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與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并稱“晚清中興四大名臣”。他脾氣耿直火爆,對自己看不慣的事情,動輒破口大罵,就連至交好友曾國藩都難逃他的數(shù)落。曾國藩,中國近代政治家、戰(zhàn)略家、理學(xué)家、文學(xué)家,湘軍的創(chuàng)立者和統(tǒng)帥。
都知道,“忠”與“孝”是男子漢的義務(wù),但是,若二者之間產(chǎn)生了沖突呢?
清朝有個制度叫“奪情”,某官員若雙親亡故,按照慣例應(yīng),該暫別官場回鄉(xiāng)替父母守喪,這個過程長達三年;然而,倘若這名官員要務(wù)在身,或此時正值戰(zhàn)亂,皇帝就會下詔,禁止這個官員回家,堅守崗位完成任務(wù),這就是“奪情”。
曾國藩就遇見了“奪情”的情況,面對忠與孝的抉擇。曾國藩選擇了后者,拒絕了皇帝的命令,在與皇帝通過奏折交涉后替父親守喪。曾國藩為官多年,為了給同僚一個交代,曾國藩回家后給左宗棠寫了封信,向朋友說明自己不辭而別的原因。
在這封信中,曾國藩說自己之所以拒絕“奪情”,原因有三:
其一、為做人當(dāng)以孝為先,曾國藩與父親感情極深,父親亡故后身為兒子必須盡孝盡禮,這是人之常情。
其二、為自入仕以來,并沒有替朝廷建功,反而惹出不少麻煩,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力挽狂瀾。
其三、為當(dāng)前大局已定,即便我坐鎮(zhèn)江西也不能做到更好,我不在江西還有各位同僚,他們同樣能把事情辦妥。
左宗棠讀完這封信后,火冒三丈,義正言辭的回了一封信給曾國藩。這封回信很有意思,采用的是逐條批復(fù)的方式,將曾國藩列舉的三大理由一一批駁。
左宗棠在信中說:“你曾國藩的第一個理由不是盡孝嗎?但是,你是不是忘了圣賢書中有這么一句:‘金革之事無避。’軍事是國家的頭等大事,朝中官員皆不能因為家中變故找借口離崗,何況你軍務(wù)在身?”
這一點左宗棠說得十分在理,因為,這是自漢唐以來中國士子都接受的原則。曾國藩因父親的喪事置國家與不顧,是違背這項原則的。
而曾國藩在第二條理由中說自己能力不足,自上任以來惹出不少麻煩,并未做出多少成績。其實,這并非曾國藩能力差,更不是謙虛,這番話完全是曾國藩在埋怨朝廷支援不足的委婉說法。
左宗棠在回信中給予曾國藩有力的回?fù)簦骸白鳛閮鹤?,既有聰明的,也有愚蠢的,既有能力強的,也有能力弱的,參差不齊,但他們都是同一個父親所生。難道聰明的、能力強的因為事務(wù)繁忙就不用守制,愚蠢的、能力弱的就理應(yīng)回家守喪嗎?”
曾國藩既將自己歸為“無能”之列,左宗棠索性順?biāo)浦叟u他道:“如果聰明能干的人能破壞規(guī)則,而要愚蠢無能的人遵守規(guī)則,這樣會寒了多少聰明人的心啊?!?/p>
再說:“就算你曾國藩愚笨一點、廢物一點,你還是應(yīng)該有一分力便盡一分力,老百姓不會因為你的成績作為衡量你人品的標(biāo)準(zhǔn),而會因為你堅持不輟敬佩你。真正的忠臣,不會因為無法挽回敗局就放棄。你現(xiàn)在這樣的做法,就是不忠不孝之人?!?/p>
至于曾國藩的第三個理由,左宗棠罵得更兇了:
“曾國藩你不是說自己沒什么本事嗎,實話告訴你,我也這么認(rèn)為。你本事雖微末,但是,你卻可以留在江西繼續(xù)為國家做事,我對你的要求不高,只要你一直在做就好,不求你做出多大成績,但是,你的人品一定要過關(guān)。哪個同事都沒想到你竟以自己的能力當(dāng)成理由,一聲不吭的跑回家,把江西的工作甩給同僚,從這點來看你這人忒不仁義了。”
勸人有很多種形勢,左宗棠在這封信中對曾國藩冷嘲熱諷,自然不是為了過嘴癮,左宗棠的根本目的就是戳穿好朋友微妙的心境。左宗棠心里清楚,曾國藩曾在江西受了委屈,缺少朝廷的支援無法辦事。左宗棠自然能夠理解朋友的出警,但是,卻不贊同曾國藩的做法。
左宗棠認(rèn)為:曾國藩應(yīng)該將江西的窘境如實轉(zhuǎn)達給皇帝,而不是借口替父守喪逃回家中,即便父親去世是事實??上У氖牵鴩罱K并未回復(fù)這封信,也因為左宗棠的激烈言辭選擇與其絕交。左宗棠也明白自己雖然在理,但方式欠妥,與曾國藩撕破了臉皮。
左宗棠脾氣很倔,始終不肯正視自己的錯誤,反倒向劉蓉、胡林翼等人發(fā)問:“我勸曾國藩這番話在不在理?”而官場同僚都知道左宗棠這人“忠告而不善道”,這家伙講話的方式讓人難以接受,只能告訴他:“國藩這段時間很討厭你,你最好別再招惹他?!?/p>
其實,后來左宗棠曾談到他和曾國藩絕交的原因,他說過:“錯在曾文正者七八,而己亦居其二三?!边@話不無道理,曾國藩太看重自己的名聲,而左宗棠一貫語無遮掩,這是他們關(guān)系破裂的根由。但是,同為一代名臣,始終不因個人恩怨而在公務(wù)上掣肘對方。
但名臣畢竟是名臣,當(dāng)曾國藩離世時,人們紛紛猜測左宗棠可能不會致祭,左宗棠卻給曾國藩送來了他的挽聯(lián),挽聯(lián)上寫道:“知人之明,謀國之忠,自愧不如元輔;同心若金,攻錯若石,相欺無負(fù)平生”。這是左宗棠對曾國藩和他們兩個關(guān)系由衷而做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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