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子》及其佚文,反映了稷下黃老之學(xué)的主要特點,它站在道家的基本立場上論述法治的思想。在哲學(xué)思想上,慎到與老莊的思想是一致的?!渡髯印へ摹氛f:"任自然者久,得其常者濟(jì)。"這與"道法自然"的老子、莊子學(xué)說是相同的。沈約《游沈道士館》詩注中引慎子說:"夫德精微而不見、聰明而不發(fā),是故外物不累其內(nèi)。"這與《淮南子·汜論訓(xùn)》所記道家的"全性葆真、不與物累形"的思想是相通的?!肚f子·天下》評論慎到,說他"棄知去已"、"不師知慮,不知前后""故曰:"至于若無知之物而已,無用賢圣,夫塊不失道"。
豪桀相與笑之曰:"慎到之道,非生人之行,而至死人之理,適得怪焉"。"其實,慎到這些觀點與莊子頗多類似。莊子學(xué)派也認(rèn)為慎到的學(xué)說是"死人之理"??梢姡鞯酱_實領(lǐng)悟了道家學(xué)說的精髓。其實莊子的學(xué)說,未嘗不是講的"死人之理。"
《四庫全書總目》慎子條說:"道德之為刑名,此(慎到)其轉(zhuǎn)關(guān)"。即是說慎到是由道德向法家轉(zhuǎn)化的一個關(guān)鍵人物。在這一點上,他和宋钘、尹文處相同的地位。《慎子·佚文》說:"禍福生乎道法,而不出乎愛惡;榮辱之責(zé)在乎己,而不在乎人。"這里明顯看出慎到把道法結(jié)合在一起。慎到認(rèn)為治理國家沒有法就會亂,只是實行法而沒有變化就會衰微。有法可依,然而又徇私舞弊,就叫做"不法"。他說:"以力役法者百姓也。以死守法者,有司也。以道變法者,君長也。"這里所說的"以道變法",正是站在道家的立場為法家政治作論證。這正是黃老之學(xué)的最大特點。
慎到的思想不僅和法家,而且也和儒家相結(jié)合?!渡髯印ね隆氛f:"明君動事分功必由慧,定賞分財必由法,行德制中必由禮。"他落足到法,又吸收儒家的禮。這與三晉法家和秦法家是有明顯區(qū)別的。
田齊法家與三晉法家、秦法家商鞅等雖同屬法家,但由于各自的文化傳統(tǒng),政治背景的不同,因而田齊法家又有著自己獨有的特點。其最顯著之處就是道法融合,因此有人又稱田齊法家為"道法家"。
在《管子》一書中,屬于法家著作的有《法禁》、《法法》、《任法》、《明法》、《君臣上》、《霸言》、《禁藏》等篇,在這些篇中都清楚地體現(xiàn)出了道法融合這一特征?!斗ǚā氛f:"明王在上,道法行于國"。而《君臣上》說:"明君重道法。"《管子·任法》說: "百姓輯睦,聽令道法,以從其事";"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大道而不任小物"。這些材料都充分地反映了齊法家道法并重的特點。
當(dāng)然,田齊法家在重道的同時,也具有法家重刑罰、法令的基本特點。這一點,在《管子》的法家諸篇著作中也有所體現(xiàn),如《管子·任法》說:"法者天下之至道也"。又說:"以法制斷,故任天下而不重也"?!豆茏印っ鞣ā氛f:"先王之治國也,使法擇人,不自舉也,使法量功,不自度也。"而田齊法家在稷下學(xué)宮這一特殊環(huán)境下,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儒家的影響。有時也兼用儒家的"禮"、"義",《任法》中就有"民不道(從)法則不祥"、"群臣不用禮義教訓(xùn)則不詳"的說法?!豆茏印つ撩瘛愤€有"禮"、"義"、"廉"、"恥"為國之四維的說法。而且主張孝悌之道,認(rèn)為"不恭祖舊,則孝悌不備"。但這并沒有背離法家的基本立場,可以說是吸收他人之長。對此,《管子·任法》說得明白,"所謂仁義禮樂者,皆出于法,此先圣之所以一民也"。田齊法家在一些方面又與黃老之學(xué)頗為接近,這是因為黃老之學(xué)與田齊法家都是服務(wù)于以田齊政權(quán)為代表的新興地主階級的思想派別。而兩者的區(qū)別同樣是涇渭分明的:黃老之學(xué)立足于道家,即基本立場是道家,而以《老子》作為理論基礎(chǔ)的。而田齊法家則是立足于法家,其基本立場是法家,而以法治思想為理論基礎(chǔ)。
田齊法家的這些特點正是由于其處于開放的齊文化的氛圍之中所造成,雖然與比較單純的三晉、秦法家有一定差異,但其法家的實質(zhì)是不容置疑的。如果因為田法家有自身的特點,就否認(rèn)田齊法家的存在的話,那就犯了與公孫龍"白馬非馬"論一樣的錯誤。
不僅如此,在最近,楊向奎先生《論〈呂刑〉》一文中指出,《尚書》中《呂刑》篇是炎帝系統(tǒng)的文字,并非儒家舊典。姜太公最初封于呂,故稱呂望,后封于齊。呂東遷到齊,《呂刑》得以傳至齊國。"呂之文化為齊所吸收,《呂刑》講刑,故齊為最先產(chǎn)生中國法家之地區(qū)"。如此說來,齊法家之說就更是順理成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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