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紀初葉成群而來的學術(shù)大師中,有些是單打獨斗,依靠本身的研究成果對學術(shù)界產(chǎn)生巨大影響而為后人所懷念;有的除個人輝煌的學術(shù)造詣,還留下了制度性的遺業(yè),在學術(shù)界維持著長遠彌久影響力。前者當以陳寅恪為代表,后者非傅斯年莫屬。
令人扼腕的是,隨著國共兩黨干戈相向,這對同學加姻親關(guān)系的曠代天才,被無情地阻隔在海峽兩岸遙天對望而不能相聚:一個無聲地倒斃在臺灣孤島會議大廳,一個默默死于大陸嶺南病榻。
本書敘述陳寅恪與傅斯年成長、留學以及在動蕩歲月中顛沛流離,執(zhí)著學術(shù)事業(yè)的艱難歷程,讀來感人淚下,悵然嘆息。
我是1931年冬認識傅先生的。1931年暑假,我考上北京大學,進入史學系。我的堂兄何思源(仙槎)寫信給傅先生,請他做我的保證人。他們是五四時期的同學好友,后來又一起在歐洲留學數(shù)載。我于一個晚上持信去看他,那時傅先生住在西城內(nèi)平安里往東不遠再往北的一個胡同里,好像是廠橋胡同吧。
1925年,隆冬。
薄霧輕啟,天色微明。慘淡的星光下,一個單薄瘦削的中年人攜一黃發(fā)碧眼的幼兒,悄然離開德國柏林大學研究院暗灰色的公寓,冒著清晨凜冽的寒風,乘車向大街盡頭駛?cè)?。兩天后,二人轉(zhuǎn)乘的汽車穿越卡納比埃爾街(La Canebiere),很快抵達碧海青天、云飛浪卷的馬賽港。中年人提著行李,深吸了一口帶有海腥味的空氣,健步踏上停泊在港灣的豪華郵輪,身后的幼兒既興奮又好奇地隨即跟進。陣陣汽笛聲中,一老一少作別歐洲大陸,穿越波滾浪涌的地中海,向闊別日久的東方故國駛來。
陳寅恪在京期間,除與周豫才、傅斯年等大大小小的各色人物會晤外,還在北京擔任過全國經(jīng)界局局長秘書。這位局長就是后來挾一名叫小鳳仙的絕色妓女逃出京城,在云南起兵討伐袁世凱的蔡鍔。后來,陳氏又受湖南省長兼督軍譚延闿延聘,至湖南交涉使署任交涉股長一職,同事中有當年留日同學林伯渠等,時林任總務(wù)科長。
就在傅斯年欲返國而不知身歸何去,心緒如焚,處于“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之際,曾致信已至清華園的陳寅恪求法問計,陳寅恪自是為之積極活動。1926年11月16日,當清華教務(wù)長梅貽琦主動到陳宅商討聘請中國文學教授時,陳寅恪感到機會來臨了,他當即對傅斯年加以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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