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什么好都不如命好，小雅就是名符其實的命好。她爸爸是部長級的干部，雖然這在北京實在算不上是多了不起的官職，但保證家里人的生活優(yōu)渥、舒適還是綽綽有余；她的媽媽是醫(yī)生，在已有了兩子一女后，四十歲多時意外地懷上了小雅。小雅出生時，最小的姐姐都八、九歲了，全家人對待她像捧著個洋娃娃一樣，那真是集了三千寵愛于一身。
小雅長的也討人喜歡，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嘴巴，活潑開朗，舉止有度，儼然就是個可愛的小公主。
大鵬家和她家是鄰居，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五歲時大鵬就當(dāng)眾許了愿長大要娶小雅。他一直是學(xué)校里的風(fēng)云人物，品學(xué)兼優(yōu)，輕輕松松地考上北大。雖然有學(xué)多女生仰慕他的才華橫溢和翩翩風(fēng)度，但他的心里從來就只有一個小雅。
他上大二時，小雅要考大學(xué)，天天啃書本啃的唉聲嘆氣，大鵬一邊幫她復(fù)習(xí)一邊告訴她：“放輕松點，上不上大學(xué)都沒關(guān)系，反正以后我會養(yǎng)著你?！?/p>
小雅好歹考上了北京一所三流大學(xué)。大鵬無論多忙，周末肯定來接小雅回家，周日晚上給送回來，學(xué)校里人人皆知小雅有個一表人才的北大男友，大學(xué)幾年里沒有人敢追小雅。
小雅父母對于這件事是樂見其成的，他們看著大鵬長大，知根知底，大鵬對于小雅的寵愛和他們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于他們來說，為小雅找一個出色的男友很容易，難的是找到一個真心對小雅好，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人。所以小雅媽在小雅上大學(xué)后，常向她吹耳邊風(fēng)，不許她和其他男生有什么瓜葛，要一心一意對大鵬好。
小雅和大鵬在一起已成為一種習(xí)慣，況且他人出色，又對自己百依百順，女同學(xué)們都羨慕的流口水，自己說不出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
大鵬一直在做著出國的準(zhǔn)備。等到小雅畢業(yè)了，他們領(lǐng)了結(jié)婚證，辦了酒席，兩個人風(fēng)風(fēng)光光一起奔向大洋彼岸。
到了美國以后，大鵬開始了他緊張的博士課程學(xué)習(xí)。每天早晨，他把早飯做好放到桌子上，然后準(zhǔn)備好自己帶的午飯，把小雅的午飯放到一邊，才匆匆忙忙去上課。晚上無論回來多晚，先做飯，吃完飯收拾家，都弄好后再研讀資料到深夜。
小雅平時根本不進廚房，因為她不喜歡廚房里的那股味道。更是從來不碰抹布一下：“噢，那東西看著好惡心！”
她看看電視，上上網(wǎng)，逛逛商店，給國內(nèi)的親戚朋友打打電話，悠閑自在。
每年有小半年時間她是在國內(nèi)度過的，媽媽勸她趁年輕要個孩子，小雅聽了皺眉頭：“不要，聽說從懷孕到生孩子都可怕死了?！?/p>
到了婚后第三年，小雅對于在美國的單調(diào)生活厭倦了。她不愿意回美國，每次都是大鵬叫了又叫才百般無奈地回來。
回來后，仍然不住抱怨沒意思。
正好大鵬有個同學(xué)不想繼續(xù)讀博士了，拿了個碩士學(xué)位準(zhǔn)備找工作。大鵬就叫他到家里來，一方面解決他上網(wǎng)發(fā)簡歷找工作的問題，同時還可以陪陪小雅。
這個人叫希，半年多沒有找到工作，所以陪了小雅半年。
而后，小雅向大鵬提出離婚，坦承自己愛上了希。
她說：“我從來都不知道戀愛的滋味，和他在一起卻體驗到了。我現(xiàn)在想來對你的感情就像是對我哥一樣，是親情，而和他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愛情?！?/p>
大鵬心痛不已：“我們從小到大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這樣一筆抹煞了？我對你的感情何止是親情！你了解他多少？跟著他你哪會有好日子過！”
小雅說：“不管好日子壞日子我都心甘情愿?！?/p>
家里人聽到這個消息后炸了鍋，她大哥馬上陪著媽媽飛到美國來實地考察。當(dāng)她媽媽看到了女兒嘴里幽默又風(fēng)趣的人之后，立即明白此人絕非小女之佳偶，遂嚴(yán)厲斥責(zé)他的無情無義，連“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都不懂，并對小雅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小雅哭著對媽媽說；“媽，我長這么大這是第一次愛一個人，我已經(jīng)離不開他了。和他在一起就高興滿足，就是上刀山我也去?！?/p>
她媽說：“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你能找出他有一點地方比大鵬強的，我都不攔你。”小雅回答：“他比大鵬強的地方就是他能讓我快樂?！?/p>
母女倆誰也未能說服誰。
他媽臨走放出殺手锏，告訴小雅如果她孤注一擲地離婚，那么離婚也是離家，就是斷絕了和家里的所有關(guān)系。
來自各方的阻力變成了小雅和希戀愛的動力，自比為朱麗葉和羅密歐，董永和七仙女，卓文君和司馬相如，彼此為高壓下依然堅定不移的愛情感動著。
但是大鵬堅決不同意離婚。
他沒日沒夜地在實驗室、圖書館里奮戰(zhàn)，只求快點畢業(yè)，帶小雅離開這里。
他順利通過博士論文答辯，并在另一所城市找到了工作。
小雅堅決不跟他走，她問大鵬：“愛一個人不是要讓她幸福嗎？你要想讓我幸福，就放手吧！離開他，我不會有任何快樂可言了。求求你了，放各自一條生路吧！”
大鵬說：“你如果和我在一起不幸福的話，我會放你走，但不是跟著他。你不了解他，他和你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就長了一張好嘴，勾引你這樣涉世不深的人?！?/p>
小雅聽了后臉沉下來，冷冷地說：“我就喜歡他這個樣子。我們兩人分開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過好過壞彼此就各不相干了?！?/p>
如此決絕，終于讓大鵬心灰意冷。他在離婚書上簽了字，孤身一人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小雅和希也不愿意在老地方看別人的指指點點，希在另外一個城市里找到工作，兩個人很快搬到那里開始了新生活。
蜜月如此甜蜜，希對小雅說：“我是董永，你就是那下凡的七仙女，我們要“我耕田來你織布”地過日子了，我耕田，就是我主外，你織布，就是你主內(nèi)。”
住在租來的小小公寓里，一切都要自己動手。
小雅第一次用量杯量出米，按照說明加上水，用電鍋做出了一鍋香噴噴的大米飯，高興得又叫又跳。她真的體會到了七仙女的心情：能為所愛的人洗手做羹湯原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一點一點地，小雅學(xué)會了照著菜譜做菜，學(xué)會了刷碗、擦地、吸塵、清潔衛(wèi)生間，那曾經(jīng)好惡心的抹布現(xiàn)在是不離手了。
穩(wěn)定下來以后，希和小雅商量買個房子。希的一點積蓄在待業(yè)期間花的差不多了，小雅把和大鵬結(jié)婚時家里給的陪嫁錢拿出來做了頭款買了房子。
然后希對小雅說：“咱們終于有了自己的小窩了，現(xiàn)在就差孩子了。七仙女給董永生了一雙兒女，你也得給我生兩個??！”
小雅如愿懷孕了。臨近預(yù)產(chǎn)期時，她姐姐終究放不下心，趁著到美國開會之際拐個彎來看看妹妹。
一進門，看到小雅挺著大肚子笨拙地在掃廚房的地，她姐一個箭步?jīng)_上來，奪過掃把扔到一旁，嘴里喊著：“小雅你在干什么！”扶著小雅坐到椅子上。
小雅笑笑說：“姐你干嗎大驚小怪的，掃掃地又累不著，醫(yī)生說了孕婦多動動有好處。一會你嘗嘗我做的四菜一湯?！彼懵犃搜蹨I止不住地往下流，半晌才能說出話來：“你肚子都這么大了，怎么還能做這些呢！”。
吃完飯，希進書房去了。姐姐看著小雅收拾桌子，大肚子頂在水槽邊上刷碗，壓不住心頭怒火，站起來說：“我去和那個人談?wù)劇！?/p>
小雅忙攔住她認(rèn)真地說：“姐，這是我們的家務(wù)事，你有什么好說的，你走了我們不是還得過日子嗎？”她姐聞言嘆口氣，走過去接過她手里的碗，草草地幫她收拾好。
姐妹倆相對無言。
姐姐嘆了口氣說；“過去……”小雅打斷姐姐的話頭：“別提以前的事了，我們不都是活在當(dāng)下嗎？我自己選擇的路，怎么樣都要走下去。按照希的說法，過去我是個籠子中的金絲雀，如今已變成勇敢的海燕，可以在暴風(fēng)雨中翱翔了?！?/p>
她姐聽了脫口而出一句臟話，不解氣，又罵一句王八蛋。
然后憂心忡忡地問：“你一個幫手都沒有，坐月子怎么辦？”小雅說：“國外哪有人坐月子，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去逛商店?！?/p>
她姐氣得七竅生煙：“你被他洗腦了！你能和人家老外比，體質(zhì)都不同。我看你還是和我回北京吧?！?/p>
小雅低下頭：“我回不去了?！边^一會兒抬起頭若無其事地說：“人家航空公司不會讓我上飛機的，有的公司規(guī)定懷孕33周就不能登機了?！?/p>
第二天一大早，姐姐就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來。拿出一個紙袋放在桌上，對他們倆說：“小孩出生后，事情比想象中多的多，我那時有兩個保姆幫忙，還累得要死要活，小雅和孩子一定要有人幫才行。我找了一個保姆，定金和第一個月的工資已經(jīng)付了，明天來上班。這是兩萬塊錢，足夠付保姆一年的工錢，就算是娘家人給孩子的賀禮了?！?/p>
小雅忙說：“姐，我不要這錢，你拿回去吧，我沒事的。”希在旁邊發(fā)話說：“既然是姐的一點心意，你就別推三阻四的了，多見外?！?/p>
小雅看看他，張張嘴想說什么，又吞了回去，默默地把錢收了起來。
她姐看了這個情形，暗自嘆氣。
臨走，小雅趴在姐姐的肩上半天沒抬起頭來。最后，低聲說：“告訴爸媽我挺好的，不要讓他們擔(dān)心。”
幾天后，小雅生下了一個女兒。姐姐幫她請來的保姆負(fù)責(zé)做飯、打掃衛(wèi)生。小雅自己沒日沒夜地帶孩子，這才知道一個小小的嬰兒能制造出多少工作來。有時候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暗自慶幸姐姐給解決了大問題，否則自己大概連飯都吃不上了。
滿月后，希把保姆辭掉了。
他對小雅說：“家里有個外人真別扭。咱們?nèi)陉P(guān)上門過日子多自在。你姐拿來的那兩萬塊錢我看就放到房貸里吧，我算了算，有這兩萬塊錢，咱們可以提前五年還清房貸，少付多少利息。雖然現(xiàn)在吃點苦，為將來著想，咱們老了以后的生活就輕松了?！?/p>
小雅聽了，瞪大了眼睛愣在那里。
希出身貧寒，從小在飯都吃不飽的環(huán)境中長大，所以對于金錢特別缺乏安全感。平時買東西都是有八毛九一包的面包絕不買九毛九的，省錢攢錢、對于利益的最大追求就是他的生活態(tài)度。
小雅心知他辭退保姆的真正原因是不舍得花錢，可是自己和孩子真的需要??！她張了張嘴，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希，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說了肯定也是白說，干脆就不用說了。
戀愛時，希的伶牙俐齒、狡猾詭辯在她眼里是那么新奇好玩，那么風(fēng)趣幽默，他的強勢讓她有種被征服的快感。如今兩人有了爭執(zhí)，她哪里有一點招架之力。
就像是一棵野草和一朵溫室中的小花，放在同一個環(huán)境中，野草最終會把資源占盡，生長的蓬蓬勃勃。
小雅直到和希生活在一起才意識到錢是如此重要的東西，有人會把它看得高于一切：高于感情，高于生活質(zhì)量，更是高于情調(diào)品位這些東西?？杀氖钱?dāng)她對此有了深刻認(rèn)識之時她自己手里沒有一分錢。
對于希在生活中凡事以價格便宜為決定因素的態(tài)度，她早已無所謂了，可是對于孩子的一切，她暗自希望即使做不到買最好的，至少也能買新的，希的薪水給孩子置辦生活用品絕對置辦的起，干嗎非得拼了命一樣的攢錢呢？
看著希一樣樣從“庭院義賣”（Yard Sale）搬回來孩子的床，安全椅，衣服……，小雅黯然。
希振振有詞：“在我們老家剛生的小孩都特意撿別人孩子的舊衣服穿，這樣孩子才好養(yǎng)。再說這些衣服就跟沒穿過一樣，都是名牌，買一件都得幾十塊錢，我們花幾毛錢就給孩子穿上了，多合算?！?/p>
希自己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當(dāng)初和小雅在一起，被她舉手投足間的優(yōu)雅、灑脫迷住，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活的這么隨性、氣定神閑的人，那是從未領(lǐng)略過的風(fēng)情。
如今實實在在生活，方知那些東西放在別人家里時好看，在自己家里就礙眼了。別人的老婆里里外外一把手，上學(xué)、打工都不耽誤生孩子，這一位做點家務(wù)活已經(jīng)是天大的委屈了，竟然還要請保姆。
在他看來吃苦耐勞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是人人都具備的基本素質(zhì)，否則怎么生活。自己養(yǎng)著小雅沒讓她出去工作賺錢，在他眼里已經(jīng)是對小雅好到極致了。家里少一個人賺錢，當(dāng)然花錢就要計較了，開源節(jié)流，不能開源只好節(jié)流。如果都像小雅那樣看好什么買什么，工資再翻幾倍都不見得夠。
兩個人，仿佛是一只鳥和一只雞生活在一起，生活觀念有著天壤之別。
小雅如今腳踏實地，方知人的潛力可以無限挖下去。她自己帶孩子、做家務(wù)，昏天暗地，偶爾得一空隙，倒頭便睡，已是最大享受。
小雅給孩子取名叫“晶晶”，因為她是媽媽爸爸愛情的結(jié)晶。
兩個人看著孩子粉嫩的小臉，舞動著的小胳膊小腿打哈欠的樣子，無不可愛的令人心醉，心里充滿初為人父母的滿足。
女兒喝了多少奶，拉了幾次臭臭成為他們生活中最重要的內(nèi)容，兩人之間有說不完的話題。
日子忙碌而溫馨，像流水一樣的過去，轉(zhuǎn)眼孩子一歲了。
這一年，是小雅在精神上最舒暢的時光，心被女兒占的滿滿的，已沒有任何空間讓其他思緒占據(jù)。
這時，希提出應(yīng)該馬上再要個孩子，這樣兩個孩子相隔的近，等于是一起帶大的一樣，比較有效率。早要以后小雅也可以早點出去做事。
小雅又懷孕了。
小雅在忍受種種孕期不適的時候還要照顧女兒，方知相比之下第一次懷孕是挺輕松的時光。有時和希說說彎腰領(lǐng)著女兒學(xué)走路讓自己多么惡心、難受，希會奇怪地問：“又不是第一次懷孕，你不都經(jīng)歷過嗎？”
小雅苦笑，那時眉頭輕蹙、手捧心窩的自己是西施，如今已變身東施，不想讓人厭棄，只有隱忍一途。
一般人懷孕都長體重，小雅的體重卻在下降，醫(yī)生一直擔(dān)心孩子發(fā)育不良，小雅知道只要讓自己美美地睡上幾天，體重肯定會長回來。
兒子未足月就來到了這個世界。
生完孩子第三天，小雅剛回到家，女兒就喊餓。趕緊點上火做飯給她吃。水槽里堆得山一樣的碗盤，挽起袖子刷干凈，再喂飽女兒，剛想爬到床上歇歇，兒子又醒了要吃奶……。
很快小雅的嗓子就啞的說不出話了，終于知道的確有許多女人因著各種原因不坐月子的。
給姐姐發(fā)去郵件，稱一切都好，都好?？粗旁阪I盤上的雞爪樣的雙手，兩眼干涸。
她不去想自己快不快樂這樣的問題。
但她知道兩個孩子是快樂、幸福的，希也是快樂而滿足的。只要她按照希的指示做，希就不會批評指責(zé)，而會向她露出笑容，她也從不去想如果……就會……這樣的事，她知道生活中沒有假設(shè)，她所能做的就是盡為人妻、為人母的責(zé)任。她好像從沒有時間為自己做點什么，包括體檢。
生活像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河，她好像是個纖夫，一直在吃力地逆流而上。
兩年后，她的疲憊和絕望在身體上體現(xiàn)出來，她得了癌癥。
因為希無法照顧她和孩子，也因為小雅家人的急切召喚，希把小雅和孩子送到北京。
這是希第一次到小雅家來，看了小雅父母家里的情形、她哥哥和姐夫的行頭和派頭，看了他們?nèi)胰藢π⊙诺暮亲o，希心里五味陳雜，終于明白剛認(rèn)識小雅時，她那身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zhì)是從何而來。
也真正明白小雅和他在一起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因為即使是她姐姐家的保姆都比小雅輕松自在。
小雅回到家中，見到親人，臉上的愁郁之氣一掃而空，露出久違的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小女孩般的笑容。
母親請來北京最好的醫(yī)生為小雅做了手術(shù)，緊接著就是系列的化療。
希因為假期有限，在小雅手術(shù)后只身返回美國。
幾個月過去了，小雅雖然被化療折騰的頭發(fā)脫光，但精神健旺。回到悠閑自在的生活狀態(tài)中，累積的疲憊慢慢地被釋放掉，她的精神仿佛得到了解放，像一朵快枯萎的鮮花又綻放開來。每天悠閑地讀讀書，看看畫冊，看著幾年沒看上的好電影……。
姐姐把兩個孩子送進了幼兒園，每天傍晚帶他們來看媽媽，小雅聽孩子們講在幼兒園發(fā)生的事，臉上浮現(xiàn)出舒心滿足的笑。
這一天護士和小雅聊天提到她住的單間病房的價格，讓她猛然想起希走時并沒有把隨身帶來的錢留給她，即使留下來也根本不夠付手術(shù)費和住院費的。
那么一定是哥哥或姐姐給墊付了。
小雅一番思量后，給希打電話，和他商量是不是先把房子賣了，拿出錢來付醫(yī)療費。
希在電話那頭憤憤地說：“房子怎么能賣！賣了以后我們住到哪兒？再說就是賣了也不過是拿出十萬、八萬的，對于你家、你哥姐來說那還不是九牛一毛？你住那么高檔的病房賣房子的這點錢哪夠填無底洞的？”
小雅聽了后怔在那里，電話從手里慢慢滑落……。
她的病情從此急轉(zhuǎn)直下，光景一天不如一天。
大鵬此時正好來北京談項目。他在硅谷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公司，業(yè)務(wù)蒸蒸日上，娶了個模特妻子，已為他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
他媽媽給小雅媽媽打電話，說應(yīng)該告訴大鵬有關(guān)小雅的事，否則將來大鵬非埋怨不可，況且他們夫妻一場，也許小雅也有見面的愿望，小雅媽同意了。
大鵬聽他媽說了小雅的狀況，二話未說直奔醫(yī)院而來。
一進病房，他的心仿佛被大錘狠狠地敲了一下，愣在那里喘不過氣來。昔日豐潤優(yōu)雅的可人兒，如今槁木一般躺在那里，這個人怎么會是小雅！
他強壓下涌上來的淚水，走過去握住小雅的手，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小雅此時已是淚流滿面，說：“沒想到我走之前還能和你見上一面。我知道你現(xiàn)在生活得挺好，這讓我的罪孽減輕了許多。一直都想對你說聲謝謝，過去和現(xiàn)在為我做的一切?！?/p>
大鵬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別瞎說，現(xiàn)在醫(yī)學(xué)這么發(fā)達，哪有治不好的病。我們都還年輕，前面還有長長的路要走。記得你一直想到加勒比海和撒哈拉沙漠去玩，等你病好了，我們可以組個團，拉上親朋好友一起去?！?/p>
小雅虛弱地點頭，“好，我和你去。”然后就閉上眼，昏昏睡去。
大鵬出了病房，終于抑制不住號啕大哭：“都怨我?。《际俏业腻e！當(dāng)初如果不是我引狼入室，小雅怎么會到這個地步！”
小雅媽邊抹眼淚邊說：“傻孩子，怎么能怪你，俗話說，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這是小雅自己的報應(yīng)?！?/p>
第二天，小雅把家人都叫到病房，讓不到五歲的女兒拉著弟弟的手給舅舅、舅媽和姨父、姨媽跪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兩個孩子托付給你們了，你們只要拿出對我的好的一分給他們，我就瞑目了?！苯憬懵犅劊缫芽蕹蓽I人，扶起孩子說：“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就再也哽咽不出話來。
小雅當(dāng)天平靜地走了。
家人為小雅開了個小型的追悼會，把她安葬在家族墓地中。
希因為當(dāng)年的假期已用光，所有未能前來送小雅最后一程。
大鵬推遲了回美的日期，陪到最后。小雅媽說：“小雅有夫有子女送行，走得也算是完滿了?！?/p>
追求愛本身并沒有錯，錯在愛錯了人。
就像杜十娘，平生閱人無數(shù)，最后托付終身時仍是看走了眼。
只好嘆一聲紅顏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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