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穎珺,廣州金鵬律師事務所律師。原題:離婚大潮,洶涌澎湃。本文系作者授權發(fā)布,其他媒介轉載須取得授權。
作為代理過大量離婚案件的律師,我深刻探究到婚姻的復雜,人性的陰暗。
面對房子、孩子這些最重大的切身利益問題,人的自私、卑劣、奸詐,展露得淋漓盡致。作為感情細膩、心靈柔弱的女性,卷入一地狗血雞毛,不得不說,我對人生所有美好的幻想與期待都破滅了!曾經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收的律師費是給我的精神損害賠償。是的,代理人應該置身事外,職業(yè)也要求律師保持理性。但那些百轉千回,那些兩面三刀,讓我不再輕易相信,不再簡單下結論。
這幾年,我?guī)缀醪蛔x小說了。小說遠遠比不上現(xiàn)實精彩,那些狗血的倫理劇、婚戀劇,我更不會浪費時間去看。編劇的想象力,在各種奇葩男女的故事面前,實在是弱爆了。不能怪這些賣文為生的人,他(她)們不像律師,能深入地掌握最生猛、最真實的一手素材。遺憾的是,律師只能讓這些秘密爛在肚子里,帶入棺材里。嚴格保守當事人的隱私,是律師的唯一選擇。
離婚本來就是社會問題,而離婚率的節(jié)節(jié)攀升,必然衍生出更多的社會問題。最大的負面影響,是離異家庭的孩子的心理扭曲。當然,從積極的角度解讀,離婚大潮體現(xiàn)了社會進步、人性解放、輿論寬松,人們接納、包容多元的婚姻形態(tài),不再肆意評論和指責。如果能理性地和平離婚,不互相攻擊、傷害,對孩子正確引導,雙方繼續(xù)和孩子保持良好的親密關系,那么其實離婚一點也不可怕,甚至能教會孩子勇敢地、真實地面對人生。
很多人好奇地問我,最常見的離婚原因是什么?很多人以為是“婚外戀”。事實并非如此。因出軌不忠而導致的離婚只是一部分,而且,婚外戀、婚外性只是表面現(xiàn)象,兩個人的價值觀、生活方式、目標追求、前進步調的差異才是男女分開的根本原因。我們對自己、對對方的認識和評價,決定我們的幸福感和安全感。人們在婚姻內得不到滿足,包括肉體上和精神上的,無法與配偶溝通,深感孤獨和痛苦,才會漸行漸遠乃至形同陌路。
回頭想想,驚覺這么多年以來,我的當事人絕大多數(shù)是女性,而且基本是原告,我只代理過三四位男當事人,都是被告。一些統(tǒng)計數(shù)字也表明,大部分的離婚,都是妻子提出來的。女人堅決要求離婚,說明了什么?只能說明女性的經濟地位和社會地位在不斷提高。一個人只有經濟獨立,思想和人格才有可能真正獨立。
接受過高等教育,擁有良好家庭背景、體面工作和穩(wěn)定收入的女人,不愿遷就和妥協(xié),如果一個男人不能讓她過上更優(yōu)渥的生活,甚至使她的生活質量下降,她寧愿單身。甚至孩子都不能成為女人的束縛。事實上,很多已婚女性是隱性單親,獨立撫養(yǎng)孩子的——女方的父母也就是外公外婆幫忙帶孩子(城市里的獨生女尤其如此),女人的收入比男人高,女人帶孩子去玩,上早教和各種興趣班,為孩子買各種各樣的東西。久而久之,女人會產生一個疑問“爸爸去哪兒了”?女人發(fā)現(xiàn)男人是缺位的,男人也找不到存在感。女人的想法是,既然我已經獨立承受撫養(yǎng)孩子的重擔,我為什么還要扛起那個不爭氣的男人。女人贏弱的雙肩,早被壓垮。
對于金錢支配的分歧,往往導致兩個人、兩個家族的矛盾乃至決裂。中國的傳統(tǒng)教育中,錢是充滿銅臭味的,人們不能坦坦蕩蕩的談錢,出身知識分子家庭的人,骨子里更是有這種迂腐的清高。而近二十年整個社會在急劇的變化中,金錢觀走向笑貧不笑娼的極端。任何事情一走極端,就會讓人不得安生,而在兩個極端掙扎,則讓人發(fā)瘋。
有些人為了一套房子而結婚,有些人為了一套房子而離婚,以前我鄙夷類似的行為,現(xiàn)在我能理解了。房子是普通中國人一生中所擁有的價值最高的東西,而且房子在中國人的心中等同于家,為我們遮風擋雨,讓我們有容身之處,給我們最深切的安全感。圍繞著房子,有太多的糾紛和訴訟。在巨大的經濟利益面前,最能反映一個人的本質。為了金錢,為了道理(證明我是對的,你是錯的),誰都寸土不讓。這個世界,資源匱乏,你爭我搶,是動物的生存本能,是優(yōu)勝劣汰的自然規(guī)律。
人們應及早看清對方對待金錢的態(tài)度,遠離物質女或吝嗇男,并訂立雙方可接受的規(guī)則。治理一個國家,要有法律,管理一個公司,要有制度,打理一個家庭,同樣要有規(guī)矩。沒有人愿意受制于人,人和人之間,對話語權的爭奪,無時無刻不在。
除了經濟獨立,人格獨立和生活自理也是決定婚姻成敗的關鍵。
婚前很多男女,沒有脫離原生態(tài)家庭,和父母、哥姐住在一起,經濟上沒有壓力(不用還房貸、交租金,只給幾百元的伙食費甚至連伙食費都不用交,家里人認為只是添雙筷子),生活上有人照顧(不用買菜做飯洗衣,甚至什么家務都不做)?;楹筮^日子,風花雪月變成柴米油鹽,各種壓力如洪水猛獸般迎面撲來,每一樣東西,每一件事情,都要自己去操辦,沒有受過獨立生活鍛煉的男女當然手忙腳亂,疲憊不堪,進而互相指責。也有不少男女,婚后繼續(xù)啃老,帶著孩子賴在家里,直到離婚還把父母兄弟姐妹一起拖入戰(zhàn)壕。
離婚大潮,洶涌澎湃。每個人如何經營好自己的婚姻,真是一門每天都要修煉的功課。
婚姻是人生最大的賭博,本質上是一種交換,感情、肉體、物質的交換與結合,以達到利益最大化,你選擇一個人,有意無意中,都考慮了他(她)方方面面的條件。但如果過于注重某些條件或目的性過強,而婚后那些條件消失或目的落空,一方或雙方的家庭觀念又比較薄弱(或者換種說法,個人意識比較強烈)的話,那么婚姻很可能解體。所以我堅持認為,婚姻應以感情為基礎,兩個人“談得來”,相互理解,有共同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是最重要的。感情確實看不見、摸不著,變化無常,但比起功利的東西,情和義還是更靠譜。
在感情的基礎上,學習技巧,加強責任心和道德觀念,才能讓婚姻維系住,不被潮水沖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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