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古村里，生活著一群刻字的人
文 | 物道
小時覺得識字難，不愿寫字。長大覺得做事難，就學(xué)得一身花言巧語。然而在一個遙遠的古村東源，那里的人不懂投機取巧，連族譜都要拿木頭來刻印，他們相信唯有沾染時間與信念的東西，方可敬畏祖先。
地處浙江瑞安，在村民多以木活字印刷為生的東源村，因三面環(huán)山，故人們安靜棲息于此甚少與外界打交道。在這平凡的竹籬瓦舍間，生活著一群刻木活字的手藝人。如果天氣好的話，你便會看到有很多木活字師傅在自家的院子里或伐木，或刻字，雖然都是普通的村民，卻一身儒雅之氣，讓人頓時心生敬畏。
關(guān)于木活字，最早源自北宋年間畢昇發(fā)明的活字印刷術(shù)。手藝人多采用梨木、棗木或者楊柳木雕刻，幾百年來物轉(zhuǎn)星移，依靠一套老祖宗留下的口訣，口耳相傳，至今未斷。東源村的木活字如今仍存世，多是托了“頑固”的福。在這個古老的村子里，有個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即修訂族譜都要使用這種古老的印刷術(shù)。雖然比起機器打印，用木活字制作族譜要繁復(fù)漫長，并且成本昂貴，但各宗祠的長老們依舊頑固的指定這種古老的工藝，不肯向時代“讓步”。
東源村的手藝人只采用一種叫“棠梨木“的木材，比起其他木料，棠梨木雖費時更久，卻可百年不爛，據(jù)說曾有木活字印的族譜保存了四百多年。而我們在東源村常聞到的一股清香墨味，是因為東源人印刷用的是徽制煙墨和宣紙，而不是現(xiàn)在的油墨和銅版紙，故味道有一股久別的風(fēng)味。
盡管如此，東源村里會木活字技藝的匠人仍屈指可數(shù)， 會刻木活字的甚至不足十人。刻字、檢字、排版、校對、印刷、打圈、劃支、填字、分譜、草訂、切譜、線裝等整整二十道工序，全是木活字的成器過程。
芥埴，一個售賣各種傳統(tǒng)手藝的店。店主特意跑到東源村，幾經(jīng)尋訪，找到了村里坊間公認的“第一把刀”張師傅，并請張師傅作為芥埴的獨家?guī)煾担粸榻孥套?。店主曾說，找張師傅除了字刻的好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因為他的為人。“村里人都稱他叫大師傅，除了學(xué)識更是他的性情折服眾人?！狈彩墙佑|過木活字的人都有了解，這種慢工活兒，如果沒有澤被萬物而不爭名利的本心，是萬萬做不來的。
瑞安木活字一直被用于做族譜和少量的做書，故沿用明朝老宋體，橫細豎粗，字形方正，在宣紙上印刷起來美麗大方而得體。但張老爺子非常在意字的“活氣”，因此他刻的手寫老宋體并沒有一板一眼的工整，在每個字的細微之處都有加入他對字的“活”性，只看單字不見得能看出端倪，但看一整面字便會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活靈活現(xiàn)與幾十年的功力無遺。如果你希望在芥埴買到無比工整完美的字，店主會告訴你，木活字可能并不適合你。
木活字印刷步驟
「壹」 草稿描繪準(zhǔn)備好的字坯填入印板，如有晃動，可以填入紙張等填充物，直到不能晃動為止。
「貳」 棕刷一端蘸水，均勻刷于印板上，稍作晾干。
「叁」 棕刷另一端蘸墨，力道均勻地刷于印板上，墨汁用量需要控制，不能過多或過少?？蓚?cè)面觀察，過多則稍作晾干，過少則補刷。
「肆」 蠟塊在印刷用的棕刷上刷幾遍做潤滑用，取紙自下而上覆于印板上。棕刷力道均勻地由外向內(nèi)印，直到凸起來的字體吃墨均勻，包括文字、板線都已清晰，緩緩揭起紙張即可。
「伍」 觀。
很多人也不知道，即使是熟練的木活字師傅，光是制作一個字模也需要十多分鐘。故刻木活字的老師傅多有一雙長期被墨水浸染和刻刀磨礪的手，和動輒數(shù)十年習(xí)字練藝的功底，方可每刻一字都力道均勻，下刀精準(zhǔn)。想來覺得慚愧，打多了鍵盤，現(xiàn)在自己連在紙上規(guī)規(guī)矩矩寫手好字都有難度，更別提手拿刻刀。不比我們這些俗人，他們都是靠手和心活著的人。
芥埴店主曾說過，“嘴上不生蓮花的人，往往心里常懷眷戀?！鼻澳甑曛饕蚧丶矣喕?，與刻字老師傅作別，臨走時，訥言的張師傅并不做言語。幾天后店主回來找他取字，他將早已將一組刻著祝福的字遞到了店主手上，店主說這不是木活字，是一份惦念。
多年來聽多了巧舌如簧，知道人們對嘴巴笨拙之人總是少些寬容和喜愛。然而我還是固執(zhí)地喜歡用手表達感情的人。畢竟人世間的感情，說多了難免有表演之嫌，只有一刀一劃的力氣，才能讓人聽到讓人聞之落淚的真情實意。
圖片及木活字印刷步驟文字來源于「芥埴」，版權(quán)歸「芥埴」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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