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四川
原創(chuàng)
毛主席酷愛中國古典文學,尤其對唐代“三李”的詩歌情有獨鐘。1957年,他在與臧克家等人私底下討論詩詞時,曾經表示自己并不太喜歡杜甫的詩風。
不過就在1958年的春天,毛主席到成都主持了一場會議,會后和郭沫若等人一同參觀了杜甫草堂,同時借閱了其中12卷共計108冊杜甫詩集,讀畢之后評價:“是政治詩!”
后來毛主席接待漢學家費德林,在提到杜甫的時候說:“他(杜甫)是中國古代最偉大的人民詩人?!比绱丝磥恚飨瘜Χ旁姷目捶?,似乎在這一次參觀杜甫草堂之后發(fā)生了變化。
×于是就有人產生了好奇:毛主席對杜甫詩歌的評價,為什么會發(fā)生改變,毛主席將杜甫評價為“人民詩人”之時,是否說明他已經開始喜歡杜甫的詩歌了?
一、毛主席喜不喜歡杜甫的詩?
在討論這個問題之前,我們應該先弄明白兩件事情:
第一,毛主席說“不太喜歡杜甫的詩”,到底是指不喜歡杜甫詩的風格,還是不喜歡杜甫詩的思想內容,又或者是杜甫詩從內容到形式的全部。
第二,毛主席說杜甫是最偉大的人民詩人之時,又是在從哪個角度評價杜甫的詩歌?
下面先說第一個問題的結論:毛主席說自己“不太喜歡杜甫的詩”,是指不喜歡杜甫詩歌的內容和形式的全部,因為內容和形式是根本分不開的。
盡管如此,但是毛主席說這番話也并不等于他覺得杜甫的詩寫得不好。因為當他談到“不太喜歡”的時候,其實只是在談杜甫的詩,并不符合自己對詩歌的“審美”要求。
因為“審美”這個東西,一直是主觀的、個人的。一個人在說自己不喜歡A,只喜歡B,他做出的判斷,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價值判斷,而只是在講個人“口味”偏好。
有些人“斷章取義”地認為毛主席說“不太喜歡杜甫的詩”,就是在否定杜甫的詩歌成就,或說毛主席認為杜甫的詩不如李白,這一點是絕對錯誤的。
關于第二個問題,毛主席評價杜甫是中國最偉大的人民詩人時,他其實是從詩歌的“現(xiàn)實功用”角度去評判杜甫詩歌的,而不是從詩歌的藝術成就上去評價的。
所以這就等于是說,毛主席承認杜甫詩歌的偉大,并給予了杜甫本人最高的肯定。然而他對于詩歌的“審美”偏好,從始至終都沒有動搖過。
杜甫是中國的“詩中圣人”,但是這并不代表毛主席必須喜歡杜詩,為什么這樣說呢?因為杜甫雖然是唐代乃至中國二千多年詩史上,最悲天憫人的“現(xiàn)實主義詩人”。
但是毛主席卻是一個“浪漫主義”詩人,他們的文學審美取向是完全不相同的?!艾F(xiàn)實主義”重視文學作品對社會問題的揭露、批判,而“浪漫主義”則更重視創(chuàng)作者個人情感的抒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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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這就涉及到了一個文學命題:創(chuàng)作到底應該反映現(xiàn)實,還是應該抒發(fā)情感?答案是都可以,這二者并沒有高下之分。那么,我們如今是怎么評價杜甫的詩的呢?
二、如今社會如何評價杜甫的詩?
杜甫在如今世界文壇上的地位,是遠遠高于李白的。西方世界很喜歡杜甫,前兩年英國媒體還專門為他制作了一部58分鐘的紀錄片,名字就叫《杜甫》。
在這部紀錄片里,制作人將杜甫的地位和但丁、莎士比亞等世界重磅級名人等同。杜甫也因此被評為中國古代最偉大的詩人,“沒有之一”。
究其原因,并不僅僅是因為杜甫的創(chuàng)作風格符合西方“批判現(xiàn)實主義”文學理論的要求,也因為他的確是中國詩壇上,第一個把目光投向社會和底層人民的詩人。
在杜甫以前的詩人,包括漢魏六朝的嵇康、阮籍、陶淵明、鮑照,唐代的張九齡、李白等等所有詩人,沒有一個人的詩把目光投向社會的底層。
過去的詩人,他們寫的詩往往都是從自己或者士族階層出發(fā),寄情山水,抒發(fā)個人“懷才不遇”的情感?;蛘咴俳柚鷮Α伴|中怨婦”的想象力,寫一點政治遭遇和個人際遇上的感悟。
只有杜甫另辟蹊徑,“以詩為史”,記錄下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悲慘現(xiàn)實。當他開創(chuàng)出“現(xiàn)實主義詩歌”流派時,西方文壇要到一千多年后,才會提出“現(xiàn)實主義”的文學理論。
杜甫的詩歌在中晚唐時聲名崛起,直接影響到宋代一個最重要的主流詩派,即“江西詩派”的形成,他本人也被“江西詩派”奉為“一祖三宗”中的“一祖”。
也正是從白居易、元稹大力推廣杜甫詩歌后,中國古代詩人才自覺地肩負起“以詩為文”,替天下黎民發(fā)聲的使命感。從這個角度而言,他也該是中國,乃至全世界最偉大的詩人。
另外,杜甫的詩不單是好在他的思想上。在格律成形的關鍵節(jié)點上,他的《登高》也一直被認為是唐代最好的一首七律。其音韻之美,感染力之強,堪稱“空前”。
×所以杜甫詩歌不只是“空有思想”,事實上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也非常注重抒情,并且他在情景交融的“意境”創(chuàng)造方面,也做得非常出彩。
比如杜甫筆下的:“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等等意境高妙的名句,不勝枚舉。
因此杜甫的詩歌無論從思想提煉方面,還是到文學技巧的運用方面,都是無懈可擊的。不過話又說過來,這杜甫詩寫得再好,也不等于大家都“必須”喜歡的風格。
還是那句話,一旦當我們談到“喜歡”的時候,講的就只是一個“口味”問題。承認杜甫詩歌的偉大,并不妨礙有人更喜歡李白,甚至還可以去喜歡徐志摩。
毛主席參觀杜甫草堂之后,評價杜甫的詩時說了四個字——“是政治詩”,這是毛主席本人對杜甫詩歌思想內容的判斷。
日常生活當中,審美傾向于文學必須反映歷史、現(xiàn)實的朋友,可能會更喜歡杜甫的詩。但是審美更加偏浪漫主義,更注重個人情感抒發(fā)的朋友,可能會更喜歡李白。
毛主席為什么不太喜歡杜甫的詩歌呢?其實這是因為他是一個“浪漫主義”詩人。那么,為什么他是一個浪漫主義詩人呢?
這是由于思想上浪漫的人,比思想上現(xiàn)實的人更加具備革命的熱情。簡而言之,“浪漫”本身就帶有“非理性”的特質。
正如戰(zhàn)國的屈原,比如民國的陳天華,因為愛國的愿望無法達成,絕望之余就會去投江;正如那些共產主義信仰堅定的人們,為了理想,就甘愿拋頭顱、灑熱血。
持“浪漫”主義思想的人們,在革命的過程中,并不會考慮個人“現(xiàn)實”的利益問題,并不會計較個人的得失,只憑著一腔熱血與飽滿的激情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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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行為在理性的人看來,肯定是魯莽的,不可取的。但是有時候鬧革命,就要靠著這一股子熱血和沖動。
前面我們曾經提到,毛主席寫過一首《七絕·劉蕡》,歌頌一個中唐時期的才俊。這個人和漢朝的賈誼一樣,都是毛主席非常欣賞的那類政治人才。
賈誼和劉蕡飽讀詩書,有改革的熱情,寫文章言辭犀利潑辣,但是在政治見解方面,還是略顯天真??墒敲飨琅f同情他們,欣賞他們。
這是因為賈誼和劉蕡“敢為天下先”,他們敢于在“萬馬齊喑”的時代,站到眾人的前頭,發(fā)出自己的聲音,為時代吶喊。
結語
杜甫的詩是真寫得好,可是他卻不敢提劍砍人,但是李白就敢。你別管李白是不是吹的,他就說自己能“十步殺一人”。所以毛主席更喜歡“革命”的詩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至于杜甫,理智告訴我們,“他(杜甫)是中國古代最偉大的人民詩人”,真誠地希望中國多一點像杜甫這樣悲天憫人,關照現(xiàn)實的大詩人。
但是在表揚完杜甫之后,我們還是有情感上的訴求的,所以喜歡浪漫主義詩歌的人,自然還是會去喜歡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