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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跡徽州作者斷戈
      有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那就是徽州以徽商經(jīng)營而發(fā)達,卻以文人志趣來聞名。
    
  也許是緣于徽州還出過程、朱兩位儒學大師的影響,徽州商人格外鐘情程朱理學的儒家教義,正所謂“雖為賈者,咸近士風”,可以說徽商是最具傳統(tǒng)文人氣質(zhì)的一個地緣性商業(yè)群體。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對于“家園”的建設,?或是那些古民居,或是那些大祠堂,那是那些石牌坊,都少了些張揚,多了點儒雅,其選址理念、建筑風格、局部雕飾,無不打上深深的“士”文化烙印。
  
  而正是這種獨具特色的徽州文化,用黑白兩色,淡雅筆觸,勾起多少鄉(xiāng)土的情思,描出多少文化的惆悵……
  
  
  陳釀繁華舊夢的 民居
    
  宏村村落 水墨意趣的文人風雅
    
    
  宏村之美,美在水墨濃郁,美在淺彩淡雅。
    
  通體粉墻,俏致黛瓦,飛挑出一組檐角,點綴來幾個獸脊,再加上高低錯落、層層昂起的馬頭墻,于是,一個水墨意境的宏村便線條明快地勾勒出來。若往遠處延伸,有濛濛青山、翠翠竹海作襯,若走近細賞,那汪汪碧水充沛得要溢出畫面,清徹得勝若明鏡,湖上架一座彎彎的拱橋,湖畔立幾株歪脖的斜柳,于是,一幅構(gòu)圖考究的水墨畫卷便在真山實水間靈動起來。若是三月的桃花怒放,或是四月的油菜花遍野,或是六月的荷花鋪塘,或是十月的紅葉漫山,宏村的美,又被四季分明地抹上幾筆淡彩。
    
  好吧,遠觀之后,還是讓我們輕輕地走進這“中國畫里的鄉(xiāng)村”美景,融入這畫里,用心體驗那風水的意蘊,細節(jié)的感動。你看那平滑似鏡的月沼,深藏著大戶人家?guī)装倌甑牡褂?;你看那碧波蕩漾的南湖,默觀著寫生的青年和濯衣的村婦。讓發(fā)亮的青石板作你的向?qū)?,在古樸幽深的巷道里漫無目的漫游,只是別忘了和探出墻頭的青藤打個招呼;你也可以參拜雷崗上參天叢蔥的古木,感悟風雨滄桑煉就的寵辱不驚;你若愿意,也可追尋庭院那叢百年的牡丹,驚嘆芳顏依舊驚艷,花枝依舊風流。
  
  這宏村的美,印象中是大寫意的瀟灑,感覺里卻是細工筆的俏雅。那錯落有致的飛檐青瓦,那風雨斑駁的瘦高白墻,簡約得只能說是大方,漂亮得只能說是瀟灑??稍诩毠?jié)處,那門那窗那梁,那磚那石那木,那樓那亭那坊,多是不厭其煩地雕、刻、鏤出許多繁復的花樣。自然,前者透露出曾經(jīng)主人的文士風雅,而后者就表現(xiàn)出商人的驕奢榮華。這種“儒”、“商”合一的建筑,不但成就了獨具氣象的“徽派”建筑,而且預示了一種超越傳統(tǒng)的“新”文化體系的誕生。歷史上,雖然徽商沒有象與其并駕齊驅(qū)的晉商那樣把“商業(yè)”做得那么純粹和宏大,可在內(nèi)心世界里,徽商卻把“儒商”做得有滋有味,不忘風雅。正如這宏村的水墨的境界,酣暢淋漓地揮灑著濃郁的文士情結(jié)。據(jù)說,這與宏村的歷史淵源有關。宏村汪九是唐皇室的后裔,當初躲避戰(zhàn)亂而來到此地。也許是因為這樣正統(tǒng)的身份,使得宏村人把文化教育看得格外重要,那南湖岸邊的南湖書院,立有雅致的文昌閣,還有93歲翰林侍講梁同書親題“以文家塾”匾額便是明證。
  
  可是,徽州“地狹人稠”,生存壓力極大,讀書作官的機會也不可能太多,若不能讀書博取功名、光宗耀祖,那么,“寄命于商”,靠經(jīng)商而富甲一方,有所作為也好;便是不能立起功名的牌坊,那就用金錢砌一座精致的宅院,享受此時此世,也讓這磚木石瓦刻下曾有的輝煌。
  
  譬如那汪姓大鹽商所建的承志堂,精雕細刻,描金畫翠,極盡繁奢精美。其中,竟建有專用于搓麻將的“排山閣”和專用于吸食鴉片的“吞云軒”,由此可想象當年富貴的瘋狂和奢華的排場。此外,正堂上方建筑呈“商”字形,暗喻無論為官為士,必從“商”下過。這種精神式的自慰,細細琢磨,依然是帶著商人面具的文士心理的辛酸調(diào)侃。
  
  自然,也有想得開的,不求名利,寧靜淡泊,過得非常瀟灑。如那碧園的主人,因祖上行醫(yī)而別具風雅。園小卻精致婉轉(zhuǎn),房屋西側(cè)臨水,波碧有魚,魚戲花影,影壁圓窗,門側(cè)隱然可見綠竹。這園的正堂喚做燕詒堂,木扇門窗雕花也極是簡潔。那堂前有一水榭,里設美人靠,可憑欄垂釣,也可悠然飲茶。其趣其樂,自是調(diào)整心態(tài)后傳統(tǒng)文人理想的隱居生活。
  
  也許正是文士情結(jié)的熏陶和經(jīng)濟富足的可能,才使得宏村的布局和規(guī)劃格外講究。譬如那極有特色的環(huán)村水系。挖“月沼”,建渠圳,引天然溪水,借地勢落差,組成一個活水系。那水,或是在池塘中汪汪一碧,或是在渠圳里潺潺流淌,既可濾除飄塵,又可調(diào)節(jié)氣溫。那水圳九曲十彎,以石砌之,尺余寬,水清見石。水自村外吉陽水蜿蜒引入,穿庭入院,水在清澈的水圳中流淌,悅耳的聲響,似是大自然最美妙的歌。正如詩云:“何事就此卜鄰居,花月南源畫不及。浣汲未妨溪路遠,家家門巷有清泉?!?這樣的水系工程,不但科學得令人嘆服,而且浪漫得一蹋糊涂。這樣的杰作,也只有“上曉天時,下知地理”的傳統(tǒng)文士才能想得出,做得到。
    
  如今,這個水系工程還被提升到仿生學的高度,演繹成“?!毙蜕鷳B(tài)村落而大力宣揚,說得是有模有樣。然而對其真?zhèn)渭皽Y源無法考證,也許只是當?shù)乩习傩諛O具想象力的意會吧。
    
  歲月悠長,人世滄桑,這座村莊曾有的富貴和雅趣,早已在漫長的歷史中風干,如今的宏村,人文斑駁得只剩下中堂上懸掛的水墨字畫,或許還應算上,古巷里隱約傳來的幾聲淺吟低唱。
    
    
  西遞民居 細節(jié)雕鏤的商人夢想
    
  西遞是一座古老的村莊,距今已有900年的歷史。
    
  村落位居黟縣城東8公里,夾溪而建,三百余幢的明清民居挺拔依然,是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徽派建筑群。從遠處望去,一片線條簡潔的黑瓦鋪成的屋頂和高大的白墻,層樓疊院,鱗次櫛比,黑白相間,錯落有致,頗有一番古老的意韻和情致。
    
  西遞是胡姓世居之地。據(jù)說,明清時期江南大富豪之一的胡貫三便是西遞胡氏二十世祖。他曾在長江中下游一帶的各大商埠中經(jīng)營著幾十家的典當鋪和錢莊,資產(chǎn)折合白銀數(shù)百萬兩。因為一個有錢的胡貫三,聚族而居,注重血緣關系的西遞村也因此走向一個極盛時期。
    
  當你走入西遞的老屋,你會發(fā)現(xiàn)老屋內(nèi)部繁復精致與外部的簡潔純粹形成鮮明的對比,徽派建筑中著名的三雕——木雕、磚雕、石雕在這里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徽商雖然有錢,可在明清時期,對民間建制有著嚴格的規(guī)定,無論規(guī)模、形制,還是用料材質(zhì),都不可“僭越”,否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休寧縣的溪頭村,有一座“三槐堂”,是明萬歷年間一位王姓舉人的故宅。當年就是因為超標準、超豪華,被懲罰性地易名為“茅廁廳”?;蛟S正是因為如此,富有的徽商也只敢在細節(jié)上下功夫,在精巧上做文章,把更多的錢財和精力投注于雕花梁架、楹聯(lián)字畫上。無論正廳、廂房,還是書齋、臥室,每一處建筑用料都極端考究,裝飾也近乎奢侈。譬如說那宅院大門,除卻黑色大理石砌成的門坊,上面還建有或磚或石鏤雕的門罩。再如屋內(nèi)天花板或欄板等木雕,也極盡匠心藝巧,或竹梅或松石或花草,無不玲瓏剔透,栩栩如生。
    
  
  自然,徽派建筑的精美絕不是粗俗奢華的張揚,徽商濃郁的文人情結(jié),使得奢華的廳堂又多了幾份儒雅的情調(diào)。譬如西遞村的履福堂,廳內(nèi)擺有八仙桌,桌上陳列文房四寶。廳堂兩側(cè)的板壁上掛有古代名人字畫,或如黃元治的書法木雕,或如鄭板橋的竹黃貼畫等。而在中堂兩側(cè)及東西列柱上,更是掛有諸多泥金木制的楹聯(lián),或如“讀書好營商好效好便好,創(chuàng)業(yè)難守成難知難不難”,或如“第一等好事只是讀書,幾百年人家無非積善”,或如“孝悌傳家根本,詩書經(jīng)世文章”等。其實,不單一個履福堂,幾乎徽州每一處民居,都能找到許多蘊味無窮的楹聯(lián)。毫不夸張地說,楹聯(lián)已成為徽州民居中的有機組成部分,它不但增添了普通民居的文化氣息,而且通過楹聯(lián)中所表達的程朱理學的道德觀、價值觀、審美觀,無不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這一方水土的生活習俗和人情世故。
  
  有人說,中國人的大廳,就是西方人的教堂,這話不假。正如徽州的老房子,建筑構(gòu)件、細節(jié)雕飾、廳堂擺設都頗有講究及章法,也蘊含著豐富的人生哲理。再以履福堂為例。中堂懸掛一幅很大的“松鶴”畫,畫中松枝虬蟠,蒼茂古樸,一只引頸白鶴仰視而立,畫面取“松鶴延年”之意。靠正壁陳設一條“壓畫桌”,桌上東側(cè)置放一托底花瓶,西側(cè)擺設一古境,取諧音“東平(瓶)西靜(鏡)”之意。中間擺放一古鐘,準點自鳴,與東西瓶鏡的擺設,共同組織“終身(鐘聲)平(瓶)靜(鏡)”的意韻。此中以物寓意,不但蘊含著徽商祈求家庭和睦安康的意義,也折射出四處奔波的徽商在內(nèi)心深處對平靜生活的一種渴望。在古鐘兩側(cè),還各有一個圓柱型的古瓷擺設,這就是古代的“帽筒”。古人戴瓜皮帽,回家即脫帽放在帽筒上。他人來訪,從帽筒上有無帽子,便可得知主人是否在家。這一點細節(jié)講究對于現(xiàn)代人講,已經(jīng)遙遠得有點超乎我們的想象,難怪有一次電視臺做節(jié)目時,竟沒有幾人能猜出它的用場。
  
  徽州人雖以經(jīng)商著稱,但他們“賈而好儒”,最令他們驕傲的并非賺錢多少,而是讀書的才情和雅興。很多時候,他們“馳儒而張賈,或馳賈而張儒”都只是一種無奈的現(xiàn)實分工或生計策略罷了。也就是說,做生意不是最終目的,賺錢只是為了有條件或有更好的條件去讀書。西遞的“桃李”園就是這種分工的一個很好例證。桃李園建于清咸豐年間,宅院由一賈一儒兩兄弟構(gòu)思營建而成。分中前、中、后三進,前進是兩兄弟共用的空間,二進為做生意的居所,三進則系儒者所居。三進院落,處處都是雕鏤精細的木、磚、石三雕,既有商家的奢華,又有儒家的儒雅。譬如二廂房的屏門,是一組雕飾精美、做工考究的漏窗,而上面雕刻的卻是耐人尋味的“冰梅圖”,顯然是“梅花香自苦寒來”的寓意,也可能寄托著賈兄對儒弟十年寒窗,終會金榜題名的美好期望。
    
  身為“程朱闕里”的徽州人,堅持“欲高門第須為善,要好兒孫必讀書”的文化理念,并力圖把徽州打造成一個崇“仁”尚“禮”的地方。他們也一直認真恪守著儒家傳統(tǒng)的道德教化,并試圖以儒家的教義經(jīng)營經(jīng)濟,規(guī)范商道,從而形成獨具中國特色的儒商文化。譬如說,在他們看來,童叟無欺是天理,短斤缺兩是人欲,那么“存天理,滅人欲”,買賣絕對公平自然是一件天經(jīng)地義的事,能做到這一點,便算良賈,也稱得上“服賈而仁義存焉,”更可以理直氣壯地喊出“良賈何負于閎儒”,也恰恰印證了王陽明孜孜以求的”四民異業(yè)而同道”、“雖終日做買賣,不害其為圣賢”的主張。
    
  在徽商的精神世界里,儒與商有機融為一體,他們也終可以心安理得、氣吐眉揚地打理他們的生意了。反之,取之有“道”的錢財,也幫他們物化著理想,那些建筑的細節(jié)或精致的局部,密密麻麻爬滿了他們內(nèi)心深處的夢想和渴望。 
    
    
  唐模庭園 游園驚夢的文化癡想
    
    
  中國文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西湖情結(jié),附庸風雅的徽商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他們對于風景的把玩,不同于一般文士,好的風景,他們總想獨占或買走,甚至會當作禮物送人,這一切都緣于他們太過有錢。如果說徽商富可敵國,那可不是夸張的說法。清代揚州鹽商的資本,估計為七八千萬兩,這與乾隆的國庫存銀七八千萬余兩之數(shù)大致相等,因此連乾隆皇帝也發(fā)出“富哉商乎,朕不及也”的感嘆。那時的徽商巨賈,“富以千萬計”,“百萬以下者,皆謂之小商”,擁有如此巨大的財富,使得微商的文士幻想或瘋狂夢想,也因此成為不可能的可能。
    
  譬如有野史記載,徽籍鹽商巨頭汪石公的妻子“汪太太”,在乾隆來揚州前數(shù)月,便與鹽商“擇荒地數(shù)百畝,仿杭之西湖風景,建筑亭臺園榭,以供御覽”,而在乾隆抵揚州前一天,汪太太見亭臺園榭之旁還少一方池,于是又“獨出數(shù)萬金,夜集工匠,趕造仙池一方,池成而翌日駕至,高宗(即乾隆)大贊賞”。古今中外,能把風景當禮物送皇上的,也大概唯有徽商有這樣的資本和氣魄。自然,不是每一個徽商都能這么闊綽,能把風景隨意搬移仿造,不過,他們還有另一種選擇。譬如歙縣北岸有個吳姓的商人,早年在杭州開設當鋪,晚年時返歸故園。因為西湖妙景時縈夢懷,所以特地派了一名畫工前往實地寫生,然后將寫生畫再臨摹雕刻在自家祠堂(敘倫堂)的石欄上,以供他來慢慢欣賞。
    
  還有徽商干脆把西湖美景搬回家來。唐模的檀干園便是一個鮮活的例證。相傳,清初唐模有一位姓許的富商,他在蘇浙皖贛一帶經(jīng)營36爿當鋪,時稱36典。其母想往杭州西湖游覽,苦于山高路遠,年老體衰不便成行,于是這位孝子便不惜巨資在村邊挖塘壘壩,模擬西湖景致,修筑亭臺樓閣、水榭長橋,湖堤遍植碧荷紫刑,供母娛樂,并報答鄉(xiāng)鄰相助之恩。許姓的商人覺得還不過癮,又引經(jīng)據(jù)典,取《詩經(jīng)》“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之意,在園內(nèi)遍植檀花,又引一泓小溪緩緩繞流,并為花園取名曰“檀干園”。
    
  園林既然是按西湖仿造,自然要有“三潭印月”、“湖心亭”、“白堤”、“玉帶橋”等這樣的風景,并且以“玉帶橋”為界分外湖和內(nèi)湖,形成“外西湖”與“內(nèi)西湖”的格局,這一切都與西湖勝景別無二致,只是規(guī)模小些罷了,正因為如此,此園也有了“小西湖”的美稱。自然,許姓的商人也不忘記給風景打上自己的烙?。簣@中心3塘相連,寬亙10畝,灌田60畝,這樣把自己開當鋪的“36典”也巧妙地隱喻進去。
    
  擁有了自己的后花園,許姓商人的文士情結(jié)終可以撒著歡地渲泄了。譬如園中心的“小瀛洲”(鏡亭)掛有一幅頗有意境的楹聯(lián),上聯(lián)曰:“春桃露春濃,荷云夏凈,桂風秋馥,梅雪冬妍,地僻歷俱忘,四序且憑花事告;”下聯(lián)曰:“看紫霞西聳,飛布東橫,天馬南馳,靈金北倚,山深人不覺,全村同在畫中居?!?“小西湖”的四時美景、山形地貌,被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而且給人無限想象空間。
    
  再如鏡亭內(nèi)四壁的書法石刻,有18塊之多,俱是歷代書法大家世擘之精品,或如朱熹、蘇軾、趙孟頫、文征明等人的行草;或如米芾、蔡襄、黃庭堅、陸岳等的草書或篆刻。鐵畫銀鉤,可謂是氣勢恢宏,龍蛇隱壁,算得上石刻極品。由此不難看出,許姓商人還是個狂熱的書法愛好者。這大概也是徽商獨具的“士”者特點。因為對于文化的推崇和敬拜,才使得當新安商賈財力如日中天時,他們沒有肆意揮霍,而是把大把大把的金錢投入文化產(chǎn)業(yè),使得黃山白岳之間一時人文郁起,各式各樣的文化產(chǎn)品才可以精致而優(yōu)雅地展現(xiàn),并如此密集地匯聚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
    
  游走在徽商的后花園里,恍然覺得這里的點點滴滴都反映出他們豐富卻尷尬的精神世界。是啊,沒有比徽商更不象商人的商人了,雖然他們把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可在他們骨子里,并不認同商人的角色。他們“雖為賈者”,卻“咸近士風”,他們更渴望一種近乎文人志趣的幸福,或嘆世情,或吟風月,或放馬四海內(nèi),或神游天地間。自然,這種瀟灑,只是緣于社會地位尷尬的無奈,他們無法在商人的角色里獲得心理的滿足,雖然他們認為“第一等好事只是讀書”,可生活的現(xiàn)實卻容不得他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那么,建一座精致的后花園,把自己疲憊的靈魂放養(yǎng)在里面,也不失一件樂事。
    
  窖藏家族精神的  祠堂
    
  對徽州人來講,祠堂是關于血緣的根祖記憶,是關于自我的精神歸屬。牌位、匾額、楹聯(lián)、族譜,甚至是一草一木,都詳細記錄著祖先遙遠的記憶和傳奇。時至今日,在他們的精神世界里,依然對祖先有著絕對的敬畏和虔誠。便是作為一個游客,當你走進那一座座關于家族的精神殿堂,在那莊嚴肅穆的氣氛中,你也會被穿越千年的文化智慧所感動,也會被傳承百世的家族精神所激動。
                                   ―――題記
    
  胡氏宗祠
    
  徽州人有著濃郁的根祖意識和宗族情結(jié)。
    
  便是今天。徽州同族人還常說,彼此原先是“同一個祠堂的”,實際上也就是指族眾間的血緣關系。而維系這層血緣關系的主要紐帶,便是象征性和符號化的祠堂。
    
  徽州人重籍愛鄉(xiāng)有著深刻的歷史淵源。查閱史料,你不難發(fā)現(xiàn),中原人三次大規(guī)模的遷入徽州,都是緣于政治動亂。輾轉(zhuǎn)漂流的新移民們來到這塊“山高地狹”的陌生土地,為對付社會和自然的新困境,他們最普遍的訴求就是希望團結(jié)一致,共同對外,保持本族本姓的凝聚力。于是,他們聚族而居,和睦相處,連綿千載,悉心種植下一棵棵"血緣樹",祠堂也就成為維系并強化這種關系的最好的舞臺。
    
  在這個舞臺上,徽州人最大的夢想便是光宗耀祖,讓自己張臉,為宗族增光。他們功成名就之后,回鄉(xiāng)后第一件事往往就是到祠堂告祭拜,如果可以重修祠堂,那更是無上的榮光。譬如績溪龍川的胡氏宗祠,便是這樣一個記錄家族神話的地方。
    
  對于胡姓子孫來說,績溪是一塊理想的“風水寶地”。自古以來,這里胡姓名人輩出,群星璀璨。我們不妨逐一數(shù)來:唐代出了個散騎大將軍胡宓,宋代出了個以兩劾秦檜而名垂青史的監(jiān)察御史胡舜涉,明代出過奕世尚書胡富、胡宗憲,而到了清代,胡匡衷、胡秉虔、胡培翠著作豐碩,蔚成“三胡理學”流派。另外,還有徽墨名家胡開文、紅頂商人胡雪巖、著名學者胡適……這一個個耳熟能詳名字,無不青史留芳,無不為胡姓生色。
    
  胡氏是績溪的望族大家,據(jù)記載,清末績溪全縣胡姓祠堂多達30座,而龍川胡氏宗祠僅是“尚書胡”一族的家廟。這座古祠位于績溪縣城l0公里外的贏洲鄉(xiāng)大坑口村(舊稱龍川),所以便被稱作龍川胡氏宗祠。宗祠后枕龍山,前伏獅山和象山,一條古道橫陳前門,道外龍川溪水環(huán)繞,端的是一塊上好的風水寶地。
    
  站在小溪南岸往北看,宗祠中軸線上的影壁、平臺、門廳、正廳、前后天井,寢廳和特祭祠等建筑物,左右均衡對稱地排列著,縱深近百米,加上東、西、北三堵無一窗口的高墻,十多米的三重檐門樓以及從平臺到寢廳逐步上升的地平、門樓、正廳屋脊和寢廳屋脊又在空中形成三個高峰,這種深邃、高大和寬闊的比例關系,使得宗祠氣勢磅礴,蔚為壯觀,行走其中,心中也會漸漸升起一種沉重的肅穆和浩渺的壓抑。
    
  如此恢宏壯麗的宗祠,全拜族人胡宗憲所賜。胡宗憲是明朝人,曾官至兵部尚書,他一生最大的功績就是平定倭寇。他不但曾親自用計毒斃倭寇700余人,他還施“離間計”誅殺海盜王直、徐海、陳東等,廓清海上妖霧,另外,也是他發(fā)現(xiàn)并啟用了戚繼光,幫助他招兵買馬,草創(chuàng)“戚家軍”,所以歷史學家稱:“沒有胡宗憲就沒有戚家軍”。
    
  正是這樣一位有勇有謀,有膽有識的胡宗憲,因為勞苦功高,因為權(quán)大氣粗,所以才可能在家鄉(xiāng)大興土木,建立起這座富麗堂皇的胡氏祠堂。這一點,完全可以從祠堂精致的木雕及龐大的建制看出。先說這木雕,不論門樓、正廳的落地窗門,還是梁勾梁托及后進窗門,均是工藝繁雜、做工精細的浮雕或鏤空雕圖案。因為均用優(yōu)質(zhì)木料雕刻而成,所以距今400多年,古祠依然找不到一個蜘蛛網(wǎng)。再看那建制,便是正廳14根直徑達166厘米的銀杏樹圓柱已經(jīng)令我們贊嘆不已,要知道,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祠堂呀。在對民間建制有著嚴格規(guī)定的古代,這就說明胡宗憲若不是格外受恩崇,那就是賊大膽。
    
  當?shù)孛耖g就有胡宗憲偷造金鑾殿的傳說,說是胡宗憲與倭寇打了幾個勝仗后,皇帝恩準他回鄉(xiāng)探母。他在母親面前盡夸金鑾殿的堂皇富麗,引得母親心血來潮,一定要看金鑾殿。于是胡宗憲決計欺瞞皇上,以總督七省漕運的權(quán)利,調(diào)一省錢糧作軍費,在贏洲王村登源河畔,建了一座有九十九根木柱、九十九級臺階、九進廳院、九間門樓、前有午門、后有宮殿的“胡氏皇宮”,終于滿足了母親的愿望。誰知此事被績溪父母官------“爛腳知縣”告了一狀,說胡宗憲挪用軍餉、私造金殿、圖謀不軌。最后軍門大人吞下劇毒"鶴頂紅",一命嗚呼。故事當然是故事,然而事實上,龍川胡氏宗祠也確實沒有給胡宗憲帶來好運,就在這座宏偉的建筑落成僅三年后,御史汪汝正彈劫他勾結(jié)嚴嵩、自擬圣旨,被明世宗捉拿入獄,病死牢中。七年后才獲平反。
    
  雖然那座“金鑾殿”在清同治年間被山洪沖毀,可它告知我們胡氏先人曾有過那樣一個光宗耀祖的“非?!眽粝?。如今,游走在這座氣勢磅礴的龍川大祠堂,早已淡去那些關于宗族的教化和想象,引起興趣的,還是因為它是雕刻精美、玲瓏剔透的“木雕藝術殿堂”。
    
  鄭村祠堂
    
  從某種意義上講,宗祠是一個家族的族徽,是維系一個家族的精神紐帶。建立宗祠,除卻拜祭、緬懷祖先外,其實更是為了窖藏和宣揚一種家族的傳統(tǒng)和人文精神。
    
  譬如說歙縣鄭村鄭氏宗祠。這座號稱“江南第一祠”的祠堂建于明萬歷四十三年(1615),規(guī)模宏大,雕飾工麗,主要是為頌揚發(fā)元朝至正年間鄭氏文人鄭玉而建,宣揚他在朱元璋攻入徽州后,因“恥事二姓”,而甘愿為元統(tǒng)治者殉節(jié),用全家人的性命為一個逝去的王朝奏響挽歌。鄭氏族人以此為家族顯榮,建造這座祠堂的目的就是要發(fā)揚光大他們的"貞白家風"。
    
  在此后的幾百年里,這座祠堂果真成了鄭姓子孫維系家族精神的圣殿。縱看明、清歷史,徽州各地,名仕輩出,達官貴人,代不乏人。就連與鄭村毗鄰數(shù)里地的各村莊,無不是常出狀元探花、進士舉人、兄弟丞相、父子尚書,好不熱鬧、好不風光、好不令人羨煞也。而唯有集聚在這座祠堂里的鄭姓子孫,淡泊名利,羞于仕途,東籬采菊,以隱為樂,始終固守著自己的精神家園,在"貞白家風"這面旗幟下,始終不與明、清兩代統(tǒng)治階級為伍,堅持獨立的人品,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過著清高孤傲的生活。
    
  譬如說明初鄭村人鄭文,詩畫俱佳,滿腹才學,但繼承了家族的“貞白精神”,因為“無君之痛”而終日蓬頭垢面,把自己刻意裝扮成狂放不羈的樣子。每當有人說起前朝舊事,他就大哭不止,望空跪拜。他“饑則以畫換米,愁則作詩自況”,凡有慕名來訪的達官貴人,或大哭不止,拒人于千里之外;或事先躲藏起來,任你怎么請也不肯出來。這樣的氣節(jié)或許可嘉,然而僅為了證明家風“貞白”,便一味排斥社會,拒絕與時俱進,自然就顯得太過迂腐了。
    
  貞白家風讓鄭氏子孫背負的思想包袱太過沉重,除卻鄭文之外,還是有許多鄭姓的優(yōu)秀子孫,因為受這種家族精神的禁錮太深,從而失去了服務社會、報效國家的機會。不過,他們終是找到解決困惑的辦法。他們主動退出仕途功名的競技場,轉(zhuǎn)而在科學技術上尋求突破,并取得了驕人的業(yè)績,譬如說清代歙縣鄭村的"貞白人家"子孫鄭梅澗等人發(fā)展了中華喉科醫(yī)術,而徽籍科學家鄭復光則發(fā)明了中國第一架測天望遠鏡。他們不但在中國科技發(fā)展史上留下鄭氏的姓名,也在鄭氏家族的歷史上添上濃重的一筆。
    
  有關徽州的鄭姓后人,還有一位不算“貞白”的傳奇人物。她叫鄭彩云,是徽州黔縣上軸鄭村人。說起鄭彩云,知者甚少,但提及她的別名賽金花,幾乎無人不知。賽金花曾嫁給同鄉(xiāng)、歙縣桂林的清代狀元洪鈞為妾,并陪洪鈞出使西歐,充當“公使夫人”,也因此結(jié)交了不少當時歐洲上層社會的貴族名流。1900年八國聯(lián)軍侵入北京后,弱女子賽金花為百姓免遭更多凌辱,深入虎穴,憑其流利的德語及其與聯(lián)軍統(tǒng)帥瓦德西的交情,勸其不可濫殺無辜,務必保護文物。平心而論,她確實是做了一件好事,可因她是妓女出身,身子不干凈,所以功勞也就一筆抹消了。有敢說公道話者,連魯迅都斥之為這是在把鏡子“捧為九天護國娘娘”。這位鄭姓的子女,晚年很是凄涼,蒙冤獲罪被發(fā)回原籍徽州黟縣,后又再次嫁人為妾,到1936年去世的時候,窮困潦倒,境遇比乞丐好不了多少。這般景況,不禁令人頓生唏噓之感。如今,一切是非榮辱都成煙消云散,惟有傳奇依舊鮮活。不知現(xiàn)在的鄭氏后人如何看她,覺得她“配不配姓鄭”,是否真的有辱“貞白家風”?
    
    
    
  棠樾女祠
    
  做個有趣的假設,那就是當年的賽金花真是清白之身,沒有辱沒貞白家風,也配姓鄭,但她依然進不了鄭家的祠堂。因為祠堂作為封建宗族制度的堡壘和圣壇,從來就不是為女人建造的。
    
  如果女性真要進入祠堂,機會也有,那就去學《儒林外史》中的王三姑娘,去學績溪伏嶺鄉(xiāng)的那個烈女?!度辶滞馐贰分心莻€徽州秀才王玉輝正是打著為宗祠爭光的旗號勸女殉節(jié)的。這個毫無人性的家伙在女兒絕食氣絕后仰天大笑說:"死得好,死得好!"朋友也都稱頌他“生了這樣的好女兒,為倫紀生色。”今天有不少人可能以為這只是小說家杜撰的情節(jié),其實不然。舊時徽州人為了給宗祠爭得這個榮耀,可算用盡了解數(shù)。譬如說績溪伏嶺鄉(xiāng)的那位烈女。她在未婚夫天折后,被家人送入宗祠暗室,四門緊閉,摒絕飲食,族中還派人日日夜夜在伺堂周圍巡視,不許閑人靠近。理由是只有保持肅穆氣氛,她才會絕食七天而死;如果受到人聲驚擾,就會延長死期,增加烈女的痛苦。這樣的故事聽來令人毛骨悚然,然而舊時祠堂里,卻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活生生現(xiàn)實。
    
  也許是徽州男人的良心發(fā)現(xiàn),也許是他們的老謀深算,他們在"程朱闕里"的家門口,建起了這么一座名之為"清懿堂"的女祠堂,將守節(jié)的婦女牌位供奉其中。這種貌似提高女性地位,對傳統(tǒng)道學提出挑戰(zhàn)的做法,其實也不外乎是變相鼓勵女人多做節(jié)婦烈女罷了。把女人當作男人面子的附屬品和犧牲品,那有平等可言?
    
  這座位于歙縣棠樾的女性祠堂,與男祠相對,坐南朝北,三進五開間,是為當?shù)赝濞D―鮑氏家族的鮑啟運所建。據(jù)說當年他有感于鮑氏家祠舊奉男主,末把女主,鮑氏婦女死后,神位無處存放,所以甘愿出錢,遺命其子鮑有萊重建,因此才有了這座國內(nèi)罕見的女祠堂--清懿堂。而在鮑氏家族修建清懿堂時,有一位女性功不可沒,她就是鮑啟運的兄長鮑志道的妻子汪氏。當聽說家族決定修建女祠的消息后,她將平時積蓄下來的錢,全部捐給女祠堂,購田百余畝,作為女祠公產(chǎn),稱之為"節(jié)儉田"。然后,她以很低的地租讓族中婦女租田耕種,對貧困的婦女,按祠規(guī)每年救濟她們干谷二石(約合300斤),同時還發(fā)給她們一定數(shù)量的"脂粉錢"。她的這些做法,使"清懿堂"有了穩(wěn)定的經(jīng)濟基礎和社會基礎。也正是她的這些做法,才使得這座女性祠堂有了一絲人性的溫暖。
    
  如今,因為懷舊,因為思鄉(xiāng),徽州的大祠堂竟成了旅游的新熱點和新賣點。這座棠樾的女祠,也被整修一新,大門外有精致纖麗的磚雕門墻裝飾,墻外有院落,柵欄門內(nèi)入室三檢,中進"清懿堂"匾額高懸。廊屋環(huán)匝,據(jù)柱皆石,軒敞宏麗,端莊洗煉?!扒遘蔡谩眱?nèi),又開始列祀女主,那些早先被掃地出門的祖宗牌位,又從廁板上取下洗凈晾干,重新堂堂正正地陳列到祠堂里,去接受人頂禮膜拜。除此之外,祠堂內(nèi)還有重現(xiàn)當年祭祖情境的塑雕作品。只是這樣被包裝、被粉飾的祠堂,作秀的成分太多,無法還原歷史的真實面目。如今被列祀的女主,不知是否也有什么綱什么常的要求?據(jù)說,世界婦女大會的代表曾來次參觀過,不知她們對這樣的祠堂持何感想?但愿只是來找尋一段歷史,體驗一種別樣的心路旅程,至于其他的感想,我想還是一笑而過。
    
    
  裝飾男人體面的牌坊
    
    1
  徽州的牌坊,觸目驚心,尤以歙縣為最。
    
  據(jù)記載,自唐宋以來歙縣建有的牌坊達四百多座,至今留存下來的依然近百十來座。在這片土地上,許多地方的牌坊都是成群成片的。一個村落、一個家族往往有幾座乃至十幾座牌坊,連綿一體,蔚為壯觀,成為徽州大地上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來歙縣旅游,人們會驕傲地告訴你:這里保存有好幾處牌坊群哩!或是三坊一線的“鄭村牌坊群”,或是四坊聳立的“稠墅牌坊群”,甚至還有七座牌坊弧形排開的“棠樾牌坊群”。
    
  據(jù)說,樹牌坊在古代是“旌表德行,承沐后恩,流芳百世”之舉,也是人們一生的最高追求。而徽州的牌坊,以表彰婦女貞節(jié)的最多,幾乎占了一半。當然,立這么一塊貞節(jié)牌坊,需要付出血與淚的代價。雖然立牌坊、做節(jié)婦是一件很苦很苦的差事,可在徽州想做節(jié)婦的人又實在是太多大多。一本民國《歙縣志》,人物志共九卷,烈女傳竟有四卷,幾乎占到一半。資料表明,從唐代到明清時代,歙縣的烈女呈直線上升的趨勢,特別是到清代,烈女數(shù)竟是明代的四倍之多,而在其中,商人婦占了絕大多數(shù)。
    
  烈女數(shù)的增長與明中葉徽商勢力的崛起以及清乾嘉時代徽商的鼎盛息息相關。以淮揚鹽商為例,隨著兩淮鹽業(yè)的如日中天,徽州鹽商一方面在揚州一帶提倡風雅,文酒聚會,紛紛“以儒飾賈”,用儒家倫理給自己貼金,以期躋身紳商階層,另一方面,則在老家徽州,殫精竭慮,要將桑梓鄉(xiāng)土塑造成“慈孝天下無雙里,錦繡江南第一鄉(xiāng)”,營造一個“程朱闕里”的理教重鎮(zhèn)來。于是,徽商婦的貞節(jié),有意無意之間成了男人博取名聲的籌碼。
    
  由于徽商常年在外,所以對于婦女貞節(jié)一事,有點莫名的恐懼,有些神經(jīng)的敏感。也許正是這一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使得徽商披著理學的外衣,在對徽州社會禮教的重新規(guī)范時,刻意放大“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的倫理觀念,甚至要求更為苛刻和強烈。
    
  因此,道貌岸然卻又內(nèi)心脆弱的徽州商人,懷著心照不暄的目的,開始大肆宣揚變了味的“綱常禮教”,讓你耳濡目染,讓你銘刻于心,于是,女人的貞潔也迅速被異化成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狂熱。如今,當你翻開徽州的方志、族譜和其他資料,處處還可見類到似于“程烈女”、“汪貞婦”、“鮑烈婦”之類的記載,而單單從表彰的語句,如“婆媳同孀”、“三世苦節(jié)”、“未嫁守寡”、“夫亡投井”、“殉夫自縊”等,就不難判斷出這“綱?!毖芰艿某匀吮拘詠?。作為常年奔波在外的男人,也許只有女人用清苦和血淚換來的貞潔,才能給他一些體面、一些榮耀,甚至一絲欣慰,一點安全感。
  
    
    2
  史書記載,說東晉皇帝司馬唏每適宴會,常令娼妓扮作新安人,載歌載舞演唱離別之辭,其聲凄婉悲切。如果用這一點證明1500多年前的徽州人就已經(jīng)時常外出經(jīng)商,自然有點牽強,但卻能大概推算出那時的徽州婦人,已經(jīng)被標上了悲劇的格調(diào)。
    
  這一點,與徽州的地理特征及傳統(tǒng)習俗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罩莸靥幫钅细沟?,群山環(huán)抱,地狹人稠,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稱,土地貧瘠,人口眾多,自然是“能著生業(yè)于地者,十不獲一?!币虼?,為了覓求生存和發(fā)展,以賈代耕,經(jīng)營四方方是治生之良策,自然這也是無奈之舉。當?shù)赜芯渌字V說到:“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便是說明徽州這種尷尬的人生慘淡。據(jù)《徽州地區(qū)簡志》記載:徽商發(fā)展的黃金時期,也就就明清時期,徽州成了一個高移民的輸出地區(qū),70%以上的成年男子就要離鄉(xiāng)從事商貿(mào)經(jīng)營。那時有俗諺云:“歙南太荒唐,十三爹來十四娘”,說的就是當時年滿十二三歲的男子就要完婚,然后外出經(jīng)商,等過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后才能返鄉(xiāng)省親。因此也就有了“一世夫妻三年半,十年夫妻九年空”的人生凄涼。
    
  人說“歙是商賈鄉(xiāng)”,又說“嫁到檀模,檀越,餓死也情愿”。檀模、檀樾也就是歙縣的唐模和棠樾,這兩處都是明清時代商賈輩出的村落,更是清代眾鹽商巨擘的桑梓所在,因此,這里的傳奇就多,悲劇也多。
    
  譬如當?shù)亓魝鬟@樣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對年輕夫婦,新婚剛?cè)齻€月,丈夫就要遠出經(jīng)商。從此,婦人獨守空房,以刺繡為生,到每年年底,就將日常辛苦積攢下來的積蓄,換回一顆珠子,用以記歲。后來丈夫還鄉(xiāng),婦人已經(jīng)死了三年。打開妝匣,里面已積聚了二十幾顆珠子。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一顆珠子一年淚啊,這里頭凝結(jié)著多少相思和哀怨!
    
  因為需要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返鄉(xiāng)省親,所以身為徽商婦的徽州女性,只好長年累月生活在窗迎冷月、燈搖殘照的閨怨情愫之中。有多少花容月貌在相思中燈枯油竭,有多少良辰美景在等待中曉風殘月。凄風苦雨中,一代又一代烈女貞婦青絲變白發(fā),送不走的是點點心愁,等不回的是出外丈夫。
    
  于是,無限情思,幾多心愁,漸漸都被沉淀。稍有才情的女子,會將心事付諸詞曲。正如徽州女詩人程鳳娥在《鷓鴣天.有懷》中寫道:“一點愁心指上彈,梅花羞帶病中看,相憐早被湖山隔,空對孤燈帶影殘。情沒緒,思無端,更深猶自倚朱欄,長空獨有天邊月,為我勾留伴曉寒?!倍粫髟姷呐樱鎸占偶诺纳钫笤?,也只有閑倚雕欄,獨賞孤月,嫣然顧影自憐,或靠解脫“九連環(huán)”,聊以消愁破悶,忘卻這長夜漫漫;最不濟的,便撒上一地銅錢,一一撿起,再撒開,再拾起……如此往復,直到累得精疲力竭,直到東方魚肚白,直到青春少婦熬成白發(fā)老嫗……再難奈的寂寞,再火熱的激情,都會被歲月消磨,都會付諸一江春水向東流。
    
  幾百年前的徽州女子,如果看過舒婷在《神女峰》中的描述:“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的肩頭痛哭一晚”,不知會有何感想?據(jù)說當年徽州商人婦發(fā)明了一種“香棗”,就是將兩顆棗子剝疊而成,其中撒上茴香粉,再用蜂蜜浸漬。這種香棗是用來寄給丈夫的,意即“早早(棗棗)回鄉(xiāng)(茴香)”。那么,除卻送香棗之外,她們能不能有更多的選擇?
   
  
    3
    
  有時候很難想象,徽州女人承受著什么樣的壓力和寂寞。
  
  面對常年奔波在外的丈夫,徽商婦承擔的不單單是漫長的想思之苦。很多時候,她們需要面對的是沒有結(jié)果和終點的等待。特別是在丈夫突然亡故后,她們大多不會改嫁,也不會逃脫,而是選擇守寡,用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清苦和寂寞換回一個貞節(jié)的名聲,換取一座鏤刻精美的牌坊??煽v是牌坊再美,那也只是一塊冰冷的石頭呀。遙隔百年,我們已經(jīng)無法明了那些婦人們的內(nèi)心世界。
  
  
  也許禮教的束縛,環(huán)境的制約,使得她們沒有別的選擇。無法解脫,索性就認命,就把清苦進行到底。在這塊程朱闕里的禮教土地,她們可效法的,能知道的,也只有那些貞節(jié)烈女。于是,當?shù)氐摹皨D女節(jié)烈之風尤甚”,竟達到了“相競以貞,故節(jié)烈著聞多于他邑”的瘋狂地步,據(jù)《民國歙志》記載,明清兩代,僅棠樾一個鮑氏家族,就有貞節(jié)烈女59人。
    
  在著名的棠樾牌坊群中,七座中就有兩座與貞節(jié)有關。其中一座叫“吳氏節(jié)孝坊”,立于乾隆三十二年(1767),是為了表彰族人鮑文淵的續(xù)弦、嘉定人吳氏的“模范事跡”。她22歲遠嫁到棠樾,29歲開始守寡,直到六十多歲死去。在這漫長的三十多年里,吳氏恐怕沒有時間寂寞,她太過辛勞,先是將丈夫前妻的孩子撫養(yǎng)成人,后又修了鮑家九代的墳塋。族人深受感動,從而為她立了這塊牌坊,上刻“節(jié)勁三冬”和“脈承一線”,前者是頌揚她的貞節(jié)不二,后者則表彰她盡心養(yǎng)育前妻之子。令人困惑的是,在這座牌坊落成五年之后,她才正式得到了朝廷的旌表,不如是申報環(huán)節(jié)上出了問題,還是辦事效率不高,或是縣上、府里還嫌她的事跡不夠感人。這一切我們都不得而知。然而,我想無論外人如何看,她應該是無悔的,也應當是滿足的。而鮑家也應該是滿意的,畢竟,吳氏幾十年苦熬換來的這塊貞潔牌坊,圓滿了鮑家的“忠孝節(jié)義”的道德理想,也為祖上增添了無尚榮光!而在吳氏節(jié)孝坊落成的九年后,棠樾牌坊群的第五座牌坊又出現(xiàn)了,這就是"汪氏孝節(jié)坊"。這座坊建于乾隆四十一年(1776),石坊坊額上寫著“矢節(jié)全孝和“立節(jié)完孤”,它是為了表彰鮑文齡之妻汪氏25歲守寡,45歲去世,守節(jié)整整20年。看來,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九年相隔的時間也不算長,榜樣就在身邊,故事還算鮮活,甚至有可能言傳身教,或是暗自較量。也許,寂寞女人的悲哀,也惟有在這塊招牌下還能較一較勁了。
    
  雖然貞節(jié)牌坊型制一般都較小、貌不出眾,可徽州女人要修成正果,樹立起這樣一座流芳百世的牌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有點可怕。它有兩個基本條件,一個是丈夫必須死掉,另一個就是丈夫死后必須苦撐苦熬。假如丈夫不死,或是自己又熬不得幾十年的清苦寂寞,那就不會有這份"光榮"了。若是害怕苦日子熬得太久,那也可以選擇在丈夫死后,絕食、上吊、服毒、跳樓、抹脖子,“隨他去也”,也能爭它個殉節(jié)的“美名”。
    
  譬如歙縣甫鄉(xiāng)水竹坑“朝考亞元”柯鉞的女兒,從小許配給中堂李鴻章的兒子。不幸李公子未婚而死,李柯兩家合議:讓豆蔻年華的柯小姐捧著李公子的靈牌拜堂成親,還稱這是為了成全女兒“節(jié)烈”。不管柯家小姐心里到底愿不愿意,活著的時候快不快樂,但死后這塊牌坊卻是立定了。
    
  還如歙縣許村有一座雙孝節(jié)坊,旌表的是本村商人許俊業(yè)的繼妻金氏和小妾賀氏。許俊業(yè)雖然也是徽商,可生意卻做得一蹋湖涂,家中全靠兩個老婆納鞋底掙錢維持生計。后來許俊業(yè)窮困潦倒,客死他鄉(xiāng),金氏、賀氏也都沒有改嫁,而是相依為命,堅守這極其清苦的貞潔。她們常??葑鵁粝隆τ班ㄆ?,每日在千針萬線中艱難度日,終是在窮困愁苦中先后了卻一生。二婦人死后,人們在清點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些零碎銀子,那是她們一針一線、年復一年辛苦積攢來下來的。后來鄰人商定用這些銀子為她們建一座簡陋的牌坊。畢竟,在那個時代,這是對她們最好的褒獎。因為積銀很少,所以這個"雙節(jié)孝坊"也像她們的房子一樣狹小寒磣,也就成了如今徽州遺留下來的最小一座牌坊。這樣的牌坊,太過辛酸,太過難堪,然而,那個叫許俊業(yè)的徽州男人,卻因為他的兩位女人,就這樣被不尷不尬地夾在歷史書冊的邊緣,被感慨了幾百年。
  
  如果你想知道徽州女人心頭的“雷峰塔”有多重,那么你就不能不去看看歙縣城內(nèi)新南街的那座磚坊。這座牌坊叫做“孝貞節(jié)烈坊”,建于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距今不足百年。它型制簡陋,用材寒磣,是大清王朝覆滅前唱給徽州婦女的最后一首挽歌。別看它貌不出眾,坊額上的文字卻驚心動魄,上書:“徽州府屬孝貞烈節(jié)六萬五千零七十八名”。你看,一次就集體表彰六萬多名節(jié)婦烈女!這個龐大的數(shù)字里頭蘊含著多少辛酸和血淚。所以有人稱它是舊時代徽州婦女的集體祭碑,是壓在徽州“白素貞”們頭上的“雷峰塔”。
  
  凄風苦雨,百年寂寞。如今,節(jié)烈坊猶在,徽州女人心頭的“雷峰塔”自然早已崩塌,她們終可以自由地尋找今世的幸福和快樂。可是面對這些“黝黑的軀體”,默然感慨外,不禁遙想幾百年來,四海奔波的徽州男人,是否曾為牌坊上的女人流過熱淚?而那些獨守空房的徽州女人,是否考慮過,除卻死后牌坊上冰冷的榮光,這一生的溫暖和幸福,到底向誰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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