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考斯基 | 詩
徐淳剛 | 譯
這位詩人
這位詩人
已經(jīng)喝了
兩三天
他走出來
站在舞臺上
看著
觀眾
只記得
他來
要干這個。
舞臺上
有架
大鋼琴
他走過去
掀起琴蓋
吐進
鋼琴里。
然后他
蓋上蓋
開始
朗誦。
他們只好
拆開
鋼琴
洗凈
琴鍵
重新
裝好。
我知道
為什么他們
再不
邀請他
只是
傳話給
別的大學(xué)
說他是個
喜歡吐在
鋼琴里的
不老實的
詩人。
他們從不
關(guān)心
他朗誦的
水平。
我認識這位
詩人
他只喜歡
剩下的人：
為了錢
吐在哪里
都行。
今晚
“50年后，當女孩們謝世
你那些寫女孩的詩依然存在”
我的編輯打來電話說。
尊敬的編輯：
女孩們似乎已經(jīng)
謝世。
我知道你的意思
但是今晚，請給我一個真正
活著的女人
從地板上向我走來
而你可以拿走所有的詩
好的
壞的
或者這首之后，我可能寫的
任何一首。
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穿格子連衣裙的安靜純潔的女孩
我所認識的都是妓女，前妓女，
瘋女人。我看見男人們帶著安靜的女孩，
小鳥依人——我看見他們在超市，
我看見他們走在大街上，
我看見他們在自己的公寓：相安
無事，一起生活。我知道，他們的
安寧是表面的，安寧往往
只是幾天幾小時。
我所認識的都是吃藥的怪胎，酒鬼，
妓女，前妓女，瘋女人。
當一個離開
另一個會來
比前任更差勁。
我看見這么多男人，他們帶著穿著格子連衣裙的
安靜、純潔的女孩
女孩們的臉不像狼獾
沒那么掠奪成性。
“千萬別把妓女帶來，”我對幾個
朋友說，“我會愛上她的?！?br>
“你和一個好女人長不了，布考斯基。”
我需要一個好女人。我需要一個好女人
比我需要這臺打字機還要緊，比我
需要汽車還要緊，比我需要
莫扎特還要緊，我太需要一個好女人了：
我可以聞她的香味，我可以用指尖感覺
她的身體，我可以看她走路時
腳下的人行道，
我可以看她枕著的枕頭，
我可以感覺到我要笑出的笑聲，
我可以看她撫摸著貓，
我可以看她睡覺，
我可以看地板上她的拖鞋。
我知道她存在
但這個世界上她在哪里
既然妓女們一直在找我？
蟑螂
在我撒尿時
一只蟑螂蜷縮在
墻角瓷磚上
我轉(zhuǎn)過頭
它鉆進了縫隙
只撅給我個屁股。
我操起殺蟲劑
噴噴噴
蟑螂終于出來了
一副臟不拉幾的樣子。
然后它跌進了
浴缸，我看著它
垂死掙扎
一種微妙的快感升起
因為我付房租
而它沒有。
我用藍綠色的手紙
捏起它
丟進馬桶
沖走。事情的經(jīng)過
就是這樣，除了
在好萊塢西區(qū)
我們不得不
一直這樣做。
他們說有一天
蟑螂們將
繼承世界
但我們
會讓它們等上
幾個月。
天氣預(yù)報
我想，現(xiàn)在西班牙的某個小鎮(zhèn)
正在下雨
當我這樣的
心情不好；
我想現(xiàn)在
就是這樣。
我們?nèi)ツ鞲绲男〈迩f吧——
聽起來不錯：
一個墨西哥的小村莊
當我這樣的
心情不好
黃色的墻壁年深日久——
外面
下著雨
夜晚，一只豬在圈里走動
因下雨而感到煩躁
小眼睛像煙頭
看見嗎？
還有該死的尾巴。
我想像不出那兒的人。
想像那兒的人對我來說太難了。
也許，他們也是這樣的
心情不好
幾乎一樣心情不好。
我不知道，心情不好時
他們干什么？
他們可能不這樣說。
他們說，
“看，下雨了。”
這樣最好。
關(guān)于鶴
有時候，當你用力
正好踢到自己的屁股
你總希望自己是一只鶴
單腿站在
藍色的水中
但是，成長
的
經(jīng)歷
告訴你：
你不想成為
一只鶴
單腿站在
藍色的水中
痛苦還不夠
多
而且
成功
一瘸一拐
一只鶴
換不來一片屁股
或者
在蒙特利的中午
倒掛
這些都是
人類所能做的
一些事情
除了
單腿站立
插圖漫畫：布考斯基
布考斯基和女友琳達·李
詩歌選自《愛是地獄冥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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