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卦辭
【原文】賁，亨，小利有攸往。
【白話】在噬嗑卦中，最后走到嚴刑酷法，長此以往必然不利于社會安定。噬嗑卦是將食物統(tǒng)統(tǒng)咬碎囫圇吞下，就像將萬事萬物隨便結(jié)合在一起，沒有加一點修飾。所以要想使社會和諧，既要有噬嗑之“武功”法治，還要有賁之“文治”和精神文明建設(shè)。
賁卦象征國家的太平盛世，上艮為國家朝廷，下離為火，經(jīng)過噬嗑卦的整治天下呈現(xiàn)文明。
圣人以此再延伸到普遍的文飾之道上，陰陽互補，天地相互文飾。萬事萬物具備了本質(zhì)內(nèi)涵，如果再加以適當?shù)陌b打扮，則會文質(zhì)彬彬光彩照人，前景必然亨通。
但是質(zhì)本飾末，文過飾非，文飾之道只適用于一些不違反原則的小事。如果關(guān)乎民族團結(jié)和家國安全的大事，則不能粉飾太平。況且文飾之道只能起一定的輔助作用，文不能滅質(zhì)，所以要適可而止。
【解讀】
22.1.1“賁”字本身就闡釋了卦名的由來和賁卦的大義。
“賁”讀作（bi），上“卉”下“貝”，“卉”代表花卉鮮花綠草，“貝”是貝殼色彩斑斕紋理交錯，又代表金錢財富，天地人三才都有賁之修飾之道。
從天道來看，下離為日為明，下互坎為月為暗，上互震為運動的行星，上艮為相對穩(wěn)定的恒星，日月星辰布滿天空，有白晝也有黑夜，色彩斑斕，運行不息，但卻始終圍繞著恒定的軌道，這就是天道之“賁”。
從地球的運轉(zhuǎn)來看，下離為暑，下互坎為寒，上互震為春為生長為行，上艮為藏為止，四季循環(huán)寒來暑往，這是地道之“賁”。
對應到大地上的自然萬物，大地以綠草鮮花作為裝飾，諸如現(xiàn)代的城市建設(shè)美化環(huán)境擺放花盆。下離卦為“貝”色彩斑斕，下互坎為“堅多心之木”，上互震為“蕃鮮草木”，這些花木在離日火紅之照耀之下萬紫千紅，大地五光十色。
對應到人的本身，古人以貝殼花草來打扮自己，就像現(xiàn)代人將手指腳趾涂上花紋圖案色彩，稱為“美甲”，手上帶著戒指，脖子上掛著項鏈和珍珠，去野外郊游，頭上戴著鮮花綠草編織成的花環(huán)帽子，這是人身體的美飾。
引申到人的道德修養(yǎng)上，取得了財富獲得了名聲還彬彬有禮，更顯得其光彩奪目。下離為“貝”引申為“金錢財富”，下互坎為“酒食”代表物質(zhì)豐富，上互震為“雷”為“名聲”，上艮為成為終，比喻君子名利雙收。
22.1.2“亨”，展現(xiàn)賁卦的亨通景象。
從自然現(xiàn)象來看，上互震卦為春，三至上互大離卦為夏為“亨通”。對應到君子個人，如果有內(nèi)涵實質(zhì)，再加上適當?shù)陌b打扮，則將文質(zhì)彬彬，更加光彩照人。上升到國家層面，上艮卦為國家朝廷，下離卦為火為文明，政治清明吉祥亨通。
22.1.3“小利有攸往”，圣人筆鋒一轉(zhuǎn)，指出賁道的局限性和注意事項。
雖然賁卦呈現(xiàn)出一片繁榮之象，但不可被這層表面假象所迷惑。
“小”有三層寓意，一是指相對于國家大事的小事可用修飾之道。二是指其程度之“小”，適可而止。三是說其作用之“小”，不起決定作用。
何為“小事”和“大事”？首先，古人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祭祀是指有共同的血緣，祭祀共同的祖先，有共同的文化信仰。征伐是指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祭祀是對內(nèi)大政策，征伐是對外大原則，除此之外都算是小事。圣人在本爻中是說，在關(guān)乎民族團結(jié)國家分裂和抵抗外侵的大事上，不能用賁飾之道，不可粉飾太平，沒有一點點回旋的余地。
周易中還有3個卦提到“小”的原則，第33遯（dun）卦卦辭曰“亨，小利貞”，第38睽（kui）卦卦辭曰“睽，小事吉”，第62小過卦卦辭曰“可小事，不可大事”。遯卦是講面對歪風邪氣的退讓之道，睽卦是講化睽為合修復隔閡，小過卦是越接近成功越要謹慎行事。但都要注意，關(guān)乎民族生存國家興亡的大原則，絕對不能避讓后退示弱，要具有第28卦“大過卦”的勇猛無懼的氣概，這與賁卦所講的文飾之道的原則是相似的。
其次，“小”是指程度之小，《論語·雍也篇》子曰“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質(zhì)”指的是內(nèi)涵本質(zhì)秉性仁德，“文”指的是外表禮儀舉止文飾?！氨虮颉惫盼囊沧鳌胺莘荨?，物相雜而適均之貌。原文的大意是，質(zhì)樸勝過文采，行為似粗野之人，文采勝過質(zhì)樸，就會像宗廟里的祝官和衙門里的文書，注重繁文縟節(jié)而不切實際，虛浮而沒有根基，像一根木頭樁子，只有質(zhì)樸文采配合適宜才是真正的君子。無本不立，無文不行，文太繁則滅其質(zhì)，華太盛則傷其根。
其三，是講作用之小，下離為文明禮儀文飾，上艮為止，是說文飾之道當適可而止不能過分，只能對事業(yè)有小的輔助作用，不能起決定作用。
22.1.4“小利有攸往”的取象。
在周易中，表示事業(yè)順不順利，有這么幾種說法，“利涉大川”、“不利涉大川”、“利有攸往”、“不利有攸往”，再加上本卦的“小利有攸往”，用詞不一樣，其寓意就有程度上的區(qū)別。
“攸”是安然行于水上，“往”指從下到上從內(nèi)到外。在本卦中，下互坎為大江大河，上互震為行，下離和三至上組成的上互大離卦，代表“中空之木”鑿木為舟船，但是本卦缺少了巽卦之風勢相助，上又有艮卦阻止，所以不能安行，故卦辭說“小利有攸往”，介于“利有攸往”和“不利有攸往”兩者之間。
22.1.5 “禮儀”只是社會文飾的一種重要的表現(xiàn)，排在內(nèi)在的道德之后。
《論語·八佾(yi)》中記載，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后素”，曰“禮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翻譯成白話， 子夏問道“甜美的笑容酒渦微動，美麗的眼睛黑白傳神，潔白的紙上燦爛顏色，這是什么意思”？孔子說“先有素絲白紙的潔白底色，而后在上面繪畫，才能色彩斑斕”，子夏又問“那么禮在后嗎”？孔子說“啟發(fā)我的是你卜商呀，這樣我就可以與你講詩了”。
那么這段話到底是在講什么道理？前一段話講的是文飾的道理，巧笑美目繪畫色彩斑斕，都是要先有好的底子，否則就像是“東施效顰”，美畫是在白紙素絲上畫出來的。最后子夏即卜商問道“那么禮儀是不是也排在后呀”，這句話觸動了孔圣人，孔子一生都在克己復禮恢復周禮，把禮儀當成了頭等大事，經(jīng)子夏一問，覺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有些不妥，禮儀還是排在道德之后的呀。一個人的道德修養(yǎng)，就像繪畫的一張白紙，是本質(zhì)的東西。而表現(xiàn)在外的彬彬有禮，就像是要畫的內(nèi)容，只是一種人際交往的手段，不能太過看重。
這段話反映了孔圣人的思想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子夏的話觸動了他，所以孔圣人稱贊子夏，說可以與他深入談?wù)撛娊?jīng)之類高深的學問了。
22.1.6老子在《道德經(jīng)》中，推崇“質(zhì)樸”，不太認可賁飾。
《道德經(jīng)》第19章云“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欲”。其中的“文”字，就是賁卦的文飾，意思是守住最質(zhì)樸的本質(zhì)，不要去注重其它表面的東西。
《道德經(jīng)》第18章云“大道廢，有仁義?；壑浅?，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大意是，天地大道廢棄了，才出現(xiàn)了仁義之道。越是推崇聰明智慧，人們就越來越虛偽。親人之間出現(xiàn)了不和諧，才凸顯宣揚孝順和慈愛。國家混亂不堪，人心不古，才有忠臣出來主持公道力挽狂瀾。
從上面兩段話來看，老子是不怎么認可修飾之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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