錦，楊銳等人的智謀，也值得稱道。
819、楊銳
【原文】
楊銳守備九江 、安慶諸郡，既獲江 賊，監(jiān)司喜，公曰：“江 賊何足憂，所虞者豫章耳！”意指宸濠也。又謂九江 為鄱陽上流，不可恃，湖最要害，當(dāng)以九江 中左所一旅，置戍于湖口縣之高嶺，可以遠望，有警即可達。乃繪圖呈南部及各臺，又請造戰(zhàn)艦若干艘，習(xí) 水戰(zhàn)于江上。城中治兵食，多浚井。聞寧濠變作，先引軍設(shè)鉤距于江 側(cè)，禁勿泄，比寇至，船二百余艘抵岸，為鉤距所破。寇攻城后敗去，濠泊船南岸，聞不克，大怒，率眾分攻五門，各首舉木為蔽，甚急，公裂帛布覆紙裹火藥千數(shù)，散投所蔽木上，火發(fā)，盡棄走，火光周匝不絕，寇無所遁?？軓?fù)于北濠結(jié)木為棧，與城接，挾兵而進。城中大驚，公曰：“事急矣！”乃詭以“大將軍”火銃實石被緋，金鼓迎置城上，寇兵望見，驚懼未進。潛使一卒從間道出，燒棧絕?？鼙娊饨Y(jié)，且溽暑，力憊，夜鼾睡去。公募善泅者數(shù)人，于船中聞鼾聲即斬首，絕其纜，放之中流；又遣一二強卒，突入岸上營，舉火炮，城上應(yīng)之，乘勝捕殺。聲震數(shù)里，濠浩嘆出涕，舉帆順風(fēng)而返。
［注］
安慶不守，則陽明之功不成，故以楊銳附陽明之后。
【譯文】
楊銳鎮(zhèn)守九江 、安慶等城，在緝捕水盜后，監(jiān)司（官名，監(jiān)察州郡之官）很高興。楊銳說：“水盜不值得煩惱，我顧慮的只有朱宸濠?！庇终f九江 鎮(zhèn)位居鄱陽湖上游，不足以憑恃，反倒是鄱陽湖位置險要，所以建議在九江 守備軍中，撥出一旅的兵馬，戍守湖口縣的高地，可以監(jiān)視整個湖面，萬一有不尋?；蚓o急的狀況，也能立即掌握情況。楊銳將守備的計劃呈報朝廷及各府臺，另外又請求建造多艘戰(zhàn)艦，在江 上訓(xùn)練士兵熟悉水戰(zhàn)。而在城中也令百姓屯積糧食，開鑿深井，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
在聽說朱宸濠起兵叛變后，楊銳先率兵在江 邊秘密設(shè)置鐵鉤，等叛賊的二百艘戰(zhàn)船靠岸時，船只都被鐵鉤破壞，接著，叛賊攻城又告失敗。朱宸濠的座船停靠在河的另一岸邊，聽到攻城失利非常生氣，于是命眾賊分攻五個城門，舉木蔽頂，全力攻擊，一時情勢危急。楊銳命人將棉布撕裂包皮裹火藥，再覆以紙張，做成數(shù)千枚火藥包皮，引火散投在蔽木上，一時火光四起，叛賊失去蔽護，死傷慘重。
接著，叛賊又在北面的城溝以木架筑棧道，想連接城內(nèi)，由棧道攻城。一時城中人心惶惶，楊銳認為事情緊急，于是心生一計，假裝把大火銃填滿石塊，并排列在城墻上，欺瞞賊兵。叛賊望見巨銃如林，果然不敢強攻。楊銳又暗派一名士卒由小道偷溜出城，焚毀棧道，斷絕叛賊由棧道攻城的意圖。
這期間正是大熱暑天，人容易疲倦，一躺下便鼾聲四起，楊銳召募善于游泳的士兵，趁夜溜上賊船，聽見鼾聲就割下人頭，再割斷纜繩，讓賊船順?biāo)h流。楊銳又派一兩名體型壯碩的士兵，潛入岸邊賊營，四處發(fā)放火炮，城中聞聲，也放炮應(yīng)之，乘勝捕殺賊兵，殺聲遠震數(shù)里。
朱宸濠浩嘆地流下眼淚，升帆順風(fēng)退走。
［注譯文］
如果楊銳不能堅守安慶城，那么王守仁就無法順利擒賊，成就大功，所以將楊銳的事跡附在王守仁之后。
８２０、沈希儀
【原文】
沈都督希儀，初為右江 參將。右江 城外五里即賊巢，賊詗者耳目遍官府，即閨闥中稍動色，賊在溪沿數(shù)百里外輒知。希儀至，顧令熟瑤恣出入，嬉游城中，而求得與瑤通商販者數(shù)十人，厚撫之，使為詗。［邊批：軍中用詗，是第一義。］于是賊動靜聲息，顧往往為我所先得。
每出剿，即肘腋親近不得聞。至期鳴號，則諸兵立集聽令，［邊批：曹瑋后身。］令曰：“出某門?！逼祛^即引諸軍貿(mào)貿(mào)行。問旗頭，旗頭自不知，頃之扎營，賊眾至，戰(zhàn)方合而伏又左右起，賊大敗去。已賊寇他所，官軍又已先在，雖絕遠村聚，賊度官軍所不至者，寇之，軍又未嘗不在，賊驚以為神。即官軍亦不知希儀何自得之也。所剿必其劇巢，縛管繩為記，無妄殺。得婦女牛畜，果鄰巢者，悉還之。唯陰助賊者，還軍立剿，曰：“若奈何陰助賊戰(zhàn)？”或刀弩而門瞷者，曰：“罰若牛五，若奈何刀弩瞷我?guī)煟俊庇谑琴\驚服。無敢陰助賊及門瞷者。
常欲剿一巢，乃佯臥病，所部入問病，謝不見。明日入問，希儀起曰：“吾病，思鳥獸肉，若輩能從我獵乎？”［邊批：裴行儉襲都支。］即起出獵，出賊一二里而止?fàn)I，軍中乃知非獵也。最后計擒其尤黠猾善戰(zhàn)者，支解之，四懸城門，見者股栗。
常以悲風(fēng)凄雨，天色冥冥夜，察諸賊所止宿，散遣人赍火若炮，衣毳帽，與草色同，潛賊巢中，夜炮舉，賊大駭曰：“老沈來矣！”挈妻子逃至山頂，兒啼女咷，往往寒凍死，或觸崖石死，妻子相怨：“汝作賊何利至此？”
明詗之，則寂無人，已相聞，愈益驚；陰詗之，則老沈固在參府不出也。［邊批：的是鬼神不測。］自此賊膽落。
或易面為熟瑤，而柳城旁一童子牽牛行深山，無敢詗者矣。后熟瑤既聞公威信，征調(diào)他巢，雖懼仇，不敢不往，甚而大雨，瑤懼失期，泅溪水以應(yīng)。論者以為自廣西為將，韓觀、山云之倫，能使瑤不為賊，希儀則使瑤人攻賊，前此未有也。
【譯文】
明朝名將沈希儀（字唐佐，官拜都督）最初任官右江 參將。那時右江 城外五里處即是賊巢，賊人的密探把官府的一舉一動全探聽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官員家中的芝麻小事，住在數(shù)百里外山洞里的盜匪也一清二楚。
沈希儀到任以后，首先準(zhǔn)許熟徭（漢化的徭族）自由 出入城內(nèi)，接著招撫與徭人交 易的數(shù)十名商人，給予他們優(yōu)厚的報償，讓他們充當(dāng)間諜。從此盜賊的一舉一動，官府也都能了如指掌，得占先機。
沈希儀每次出兵剿賊，事先連最親信的部屬也不知道，臨時鳴號通知全軍將士集合聽令，令曰：“由某個城門出城?！标犖橛烧破旃賻ьI(lǐng)，至于目的地是哪里，卻連掌旗官也不知道。到了時候命令扎營，大批盜匪開到時，沈希儀才快速部署，完成埋伏，再突然從左右發(fā)兵，讓盜匪措手不及，大敗而逃。然后當(dāng)賊兵移軍他處，襲擊某個村落時，卻發(fā)覺官軍早已先一步在村落守候了，即便是最偏遠的村落，賊兵有十足的把握官軍不會前來圍剿，可是卻往往又陷入官軍的陷阱，使賊兵不由驚呼神軍。就連官軍自己也不明白，沈希儀為什么料事如神。
沈希儀在剿滅賊巢之前，必先打探清楚賊巢所在，用管繩作記號，以避免殺錯，擄獲了婦女和牲畜，如果查明確屬鄰村的，立即予以遣還，只有暗中勾通、協(xié)助賊人的百姓，立刻加以剿滅，并責(zé)備他們：“為什么去幫助賊匪攻擊善良百姓呢？”或發(fā)現(xiàn)有人在門后拿著刀劍，弓箭偷偷地窺伺，想伺機偷襲的通敵者，立刻加逮捕，并告誡道：“你為什么要拿著武器隨時窺伺我們呢，罰你出五頭牛犒軍?！庇谑琴\匪驚服，再也沒人敢私下通敵和窺伺而動了。
沈希儀一旦決定了殲滅賊巢的計劃，便裝病躺在床 上休息，部下前來探視，他都推辭不見。第二天，又有部屬前來探病，他才起身說：“我生病，胃口不好，想吃點野味開胃，你們愿不愿意跟我出去打獵？”于是率領(lǐng)部下出獵，當(dāng)晚就在離賊營一、二里處扎營，這時將士才明白沈希儀根本不是真的要打獵，最后終于用計擒服賊營中最狡猾善戰(zhàn)的賊兵，把他們的尸首肢解后，懸在城門示眾，看見的人都為之心驚膽戰(zhàn)。
沈希儀經(jīng)常在大風(fēng)雨的夜晚，偷偷偵查賊人宿營的地方，然后派遣軍士攜帶火炮，穿戴上與草同色的衣帽，潛入賊營，到午夜時就點火發(fā)炮，賊兵莫不驚慌失措，一邊高喊，老沈來了！”一邊拚命往山頂上跑，一時之間，孩子哭，老婆叫，再加上正是天寒地凍的季節(jié)，很多賊人都被活活凍死，也有的被落石砸死，因此不少賊人的妻子，都埋怨丈夫：“你加入賊黨究竟有什么好處？”第二天天亮，賊兵派人回巢查探，發(fā)現(xiàn)老巢中竟空無一人，驚訝究竟昨夜是誰偷襲。再派人到城中打探，老沈仍高坐參將府衙，根本不曾外出。
從此賊人更為喪膽，紛紛出山歸順，或易服為熟徭，即使是柳城旁的一個孩童牽牛入山，都不會再有徭賊騷擾。
后來，熟徭人知道沈公的威信，每當(dāng)聽到沈希儀征調(diào)他們攻擊其他徭賊時，雖然擔(dān)憂與他徭結(jié)仇，但不敢不往，有時候碰到天雨山路難行，他們怕誤了集合時間，常冒險渡急湍跑步前往報到。
后人曾評論，曾任廣西邊將的韓觀、山云（山青之子）等人，雖能使徭人不與漢人為敵，但唯有沈希儀能使徭賊自相攻殺，這種事過去從未發(fā)生。
821、趙臣
【原文】
岑璋者，歸順州土官也，多智略，善養(yǎng)士。田州岑猛，其婿也。猛不法，督撫上反狀，詔諸土官能擒馘猛者，賜秩一級，畀半地；黨 助者并誅。都御史姚鏌將舉兵，而慮璋合謀，咨于都指揮沈希儀，沈知部下千戶趙臣與璋善，召臣問計，曰：“微聞璋女失寵 ，璋頗恨猛，吾欲役璋破猛，如何？”臣對曰：“璋多智而持疑，直語之，必不信，可以計遣，難以力役也?！鄙蛟唬骸坝媽渤?？”臣曰：“鎮(zhèn)安、歸順，世仇也。公使人歸順，則鎮(zhèn)安疑；使人鎮(zhèn)安，則歸順疑。公若遣臣征兵鎮(zhèn)安，璋必邀臣詢故，而端倪可動也?！鄙蛉缬嬊渤?，臣枉道詣璋所，坐而嘆息。璋叩之，不言，明日，璋置酒款臣，固叩之：“軍門督過我耶？璋受侮鄰仇，將逮勘耶？”臣皆曰：“否，否?！辫坝?，乃挽臣臥內(nèi)，跪叩之，臣潸然泣下，璋亦泣，曰：“嗟乎趙君！璋今日死即死耳，君何忍秘厄我？”臣曰：“與君異口駢心，有急不敢不告，今日非君死，即我死矣！”璋曰：“何故？”臣曰：“軍門奉旨征田州，謂君以婦翁黨 猛，將檄鎮(zhèn)安兵襲君。我不言，君必死矣；我言之，而君驟發(fā)，敗機事，我必死，是以泣耳?！辫按篌@，頓息曰：“今日非趙君，我族矣！”遂強臣稱病，留傳舍，而亟遣人馳軍門，備陳猛反狀?？植?，愿自效。沈許之，遂以白鏌，鏌始專意攻猛。
猛子邦彥守王堯隘，璋陽遣千人助之，使為內(nèi)應(yīng)，皆以寸帛綴裾為識，而潛以告沈。時田州兵死守隘，眾莫敢前，沈獨往，戰(zhàn)三合，沈以奇兵千余騎間道繞隘側(cè)，旗幟閃閃，歸順兵呼曰：“天兵從間道入矣?！保圻吪褐煨蜷g秦兵類此。］田州兵驚潰，沈乘之，斬首數(shù)千，邦彥死。猛聞敗，欲自經(jīng)，璋誘之，使走歸順，奉以別館。［邊批：多事。］而別將胡 堯元等嫉沈功，［邊批：可恨。］欲以萬人擣歸順。璋先覺之，遣人持百牛千醞，迎軍三十里，謂堯元曰：“昨猛敗，將越歸順走交 南，璋邀擊之，猛目集流矢南去，不知所往，急之，恐糾虜為變，幸緩五日，當(dāng)搜致?！眻蛟S之。璋復(fù)構(gòu)茅舍千間，［邊批：有用之才。］一夕而訖。諸軍安之，無進志，璋還詭猛曰：“天兵退矣，然非陳奏不白?！泵驮唬骸叭?，顧安得屬草者？”璋即令人為猛具草，促猛出印封之，既知猛印所在，乃置酒賀猛，鼓樂殷作，酒半，璋持鴆飲猛曰：“天兵索君甚急，不能相庇。”猛大呼曰：“墮老奸矣?！彼祜嬎幩?。璋斬其首，并印從間道馳詣軍門。而斬他囚貫猛尸，詣擲諸軍，諸軍囂爭，擊殺十余人，飚馳軍門，則猛首已梟一日矣。諸將大恚恨，遂浸婬毀璋，而布政某等復(fù)陰害鏌，倡言猛實不死，死者道士錢一真也。御史石金遂劾鏌落職，［邊批：好御史。］而希儀等功俱不敘。璋怏怏，遂黃冠學(xué)道。［見田汝成《留青日札》］
［述］
田汝成曰：“岑猛之伏誅也，岑璋掎之，趙臣啟之，沈希儀王之，而功皆不錄，其何以勸后？兩廣威令浸不行于土官，類此。書生無遠略，瑣瑣戚戚，興逸參也，寧惜軍國重輕哉！”
王弇州一代史才，其敘岑猛事，亦云猛實不死，豈惑于石侍御之言耶？李福達之獄，朝是暮非，迄無確見。不知異日又何以定真?zhèn)我玻?/p>
【譯文】
岑璋是明朝歸順州的土官，聰明多謀略，深懂帶兵之道。田州的岑猛是他的女婿。岑猛觸犯律令，督撫奏告岑猛罪行，皇帝下詔諭各州土官若能擒獲岑猛首級，加爵一級，另賜岑猛一半的田地，若與岑猛勾結(jié)，則一律格殺。
都御史姚鏌（字英之）準(zhǔn)備出兵征討岑猛，想與岑璋合作，于是與都指揮沈希儀商議。沈希儀知道部屬中有個千戶長叫趙臣的，一向和岑璋交 情不錯，于是召來趙臣商議，說：“我聽說岑璋的女兒婚后似乎并不幸福，為了女兒的事，岑璋對岑猛很不諒解，我想借岑璋助我俘獲岑猛，你看如何？”
趙臣說：“岑璋為人聰明但生性多疑，若是直說，他一定不相信，所以只能用計勸服，不能強行命令?！?/p>
沈希儀說：“該怎么辦呢？”
趙臣說：“鎮(zhèn)安、歸順兩州是世仇，大人派人前往歸順州，那么鎮(zhèn)安一定起疑；派人到鎮(zhèn)安，那么歸順又會疑心。所以若大人派我到鎮(zhèn)安征兵，岑璋一定會問我去鎮(zhèn)安做什么，我就可見機行事了。”
沈希儀就照計行事，趙臣故意繞道拜訪岑璋，但見了岑璋卻只是不斷嘆氣，卻不說話，岑璋問他，他也不回答。第二天，岑璋準(zhǔn)備了酒菜款待趙臣，問趙臣：“我得罪了沈都指揮史嗎，還是我犯了罪您要逮捕我？”
趙臣只連連說：“不是，不是，都不是?！?/p>
于是岑璋愈是疑心，挽著趙臣進入內(nèi)室后，跪在趙臣面前，趙臣流著眼淚，岑璋也哭著說：“先生，今日就是要我岑璋死，那我也認了，何苦要瞞我呢?！?/p>
趙臣說：“與您雖非一家人，但也相交 甚深，今天有緊急事不敢不告訴你，恐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p>
岑璋說：“到底發(fā)生什么事?！?/p>
趙臣說：“元帥奉旨出征田州，有人說先生是岑猛岳父，一定是岑猛同黨 ，現(xiàn)在發(fā)公文到鎮(zhèn)安，征兵攻先生，我不告訴你，你一定死；我現(xiàn)在告訴你，萬一先生突然發(fā)兵叛變，泄露軍機，我也一定按軍法處死，所以才難過流淚?！?/p>
岑璋驚訝得頓腳嘆息說：“今天要不是先生，我全族的人都完了?！庇谑菑娨w臣稱病留宿家中，一面急忙派人前往都指揮史所，列舉岑猛的罪狀，說明不愿受岑猛連累，愿意投效官軍。沈希儀接受岑璋的請求，將此事告訴都御史姚鏌，于是姚鏌全力攻伐岑猛。
岑猛的兒子名叫邦彥，率眾防守隘道，岑璋表面派一千人相助，實際是做官軍內(nèi)應(yīng)，以在衣擺縫上一寸的帛布為識別標(biāo)幟，暗中向沈希儀通風(fēng)報信。當(dāng)時田州兵死守隘道，官軍不敢貿(mào)然進攻，沈希儀帶著一千名騎兵，由小道繞路從隘道側(cè)邊進攻，看到飄動的軍旗，再聽到歸順兵大聲叫道：“天兵從小路攻入隘道了！”田州兵不由得震驚而潰散，沈希儀乘勝追殺，死傷數(shù)千人，岑邦彥也難逃一死。
岑猛聽說戰(zhàn)敗，想自殺，岑璋卻說服他先到歸順，住在別館中，而副將胡 堯元等人嫉妒沈希儀的戰(zhàn)功，想帶兵一萬直搗歸順。岑璋察覺后，立即派人帶著百頭牛及千醰好酒，在三十里外迎接胡 堯元等人，對胡 堯元說：“昨天岑猛大敗，他打算率殘眾，經(jīng)由歸順往交 南方向走，我出兵攻擊，他眼睛中箭后，現(xiàn)在不知逃往哪個方向，官軍若是急急追捕，我怕又生亂事，能否給我五天的時間，我一定將他擒下送給將軍?！焙?堯元點頭答應(yīng)。
岑璋急命人在一天之內(nèi)搭蓋千間茅舍，供官軍住宿。而后岑璋回到別館，騙岑猛說：“官軍暫時撤退了，但若是不上書奏報，不能表明你的清白。”岑猛說：“有道理，能否為我準(zhǔn)備文具？”岑璋立即命人為岑猛準(zhǔn)備紙筆，并且一直催促岑猛蓋上印鑒封口，因而知道岑猛藏放印鑒的地方，接著命人準(zhǔn)備酒菜向岑猛道賀，一面命人彈奏樂曲助興，酒宴進行一半時，岑璋手拿毒酒說：“官軍全面緊急搜捕你，我實在護不了你?！贬痛蠼姓f：“我上了你這老狐貍的當(dāng)了！”于是喝下毒酒而死。
岑璋砍下岑猛腦袋，連同印信一并由小路快馬送交 沈希儀，卻將岑猛的尸體與他人調(diào)包皮，丟到胡 堯元的軍前，眾人為爭功竟自相殘殺，擊殺十余人，好不容易取得尸體，快馬來到軍門，卻發(fā)現(xiàn)岑猛的首級早已懸掛在城門上一天了。諸將把岑璋恨得牙癢癢的，發(fā)誓要殺岑璋。另有一布政使也暗中陷害姚鏌，散布岑猛其實并沒有死的謠言，死的是一名叫錢一真的道士。御史石金竟以此彈劾姚鏌，免去他的官職，而沈希儀等人的戰(zhàn)功也未表彰，岑璋也就抑郁上山學(xué)道了。
［述譯文］
田汝成說：“岑猛伏法被誅，岑璋、趙臣、沈希儀各有其功，但都略而不提，日后要如何勸勉后人呢？大明書生沒有遠大抱負，只知聽信讒言，嫉妒他人功勞，不知國事輕重。
王弇州是一代史家，在敘述岑猛一事時，竟也認為岑猛并沒有死，難道是被御史石金的一番話所迷惑了嗎？今人李福達的刑獄，至現(xiàn)在還沒有一個定案，日后真不知要如何辨明事實真假了。
８２２、王式
【原文】
浙東賊裘甫作亂，以王式為觀察使討平之。諸將詣于式曰：“公始至，軍食方急，而遽散之，何也？”式曰：“賊聚谷以誘饑人。吾給之食，則彼不為盜。且諸縣無守兵，賊至，則倉谷適足資之耳?！薄安恢梅殪?，何也？”式曰：“烽燧所以趨救兵也，今兵盡行，徒驚士民耳?！薄笆古匙錇楹蝌T，而少給兵，何也？”式曰：“彼勇卒操利，遇敵則不量力而斗，斗死則賊至不知矣?！苯园菰唬骸胺撬耙??！?/p>
【譯文】
明朝時浙東亂匪裘甫作亂，觀察使王式（后因平亂有功，官封左金吾大將軍）派兵討平。得勝后，諸將向王式討教說：“大軍一入城，正急需軍糧時，元帥為什么卻將倉庫中存放的糧米，散發(fā)給城中百姓？”
王式說：“匪盜以稻谷引誘饑民投靠他們，我將糧米分贈百姓，那么百姓就不會淪為盜匪。再說浙東各縣城都沒有守兵，在敵人進城之后，不是正好資助了盜匪嗎？”
諸將又問：“元帥不設(shè)烽火臺是什么原因呢？”
王式說：“設(shè)烽火臺是為了召救兵，現(xiàn)在已知沒有援軍，設(shè)烽火臺只是徒增恐懼不安的情緒罷了。”
又問：“元帥派懦弱膽小的士兵為斥堠，也不多給人員，又是什么原因呢？”
王式說：“勇猛的士兵平日經(jīng)過嚴格訓(xùn)練，遇到敵人就會不考量本身兵力與敵作戰(zhàn)，如果戰(zhàn)死了，就不會有人通知我們賊人來襲了。”
諸將聽了王式的解釋，都佩服說：“元帥的智謀，非我等所能及?！?/p>
【原文】
道取其平，兵不厭詭。實虛虛實，疑神疑鬼。彼暗我明，我生彼死。出奇無窮，莫知所以。集“詭道”。
【譯文】
走路要走平直的康莊大路，作戰(zhàn)卻不能專行正道。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才能讓敵人疑神疑鬼，防不勝防。智者能使敵暗我明，因此才我生敵死。出奇制勝，變化無窮，使人完全無法掌握。
８２３、鄭公子突
【原文】
北戎侵鄭，鄭伯御之，患戎師，曰：“彼徒我車，懼其侵軼我也?！惫油辉唬骸笆褂露鵁o剛者，嘗寇而速去之。君為三覆以待之。戎輕而不整，貪而無親，勝不相讓，敗不相救。先者見獲，必務(wù)進；進而遇覆，必速奔。后者不救，則無繼矣，乃可以逞?！睆闹?，戎人之前遇覆者奔，祝聃逐之，衷戎師，前后擊之，盡殪，戎師大奔。
［茅元儀曰］
“千古御戎，不出數(shù)語，今則反是，戎安得不逞？”
【譯文】
春秋時北戎侵略鄭國，鄭莊公親自率兵抵御。他對北戎的武力極為憂心，對大臣說：“北戎以步兵為主，我軍使用戰(zhàn)車，笨重而不靈活，寡人擔(dān)心他們會偷襲我軍。”公子突說：“我們可先派一批勇敢但不盲目好戰(zhàn)的士兵為先鋒引誘戎軍，當(dāng)戎軍入侵后就迅速撤退，這時大王可埋伏三批伏兵，以逸待勞，等候戎軍深入。由于戎人性情浮躁，軍紀(jì)又不嚴整，對財物的貪婪心極強，在利益關(guān)頭六親不認，戰(zhàn)勝時為求戰(zhàn)功互不相讓，戰(zhàn)敗時為求活命又互不相救。假使戎軍見到我先鋒軍敗北，一定會拚命往前猛攻，假如發(fā)覺我有伏兵，也一定會倉皇奔逃，而后面的戎軍又不肯救援，等于沒有援軍，我軍就可一戰(zhàn)而大獲全勝?！?/p>
鄭莊公采納公子突的戰(zhàn)術(shù)，戎人的前鋒遇到伏兵果然狼狽而逃，鄭大夫祝聃率兵隨后追擊，把戎軍從中間截成兩段，再前后夾襲，終于把戎人全部消滅。殘余的戎軍也都抱頭鼠竄。
［茅評譯文］
千古以來，抵御戎人的戰(zhàn)術(shù)都不過是簡單的幾句話。而現(xiàn)在人對夏、遼等夷狄作戰(zhàn)，戰(zhàn)術(shù)洋洋灑灑一大篇，戎人怎會不得逞呢？
８２４、夫概王
【原文】
吳敗楚師于柏舉，追及清發(fā)，將擊之。闔閭之弟夫概王曰：“困獸猶斗，況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敗我。若使先濟者知免，后者慕之，蔑有斗心矣，半濟而后可擊也?！睆闹?，大敗楚人，五戰(zhàn)及郢。
【譯文】
吳王闔閭在柏舉大敗楚軍，追到清發(fā)時，本想一舉殲滅殘余的楚軍，吳王的弟弟夫概王卻阻止說：“被獵人圍殺的野獸，為了想活命，尚且要拚死突圍，何況是人呢？若是楚軍知道自己沒有活命的希望，反而會激起他們奮勇迎戰(zhàn)的士氣，說不定我軍還會遭到敗績。不如讓他們渡河，先渡河到對岸的，知道活了下來，未渡河的一定十分羨慕，再也沒有奮身一搏的勇氣。如此，等到他們渡河渡到一半時，我軍再攻擊，就一定能大獲全勝?！眳峭跻烙嫸校淮髷〕?，經(jīng)過五次戰(zhàn)役，一直打到楚國首都。
８２５、斗伯比 季梁
【原文】
楚武王侵隨，使求成焉，而軍瑕以待之。隨人使少師董成。斗伯比曰：“我之不得志于漢東也，我則使然：我張吾三軍，以武臨之，彼則懼而協(xié)以謀我，故難圖也。漢東之國，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小國離，楚之利也。少師寵 ，請羸師以張之?！鄙賻煔w，請追楚師。季梁諫曰：“楚之羸，其誘我也！”乃止。
［述評］
當(dāng)時微季梁，幾墮楚計。楚子反有言：“圍者，柑馬而秣之，使肥者應(yīng)客?！惫史彩救跽呓哉T也。
漢兵乘勝追匈奴。高帝聞冒頓居上谷，使人覘之。冒頓匿其壯士肥牛馬，見老弱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擊。上復(fù)使劉敬往，敬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矜夸見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奇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擊?！鄙喜宦牐麌诎椎?。
天后中，契丹李盡忠、孫萬榮之破營府也，以地牢囚漢俘數(shù)百人，聞麻仁節(jié)等諸軍將至，乃令守者紿之曰：“家口饑寒，不能存活，待國家兵到即降耳?！币蝗找鲋T囚，與之粥，慰曰：“吾等乏食養(yǎng)汝，又不忍殺汝，縱放歸，若何？”眾皆拜伏乞命，乃縱去。至幽州，具言其故。兵士聞之，爭欲先入，至黃鑾峪，賊又令老者投官軍，送遺老牛瘦馬于道側(cè)。仁節(jié)等棄步卒，將馬先入。賊設(shè)伏，橫截將軍，生擒仁節(jié)等。全軍皆沒。
二事皆類比。
【譯文】
春秋時代，楚武王想發(fā)兵攻打隨國，一面派使者去隨國求和，自己卻率軍駐扎在邊境等候消息。隨國派少師（官名，三孤之一。周朝稱少師、少傅、少保為三孤）全權(quán)處理議和的事務(wù)。
楚大夫斗伯比對楚武王說：“楚國不能在漢水以東得勢，完全是由于我國對外政策不當(dāng)?shù)年P(guān)系。我國擴張軍備，以武力去威逼各國，各國在恐懼之余，就會聯(lián)合起來對抗我國，所以不容易離間他們。漢東諸國以隨國最為強大，如果隨國能擴張自己的實力，一定就會背棄其他與隨結(jié)盟的小國，隨國若是背離其他的小國，這對楚國相當(dāng)有利。隨國少師驕寵 狂妄，所以我們不如故意部署疲弱的兵卒給他看，讓少師有輕敵之心?！?/p>
隨少師回到隨國后，果然請求隨侯出兵追擊楚軍，但隨國大臣季梁阻止說：“楚國示弱是出于誘敵的陰謀?！庇谑峭Ｖ钩霰?，楚軍無功而返。
［述評譯文］
當(dāng)時隨國若是沒有賢臣季梁識破楚人的奸計，隨人可真是要上大當(dāng)了！楚子反說：“兵臨敵人城下，無不是以展示壯盛的軍容來威震敵人，因此，若是部隊軍紀(jì)不整，故意示弱，這都是誘敵之計。”
漢高帝聽說匈奴單于冒頓盤據(jù)代谷，派人偵察匈奴情勢。冒頓把匈奴善戰(zhàn)的能士，肥壯的牛馬都藏起來，只能看到老弱殘兵及瘦弱的牲畜。漢朝前后派出十個密探，都報告說可以進攻匈奴。
高祖再派劉敬（齊人，本姓婁，高祖賜姓劉，號奉春君，又封關(guān)內(nèi)侯）前往匈奴，劉敬回來后向高祖報告：“兩國交 戰(zhàn)時，照常理應(yīng)該會各自夸耀自己的武力，表現(xiàn)出自己軍隊的優(yōu)點，現(xiàn)在臣到匈奴去，只看到瘦弱的牲畜，年老體弱的戰(zhàn)士，故意暴露本身的缺點，這分明想引誘我們進攻，好用事先埋伏的奇兵突擊。愚臣認為在這種情況下，不宜貿(mào)然進兵匈奴?！备咦娌宦牐槐幻邦D圍困在白登。
武則天時，契丹人李盡忠、孫萬榮起兵造反，攻陷榮州，俘獲好幾百名漢兵，把他們關(guān)在地牢，聽說麻仁節(jié)的部隊快來了，要看守地牢的官吏騙囚犯說：“我們的家人正因遭逢饑荒而難以保命，等朝廷大軍一到，只有投降一條路了?！庇止收箩尫徘舴?，給他們喝米粥，對他們說：“我們正面臨缺糧，無法提供食物，又不忍心殺你們，只好放你們回去?！北会尫诺奶票氐接闹?，將所聽到的話一五一十報告將領(lǐng)，士兵聽說契丹缺糧，都想進攻好建戰(zhàn)功。
到了黃鑾峪，契丹又派老弱的士卒來投降，并且故意留下幾頭老牛瘦馬在路邊，麻仁節(jié)等人就留下步兵，只率領(lǐng)少數(shù)的騎兵進攻。契丹由兩側(cè)埋伏攻擊，生擒麻仁節(jié)等人，全軍覆沒。
這兩件事，都是敵人故示殘弱來引誘對方進攻。
８２６、蒍賈 師叔
【原文】
楚大饑，庸人率群蠻叛楚。麇人帥百濮聚于選，將伐楚。于是申息之北門不啟。楚人謀徙于阪高。［邊批：無策。］蒍賈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不如伐庸。夫麇與百濮謂我饑不能師，故伐我也。若我出師，必懼而歸。百濮離居，將各走其邑，誰暇謀人？”及出師侵庸，及庸方城。庸人逐之，囚子揚窗。三宿而逸，曰：“庸師眾，群蠻聚焉，不如復(fù)大師，且起王卒，合而后進?！保圻吪河共?。］師叔曰：“不可，姑又與之遇以驕之，彼驕我怒，而后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陘隰也?！庇峙c之遇，七遇皆北。庸人曰：“楚不足與戰(zhàn)矣！”遂不設(shè)備。楚子乘馹，會師于臨品，分為二隊以伐庸，群蠻從楚子盟，遂滅庸。
［評議］
楚以不徙而存，宋以南渡而削。我朝土木之變，徐武功倡言南遷，賴肅愍諸公不惑其言。不然，事未可知矣！
【譯文】
春秋時，楚國發(fā)生大饑荒，庸人乘機率領(lǐng)群蠻背叛楚國。此外，麇人（周朝國名，春秋時被楚所滅）更率領(lǐng)百濮（在今湖北省首縣以南，一直到湖南省常德等地，均為百濮人散居的地方）齊集在選地（楚地名，在今湖北省枝江 縣南），準(zhǔn)備組織聯(lián)軍攻打楚國。以致申、息兩城（在今河南南陽、信陽一帶，為楚國北方屏障）不敢開北門，楚國人也有遷都到阪高的念頭。
蒍賈（字伯贏）說：“不能遷都！其原因就在于，是因為我們能去，敵人也能去。不如發(fā)兵攻打庸國。庸國和百濮都認為我國發(fā)生饑荒，一定無法出兵抗敵，所以才派兵攻打我國，如果我國能出兵攻庸國，他們一定會心生恐懼而退兵。百濮本就散居各地，更會分別逃回自己的城邑，以后沒有人會再來攻打我們了。”
于是楚國出兵攻庸。
當(dāng)楚人攻打庸國方城（在湖北省竹山縣東南四十里有方城山，山南有城長十多里，名叫方城）時，將領(lǐng)不幸被庸人俘虜，但只關(guān)了三天三夜就逃回來了，說：“庸軍兵力強大，所有蠻族都聚集在一起，不如再多派軍隊，甚至派遣精銳的王師，會集后再進攻。”
楚大夫師叔說：“不能這么做，不妨?xí)簳r再和敵人周旋幾天，故意示之以弱，好讓敵人有驕傲的心理。他們心存驕傲，我軍戰(zhàn)志激昂，這時就能一戰(zhàn)而攻陷敵城，這就是先王蚡冒（楚武王的父親）攻占陘、隰兩地所用的戰(zhàn)略?！?/p>
于是楚軍繼續(xù)和庸軍纏斗，一連打了七場敗仗。庸人說：“楚軍實在不堪一擊?！睆拇溯p視楚軍而不設(shè)防。
楚莊王隨即坐著驛車前往臨品（地名，約在今湖北省均縣境內(nèi)）會師，分兵兩路攻打庸國，并且和各蠻族訂立軍事同盟，終于滅了庸國。
［評議譯文］
楚人打消遷都的念頭，上下齊心，終于滅庸國；南宋渡江 遷都臨安，國勢卻日漸衰弱，終至滅亡。我朝（指明朝）土木之變后，徐武功大言鼓吹遷都，幸賴肅愍等諸公，不為其言所惑。否則，實在無法想像今天國家的情勢會演變成什么樣的狀況！
８２７、田單
【原文】
燕昭王卒，惠王立，與樂毅有隙，［邊批：肉先腐而蟲生。］田單聞之，乃縱反間于燕，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畏誅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欲連兵南面而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懼，唯恐他將來，即墨殘矣?！毖嗤跻詾槿?，使騎劫代毅。毅歸趙，燕軍共忿。而田單乃令城中，食必祭其先祖于庭，飛鳥悉翔舞下食，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神來下教我?！蹦肆畛侵性唬骸爱?dāng)有神人為我?guī)煛！庇幸蛔湓唬骸俺伎梢詾閹熀酰俊保圻吪捍耸峦ǜ[。］因反走，田單乃起，引還，東向坐，師事之，卒曰：“臣欺君，實無能也?！眴卧唬骸白游鹧?。”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乃宣言曰：“君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與我戰(zhàn)，即墨敗矣?！毖嗳寺勚缙溲?。城中人見齊諸降者悉劓，皆堅守，唯恐見得。單又宣言：“君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戮先人，可為寒心?！毖嘬姳M掘壟墓、燒死人。［邊批：騎劫一至墨即此。］即墨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俱欲出戰(zhàn)，怒自十倍。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鍤，與士卒分功，妻妾編于行伍之間，盡散飲食饗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于燕。燕皆呼“萬歲”，田單乃收民金，得千鎰，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曰：“即墨即降，愿無擄掠吾族家妻妾?！毖鄬⒋笙玻S之，燕軍由此益懈。單乃收城中，得千余牛，為絳繒衣，畫以五采龍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葦于尾，燒其端，鑿城數(shù)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人隨其后，牛尾熱，怒而奔，燕軍夜大驚，牛尾炬火光炫耀，燕軍視之，皆龍文，［邊批：應(yīng)神師。］所觸盡死傷，五千人因銜枚擊之，城中鼓噪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遂殺騎劫。
［述評］
勝、廣假妖以威眾。陳勝與吳廣謀舉事，欲先威眾，乃丹書帛曰：“陳勝王”。置人所罾魚腹中。卒買魚，烹食，得腹中書，怪之。又令廣于旁近叢祠中，夜篝火作狐鳴，呼曰：“大楚興，陳勝王?！庇谑亲浣砸贵@，旦相率語，往往指目勝。
世充托夢以誓師。王世充欲擊李密，恐眾心不一，乃假托鬼神，言夢見周公，乃立祀于洛水之上，遣巫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討李密，當(dāng)有大功，不則兵皆疫死?！笔莱浔猿耍盼?，故以惑之，眾皆請戰(zhàn)。遂破密，皆神師之遣教也。
王德征秀州賊邵青，諜言將用火牛，德曰：“此古法也，可一不可再，彼不知變，只成擒耳。”
先命合軍持滿，陣始交 ，萬矢齊發(fā)，牛皆反奔，我?guī)煶酥鞖堎\眾，此可為徒讀父書者之戒。陳濤斜之車戰(zhàn)亦猶是。
伯比羸師以張之，賈則累北以誘之。至于田單，直請降矣，其詐彌深，其毒彌甚。勾踐以降吳治吳，伯約以降會謀會。真降且不可信，況詐乎？漢王之誑楚，黃蓋之破曹，皆以降誘也！岑彭、費祎，皆死于降人之手。噫，降可以不察哉？必也，諒己之威信可以致其降者何在？而參之以人情，揆之以兵勢，斷之以事理，度彼不得不降，降而必?zé)o變計也。——斯萬全之策矣！
【譯文】
戰(zhàn)國時燕昭王去世，他的兒子惠王即位，曾和樂毅（魏人，為燕將軍，曾伐齊，攻齊七十多城，封昌國君）發(fā)生不愉快的事。田單聽說此事，就施行反間計，在燕國散布謠言，說：“齊王已經(jīng)去世，攻不下的城池只有莒和即墨兩城罷了。樂毅和新君有嫌隙，怕被殺而不敢回國，借著攻打齊國的名義，實際上是想自立為齊王。只是因為齊人不肯歸附，所以暫時慢慢攻打即墨，等待時機的成熟?，F(xiàn)在齊國人最怕?lián)Q其他將軍來攻打，那么即墨就保不住了。”燕王本就疑心樂毅，又中了齊國的反間計，就派騎劫代替樂毅為將軍，召回樂毅。樂毅怕昭王對他不懷好意，于是投奔趙國，燕國的將士惋惜不已，群情憤恨。
這時田單命城中百姓吃飯時，要在庭院中祭拜祖先，于是飛鳥都聚集飛旋在兩城的上空，燕人覺得很奇怪。田單散布謠言說：“有神師降臨城中，教導(dǎo)齊國百姓?！?/p>
有一名士兵開玩笑的說：“我可以當(dāng)神師嗎？”說完不好意思的轉(zhuǎn)身走開，田單立即起身叫他回來，請他坐在神師的坐位，以神師之禮對待他。士兵說：“剛才我是隨口胡說騙將軍的，我真的什么也不懂?！碧飭握f：“你什么也不要說?！比砸陨駧煻Y待他，每次出去巡察時，必稱他為神師。
接著，田單又散布謠言說：“我們只怕燕國軍隊把所俘虜?shù)凝R兵割掉鼻子，要他們排列在燕軍的陣前，那么即墨必會攻破?！毖嗳寺犝f此事，果真按著去做，城中人見投降的人都被割掉鼻子，更堅定守城的決心，惟恐被燕軍擒獲。
田單又派人散布謠言說：“我們怕燕國人挖掘齊人城外的祖墳，侮辱我們的祖先，看見先人受到侮辱會使我們心驚膽寒?！苯Y(jié)果燕軍又中計，挖開墳?zāi)?，燒毀尸骨。齊國人在城上看見燕軍的所為，沒有不傷心悲泣，急于城與燕軍決一死戰(zhàn)。
田單知道時機成熟，士兵可以上陣作戰(zhàn)了，就親自拿著工具和士兵一同工作，妻妾也編在工作隊伍中，把好吃的食物都拿出來與士兵分享。田單命令武裝的士兵都埋伏起來，改派老弱婦女登城守衛(wèi)，并且派使者在燕國商議投降。燕軍兵士高呼萬歲。田單又募集民家的捐款，籌集到千鎰黃金，請即墨城的富豪贈送給燕國將軍，說：“齊人馬上就要投降了，希望你們不要虜掠我們的妻妾?！毖鄬⑹指吲d，答應(yīng)他們的請求，從此燕軍防備松懈，毫無斗志。
田單在城中征集一千多頭牛，為?？p制絳色絲衣，畫上五彩龍紋，在牛角上綁上鋒利的刀刃，另在牛尾上扎上葦草，灌上油脂，然后在城墻上挖掘幾十個洞穴，趁著夜晚，把牛群趕往洞口，這時點燃牛尾上的葦草，牛只受不了火燒的疼痛，發(fā)怒向前狂奔，直沖燕軍營地，五千士兵跟在牛后奮勇殺出。燕軍大吃一驚，看見牛只都是龍紋，凡是碰觸到的立即死亡，傷亦五千余人。城中百姓喊殺震天，不斷敲擊銅器，發(fā)出震耳的聲響，燕軍深受驚嚇，潰散奔逃，齊軍乘勝殺了騎劫，一雪恥恨。
８２８、康茂才
【原文】
陳友諒既陷太平，據(jù)上流，遣人約張士誠同侵建康?；騽裆献詫糁显唬骸皵持页?，以偏師綴我，而大軍順流，直趨建康，半日可達，吾步騎急回，百里趨戰(zhàn)，兵法所忌?！蹦苏倏得?，謂曰：“二寇相合，為患必深，若先破友諒，則東寇膽落矣，汝能速之使來乎？”茂才曰：“家有老閽者，舊嘗事友諒，今往必信?！彼炝铋捳哧鍟?，乘小舸徑至偽漢軍中，許以內(nèi)應(yīng)。友諒果信之，甚喜，問康公，曰：“今何在？”曰：“見守江 東橋。”又問：“橋何如？”曰：“木橋也?！辟n食遣還，囑曰：“吾即至，至則呼老康為號?！遍捳哌€告，上曰：“虜落吾觳中矣?！蹦耸谷顺纺緲?，易以鐵石，一宵而成。馮勝、常遇春率三萬人，伏于石灰山側(cè)，徐達等軍于南門外，楊璟駐兵大勝港，張德勝、朱虎率舟師出龍江 關(guān)外，上總大軍于盧龍山，令持幟者偃黃幟于山之右，偃赤幟于山之左，戒曰：“寇至則舉赤幟，聞鼓聲則舉黃幟，伏兵皆起?！笔侨?，友諒果引舟師東下，至大勝港，水路狹，遇楊璟兵，即退出大江 ，徑以舟沖江 東橋，見橋皆鐵石，乃驚疑，連呼“老康”。莫應(yīng)，始覺其詐，即分舟師千余向龍江 ，先遣萬人登岸立柵，勢甚銳。時酷暑，上度天必雨，令諸軍且就食，時天無云，忽風(fēng)起西北，雨大至，赤幟舉，諸軍競前拔柵，友諒麾軍來爭，戰(zhàn)方合，適雨止，命發(fā)鼓，鼓聲震，黃幟舉，伏發(fā)，徐達兵亦至，舟師并集，內(nèi)外合擊，友諒軍大敗，乘勝逐之，遂復(fù)太平。
【譯文】
元朝末年，陳友諒（初為小吏，元順帝時，徐壽輝起兵，陳友諒?fù)缎庀?，后殺徐壽輝自立為帝，國號漢。與張士誠合謀攻取建康，敗于明太祖朱元璋，中箭而死）攻陷太平后，占領(lǐng)整個長江 上游，于是派人邀約張士誠（小字九四，初自稱誠王，國號大周，又改稱吳王）后被明朝大將徐達，常遇春所擒，自縊而死）一同攻打建康，即今南京。
有人建議明太祖親自率兵迎戰(zhàn)，太祖說：“敵人知道我率兵迎戰(zhàn)，如果只用一部分兵力來牽制我，而主力部隊順著長江 而下，只需半天的時間，就可抵達建康。我若是率兵急急趕回建康，讓士兵奔波百里再與敵人交 手，這是犯了兵家大忌?！庇谑钦僖娍得牛ㄗ謮矍?，元末曾舉兵抗元，后追隨明太祖，謚武毅），對他說：“陳友諒與張士誠如果真的聯(lián)合起來對付我，對我軍情勢將會相當(dāng)不利；如果能先擊敗陳友諒，那么張士誠就會聞風(fēng)喪膽。你可有辦法能引誘陳友諒先進攻此地嗎？”
康茂才說：“我府里有個老門房，他以前曾跟隨過陳友諒，派他去作反間，陳友諒一定不會起疑?！庇谑敲祥T房擔(dān)任信差，乘小船來到偽漢的營地送信給陳友諒，老門房見了陳友諒，告訴他康茂才愿做內(nèi)應(yīng)的事，陳友諒果然大喜過望，深信不疑。陳友諒問門房：“康公如今在哪里？”門房回答：“鎮(zhèn)守江 東橋?！庇謫枺骸敖?東橋結(jié)構(gòu)如何？”門房說：“是座木造的橋。”于是陳友諒命人準(zhǔn)備豐盛的酒食招待老門房，再送他回去，臨行前叮囑說：“我的大軍隨后就到，屆時我們以‘老康’為暗號?！遍T房返回之后，把經(jīng)過情形一一詳報，明太祖說：“陳友諒已落入我的圈套了。”
立即命人拆除木造的江 東橋，在一夜 之間趕搭一座鐵石造的江 東橋，馮勝（勇敢多智謀，封宋國公）、常遇春率三萬人埋伏在石灰山側(cè)，徐達（字天德，初為郭子興部將，后投效明太祖，官至中書右丞相，封魏國公）等人鎮(zhèn)守南門，楊璟（官至偏將軍，卒謚武信）率軍駐守大勝港，張德勝（字仁輔，在與陳友諒交 戰(zhàn)時陣亡，追封蔡國公，謚忠毅）、朱虎率軍搭戰(zhàn)艦巡防龍江 關(guān)。太祖親自坐鎮(zhèn)盧龍山指揮三軍，并且命手持黃旗者埋伏在山的右側(cè)，持紅旗者埋伏在山的左側(cè)，告誡三軍：“敵軍來犯時就揮動紅旗，聽到戰(zhàn)鼓聲就高舉黃旗，這時所有埋伏的軍隊全面出擊。”
這天，陳友諒率軍艦順江 東下，進入大勝港后，因江 面狹窄，與楊璟軍隊接觸后，立即退出港口，想直接用船艦撞擊江 東橋，等發(fā)覺江東橋并非是想像中的木造橋而是鐵石橋時，不由心驚起疑，再連喊“老康”沒有回應(yīng)，才知上當(dāng)了。陳友諒立刻兵分兩路，一路率千艘戰(zhàn)艦直駛龍江 ，一路帶領(lǐng)一萬士兵上岸構(gòu)筑柵欄，氣勢仍銳不可當(dāng)。
這時正值暑天，酷熱難耐，太祖預(yù)測將有大雨，下令士兵先吃飯，這期間，天空萬里無雨，絲毫沒有下雨的跡象。沒想到突然刮起一陣西北風(fēng)，頃刻間大雨滂沱，太祖立刻下令揮動紅旗，軍士拔取陳友諒營前的柵欄，陳友諒的軍隊奔來搶奪。兩軍相遇，血戰(zhàn)正酣，大雨忽然停止，太祖立刻命人擊鼓，剎時間鼓聲震天，黃旗高舉，伏兵全面出擊，徐達也率軍前來會合，于是水陸聯(lián)合，內(nèi)外夾擊，大敗陳友諒，太祖乘勝追擊，收復(fù)了太平。
８２９、張良
【原文】
沛公欲以兵二萬人擊秦峣下軍，張良說曰：“秦兵尚強，未可輕。臣聞其將屠者子，賈豎易動以利，愿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益張旗幟諸山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啖秦將。”秦將果叛，欲連和俱西襲咸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耳，恐士卒不從，不如因其懈而擊之。”沛公乃引兵，擊破秦軍。
［述評］
酈生既說下齊，而韓信襲擊，遂至臨淄。
頡利兵敗求和，太宗遣鴻臚卿唐儉等慰撫之。頡利外為卑順，內(nèi)實猶豫，李靖謀曰：“頡利雖敗，其眾尚十余萬，若走度磧北，則難圖矣，今詔使至彼，虜必自寬，若選萬騎襲之，不戰(zhàn)可擒也，唐儉輩何足惜?！彼炖毡拱l(fā)，大破之。二事俱同此。
【譯文】
沛公（劉邦）想用兩萬人的兵力進攻秦國的峣關(guān)，張良說：“秦軍還很強大，不可輕敵。臣聽說秦國將領(lǐng)貪財重利，容易收買，請主公固守原地，另派人每餐準(zhǔn)備五萬人的膳食，在山上增設(shè)軍旗，以張聲勢，而要酈食其拿著珍寶器物去游說秦將?！鼻貙⒐皇艿嚼T，想休戰(zhàn)訂盟，聯(lián)手襲擊咸陽。
沛公正想答應(yīng)，張良說：“這只是秦軍將領(lǐng)的想法，恐怕士兵不聽從，不如趁他們斗志松懈的時候，揮兵進攻?！迸婀受娺M攻，果然大敗秦軍。
［述評譯文］
韓信帶兵東進準(zhǔn)備攻齊時，齊王曾接納酈食其的勸告，派人與漢講和，結(jié)果韓信仍破齊軍，到達臨淄，齊王以為酈食其出賣自己，烹殺酈食其。
頡利（唐時突厥可汗）在陰山被李靖打敗，于是派使者入朝謁見唐太宗謝罪，請求歸附。太宗派唐儉（字茂系，謚襄）安撫他，頡利表面言行謙卑，內(nèi)心仍猶豫不服，李靖說：“頡利雖然失敗，但余眾仍有十多萬人，若是逃往漠北，路遠難追，不如請欽差使者前往頡利營地，讓他們放松戒備，一面再精選一萬騎兵伺機突襲，那么不費吹灰之力就可生擒頡利了，這是韓信打敗齊國的做法，至于唐儉可能有殺身之禍，但也顧不了了?！?/p>
這兩件事與張良的謀略，都是同一個模式。
８３０、李廣 王越
【原文】
廣與百余騎獨出，望匈奴數(shù)千騎，見廣，以為誘騎，皆驚，上山陳。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廣曰：“吾去大軍數(shù)十里，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之誘，必不敢擊。”乃令諸騎曰：“前?！蔽吹叫倥嚩锼梗钤唬骸敖韵埋R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庇谑呛T遂不敢擊。有白馬將出護其兵，廣上馬，與十余騎奔射殺胡 白馬將，而復(fù)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臥，會暮，胡 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半，疑漢伏軍欲夜取之，皆引去。平旦，廣乃歸大軍。
威寧伯王越與保國公朱永帥千人巡邊。虜猝至，主客不當(dāng)，永欲走，越止之，為陣列自固，虜疑未敢前。薄暮，令騎皆下馬銜枚，魚貫行，毋反顧，自率驍勇殿，從山后走五十里，抵城，虜不覺，明日乃謂永曰：“我一動，虜躡擊，無噍類矣！結(jié)陣，示暇形以惑之也，次第而行，且下馬，無軍聲，故虜不覺也?！?/p>
【譯文】
漢朝名將李廣（曾與匈奴大小七十余戰(zhàn)，封宋國公）有一次只帶了百多兵騎兵出外巡行，半路上遇到好幾千名的匈奴騎兵。匈奴兵見了李廣，以為是漢軍的誘敵之計，非常驚慌，立即驅(qū)馬上山布陣，而李廣的騎兵也心虛害怕，想騎馬逃走。
李廣鎮(zhèn)定地說：“我們離開營地有好幾十里路，現(xiàn)在如果急著騎馬逃逸，匈奴一定會追殺我們，那我們一個也別想活命。但如果我們留在原地，匈奴一定認為我們是誘敵之兵，而不敢輕易攻擊?！庇谑窍铝钏序T兵前進，到距離匈奴兵陣地前兩里處，李廣再下令停止前進，所有士兵下馬，解下馬鞍。騎兵說：“敵兵不但人數(shù)多，而且離我們那么近，萬一他們發(fā)動攻擊，我們怎么辦？”李廣說：“匈奴兵都認定我們會離開，現(xiàn)在見我們卸下馬鞍表示不走，他們更會相信我們是故意誘敵來攻。”
匈奴兵果真不敢出擊。
有一位騎白馬的匈奴將軍，在遠處監(jiān)視李廣軍隊。李廣跳上馬背，帶著十多名騎兵，快奔射殺了白馬將軍，再回到營地卸下馬鞍。這時已近黃昏，李廣命士兵放馬吃草，席地休息，匈奴兵始終感到奇怪，但也一直不敢攻擊。午夜時，匈奴兵認為埋伏在附近的漢軍會利用夜晚攻擊，所以就率眾離去。
天亮后，李廣等人安然返營。
明朝時威寧伯王越與保國公朱永率領(lǐng)一千部眾巡察邊境，突然遇到胡 兵，由于兵力懸殊，朱永想逃走，王越卻加以阻止，一面命兵士列陣守衛(wèi)，胡 兵見勢疑懼，不敢貿(mào)然攻擊。
近黃昏時，王越下令所有士兵排成一列，禁止出聲，不準(zhǔn)回頭地向前走，而自己親自帶領(lǐng)勇敢善戰(zhàn)的士兵殿后押陣，由后山步行五十里路，回到城內(nèi)，而胡 人卻一直沒有驚覺。
第二天王越才對朱永說：“當(dāng)時只要我軍一跑，胡 兵就會下令追擊，那么沒有人能活命，胡 兵見我軍排列陣式，表現(xiàn)出悠閑的神態(tài)，反而迷惑，這時再利用夜晚視線不明時，命士兵下馬禁聲步行，所以胡 人根本不知道我們趁夜而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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