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元前205年五月份項羽開始攻打滎陽,到公元前204年六月攻克滎陽及成皋為止,在這一年的時間里,項羽打得酣暢淋漓、揚眉吐氣,劉邦被打的抱頭鼠竄、狼狽不堪。
可是,上個月劉邦回了一趟關中,再次出來又是兵強馬壯;這個月去了一趟河北,再次出來又是精兵如云。
任你武功天下無敵,但架不住人家有自我療傷功能!這仗還怎么打?
八月,滿血復活的劉邦駐軍在黃河北岸的修武縣(河南焦作市修武縣),聽從郎中鄭忠的建議,在此深溝高壘,與滎陽的楚軍隔河相望。
然后,派出劉賈、盧綰率步軍兩萬,騎兵數(shù)百,自白馬津(河南安陽市滑縣)渡河(當時黃河流經(jīng)此處),與在大梁(河南開封一帶)附近的彭越呼應支援,采用敵來我走、敵駐我擾的游擊戰(zhàn),截斷了楚軍糧道。
有了漢軍的支援,彭越就率軍攻克了睢陽、外黃(河南商丘市一帶)等地十七余城。
彭越等人對項羽的威脅有多大呢?
很簡單,看下地圖就知道了:項羽的大本營在彭城,也就是江蘇徐州;他的前線在滎陽,而自滑陽至開封,自開封至商丘,這條線就橫亙在彭城至滎陽之間。
也就是說,如果任由他們這么鬧下去,項羽就得跟他的大本營失去聯(lián)系,成為一支孤軍。
項羽沒辦法,只好再次領兵回擊彭越。
臨行時,他交待大司馬曹咎:堅守成皋,不許出戰(zhàn),只要讓劉邦不能東進就行了。我此去最多十五日就能平定梁地,等我回來。
其實,從理論上來講,他的這個策略是正確的。
因為此時劉邦都準備放棄滎陽,退往鞏義、洛陽據(jù)守了,必竟在滎陽城下,他流下了多太傷心的眼淚。
但就在這個時候,項羽引兵東去,將成皋留給了曹咎。驪食其敏銳地看到了其中的戰(zhàn)機,就勸說劉邦一定要趁此大好時機攻占滎陽,既可以奪取敖倉之糧,又能向天下展示與楚國硬抗到底的決心。而他自己則去齊國勸降齊王,使齊國在東邊威脅楚國側背。
于是,劉邦一方面派軍渡過黃河,向成皋進軍,一方面又將驪食其派往齊國,讓他勸降齊王。
成皋的曹咎看著漢軍渡河而來,剛開始謹記著老大的交待,堅守不出。可漢軍駐扎在汜水河畔,只派一小隊漢軍天天在城門底下,什么難聽罵什么。這下把曹咎惹火了,大開城門,率軍橫渡汜水,就要堂堂正正地跟劉邦決一死戰(zhàn)。
在絕對的蠢貨面前,再正確的策略也是浮云。
劉邦趁其半渡而擊之,楚軍大敗,這下曹咎傻眼了,想著老大回來也沒法交待,干脆和司馬欣一起,在汜水河畔拔劍抹了脖子。
然后,劉邦率領主力大軍渡過黃河,再次收復成皋,屯兵廣武。
這時候,項羽已經(jīng)收復了睢陽、外黃等地,再次將彭越殺得大敗而逃。可還沒享受到勝利帶給他的喜悅呢,就聽說成皋丟了,曹咎自殺了,并且劉邦開始圍困滎陽了。
項羽長嘆一聲,只好火燒屁股一般的回援滎陽。
1、十宗大罪
劉邦此時正在滎陽之東群毆鐘離昧,聽說人家老大帶人來了,二話不說,扭頭就跑,回到了廣武。
所謂廣武,其實是滎陽東北面黃河之畔一座由北而南的山脈,山脈之間,有一條南北向的溝壑。劉邦的軍營就在溝壑之西,而隨即追來的項羽則駐軍溝壑之東。
這條溝壑現(xiàn)在仍在,依稀可見兩千多年前的風貌,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然后,楚漢兩軍隔澗相峙。
眾所周知,打仗打得是后勤,人家劉邦后面有關中,北面有趙地,南面有韓地,真跟項羽比起后勤來,那就是完全的、徹底的、無差別的碾壓。再加上項羽背后還有彭越等人的游擊隊整天爬火車、扒鐵路、埋地雷、挖地道,雖然不會讓他傷筋動骨,可也影響著楚軍糧草的供應。
結果,對峙了幾個月以后,項羽糧食不夠了。
從這一刻開始,劉邦此前或有意或無意的著眼于天下的布局,終于開始顯示出它驚人的戰(zhàn)爭動員能力,并且已經(jīng)影響到了他們兩個之間的局部戰(zhàn)役。
攻守之勢,從此刻開始,既將發(fā)生徹底地變化。
項羽似乎有了不祥的預感,他決定祭出一件法寶,來徹底解決這場戰(zhàn)爭。
于是,項羽設下肉案,將劉邦的父親——劉老太公綁在肉案之上,然后通知劉邦,說你爹在我手上,如果你不投降,我就殺了你爹。
劉邦沉思良久,他決定耍一次賴皮。雖然他一聲耍過無數(shù)次賴皮,但這一次他認為是最為不要臉的。
他回復項羽:當年咱倆在楚懷王的領導下并肩作戰(zhàn),可謂是共過生死,情如兄弟。所以,我爹就是你爹,你爹也是我爹。現(xiàn)在,你要煮了咱爹,別忘了分給我一杯羹。
我相信,聽到這個話的項羽內(nèi)心是崩潰的。
但沒辦法,他還真不能怨人家劉邦刷無賴。要知道,劉邦此時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光棍漢了,稍微歸攏一下,他已經(jīng)占據(jù)了天下一半的地盤,各路諸侯向他稱臣,天下豪杰向他俯首。他能真因為自己的爹投降嗎?不可能!
將心比心,如果劉邦綁了項梁讓項羽投降,我相信項羽也會說出這番話來。
這段話其實是不解決問題的,但這段話又是具有一定藝術性的。因為,正常來說,遇到這種情況,在不投降的前提下,劉邦能說的話無非就兩種:
一是威脅,警告項羽,你敢殺我爹,將來我抓到你必將你千刀萬剮之類的;
二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告訴項羽,咱倆爭咱倆的天下,禍不及家人,你這樣做不厚道等等。
但這兩種話都是廢話,說了跟沒說沒區(qū)別。而劉邦說的這段話,卻是將項羽放在了天下人的顯微鏡下。
因為劉邦和項羽當年的確在楚懷王賬下,兩人共領一路兵馬攻城掠地,有沒有磕頭拜把子不清楚,但有兄弟之誼是有可能的。
所以,如果項羽真把劉太公給殺了,那么在天下人的眼中,項羽真的是無情無義之輩了。也就是說,這段話的目的不在于把項羽擠兌住讓他刀下留人,而是想讓項羽殺掉太公以后也能惡心他一下。
事實上,項羽這暴脾氣,也不可能被話給擠兌住。于是,項羽內(nèi)心崩潰之后,就舉起了屠刀,他決定不再替劉邦養(yǎng)爹了。
但老成持重的項伯又攔住了項羽,勸他冷靜一下,因為殺了劉太公沒什么用,反倒壞了自己的名聲,沒必要。
項羽同意了。
有人并不理解,項羽抓到劉太公已經(jīng)一年多了,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拿出來當人質(zhì)?并且為什么項伯一勸,他就又放了劉太公?
從外人的眼光來看,項羽不是一個好老板,因為他不會用人;不是一個好領袖,因為他沒有戰(zhàn)略視野;甚至也不是一個好人,因為他殺降屠城。
但從自己人的眼光來看,項羽是個好老板,因為他關懷下屬;是個好領袖,因為他每戰(zhàn)必勝;也是一個好人,因為他對自己人心懷仁慈。
當項羽脫下殺神那層外衣的時候,他其實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我相信,他雖然抓住了劉太公和呂氏,但他對這兩個人一定是依禮相待的。他對戰(zhàn)爭的理解從來就是一刀一槍的拼殺,而不是什么陰謀詭計。所以,雖然說他因為糧草不足而以劉太公為質(zhì),妄圖逼劉邦投降的舉動是可笑的,但從內(nèi)心而言,他并不真的屑于這個老頭子的生死。
項伯當然深知他的本性,于是把梯子遞給了他,他也就借梯下坡,重新恢復了他戰(zhàn)神的本色。
項羽再次通知劉邦,說天下因為咱們倆鬧騰了好幾年了,不如就咱倆單挑一場,一決生死,不要讓老百姓再忍受煎熬了。
面對著項羽近乎兒勸的挑戰(zhàn),劉邦笑著回復道:咱們不要比力氣,還是比比智商吧!
但項羽也不想跟他比智商,于是,就天天派人到漢營之前挑戰(zhàn)。劉邦在項羽面前當了這么多年縮頭烏龜了,所以內(nèi)心比曹咎強大多了,面對楚軍的辱罵,他只是派出營中的神箭手到城頭上,誰罵射誰,一箭一個,箭無虛發(fā)。
項羽火了,親自到陣前挑戰(zhàn)。漢營的神箭手張弓搭箭,剛要瞄準,結果項羽猛然轉頭,怒視射手。一瞪之下,竟然把射手嚇得扔掉弓箭,扭頭就跑,再也不敢露面了。
項羽之威,以至于斯。
劉邦聽說來了狠人,連忙出來觀看,這才知道是項羽親自出來挑戰(zhàn),不由得大吃一驚。
看到劉邦出來了,項羽再次約劉邦SOLO。劉邦竟然一臉義正詞嚴地列舉了項羽的十大罪:
你項羽違背先約,將我封到巴、蜀之地,此為一罪;
救趙之后不回報懷王,而是裹挾諸侯入關,此為二罪;
假托懷王之命,殺害宋義,此為三罪;
燒阿房宮,掘秦皇陵,此為四罪;
誅殺已經(jīng)歸降的秦王子嬰,此為五罪;
以欺詐手段,活埋二十萬秦軍降卒,此為六罪;
封原諸侯之地給各國將領,卻將原諸侯遷往他處,此為七罪;
將義帝逐出彭城,并且侵奪韓、魏領地,此為八罪;
派人殺害義帝,此為九罪;
執(zhí)政不公平,主盟不守信,此為十罪。
最后,劉邦得出結論:天下人都想單挑你呢,我看著你死就行了,何必跟你單挑呢?
項羽氣得七竅生煙,指著劉邦叫道:給我射死他!
一支漆黑的弩箭從楚營中飛出,正中劉邦前胸。
劉邦俯身大叫道:他射中我的腳了,好疼啊!
然后,撥馬回營。
但張良讓劉邦繞著大營巡視了一圈之后,這才命人將他送回成皋養(yǎng)傷。
2、平定齊地
此時是公元前203年十月。
劉邦受傷雖重,卻無性命之憂。但去勸降齊王的驪食其同志,已經(jīng)光榮犧牲了。
并不是驪食其勸降失敗了。相反,驪食其是一個合格的說客。兩個月前,他見到先齊王田榮的兒子,被田橫立為現(xiàn)任齊王的田廣,向他和田橫分析了現(xiàn)在的天下局勢,以及項羽和劉邦各自的優(yōu)劣勢之后,很輕松地就說動了田廣和田橫投降劉邦。
在此之前,面對韓信和張耳在趙地的漢軍,齊國派出了華無傷和田解在歷下(山東濟南市東南部一帶)駐扎重兵防范?,F(xiàn)在,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就沒必要搞得這么緊張。于是,田廣就撤掉了歷下的防務,與驪食其天天飲酒作樂,日子過得逍遙快活,就等著劉邦打敗項羽,然后宣布讓他繼續(xù)當他的齊王了。
但所有不正規(guī)的公司都有一個毛?。荷舷伦笥也荒軐崿F(xiàn)無縫對接。
劉邦派驪食其出使齊國的時候,估計是忘了,在此之前,他還派了韓信率軍去攻打齊國。
正常來說,如果在大公司,他的這些調(diào)動命令都有OA記錄可查,如果改換策略,驪食其在接到任務分派的同時,韓信也應該接到取消任務或者做出相應配合的命令。
但韓信啥也沒收到。
所以,正準備從平原渡口渡河東進的韓信突然聽說齊國投降了,不由得凌亂起來。但不管怎么說,人家投降了,那就不用打了,反正領導還沒新的命令,那就原地休息,歇著吧。
但那年頭總有唯恐天下沒有更亂的人,比如范陽人蒯(kuai,三聲)徹。
這哥們早在武臣逢陳勝之命經(jīng)略趙地的時候,就出來打過一回醬油,讓武臣以利相誘,取得了很多城池。但武臣死后,他就蹤跡不明,一直到韓信來到趙地,他不知道怎么搞的,又成了韓信的幕僚。
他一看韓信想休兵罷戰(zhàn),就勸道:你費了半天勁才攻下趙地五十余城,那個書呆子靠一張嘴取得齊地七十余城,將來論起功勞來,你反倒要排在驪食其的后面了。再說了,漢王給你下達的命令是攻齊,到現(xiàn)在也沒人告訴你不要前進了,所以你停下來才是抗命不尊啊。
韓信一聽,是這個理啊!于是,馬上揮軍渡河,攻入齊境。
此時齊國已經(jīng)撤掉了歷下的防務,所以,韓信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攻入歷下,并且向臨淄挺進。
這下把田廣和田橫氣壞了,二話不說就把驪食其扔到鼎里給煮了。但就算他把驪食其給吃了也挽回不了現(xiàn)在的局勢,只好分頭逃走,其中田廣向東逃往高密,并且派使者向項羽求援;田橫逃奔博陽,田光逃奔城陽,田既駐扎在膠東。
驪食其被扔到鼎里的時候,不知道有沒喊上一聲:老子比竇娥還冤啊!
到劉邦回成皋養(yǎng)傷的時候,韓信已經(jīng)攻入齊國都城臨淄,并且一路向東追擊齊王田廣。項羽接到田廣的求援信后還是挺高興的,必竟如果能把齊國當做自己的大后方,那么后勤上的壓力會減輕不少。于是,就令大將龍且率軍去援救齊國,與田廣合兵于高密。
可惜的是,楚軍中不止曹咎一個蠢貨,這個龍且也是,他們能當上統(tǒng)兵大將的唯一理由,就是跟項羽關系好。
但龍且手底下還是有明白人的,有人就勸龍且,說現(xiàn)在漢軍勢不可擋,不如堅守不出,讓齊王詔令齊地所有城邑起來反抗?jié)h軍,讓韓信陷入人民戰(zhàn)爭的汪洋大海之中,這樣的話我們就能不戰(zhàn)而勝了。
其實,這個辦法不管能不能不戰(zhàn)而勝,但至少可以拖延時間。可惜的是,龍且是跟項羽一起長大的好兄弟,所以把項羽一往無前的用兵特點給學了個十足。
在他看來,韓信出身卑微,年輕的時候就是個叫化子,有什么可怕的。再說了,他是出來援救齊國的,一仗不打就堅守不出,太丟項老大的臉了。
但他不知道,項羽的一往無前,是建立在突襲之上的;而他的一往無前,卻是建立在無知之上的。
次月,楚、漢兩軍隔濰河相峙,準備一戰(zhàn)定勝負。
韓信先派人在灘河上游將河水阻塞,然后引兵渡河攻擊。龍且倒也知道半渡而擊,于是漢軍大敗。龍且大喜,揮軍追擊。就在他進入濰河之時,韓信埋伏在上游的人將堤壩崛開,濰河之水如巨龍一般呼嘯而下,將楚軍淹死無數(shù)。韓信隨即組織反擊,楚軍大敗,龍且也死在了亂軍從中。
齊王田廣把龍且十八代祖宗都給罵了一遍,但兵敗如山倒,他也沒辦法,只好接著逃。這次,韓信一鼓作氣,追到城陽,擊殺田廣,俘獲田光,然后令灌嬰繼續(xù)引兵進軍博陽。
逃到博陽的田橫聽說田廣已死,就自立為齊王,回頭迎擊灌嬰,兩軍交戰(zhàn),齊軍大敗。田橫死里逃生,只好逃往魏地,投奔了正在這里打游擊的彭越。
接著,灌嬰進軍千乘攻打田吸,曹參進軍膠東攻打田既,田吸、田既雙雙戰(zhàn)死。
自此,齊地被徹底平定了。
也就是說,到現(xiàn)在為止,戰(zhàn)國時期的七國舊地,項羽僅占了楚國的一部分,余者盡歸劉邦。
而要是論實際歸屬的話,當屬劉邦、韓信、項羽三足鼎立。
所以,當韓信平定了齊國的消息傳來之后,劉邦想起韓信曾替張耳請封趙王,于是,就正式封張耳為趙王。
此時,劉邦的傷勢已經(jīng)痊愈,他先回櫟陽休息了幾天,然后又回到廣武軍中,繼續(xù)跟項羽對峙。
然后他就收到了韓信的來信。
韓信在信里說得挺客氣,說齊人狡詐多變,我駐扎在這里沒個名份不行,不如先讓我當個代理齊王吧?
劉邦看了信以后,不由得破口大罵:老子被項羽困在這里,差點連命都丟了,你平定了齊地,不發(fā)兵攻楚,還想當什么齊王……
他這一吵吵,嚇得身在他身邊的張良和陳平一個勁地踩他腳,然后一左一右湊到他耳邊說:以韓信現(xiàn)在的實力,要真想自立為王,你也不可能阻止他,不如做個順水人情,立他為齊王,以免激起兵變。
劉邦這才明白過味來,連忙改口罵道:大丈夫立了這么大的功勞,要當就當正式的齊王,前面加上代理兩個字多沒意思!
公元前203年二月,張良帶著印信去面見韓信,正式封他為齊王。然后,令他出兵伐楚。
3、楚河漢界
項羽終于品嘗到了恐懼的滋味——如果韓信從齊國出兵,那么他就真的陷入到首尾難顧的尷尬境地了。
于是,他決定向劉邦學習,不再喊打喊殺,而是派了個叫武涉的人出使齊國,不求說服韓信歸降,只要說動他擁兵自立,就能為自己爭取到擊垮劉邦的時間。
武涉倒也是能說會道之輩,他很直接地點明了韓信現(xiàn)在的地位:助漢則漢勝,投楚則楚勝,自立則三分天下有其一。既然已經(jīng)占據(jù)了舉足輕重的地位,何必將命運交給別人呢?
但項羽并不明白,劉邦當除能說降英布,是因為英布對他是恐懼;而此時的韓信,對劉邦是感激。
情形相同,但心理和時機各異。
所以,韓信告訴武涉:當年我在項王軍中,不過是個衛(wèi)士,地位低下,說的話也不入項王之耳;而我投入漢王麾下之后,漢王賜我上將軍印,對我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言聽計從,所以我才有今天。你叫我如何背判這種知遇之恩呢?你回去替我謝我項王的好意吧。
武涉看韓信說得挺堅定,只好拜辭而去。
其實,韓信內(nèi)心并沒有武涉相象的那樣堅定。當人們意識到自己的強大的時候,欲望也必然會隨之而生。
蒯徹就敏銳地捕捉到了韓信的動搖,身為一個謀士,他也有建功立業(yè),出將入相的欲望。但現(xiàn)在韓信不過是齊王,并且劉邦取得天下之后,韓信結果如何孰難預料,而最為穩(wěn)妥的辦法,就是讓韓信取得天下。
于是,他勸韓信暫時兩不相助,并且調(diào)解楚、漢之爭,以形成三足鼎立的結果。然后吞燕并趙,擴大實力,最后削弱楚、漢,成為天下共主。
正所謂“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韓信依然以漢王對他不薄為由,表示不想忘恩負義。
蒯徹笑了:當除陳馀和張耳關系夠鐵吧!結果如何呢?最后還不是相互殘殺,一死一稱王。在利益面前,哪有什么忠誠與信義。當年文種對勾踐忠心吧!可越國滅吳之后,文種不還是被勾踐殺掉了。要知道,威高者震主,功高者不賞,你既有震主之威,又有不賞之功。歸漢,漢王震恐;歸楚,楚王不信。將來無論他們誰得了天下,你的下場能好過文種嗎?
韓信默然,最后擺擺手,說我考慮考慮。
過了幾天,蒯徹見他還沒拿定主意,便繼續(xù)勸他,說善于聽取意見者看得長遠,善于謀劃思索者看得透徹。但聽得意見多了,就會猶疑多慮;想得時間長了,就會過于沉迷于細枝末節(jié)。時機時機,失去了就不會再來,你要抓緊決斷??!
但韓信還是拒絕了蒯徹的提議。一方面,他還是難以說服自己背判劉邦;另一方面,他也不相信劉邦將來會奪掉他的齊王封號。
蒯徹看韓信實在不上道,只好辭別韓信,裝瘋做了巫師。
在我看來,蒯徹之輩,不過是為了一己之私,無視天下蒼生已經(jīng)飽經(jīng)戰(zhàn)亂之苦的現(xiàn)實,妄圖通過韓信之手,來為自己謀求功名利祿罷了。
更重要的是,當初劉邦起兵,的確是項羽虧欠了他,所以天下人都能理解;而現(xiàn)在韓信起兵,則屬于標準的忘恩負義。雖然說此時韓信的實力足以三分天下,但他師出無名,而劉邦有關中之利,巴、蜀之險,到最后鹿死誰手,還真的難以預料。
所以,無論韓信的結果如何,對于當時的天下百姓而言,他的這個決定,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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