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于 2017-10-4 19:37 編輯 文賦蘇家瑞 文體賦分為:古體文賦和新體文賦兩個階段 古體文賦即漢散體大賦;新體文賦即唐宋時期的散文化賦體。 而我們通常所說的“文賦”是專指唐宋時期的散文化賦體,這未免以偏概全而忽視了古體文賦的存在。 古文體賦在具體手法層面以鋪陳宏大極盡夸張為特點,并注重修辭煉字甚至喜用怪僻字。 簡而言之是追求“散鋪宏大”與“華麗夸張”。而新文體賦,主要追求做文章要法契先秦兩漢的散文。 新文體賦(即唐宋時期文賦)則是故意不追求駢儷與音韻平仄,是在主觀上故意向古文體賦靠攏。也就是說,古文體賦是處于衍變時期,而新文體賦則是一種“返古”行為的產(chǎn)物。 文賦的特點: 1.化典重為流利,抒情寫景,極近散文。(不重排比) 今講的文賦,僅僅是針對唐宋以后的返祖體而言,并不言及散體賦 賦體的一類。「文」指古文。即相對駢文而言的用古文寫的賦,也即相對俳賦而言的不拘駢偶的賦。元代祝堯說,「宋人作賦,其體有二:曰俳體,曰文體」;并認為用文體作賦,「則是一片之文,押幾個韻爾」(《古賦辨體》)。其論雖對宋代文賦有所偏頗,但卻指出了文賦的體裁特點,即以賦的結構、古文語言所寫作的韻文。 作為賦的一類變體,文賦是唐宋古文運動的產(chǎn)物。 中唐韓愈、柳宗元倡導古文運動,在復古口號下改革了駢偶語言。他們的賦作直接繼承發(fā)展先秦兩漢古賦傳統(tǒng),象韓愈《進學解》,柳宗元《答問》、《設漁者對智伯》,雖不以「賦」名篇,但其體裁取自東方朔《答客難》、揚雄《解嘲》,正是《文選》列為「設論」一類的古賦之體,既保持主客答難的賦的結構,又用比較整飾而不拘對偶的古文語言,實質(zhì)便是文賦。文賦始于唐,典型作品是《阿房宮賦》。 北宋以歐陽修為代表的古文運動,繼承韓、柳革新的傳統(tǒng),反對宋初盛行的西昆派駢偶文風,進一步鞏固了古文取代駢文的文學語言地位,擴大了古文的文學功能。 其成就之一便是使文賦這一賦體發(fā)展得更為成熟而富有特色。其代表作即歐陽修《秋聲賦》和蘇軾前、后《赤壁賦》。從體裁形式看,《秋聲賦》和《前赤壁賦》都還保持「設論」一類漢賦的體制,既有主客答難的結構形式,又吸取韓愈《進學解》的敘事性質(zhì),但擴大了敘事部分,增加了寫景抒情部分。 而《后赤壁賦》則幾乎完全擺脫漢賦體制的影響,獨創(chuàng)地構思了夜游赤壁、攀登峰頂、泛舟長江及遇鶴夢鶴的情節(jié)。以這三篇為代表的宋代文賦的共同特點是,融寫景、抒情、敘事、議論于一體,用相當整飭的古文語言寫作鏗鏘和諧的韻文。 宋代文賦的實質(zhì)是用古文語言寫作的具有賦的結構的韻文,所以按照古代傳統(tǒng)文論觀念來看,一方面肯定賦體至「宋人又再變而為文」,是賦的一種變體;另一方面又認為「文賦尚理,而失于辭,故讀之者無詠歌之遺音,不可以言儷矣」(《文體明辨》),覺得既不符合「古詩之流」的要求,又不符合駢偶聲律的「儷辭」的標準,實則已不屬賦體。 但從文學體裁的發(fā)展規(guī)律看,宋代文賦正是賦體發(fā)展的終極階段,前、后《赤壁賦》即為臨界的標志作品。 宋文賦散文化的特點主要體現(xiàn)在下列三個方面。 其一、多用散文句法,句式參差不齊。 大量的散文句進入宋文賦,形成一種散文詩一般的參差錯落之美。歐陽修《秋聲賦》、蘇軾前后《赤壁賦》等名作,無不追求這樣的錯落美。 例如蘇軾《前赤壁賦》起首一段,雖然也比較講究句式工整,但有二字、四字、五字、六字、七字、八字句,句式長短相間,參差錯落,在工整中現(xiàn)自然的流利。 如果說此篇尚保留著傳統(tǒng)賦體的規(guī)整和駢對遺風,那么其《滟滪堆賦》則幾乎與散文無異了。 賦中二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八言、九言,雜沓紛呈,甚至出現(xiàn)了“是故千變?nèi)f化而有必然之理”這樣長達十二字的句子;同時,傳統(tǒng)的四六言賦體句不再占主體地位,而讓位于不拘格式、靈活多樣的散文句法,如“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然后知其所以開峽而不去者,固有以也”之類。 這種毫無定勢、灑脫自如的句法,是此前的俳賦、律賦中所看不到的。 其二、押韻更趨自由。 語言是一種符號系統(tǒng),不能直接訴之于形象。雖然漢字是象形文字,但比起音樂、繪畫來,它的感性效果還是要弱很多,因此人們很早就懂得在文學作品中借助于押韻,來加強其感性感受。 《詩經(jīng)》、“楚辭”皆為押韻的詩歌,而漢代辭賦的“本體”部分也是有韻的。至南朝時,由于四聲的發(fā)現(xiàn),詩歌的韻律要求漸趨嚴格,而齊梁以來的賦也日益詩化,用韻更為規(guī)范。李調(diào)元《賦話》卷一云:“古變?yōu)槁桑子趨蔷?、沈約諸人,庾子山信衍為長篇,益加工整,如《三月三日會林園馬射賦》及《小園賦》,皆律賦之所自出?!?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唐代律賦,押韻、平仄都有嚴格規(guī)定。洪邁《容齋續(xù)筆》卷十三“試賦用韻”條,曾詳細考察了律賦用韻的各種情況及發(fā)展規(guī)律,所述已極為繁瑣,實際運用可想而知。 辭賦用韻,本是為了加強誦讀效果,但一味追求格律,必然會成為一種束縛。當律賦越來越程序化,嚴格的押韻平仄形式不再是有意味的形式,反而成為內(nèi)容表達的絆腳石時,它的生命也就到了盡頭。 宋初歐陽修、梅堯臣等人的文賦作品,首先就是反對這種古板的格律之風。如歐陽修的《秋聲賦》雖也押韻,但卻不拘于一韻,靈活變化,第一段二十多句,押韻的只有八九句。蘇軾文賦,也并非完全摒棄押韻的形式,卻能努力避免押韻對內(nèi)容表達的束縛, 從而創(chuàng)造出既有韻有聲而又平易曉暢的文賦。在歐、蘇等人影響下,宋文賦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用韻特色,那便是一方面保存押韻的形式,但又不拘于這種形式,講究表達的靈活自如。 其三、以才學、議論為賦。 宋代詩文好展才學、好發(fā)議論,世所共知,嚴羽《滄浪詩話?6?1詩辨》曾嚴厲批評本朝詩“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 這種時代風習反映在宋文賦創(chuàng)作上,就是“專尚理趣”、“以策論手段施之帖括”、“以議論勝人”,“好著議論”。 劉熙載《藝概?6?1賦概》曾說“賦兼才學”,漢代包括宇宙、總覽人物的大賦,便需要有賦家豐富的知識和才學作為支撐,而賈誼《鳥賦》、揚雄《太玄賦》等,也表現(xiàn)出明顯的說理玄思傾向,這或許可視為宋文賦重學好論的一個傳統(tǒng)。 客觀地說,宋初賦風已啟重學重理端倪,這在當時處于主流地位的律賦創(chuàng)作中體現(xiàn)尤顯。然就文賦而言,則由歐陽修、蘇軾開創(chuàng)風氣,并奠定宋文賦以學為賦、以文為賦、以議論為賦的路向,而其中尤以蘇軾最為關鍵。 如果說從中唐古文運動開始,就陸續(xù)有韓愈《進學解》、杜牧《阿房宮賦》等文賦偏重說理,歐陽修《秋聲賦》的尚理善論和自由表達,已基本具備宋文賦偏好理趣的審美風格。那么蘇軾的前后《赤壁賦》、《黠鼠賦》、《滟滪堆賦》、《秋陽賦》等文賦杰作,則以其灑脫的形式和圓熟的技巧,表達高遠的意趣和精深的哲理,從而作為典范給后世文賦創(chuàng)作提供了樣本。此后的文賦,無不以學理為正宗,與蘇軾之作關系甚大。 文賦是北宋詩文革新運動中形成的一種賦體。 宋初以來,賦與詩一樣,呈現(xiàn)出散文化的趨勢。元代的祝堯最先以“文賦”來指代宋代出現(xiàn)的散文化的辭賦,他在《古賦辨體》中說:“宋之古賦往往以文為體,則未見其有辯其失者……賦若以文體為之,則專尚于理,而遂略于辭,昧于情矣。俳律卑淺固可去,議論俊發(fā)亦可尚,而風之優(yōu)柔,比興之假托,雅頌之形容,皆不復兼矣。非特此也,賦之本義當直述其事,何嘗專以論理為體邪?以論理為體,則是一片之文但押幾個韻爾,賦于何有!今觀《秋聲》、《赤壁》等賦,以文視之,誠非古今所及,若以賦論之,恐教坊雷大使舞劍,終非本色?!弊蛑赋觥拔馁x”的兩個特點:一是重議論;二是以散語為之。散文特色當是文賦最明顯的標志。 文賦特色 1. 以文為賦 由于古文運動的影響,此一時期的辭賦中多已出現(xiàn)散文化的情形,此類文性的賦便是文賦之最大特色,此外,文賦并不求對偶,只求大體上的葉韻,故與散文更接近。 2. 議論、哲理 借題發(fā)揮、討論生活哲理乃古文常用之筆法,而文賦中則多是這些類型的作品,此外,亦有寓言諷刺之作。因為文賦的創(chuàng)作多出于作者自身意愿,或為議論,或為抒懷,就這一層面而言,較類似于建安時期的賦家,多為抒懷而作,手法雖不同,旨趣卻是相近的;相較于此時的律賦,因為多為應試之作,不免流于歌功頌德,而文賦則較近于漢代賦之風格。 韓愈〈別知賦〉便是其文賦代表。 余取友于天下,將歲行之兩周。下何深之不即,上何高之不求?紛擾擾其既多,咸喜能而好修。寧安顯而獨裕,顧厄窮而共愁。惟知心之難得,斯百一而為收。 歲癸未而遷逐,侶蟲蛇于海陬;遇夫人之來使,辟公館而羅羞。索微言于亂志,發(fā)孤笑于群憂;物何深而不鏡,理何隱而不抽?始參差以異序,卒爛漫而同 流;何此歡之不可恃,遂駕馬而回辀?山磝磝其相軋,樹蓊蓊其相摎;雨浪浪其不止,云浩浩其常浮。知來者之不可以數(shù),哀去此而無由;倚郭郛而掩涕,空盡日以遲留。 此賦句式大體是六言句式,也有排比句,為一抒情短賦,但一句一意,沒有駢文那種兩句一意或數(shù)句一意的弊病。其賦篇幅短,語言流暢,擺脫駢偶的拘束,內(nèi)容則為敘述遭遇,感慨生平,為散文中所常見,篇章結構亦與抒情文無大區(qū)別。 例子欣賞 1. 秋聲賦 歐陽修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悚然而聽之,曰:「異哉!」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其觸于物也,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余謂童子:「此何聲也?汝出視之?!雇釉唬骸感窃吗?,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br data-filtered="filtered"> 余曰:「噫嘻,悲哉!此秋聲也,胡為而來哉?蓋夫秋之為狀也,其色慘淡,煙霏云斂;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氣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廖。故其為聲也,凄凄切切,呼號憤發(fā)。豐草綠縟而爭茂,佳木蔥蘢而可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余烈。 「夫秋,刑官也,于時為陰;又兵象也,于行為金,是謂天地之義氣,常以肅殺而為心。天之于物,春生秋實。故其在樂也,商聲主西方之音,夷則為七月之律。商,傷也,物既老而悲傷;夷,戮也,物過盛而當殺。 「嗟乎,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于中,必搖其精。而況思其力之所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為槁木,黟然黑者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質(zhì),欲與草木而爭榮?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 童子莫對,垂頭而睡。但聞四壁蟲聲唧唧,如助余之嘆息。 本文寫秋聲、秋義,可謂融合了狀物寫景、抒情、議論三者于一爐而冶之。六朝辭賦講究「巧構形似」,妙在狀物寫景,唐代辭賦講究「因物抒感」,重在抒情;宋代辭賦講究寓物說理,重在議論,本文兼而有之,是其特色,亦為宋代散文賦的特色。清儲欣唐宋八大家類選卷十四評語:「賦之別調(diào),別有文情?!?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清何焯義門讀書記也說:「雖非楚人之辭,然于體物自工。至后乃推論人事,初非純用議論也,譏之者只是不識,公于文章,變而不失其正爾?!?br data-filtered="filtered"> 秋聲賦保持賦的鋪排手法,辭藻絢麗,音韻鏗鏘,流暢瀟灑。賦中對秋夜特具的聲音,加以形象描摹和比擬,更顯得具體生動。把那蕭瑟氣氛,與作者對自然感悟和人生體悟融為一體,達到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藝術效果。 關于秋聲賦之韻腳, 第一段押韻共三換,先「湃、至」押韻;次「錚、鳴、兵、聲」押韻;末「天、間」押韻。 第二段押韻共五換,先「淡、斂」押韻;繼之「明、晶」、「冽、骨」、「條、寥」押韻;末以「切、發(fā)、悅、脫、烈」押韻。 第三段押韻共二換,先「陰、金、心」押韻;次以「物、實、樂、律、戮、殺」押韻。 第四段押平聲韻,「情、零、靈、心、形、精、能、星、榮、聲」。 第五段押韻共二換,先「對、睡」押韻;次以「唧、息」押韻。 本賦結構嚴謹,采用傳統(tǒng)形式,以主客對答方式行文,以夜讀聞風始,以童子入睡、蟲聲唧唧作結,情遙意深。賦中兼用駢句,不力求對偶,自由活潑,表現(xiàn)自然的音韻美,是一篇出色的散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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