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舍得把那么有趣的汪老安利給大家。但又希望大家都喜歡他。
汪曾祺,1920年3月5日生于江蘇省高郵市,中國當代作家、散文家、戲劇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作品有《受戒》《晚飯花集》《逝水》《晚翠文談》等。被譽為“抒情的人道主義者,中國最后一個純粹的文人,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痹浴端l(xiāng)的咸鴨蛋我是瞧不上的》一文小范圍走紅于互聯(lián)網(wǎng)。
“鴨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說,帶殼切開,是一種,那是席間待客的辦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頭”用筷子挖著吃。筷子頭一扎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font>
汪老寫詩,寫散文,寫戲劇,寫小說。此外,愛研究飲食,喝酒,寫字,畫畫,有人說他是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這話說得挺狠的。不過汪先生沒了,這個階層確實也不存在了。
汪老雖然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但一點都不端架子,也不迂腐做作,他的真性情即便是現(xiàn)在的眼光看來,也是相當可愛。
這樣率真奔放的語言,在汪老的散文中并不少見。
野菜多半帶一點苦味,凡苦味菜,皆可清火。但是更重要的是吃個新鮮。有詩人說:“這是吃春天”,這話說得有點做作,但也還說得過去。
我在這些臘梅珠子花當中嵌了幾粒天竹果,我到現(xiàn)在還很得意:那是真很好看的。我把這些臘梅珠花送給我的祖母,送給大伯母,送給我的繼母。她們梳了頭,就插戴起來。然后,互相拜年。我應該當一個工藝美術(shù)師的,寫什么屁小說!
我家舊園有臘梅四株,主干粗如湯碗,近春節(jié)時,繁花滿樹。這幾棵臘梅磬口檀心,本來是名貴的,但是我們那里重白心而輕檀心,稱白心者為“冰心”,而給檀心的起一個不好聽的名字:“狗心”。我覺得狗心臘梅也很好看。
他什么都畫。人物、花卉、翎毛、草蟲都畫。只是不畫山水。他不只是臨摹,有時也“創(chuàng)作”。有一次他畫了一個斗方,畫一棵芭蕉,一只五彩大公雞,掛在他的畫室里(他的畫室是敞開的)。這張畫只能自己畫著玩玩,買是不會有人買的,誰家會在家里掛一張“雞芭圖”?
作為文人,汪老真的沒有在客氣,超敢講,全是接地氣的大實話:
我對異鄉(xiāng)人稱道高郵鴨蛋,是不大高興的,好像我們那窮地方就出鴨蛋似的!不過高郵的咸鴨蛋,確實是好,我走的地方不少,所食鴨蛋多矣,但和我家鄉(xiāng)的完全不能相比!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他鄉(xiāng)咸鴨蛋,我實在瞧不上。
有的同志建議我寫寫劇團演員,寫寫他們的心靈美。我是想寫的,但一直還沒有寫,因為我還沒有找到美的心靈。
我散步后坐在愛荷華河邊的長椅上抽煙,休息,遐想,構(gòu)思。離我不遠的長椅上有一個男生一個女生抱著親吻。他們吻得很長,我都抽了三根煙了,他們還沒有完。但是吻得并不熱烈,抱得不是很緊,而且女生一邊長長地吻著,一邊垂著兩只腳,前后搖搖,這叫什么接吻?這樣的吻簡直像是做游戲。這樣完全沒有色情、放蕩意味的接吻,我還從未見過。
“螞蟻上樹”原是四川菜,肉末炒粉絲。有一個劇團的伙食辦得不好,演員意見很大。劇團的團長為了關(guān)心群眾生活,深入到食堂去親自考察,看到菜牌上寫的菜名有“螞蟻上樹”,說:“啊呀,伙食是有問題,螞蟻怎么可以吃呢?”這樣的人怎么可以當團長呢?
為什么西方人把這種花叫做 forget- me -not呢?是不是思念是藍色的。昆明人不管它什么勿忘我,什么 forget- me -not,叫它“狗屎花”!這叫西方的詩人知道,將謂大煞風景。
這些全是出于汪老熱愛觀察生活,無俗慮,對于生活的赤子之心。
汪曾祺的散文不講什么大道理,也不談什么玄奧主題,沒有主旋律,只娓娓道來生活里那些細小瑣屑之事,如話家常,卻常常使人感受到平凡的事物中所蘊藏的溫暖和趣味,感受到日子里流淌的慢。
汪老一生與酒結(jié)緣,中午到小飯館,喝二兩。再打二兩,晚上喝。汪老也愛吃,他寫過的食物和自創(chuàng)的一些吃法都被后人津津樂道,他的散文里,滿是食物酒香和市井氣息。
星點不同,瓢蟲就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吃蚜蟲的,是益蟲;一類是吃馬鈴薯的嫩葉的,是害蟲。我說吃馬鈴薯的嫩葉的瓢蟲,你們就不能改改口味,也吃蚜蟲嗎?
勸大家口味不要太窄,什么都要嘗嘗,不管是古代的還是異地的食物,比如葵和薤,都吃一點。一個一年到頭吃大白菜的人是沒有口福的。
一個作品算是現(xiàn)實主義的也可以,算是現(xiàn)代主義的也可以,只要它真是一個作品。作品就是作品。正如苦瓜,說它是瓜也行,說它是葫蘆也行,只要它是可吃的。
中國人很會吃雞。廣東的鹽焗雞,四川的怪味雞,常熟的叫花雞,山東的炸八塊,湖南的東安雞,德州的扒雞……如果全國各種做法的雞來一次大獎賽,哪一種雞該拿金牌?
我后來到過很多地方,走進過很多水果店,都沒有這家水果店的濃厚的果香。
這家水果店的香味使我常常想起,永遠不忘。
那年我正在戀愛,初戀。
“我當了一回右派,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font>
沈從文評價他:“最可愛還是態(tài)度,‘寵辱不驚’!”
馮唐形容汪老的文字:“明末小品式的文字,閱讀時開窗就能聞見江南的荷香?!?/font>
汪老的文字真實,單純可愛,能讓人重溫到古典主義名士風散文的魅力。
汪老散文集《生活,是很好玩的》
汪曾祺一生經(jīng)歷了無數(shù)苦難和顛沛流離,受過各種不公正待遇,盡管如此,他卻寫出了今人所沒有的慢與閑。
他想讓人覺得,生活是美好的,充滿希望的,人是有詩意的。
“我們有過各種創(chuàng)傷,但我們今天應該快活?!?/font>
汪老是文學大家,生活大師,人也活得通透,人與自然,與自己的欲望,與下一代,他都有自己的處事美學。
“兒女是屬于他們自己的。他們的現(xiàn)在,和他們的未來,都應由他們自己來設計。一個想用自己理想的模式塑造自己的孩子的父親是愚蠢的,而且,可惡!另外作為一個父親,應該盡量保持一點童心。”
汪老橫豎撇捺,一字一句,處處皆有人世的趣味。
永遠崇拜,永遠敬愛,用自己的作品和修為,讓平凡生活透露出些許真諦的汪曾祺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