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歌》是白居易早年所作,寫的是唐明皇誤國、楊貴妃死難的悲劇。這篇作品受到了當時傳奇文學的影響,再加以神仙道士話題的穿插,以及豐富的的想像,使這一故事充滿了戲劇性色彩。
至今,關于《長恨歌》的主題思想有愛情說、諷喻說、同情說、自傷說、感慨說、雙重主題說、長恨說、矛盾主題說等等,每類評說者各依自己的思想觀點和情操喜好,表說其理,其中不能沒有各自的局限性,不過若把每種說法交叉起來看,還頗能從中看出一些問題的實質所在。這里,我們主要詳解三種使用最廣泛的說法。
第一是“愛情說”。持此觀點者認為,《長恨歌》的書寫是為了描寫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愛情遭遇。以及歌頌他們愛情的純真。在《長恨歌》中,這種思想基調是占主導地位的,最基本的。自居易通過對于李、楊愛情故事的描寫,歌頌了這種同人民大眾的生活和大家的感情相一致的純潔無瑕的愛情交流,這在當時不合理的婚姻制度占絕對統(tǒng)治地位的封建社會中,無疑是具有進步意義的。它和梁、祝等在民間廣泛流傳的愛情故事一樣,都“屬于人民的精神情緒的表現(xiàn)”。詩中雖也寫到李、楊的荒淫誤國種種劣跡,但作者對此表現(xiàn)出的諷刺和不滿情緒,并不十分顯著。
一些人認為全詩分為三段,其中“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流”以一上為第一段,揭示出唐朝由強轉弱與唐玄宗的驕侈有關,著力刻畫唐玄宗對楊貴妃寵愛無比,超出了常度,為歷史所罕見?!坝朴粕绖e經(jīng)年,魂魄不曾來入夢”以上為第二段,主要是描寫唐玄宗對楊貴妃的悼念,寫出了玄宗心靈上留下了難以醫(yī)治的創(chuàng)傷,以致長久地感到無比的痛苦。第三段敘述方士覓魂,作為仙子的楊貴妃的心理狀態(tài)被描寫得極其隱約迷離。
與其他說法相比,此說最能得到人民大眾的共鳴。
第二是“諷喻說”。有不少人認為,《長恨歌》是一首諷喻詩,它意在諷刺唐明皇的荒淫誤國和昏迷不悟,展現(xiàn)了中唐時期統(tǒng)治階級的真實生活面貌和他們在政治道德上的腐敗墮落。這個觀點的主要理由有這樣三點。一是此詩文寫于元和元年(806年)冬,在這一時期,從白居易所寫的對策和創(chuàng)作的《新樂府》,以及他所提出的文學主張來看,其主旨都在聯(lián)系社會現(xiàn)實,探討歷史教訓,譴責李、楊的荒淫導致安史之亂是理所當然,“愛情說”則明顯存在與之相矛盾的一面。二是陳鴻的《長恨歌傳》中曾說白居易“不但感其事,亦欲懲尤物,窒亂階,垂于將來”的創(chuàng)作動機,應是可信的。三是全詩諷喻之意明顯,尤其是詩文的上半部分,著重在揭露和批判,而贊揚李、楊的愛情并不是全文的主題。
第三是“雙重主題說”。有人認為,《長恨歌》寫的是一個特殊性質的愛情悲劇,李、楊兩人既是悲劇承擔者,又是這場悲劇的制造者,這就使得現(xiàn)實主義詩人白居易不能不“怒其作孽”,而“哀其可憐”,不能不在這兩個形象身上集中了譴責與同情。
一方面,由于白居易生活在當時社會中,他的世界觀有諸多局限性,另一方面也由于唐明皇這個歷史人物既是安史之亂國破家亡的制造者,又是一個所謂的“五十年太平天子”,因此詩歌的主題思想便具有了雙重性,既有諷喻,又有同情。詩的前半部分露骨地諷刺了唐明皇如何地荒淫誤國,劈頭第一句就用“漢皇重色思傾國”喝起,接著又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姊妹兄弟皆列士,可憐光彩生門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這其中的諷喻意義是極其明顯的。詩歌的后半部分。作者又用充滿著同情憐惜的筆觸書寫了唐明皇對楊貴妃的入骨相思情,從而使得全詩的主題思想由批判轉為對他們堅貞專一愛情的贊揚歌頌,這里是“長恨”的正文。但在歌頌和同情中仍暗含著一定的諷喻意味。如詩的結尾兩句,“天長地久有窮時,此恨綿綿無絕期”,此間又暗示了正是唐明皇自己的重色輕國造成了這個無可挽回的終身恨事。但是,我們也應承認,詩的客觀效果是同情遠遠超過了諷刺,讀者讀罷此詩篇往往深愛其“風情”,而忘記了“借鑒”。這不僅是因為作者對明皇的看法存在著前后矛盾,而且這也與作者在刻畫明皇相思之情上著力過多有很大的關系。
就陳鴻在其《長恨歌傳》中所言,“長恨”的主題的確包含了同情和諷喻兩個方面。所謂“懲尤物,窒亂階”,懲治尤物帶來的禍患,點名造成亂世的最初原因,就是指唐玄宗因為沉迷于女色而招致禍亂,必須給予諷刺給予懲戒。詩篇的前半段采用了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其中以諷喻為主,后半段則多用浪漫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借李、楊愛情故事以此寄托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理想。這么說來,《長恨歌》應是同情與諷喻的結合體,不能將它看成是純粹的諷刺詩或者單一的愛情詩。
一直到目前,長恨歌主題討論還在繼續(xù),已然成為一門學問被多少專家學者所關注。不少研究者從上述諸說中,深入發(fā)掘,不斷提出一些新鮮新穎的見解,力圖在已有的基礎上有所前進。
其中較為引人注目的是“感傷說”。感傷說者認為《長恨歌》是在中唐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創(chuàng)作的,它與中唐時期的文學創(chuàng)作潮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lián),帶有強烈的時代特色,體現(xiàn)了在這個創(chuàng)作潮流中大部分詩作的共同特點,就是感慨抒寫國運盛極而衰的共同主題,突出反映了白居易在時代興衰轉變時期的感傷、凄涼之感。所謂“長恨”,不僅僅是作者對李、楊悲劇之“恨”,更主要的,是對統(tǒng)治階級不能保持唐朝開元、天寶時期的社會興盛面貌,反而只是在盛世中縱情享樂而招致了家破國衰局面的“長恨”,是對一個全盛時代衰亡的“長恨”。
也有人覺得,白居易的《長恨歌》,是通過對歷史人物的詠嘆,表達他個人的內心痛苦,此說可稱為自傷說。他借著歷史故事和歷史題材,抒寫與情人永別離時的長相思之痛,為自己不幸的愛情遭遇,書寫了一曲凄涼哀婉的悲歌。這是因為,有人考證,詩人在創(chuàng)作此詩時,正值他自身遭受愛情痛苦的深淵時期;其次,白居易自己編撰詩集的時候,把《長恨歌》列入了“感傷”詩類中;另外,長恨詩中還塑造了一個美麗動人風韻十足的女性形象,體現(xiàn)了其審美趣味。
至于,《長恨歌》到底要說明什么問題,一百個人讀來便有一百種感受。不過,千百年來,凡是賞讀過此詩篇的人們,無不被它那纏綿悱惻哀婉凄涼的敘述深深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