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晃兒跟山田、二雞都是一院兒的,一塊兒長大的。老晃兒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痹,右腿比左腿細、短,但不用拄拐,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院兒里的孩子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老晃兒。
老晃兒他爹年青時是個木匠,"七七事變"前幾天隊伍路過他爹家鄉(xiāng)時,他爹就當兵了,所以算紅軍。他爹挺喜歡木匠這活兒,也為有這門兒手藝自豪。打仗時,每當進了地主老財家,或進了廟宇道觀什么的,就會望著雕梁畫棟愣神,不是緊捏著嘴角,嘴里發(fā)出"吧嗒吧嗒"的贊許聲,這活兒真好、真細;要不就是撇著嘴"哼"一聲,說這活兒太糙,要是這兒再給一斧子、這兒再多旋下來一塊兒來就好了。
他爹沒事兒時老愛問戰(zhàn)友等打完仗想干什么?戰(zhàn)友說,等打完仗回家分上幾畝地,有可能再弄上一頭牛,娶個老婆,踏踏實實過日子時。他爹就有些不屑,他爹說:你們那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一畝地能打多少糧?跟我學木匠去吧,走南闖北的多長見識?戰(zhàn)友表示不愿意,說這天天行軍打仗都走累了,不走了。還說家里有六十多歲的老媽吶,得讓老人早點兒抱上孫子,享幾年福。說到老媽,他爹想起了自己早已死去的爹娘,不由得流了淚,拍拍戰(zhàn)友的肩膀說:將來等你娶媳婦兒時我給你打柜子,上邊兒都雕上花,讓新媳婦兒一見就高興。戰(zhàn)友感激地使勁兒地樓了摟他爹的肩膀。他爹當時一共答應了十五個人,說是等娶媳婦兒時幫著人家做柜子,還在心里打了腹稿,反正樣子不能一樣,得顯出手藝來。
后來他爹他們一個副營長犧牲了,很壯烈,當時軍情緊急,部隊就在村子里買了口薄棺材準備給副營長下葬。他爹覺得這么簡單,無法表達悲痛的心情,就用隨身帶的大刀在棺材上刻上了兩只仙鶴。領導見他爹心靈手巧,平時就讓他爹畫個宣傳畫什么的,時間長了,部隊老減員,慢慢的他爹就搞上了宣傳工作。
解放后,他爹在軍隊某部當上了宣傳部長,答應的十五個人活著的還剩六個,分散在全國各地,都當上了官兒,娶媳婦兒時誰也沒找他爹打柜子,但老戰(zhàn)友一見面兒就開玩笑說:你還欠我一套柜子吶。他爹也笑,說只要不欠個媳婦兒就好說。他爹在戰(zhàn)爭年代唯一做的木匠活兒就是給副營長的棺材上刻了兩個仙鶴。可解放后他爹沒斷了跟木頭打交道,他爹喜歡上了木刻版畫,還在部隊舉辦的文化展覽中獲過獎。
老晃兒他媽也是個理想主義者,每當在院兒里看見戰(zhàn)士打水泥地面,就端著大茶缸子站在邊兒上贊美,說好,說這要是把全國的地面都打上水泥,那以后再刮風就不起土了。每當他媽看見院兒里有孩子在土地上挖坑玩兒時,就會憤怒地喝斥這些孩子,中國這么平整的土地讓你們給挖得坑坑洼洼的,你們要是把挖的坑里都種上花,那中國就會是個美麗的大花園。他媽雖然這么說,可沒見他媽種過一棵花,她家的地里種的都是黃瓜、西紅柿、茄子、小辣椒,地邊兒上還挖了一個漚肥用的大糞坑,倍兒臭。后來院兒里的孩子見到老晃兒就說,你媽不讓我們把祖國弄得坑坑洼洼的,她就能把祖國弄得臭氣熏天?
后來"文革"時,他爹被打成資產階級文藝路線在軍隊的代言人,挨了斗;他媽是家庭婦女沒工作,出身也好,找不出什么罪名,批判他媽時說他媽對別人馬列主義,對自己自由主義。后來再有小孩兒在地上挖坑兒,他媽就再沒說過,只是等小孩兒走了后她往坑里面扔上幾粒"地雷"花、雞冠花之類的花籽把坑兒埋上,但花一顆也沒長出來。
老晃兒繼承了他爹他媽的優(yōu)點于一身,愛琢磨、手巧、好想。小的時候,院兒里的孩子都在院兒里玩兒打仗瘋跑,老晃兒不能跟著一塊玩兒,他就根據(jù)每個人的性格不同,用木板兒給他們做了各式各樣的武器。性格魯莽一點兒的就是二十響的盒子炮、大片刀;性格文弱一點兒的就是擼子、匕首。槍刷上黑墨,再刷上幾遍清漆,油亮油亮的,連老晃兒他爹見了都贊不絕口,說這要是在敵后那會兒,有這么個東西,繳獲個真家伙不成問題。老晃兒雖然不能跟院兒里的孩子瘋跑,但他的重要性無人可比。誰要是敢欺負老晃兒,人民群眾肯定不答應。老晃兒身殘志不殘,一直受到院兒里孩子們的愛戴,現(xiàn)在大家還很尊敬他。
老晃兒學雕塑還是在"文革"期間,他小的時候他爹老想讓他學習版畫,他覺得那東西老反著刻,特別是他爹老讓他刻那些有革命標語的,太難刻了,刻不好就廢。他爹安慰他說沒事兒,刻不好也不浪費,還能當劈柴燒嘛。還說,你腿不好,將來總得掌握一門為人民服務的本領。他媽也說,你以后得找個省腿的活兒。"老晃兒一看,得了吧,別給自己找事兒了,哪天弄不好再把哪位偉大人物的話刻反了也弄個反革命。可他整天在家里呆著又沒事兒干,就讓山田、二雞他們幫他在沙堆里找來膠泥,在家沒事兒捏小人玩兒,山田、二雞有時也陪著老晃兒一起捏。老晃兒有些天賦,捏什么像什么,山田和二雞純屬于胡鬧。山田有時讓二雞正過臉來一本正經地說要給他捏個像,等捏完后二雞一看是兩個小雞雞。二雞急了,山田說我沒按著模樣捏,是按著名字捏的。二雞也時常捏個眼鏡框什么的,說這是《地道戰(zhàn)》里的山田給你丫留下的遺物,要戴上這個,你丫就更像山田了。幾個人在一起整天嘻嘻哈哈。
后來山田、二雞他們那撥兒差不多大的孩子幾乎都當兵去了,老晃兒腿不好,沒當兵也沒插隊,也沒進工廠,一直就在家里呆著。八十年代初,
北京一幫青年搞了個"星月美展",老晃兒用"老炮"的筆名發(fā)表了一個雕塑作品叫"熱"。塑的是一個人腦袋融化了一半,像蠟燭頭兒似的正在滴著不知是腦漿子還是什么東西,一只手還撐在那故作思考狀。這幅作品在當時很轟動,老晃兒也成為了藝術家。等山田和二雞八二年復員回家再見到老晃兒時,老晃兒張嘴就是羅丹,閉口就是亨利.摩爾,倆人都快聽不懂了。
他們沒事去找老晃兒玩兒,老晃兒總沒時間,不是參加什么藝術沙龍,就是參加什么研討會。老晃兒他媽倒希望他們來,因為老晃兒他爹已陶醉在文藝的春天里了,找來一堆大木板子說是要刻一組革命題材的版畫,每天睜開倆眼就刻。他媽埋怨他爹整天也不搭理她,他爹說一點兒不比干木匠活兒輕省,累了,不想說。他媽平時悶得慌,所以見著山田、二雞他們就"嘟嘟嘟嘟嘟嘟"的聊起來沒完沒了,反正就是一通的夸老晃兒,總說:這孩子就是天才,有一個特有名的名人叫什么來著?他不是說嗎,老天爺是公正的,一個人天生在一個方面少點什么,老天爺就會在另一個地方給他多弄出點兒什么來。這孩子就是天才,小的時候撒尿和泥捏的球兒都比別人圓。
二雞見老晃兒身邊兒老圍著一幫求知欲倍兒強的女青年,就特羨慕,老想跟老晃兒摻和摻和。老晃兒見二雞有輛a100的摩托車,覺得讓二雞用摩托車帶著他去參加活動,又省腿又有面子,就同意了。有一次老晃兒說有幾個藝術學院的女學生想向他請教請教雕塑的流派問題,問二雞感不感興趣?二雞倆眼興奮得直放光,說,什么感不感興趣呀,哥們兒為了你義不容辭。倆人開著車就奔了中關村那邊兒了。
一道上,二雞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絮絮叨叨。正趕上一紅燈,二雞光顧著說話了,下意識地把車往右邊兒一歪。后面要坐著個正常人,就會很自然地用右腳落地撐住車,可老晃兒右腿得過小兒麻痹,沒勁兒,一下沒撐住,倆人同時慘叫一聲,都狠狠地摔在了馬路牙子上。二雞沒多大事兒,一骨碌爬了起來,可老晃兒右腿沒多少肉,行動又不方便,一下把股骨頭摔骨折了。二雞也顧不上被摔憋的油箱,趕緊把老晃兒送到了就近的304醫(yī)院。老晃兒不但沒參加當晚的座談會,還歇了半年多,股骨頭長好后手里多了一根兒棍兒。二雞一直覺得對不起老晃兒,一有機會就想幫幫他。
老晃兒著實火了幾年,后來人們對文藝流派這事兒不是覺得特新鮮了,他也就無聲無息了。他老抱怨這社會完了,人們越來越不懂藝術了,活得沒思想。他家邊兒上部隊大院兒里的幾個哥們兒,復員后分配的工作都不怎么樣,沒事兒就在家里憶童年,還真寫了幾本書,沒想到一下火了,有關部隊大院兒子弟的電影、電視劇哪哪都拍。老晃兒再出門,人家更關心的不是他藝術家的身份,而向他打聽更多的是從前大院兒里的事兒。每當這時老晃兒就會憤憤地說:有他媽什么可說的呀?不都一樣,闖禍了回家都挨大嘴巴。只不過就是當時當兵方便點兒,他們丫不當兵干嘛去?多少人回到地方后一點兒路子沒有,最后還不是得當工人去。
后來老晃兒在778藝術區(qū)成立了一個工作室,主要是推廣他的雕塑作品,但效果不佳,掙不到錢。有一次,他隔壁一畫家說想找?guī)讉€胸大的女孩兒當模特,要為一
旅游景點兒畫一幅《七仙女沐浴圖》。老晃兒很看不起這樣的畫家,七仙女長什么樣都是瞎琢磨出來的,更別說胸有多大了,就是為了畫一群裸體大姑娘吸引人的眼球。老晃兒沒好氣兒地說:沒地兒給你找去。
畫家說:你不是說過,有個朋友搞過“炸療”的豐胸項目嗎?你讓他幫幫忙,到時我給他中介費。
老晃兒說:算了吧,為這點兒錢不值得。
畫家說:我一個給他三百,七個就是兩千一還不行?
老晃兒一聽覺得很悲哀,自己整天為藝術奮斗倒掙不來錢,他們丫胡編亂造就能大把大把的票子往兜兒里揣,上哪說理去?老晃兒此時太需要錢了,雖然他有《月亮與六便士》里思特里克蘭德對藝術獻身的決心,但他不想過著那種窮困潦倒的日子。他立馬給二雞打了電話,說中介費一百塊錢一個,行嗎?二雞一聽立馬就找了一幫大胸美女。從此老晃兒能找到大胸模特的消息就在圈里傳開了,后來一有想找大胸女模特的藝術家,就找老晃兒。漸漸地老晃兒在圈里能找到大胸模特的名氣勝于他在藝術上的名氣。特別是一著名導演想拍一叫《滿地都是黃金塔》的片子時,里面需要一百多個大胸的美女,老晃兒一下就幫劇組解決了五十個。這次他又狠狠地切了二雞一刀。開始他心里挺不落忍,可看著二雞數(shù)錢時那種心滿意足的樣子,他心安了,生意嘛,都覺得合適就行。二雞數(shù)完錢拍著老晃兒的肩膀說:咱合作的挺好,怎么著,今晚到歌廳耍耍去?
老晃兒看著二雞見到錢后眉開眼笑的樣子,俗!忒俗!俗不可耐!俗得讓他心里膩歪。我怎么跟二雞這樣沒文化的人混到一塊兒去了?可望著到手的錢他又舍不得不跟二雞他們混到一塊兒,他每天挑費也挺高。
后來二雞的買賣垮了,二雞也神經了。老晃兒心里老覺得虧欠著二雞,他想,要是當時少賺二雞點兒錢,也許二雞的買賣還能撐段日子。可轉念一想,早晚是個垮,晚垮不如早跨,還少糟踐點兒錢。老晃兒雖然這么心里安慰著自己,可還是覺得虧欠。最后他想,二雞神經了也跟他合作,這也是在幫著二雞。
二雞病后老晃兒獨自看過二雞好幾次,每次去老晃兒都買些東西,每次買東西掏錢時老晃兒心里都會說:當時這錢要是都給了你,還不得全糟踐了,現(xiàn)在還
吃得上這口兒嗎?
老晃兒去二雞家兩個目的,一是哥們兒情分;再一個是想把原來在二雞他們店里豐過胸的人名單要過來,再有活兒好聯(lián)系。好幾次老晃兒管二雞要人名單時,二雞都說:炸了,"轟"的一聲隨著敵人的炮樓都上天了。二雞他爹看不過去了,說:他都這樣了你還難為他?以后別再跟他提炸療的事了。老晃兒怏怏地走了。
老晃兒想了足足有一個多月,這事兒到底該不該問問山田?掙錢的事兒中間人還是越少越好,最后沒轍還是問了山田。山田說:是剩下好多人名單子,都拿回家讓我媳婦兒撕了捏狗屎用了。
老晃兒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說:你可真會過日子。
山田說:二雞手機里都有那幫人的電話號碼。
老晃兒說:他手機早就不知道扔哪去了,你見他神經后打過手機嗎?再說了,他在醫(yī)院里哪找他去?
山田說:快出院了,前兩天我見著他爹,他爹還說二雞這兩天就出院。我問行嗎?他爹說沒多大事兒,要是早點兒治就好了。
上次二雞為了《世界上最后一粒鹽,丟了》又犯了神經,從房山青
龍湖拉進城就直接進了醫(yī)院。醫(yī)生問了問情況一檢查說,二雞是屬于"心因性精神障礙",是由于生意失敗,遭受打擊造成的,一時想不開,
吃點兒藥,注意休息,多找朋友聊聊開心的事兒,慢慢就會好的。二雞他爹說家里沒人照顧,讓他住幾天院行嗎?醫(yī)生同意了。一個多星期后,二雞果真沒多大事了。
二雞出院了,他爹直接就把他領到了山田家,說了句你們在一塊兒好好聊聊吧就走了。二雞一見老晃兒也在,熱情地推了老晃兒一把,你丫的。老晃兒沒站住一屁股坐在了沙發(fā)上。仨人聊著,老晃兒老問一些從前的事兒,他是想試探試探二雞是否恢復了記憶。二雞除了說話比原來慢了,眼睛有點兒發(fā)直,別的都挺正常的。
二雞問這段時間你們干嘛呢?山田說沒什么事兒,整天就是打牌。二雞說不可救藥。老晃兒說:我還是離不開藝術,前幾天抽不冷的還玩兒了把行為藝術。
原來前幾天778藝術區(qū)里舉行了一次行為藝術展,學狗爬的、學貓?zhí)摹焉砩吓醚撕衾驳娜?,看熱鬧的人倍兒多。老晃兒知道這天什么也干不了了,沒事兒就開始收拾他那間工作室。他把常年堆在犄角旮旯破碎了的雕塑往外清理,都堆在了門外的墻角,其中有一個是他原來塑的大烏龜,往外扔時把龜頭摔掉了。清理完后他覺得挺累,就坐在烏龜蓋子上歇著看熱鬧。開始他沒注意,只是覺得有人老在他眼前晃,老擋住他的視線,不管他看哪兒都得抻著脖子從人縫中看。后來他發(fā)現(xiàn)一大堆人漸漸地把他團團圍住,而且人越圍越多。大家指手畫腳議論紛紛地說真棒、真棒。他莫名其妙地問你們干嘛呀?圍觀的人都笑了,還說真棒、真棒。他急了,說你們他媽都有病吧?人又笑了,又說真棒、真棒。他更急了,說了句你們丫有病,就一瘸一拐地進了工作室。這時人群中爆發(fā)出了一陣掌聲。
山田聽后莫名其妙地笑了。二雞說:我要在那兒非得抽他們丫一頓。
老晃兒說:你們聽我說呀,結束后組織者找到我說,就我的最精彩,有內容有表演,寓意深刻。他們把王八蓋子當成半個地球了,說我坐在王八蓋子上是寓意著人類坐在一個破碎的地球上,自己還不知道;說我罵他們是寓意著人類不能接受正確的聲音;見我一瘸一拐地走回去說是代表著人類已快病入膏肓了,可全然不在乎。這都他媽哪兒跟哪兒呀?
哥兒幾個都大笑起來,二雞說:整個一前門樓子屁股溝子,靠的上邊兒嗎?
山田說:這智商,跟二雞能劃等號。
老晃兒說:我還沒說完吶,后來還給我拿了五千塊錢獎金。
山田、二雞一聽到錢字,眼睛一亮。二雞問:下次再有這事兒咱能不能跟著摻和摻和?
老晃兒想起了騎摩托車摔的那次,本來想說句您歇菜吧??膳麓碳ち硕u,就改口兒說行、行。接著老晃兒就向二雞打聽還能不能找到那些大胸的女孩兒的電話?二雞問干嘛?老晃兒說,過幾天藝術區(qū)還要組織行為藝術展,到時有用。二雞說等他回家找找。
幾個人正聊著,二雞他爹來電話了,說讓二雞早點兒回家,別太興奮了,要不就跟小孩兒似的,一興奮夜了就尿床。二雞走后,山田跟老晃兒說:二雞真是越活越抽兒抽兒了,現(xiàn)在睡覺還得墊尿布,唉!
晚上老晃兒給二雞打電話,問找到那些女孩子的電話號碼了嗎?二雞答沒有,說他的手機早丟了。老晃兒剛要放電話,二雞問行為藝術展時間定了嗎?別忘了想著點兒他。老晃兒覺得挺虧,沒找到電話號碼,倒讓他給盯上了。老晃兒敷衍地說,讓我琢磨琢磨。
過了幾天,老晃兒把山田和二雞都叫到了他家,說藝術區(qū)又要搞個大型的行為藝術展,這次贊助商還請了國際上"新新人本主義心理學鼻祖"和"巨悲傷主義流派"大師來當評委。老晃兒說他由二雞的事兒想好了一個主題,讓山田、二雞來表演。
山田和二雞一聽都倍兒興奮地說行呀!二雞問老晃兒:哥們兒以后也算藝術圈里的人了吧?
老晃兒說,這就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看你能不能得到大家的認可。二雞說沒問題。老晃兒給他倆講了表演的過程:老晃兒用泥捏一個搖籃樣子的盆,二雞躺在里面,最好是再發(fā)揚一下二雞的特長,在里面撒泡尿;山田什么都別干,就站在那一動不動。
山田、二雞不解地問什么意思?老晃兒神秘地一笑說:別問,叫你們干嘛就干嘛就行。
山田說:到時候在那兒站著的人多了,我站不站那兒不都一樣嗎?二雞看了一眼山田又轉過臉兒看著老晃兒,那意思是說,就是!
老晃兒說那當然不一樣。倆人問怎么不一樣?老晃兒說:和尚坐著叫坐禪,那里面兒有信仰、有文化,你們哥兒倆要是在旁邊兒坐著叫起哄,知道嗎?
倆人搖搖頭說不知道。老晃兒說你們倆也別問了,叫你們怎么著就怎么著。山田說我站了半天總得知道什么意思吧?二雞也說:我躺一大泥池子里,還得撒一大泡尿,跟養(yǎng)王八似的,總得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吧?
老晃兒說:好吧好吧,你們倆真沒轍。二雞躺在搖籃里,象征著咱們人類對世界、對宇宙的認識還很有限、很幼稚,就像嬰兒一樣。
山田不解地問:這事兒有二雞一個人不就行了?那我跟二逼似的跟那兒站著干嘛?
老晃兒一笑說:有這感覺就對了!你站那兒就說明,別看有些人好像站得高看得遠似的,其實就是裝大個兒的假明白,除了沒跟二雞似的尿一褲襠,整個也是一二逼!你悟性真高!別說,還真有點兒藝術
紐約第五十七大街的畫廊,在那里看到畢加索、達利、馬林的展品,那只有上帝和藝術家本人才知道。"明白嗎?
倆人又都搖搖頭,不明白。老晃兒有點兒急了,說:操!真沒法跟你們著急。這么說吧,表演者不說誰也不明白他們是什么意思。
二雞問:那怎么評呀?山田也說是呀?老晃兒說:擋不住有裝明白的。二雞說:那我嘴里叼著一奶嘴兒不是也能表示出是嬰兒嗎?干嘛非要尿床呀?
老晃兒說:叼奶嘴兒誰不會呀?尿床多吸引人的眼球呀?還是現(xiàn)場尿,不弄得邪乎點兒誰注意你呀?
二雞說:躺著可以,尿床我可不尿,多現(xiàn)啊?再說了,我醒著,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肯定尿不出來。
老晃兒說:我告訴你們啊,這次可是獎金豐厚,也是你們進軍藝術圈兒的機會。你盡管喝水,到時候我有辦法。
二雞不想放過這次進軍藝術圈兒的機會,但又不想尿床,就猶猶豫豫地說到時候再說吧。老晃兒一聽就有點兒急了,說,別到時再說,去不去想好了?等著出名的人多了!二雞趕緊說,我就說琢磨琢磨,瞧你丫那樣,至于嗎?老晃兒說,回去趕緊琢磨去。晚上山田給老晃兒打電話,不無擔心地問,要是二雞去了到時候不尿怎么辦?老晃兒安慰山田說只要二雞去了就行,到那兒二雞一看那氣氛就摟不住了,他還讓山田在路上騙二雞多喝點兒水,到時他自有辦法。
老晃兒這幾天一直忙著準備大泥框。山田心里挺踏實,到時往那一站就行。最糾結的就是二雞,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有點兒拿不準主意,就問山田:你說我到那尿嗎?
山田說:尿呀!沒聽老晃兒說嗎?不尿誰看呀?
二雞說:去你大爺?shù)陌?!跟你丫商量等于沒用,你丫敢情往那一站沒事兒。最可氣的是還得冒充我爸爸。
山田說:人家可沒說看孩子的非得是小孩兒他爸爸,就是冒充大個兒的,也可能還是小孩兒他爺爺吶。
二雞自嘲地說:那我可真成了裝孫子了。二雞有他的主意,他心說了:我把兜兒里裝一小塑料袋水,到時往地上一躺,把塑料袋壓破了,誰知道是水是尿呀?就這么著!關鍵是別讓老晃兒發(fā)現(xiàn)就行,也不能讓山田丫知道,這孫子到褃接兒上準叛變,比寫的還準!拿定了主意,等老晃兒給二雞打來電話時,二雞痛快地答應了!
行為藝術展那天,哥兒幾個一見面,二雞的貓膩兒就被老晃兒發(fā)現(xiàn)了。老晃兒斥責二雞說,你丫真不局氣,說好的事兒!二雞見被識破,也不好意思辯解道:我這是有備無患,萬一關鍵時刻要是尿不出來怎么辦?山田在邊兒上打镲說:尿炕不是你丫專業(yè)嘛?二雞這正有氣沒地兒撒,知道跟老晃兒這有點兒理虧,聽了山田的話一下就跟山田竄了!你丫他媽裝什么孫子......
老晃兒見二雞嘴唇哆嗦發(fā)紫,目光發(fā)直,真怕二雞又犯了??;更怕二雞一氣之下不干了!這會兒哪找人去?關鍵是哪找這么二逼的人去?他安慰二雞說:這么著吧,這袋兒水咱們帶著,實在不行了咱就用。見二雞情緒平緩了一些,就鼓勵二雞說:你行!你肯定行!二雞苦笑地說:你別夸我,我不傻!不就轉著方兒的騙我現(xiàn)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