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shè)計圖片
騰訊娛樂專稿 (文/秦筱 責編/子時)
“30周年,這恐怕是87版《紅樓夢》劇組最后一次大規(guī)模的聚會了?!闭沁@個念頭,支撐著劇中賈寶玉的扮演者歐陽奮強為之奔走了半年多。
音樂會現(xiàn)場,100余位劇組演職人員合影
這場通過為期60天眾籌集資而來的主題音樂會,最終于6月17日在北京如約而至。期間過程波瀾不斷,經(jīng)歷延期且險些流產(chǎn)。作為活動組織者的歐陽奮強除了在開場時,和全體演員一同登臺亮相外,其余時間都躲在觀眾看不到的后臺。直到演出進行到后半程,他才和王熙鳳的扮演者鄧婕再次出現(xiàn),主持“感恩幕后”環(huán)節(jié)。一個一個名字從他們的口中念出,導(dǎo)演、編劇、攝影師、剪輯師、燈光師、服裝設(shè)計師、配音導(dǎo)演……每念出一個名字,當事人起身致意,廳內(nèi)便響起熱烈的掌聲。
現(xiàn)場5000個座位座無虛席,你很難一眼看出觀眾群體的主流年齡分布:青澀的學(xué)生旁邊坐的可能是白發(fā)老者,也有打扮得體的中年人結(jié)伴而來。很多人的臉上在這時開始出現(xiàn)淚痕,他們?nèi)踢^了開場時陳力用“天籟悲音”演唱的《枉凝眉》,卻沒由地為這一長串的劇組名單動容。
音樂會現(xiàn)場節(jié)目單
臺上的歐陽奮強興致漸漸高起來,他一邊致敬,一邊回憶起當年的趣事,甚至還講了好幾個笑話——一個月見了四次面,這是騰訊娛樂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開心和放松。在5月份的兩次采訪中,他面容疲憊,眉頭間緊鎖著擔憂。為了促成這次“30年來人最齊的大聚會”,在過去的半年里,歐陽奮強滿世界尋找故人的蹤跡,為他們做訪談、寫小傳、結(jié)集出書,同時還要操心場地、設(shè)備、錢,為了籌資“到處求人,陪吃陪喝”……
在我們的眼中,這個54歲、兩鬢斑白的歐陽奮強,早已不再是當年大觀園里“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能和一眾姐妹嬉笑打鬧的俊俏寶玉的模樣了。
歐陽奮強在聚會上,低調(diào)的像個普通的工作人員
演唱會當天上午,劇組的51位演員及50位幕后人員在北京曹雪芹紀念館“大聚首”。老友們著盛裝走紅毯,擁抱、敘舊、自拍、大笑,而歐陽奮強卻套著一身樸素的藍色棉布褂子淹沒在人群中,脖子上用紅繩掛著籌備組的證件,不仔細看你會以為他只是個工作人員。他忙著指揮老友們按照事先排好的順序依次出場,又叮囑旁邊的小姑娘安頓好觀眾和媒體。一切落定,他的臉上顯出一種恍惚的神色,仿佛“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
他原本把上午的老友聚會看做最重要的事情,晚上的音樂會不過是“找一個商業(yè)點,為聚會籌集資金”。但這半年多折騰下來,他的心思逐漸被另一個問題所占據(jù):這部改變了自己命運、影響了幾代人記憶的87版《紅樓夢》,對30年后的人們來說,究竟還有多大意義?而這,需要演唱會的觀眾們來回答。
最初提議聚會的是“薛蟠”陳洪海。他是為數(shù)不多離開劇組后一直演戲的演員之一,還在廣東成立了自己的影視公司。2016年夏天的一個晚上,他做了個夢,夢里有個聲音對他說:“《紅樓夢》30年了!”第二天醒來,他決定發(fā)起“30周年大聚會”。
薛蟠的扮演者陳洪海
事實上,這些年間,大大小小的紅樓聚會從來沒有斷過。電視劇播出后的那5年,“寶黛釵鳳”“12釵”等不同的組合常常以“走穴”的名義聚在一起;后來,從曹雪芹誕辰紀念、“榮國府”建成周年,到“劉姥姥”沙玉華八十大壽、導(dǎo)演王扶林過生日、編劇周嶺的家宴,這些都是聚會的理由。最有名的是2003年《藝術(shù)人生》“《紅樓夢》開拍20周年再聚首”,那次來了70多人,坐滿了央視的演播廳。
2003年,紅樓人坐滿了《藝術(shù)人生》的演播廳
但這次,陳洪海想做“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聚會”,召集“所有可能出席的主創(chuàng)人員”。他來了三次北京,找了導(dǎo)演王扶林、音樂制作王立平,還跟紅學(xué)會、曹學(xué)會的專家開了研討會,所有人都表示支持。然而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陳洪海卻心臟病發(fā),不得不回廣東做心臟搭橋手術(shù)。心臟里安了3個支架的他打電話給歐陽奮強:“哥們兒,這事只能靠你了。”
歐陽奮強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干!“我作為嘉賓,你請我來,我來;但是你讓我操這個心,我不操,太麻煩了?!彼f。
不談別的,光這“史上最大規(guī)?!钡男坌木蛪蜃屓祟^疼了——當初《藝術(shù)人生》節(jié)目組通過各地派出所查尋劇組主創(chuàng)的姓名、住址,一家家摸上門去,也才集齊了70多人,到如今又過了十幾年,想“大聚會”談何容易?
陳洪海說服了他。他說:“歐陽,你今年53歲,正好是33年前王導(dǎo)拍《紅樓夢》的年紀。老一輩的,李婷老師(賈母扮演者)、李頡老師(賈赦扮演者)走了;我們這一輩,曉旭、馬廣儒(賈瑞扮演者)走了;連小‘板兒’(板兒扮演者李玥于2008年車禍去世,終年29歲)都走了。人生能有幾個30年?你覺得40周年再辦大聚首,還有可能嗎?”
后來的事情印證了陳洪海的擔憂。“寶釵”張莉早早確定要來,機票都買好了,卻在臨行前突發(fā)腎結(jié)石住院,遺憾缺席。
2016年11月底,歐陽奮強正式成為“30周年大聚首”的牽頭人。彼時,他正忙于新書《1987,我們的紅樓夢》的審定,這本致力于“記錄所有主創(chuàng)人員臺前幕后故事”的書給了他靈感:這么多年來,觀眾只認識臺前的演員,與其把大家從天涯海角召集過來只為吃頓飯,還不如擴大社會效應(yīng),做一個以“致敬”和“感恩”為主題的活動,讓幕后英雄們不被遺忘。
感謝發(fā)達的通訊技術(shù)。歐陽奮強跟幾個一直保持聯(lián)系的老友一說,他們便分頭去找其他人,一層層蕩漾開去,很快,“失聯(lián)”的人都回來了。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感受到了“再難相聚”的氣息,紛紛響應(yīng)號召。拍完劇便移居美國、此前從未參加過聚會的“秦可卿”張蕾,表示這次“說什么都要參加”;“元、迎、探、惜”四春30年后首度同框;86歲的導(dǎo)演王扶林、85歲的“王夫人”周賢珍、79歲的“邢夫人”夏明輝都來了;鄧婕還把老公張國立從劇組抓回來當音樂會的主持人:“天天在外面拍戲,也該停兩天,干點‘家屬’該干的事?!?/p>
“30周年大聚首“上,“秦可卿”張蕾代表從海外回來參加聚會的劇組成員發(fā)言
30年前,“寶玉”在戲里受到老祖宗、小姐妹們的寵愛,戲外擁有隨意捉弄劇組成員、“逃班”回家過春節(jié)也不被罵的“特權(quán)”;30年后,歐陽奮強扛起了凝聚這個“大家庭”的任務(wù)。
但眼看著“30年大聚首”微信群里的人越來越多,歐陽奮強卻高興不起來。他曾以為最難解決的問題輕松地解決了,以為“不成問題的問題”卻橫亙在了眼前:錢。聚會場地、燈光、舞美、音響,以及100多號人的交通、住宿、餐飲,樣樣需要錢,一算嚇一跳:400萬!
“到處求人,陪吃陪喝”就是那時候的事。只不過那時候歐陽奮強還沒覺得委屈,他對87版《紅樓夢》有絕對的信心:這部在中國電視劇史上封了神的作品,哪怕在30年后,仍然具有文化和商業(yè)價值。“我們這個戲啊,不只影響了一代人,它至少影響了三代人,甭管60后、70后、80后還是90后,很多觀眾還是喜歡它?!?/p>
后來接受采訪時,他沮喪地承認,自己只說對了一半:“我找了很多企業(yè)、媒體,我說我‘賈寶玉’做《紅樓夢》,給你冠名贊助、獨家合作。吃飯的時候都聊得很好,情懷啊,30年了,最后說到給錢,真金白銀要掏的時候,就不了了之了——無一例外。”
為籌備這一次的聚首,主創(chuàng)聚在一起開會
焦慮之外,歐陽奮強產(chǎn)生了巨大的懷疑:“87版《紅樓夢》已經(jīng)除了情懷一無所有了嗎?沒有人愿意為它掏錢了嗎?”他對《1987,我們的紅樓夢》的編輯、也是自己十幾年的好友章小北說:“我高估了87版《紅樓夢》的影響力?!?/p>
這時,團隊的年輕人提出了新的主意:眾籌。朋友們建議,辦一場《紅樓夢》30周年紀念音樂會,將門票作為眾籌的回報之一,剩余的門票還能出售,以補貼聚會的費用。有《西游記》音樂會眾籌成功的先例,《紅樓夢》只會更好。王立平一聽,立馬撫掌:“我給你做音樂總監(jiān)!”做了兩次癌癥手術(shù)、已經(jīng)許久不唱歌的陳力從美國打來電話:“我愿意上臺?!?/p>
陳力給紅樓歌迷的手寫信
眾籌計劃還在討論中,突然傳來了好消息:南京米漫文化傳媒公司愿意出錢辦《紅樓夢》音樂會。歐陽奮強有點心灰意冷:“你們要是只對音樂會感興趣就算了,我的主要目的是大聚首?!睂Ψ交厝ハ肓藘商?,答復(fù):音樂會和大聚首我們都做,大不了拿音樂會的票錢補貼大聚首——補貼不了也沒關(guān)系,不賺錢我也做。
原來,米漫公司的CEO桂震宇是一位青年古琴演奏家,而其父桂世民是著名的古琴演奏家兼87版《紅樓夢》劇迷。64歲的父親“威脅”兒子:這事兒你一定得出錢,你要是不出,我出。
但歐陽奮強決定,眾籌還是照做。一方面是為了“減輕投資人的壓力”,另一方面,他更想“看看觀眾、媒體對這個事情、對87版《紅樓夢》還有沒有興趣”,而“眾籌是一塊試金石”。
2017年3月3日,“1987,我們的’紅樓夢’——87版《紅樓夢》30周年紀念活動”項目在眾籌平臺“摩點”上線,最低一檔是不限金額的“無償支持”,然后是138元、287元、487元……最高一檔是5000元,回報豐厚:價值1987元的音樂會門票兩張,“大聚首”門票兩張,《1987,我們的紅樓夢》圖書、30周年紀念冊、紀念書簽、筆記本、團扇、手提袋各兩份。
歐陽奮強在微信公眾號上發(fā)動眾籌,5000元一張的門票很快被搶光
歐陽奮強在頁面上寫道:我們的項目必須在2017年4月30日上午11點之前籌集到100萬元才可成功,希望您能給予支持!
然而,這次“試金”卻印證了他之前的懷疑:上線第40天,眾籌總金額才58萬,而此時距離最后期限只有20天了。這天凌晨5點,歐陽奮強打電話給章小北:“小北啊,我想放棄了,我做不下去了。”第二天,歐陽寶玉公司的工作人員打電話給騰訊娛樂:“哪天有空見個面?想請教一下關(guān)于宣傳的問題?!?/p>
“哎,我們都是做影視出身的,沒人懂宣傳?!惫ぷ魅藛T開門見山。
發(fā)通稿是他們此前唯一的宣傳工作??墒前l(fā)通稿有什么用呢?每天有成百上千的影視項目發(fā)通稿,而它們大多連面都沒有露,就淹沒在互聯(lián)網(wǎng)信息洪流中。
曾有人提出搞一個紅樓主題的cosplay比賽來造勢,順便還能吸引更多年輕人。但一來團隊中沒人懂二次元的世界,二來這也需要錢。“那個最火的coser叫什么來著,我忘了,你知道她出場費多少嗎?”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問。
我們提議,讓導(dǎo)演、演員們接受媒體訪問,其中人氣高的、語言表達好的可以做直播,“直播是現(xiàn)在效率最高的傳播形式,比如讓87版《紅樓夢》的制片人來聊當年是怎么省著花錢的,大家肯定愿意看?!睂Ψ竭B連點頭:“回去就列一份名單給你,你看誰適合直播,我們盡量聯(lián)系?!?/p>
直播終究是沒做成——名單倒是發(fā)來了,但這個人在美國,那個人在安徽,在北京的要么“年紀大了不適應(yīng)直播”,要么就是出差了。
又過了近一個月,約了多日的采訪才第一次進行。被四五家媒體包圍著的導(dǎo)演王扶林和制片主任任大惠喊歐陽奮強:“來啊,一起聊?!贝┲鴮捤纱蠹tT恤的他擠出一個疲憊的微笑,擺擺手:“今天你們是主角,我不要喧賓奪主了?!比缓笙駛€恪盡職守的助理一樣,全程在旁邊觀看,適時提醒記者:“讓王導(dǎo)/任主任休息一會兒,他年紀大了。”
一周后,同樣的一波媒體又一起見了歐陽奮強。他還是那身樸素的打扮,棉布褂子,寬松褲子,黑眼圈和眼袋老大。這天下午的3個多小時,是整個聚會籌備過程中歐陽奮強唯一一次面對媒體。騰訊娛樂到達時,其他媒體的采訪還在進行,而且似乎發(fā)生了一點不愉快:工作人員特意叮囑,待會兒進去不要叫歐陽奮強“寶哥哥”,他不喜歡。
在中國,歐陽奮強飾演的寶玉形象深入人心
長久以來,歐陽奮強不想自己的人生被定格在“寶玉”這個角色上,但又無能為力。2012年北京電視臺舉辦“北京電視劇輝煌30年”頒獎典禮,他憑“寶玉”摘得32個“經(jīng)典熒屏形象”獎之一。領(lǐng)獎時他忍不住自嘲:“其他31個人還活躍在銀幕上,只有我一輩子只演了一個角色?!钡仡^他又宣稱自己想通了:“很多人演了一輩子戲都不被人記住,你這一個戲就影響人家30年,有多少演員能做到?”這兩年,他還把自己的公司、微博微信賬號全都命名為“歐陽寶玉”,表面上一副“與過去和解”的姿態(tài),而心里卻并沒有真正放下。
但,以”寶玉”的身份組織《紅樓夢》劇組大聚會、聯(lián)系媒體尋求社會關(guān)注,卻不愿意被稱為“寶哥哥”?為了“不讓人覺得我在博眼球”,半年宣傳期只安排三小時的“通告”?在當下的情境中,你很難說這是上一代電視人“高調(diào)做事、低調(diào)做人”的美德,還是一種不合時宜。
或許,想明白這一點,歐陽奮強就能解開心中那個大疑慮:人們不是不愿意支持87版《紅樓夢》,只是不知道這件事而已。
眾籌前半程,整個團隊只有章小北一人提出了具有“新媒體思維”的宣傳方案,他讓歐陽奮強在其微信公眾號“歐陽寶玉”的文章中貼上眾籌的二維碼。這個公眾號于2016年7月與歐陽寶玉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同時創(chuàng)立。公司致力于開發(fā)紅樓夢相關(guān)影視項目,公號則主要寫關(guān)于87版《紅樓夢》的人和事。雖然跟百萬粉絲的大號沒法比,但“歐陽寶玉”的每篇文章也有上萬的點擊量?!岸夷阆氚?,關(guān)注這個公號的肯定都是‘紅迷’,一定會支持我們的。”章小北說。
眾籌第23天,二維碼首次隨公眾號文章推出。眾籌第27天,一篇題為《不是為了做秀,只是想和你一起隨歌入夢》的文章點擊量突破2萬,第二天眾籌金額多了13萬。
歐陽奮強在公眾號上發(fā)布眾籌文章
但光靠一小群‘紅迷’的支持顯然不夠。眾籌眼看著要擱置,活動關(guān)注度與錢一樣少,原定5月份的大聚首推遲到了6月。籌備組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大家自己出錢,吃個飯得了。
誰知事情卻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轉(zhuǎn)折——歐陽奮強無意間做了一次“爆炸式營銷”。
當時,除了錢之外,他還面臨著更大的壓力。從眾籌上線開始,質(zhì)疑的聲音就不絕:歐陽奮強是不是借此圈錢?有網(wǎng)友刻薄地評論:“憑什么你們聚會樂呵,我們要給你們掏錢?”甚至連劇組內(nèi)部都有人開始埋怨:既然講情懷,為什么還要賣票?
歐陽奮強越想越委屈。拍完《紅樓夢》,他轉(zhuǎn)行當導(dǎo)演,30年來拍了40多部戲,從來沒有拿“寶玉”的頭銜炒作過,何以現(xiàn)在毀自己名譽?他對章小北說:“你以我的語氣寫一封信,別管什么基調(diào)不基調(diào),想罵人就罵人——憑什么我們一分錢沒賺在干這個事,還要受他們的誹謗?”
“罵誰?罵網(wǎng)友嗎?”我們問。
“我也不知道該罵誰,就想發(fā)發(fā)怨氣?!?/p>
結(jié)果,等文章發(fā)過來,歐陽奮強氣也平了,一遍看下來,“寫得有點過分”。當時他還以導(dǎo)演的身份在重慶拍戲,叫來制片人說今晚的戲讓執(zhí)行導(dǎo)演拍,你在周圍給我找個酒店,我要寫點東西。第二天,劇組所有人都收到了《致87〈紅樓〉劇組的老師、兄弟姐妹的公開信》,信中記錄了他這些天的辛苦和辛酸,以及“我一不圖名,二不圖利,沒必要借助這樣的活動圈錢和嘩眾取寵”。
這封信引發(fā)了連鎖效應(yīng):很多微博、微信公眾號開始轉(zhuǎn)載“紅樓夢30周年紀念活動”的消息,包括六小齡童在內(nèi)的“大V”爭相轉(zhuǎn)發(fā)。當天,眾籌金額就突破了70萬;4月17日,100萬的目標提前完成;到4月30日下線之前,眾籌金額達到了171萬,幾乎是預(yù)期的兩倍。
歐陽奮強知道,事情成了。
問題終于可以得到解答了:對30年后的人們來說,87版《紅樓夢》究竟還有多大意義?
大聚首上的200名觀眾用行動給出了回答:為了得到參加這個“大派對”的門票,以及晚上演唱會的最好位置,他們一人花了2500元。
很多人是從外地特意趕過來的。作家桑格格隔日在微博上寫道:“昨天一整日都是我的紅樓夢聚會大日子。老九護送我從杭州來,開車送我去植物園,然后他還沒票,只能在公園里的長椅子上坐了三個小時,開了四五個電話會議,寫了半篇文章。特此提出表揚?!?/p>
參加紅樓30年聚首,桑格格激動到快要流淚
令歐陽奮強驚訝又驚喜的是,觀眾席上有半數(shù)是年輕人。此前接受采訪時,他猜測:“參與眾籌的應(yīng)該都是年輕人,年紀大的不懂這些,但他們很多人應(yīng)該都是給父母買的?!?/p>
一位穿著漢服的年輕姑娘告訴騰訊娛樂,自己從小就喜歡傳統(tǒng)文化,喜歡《紅樓夢》,也是87版《紅樓夢》的“劇粉”。知道他們要聚會,早早就參與了眾籌,但今天來晚了,沒有座位,只能站著看完全程了,然而還是很值得。
站著看完“30周年大聚首”的年輕姑娘
下午5點,驕陽似火,大會堂門口廣場上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有人在隊伍外徘徊,看到手上拿著不止一張票的就湊過去問:“有多的嗎?能不能轉(zhuǎn)給我?黃牛賣得太黑了,翻了一倍。”
7點半,音樂會準時開場。巨大的幕布緩緩拉開,51張熟悉的面孔站成4排向觀眾鞠躬致意,掌聲如雷。坐在記者旁邊的兩位女士看起來四五十歲,穿著旗袍化著淡妝,從《枉凝眉》到《紅豆曲》全程跟著唱,《分骨肉》前奏一響,她們異口同聲:“探春遠嫁啊。”
兩個小時的演出結(jié)束,坐在觀眾席上的戴戴哭紅了眼。她對騰訊娛樂記者說:“你們80后不懂我們70后對《紅樓夢》的情懷,我們是從小看著它長大的,多少個寒假暑假啊,回憶里面的情節(jié)就像背‘鵝鵝鵝’一樣不需要經(jīng)過大腦?!?/p>
但記者出身、如今也常常策劃懷舊主題活動的她覺得,今晚有些遺憾:“只有陳力還在那里,她的表情、情緒都沉浸在原著里,而其他人都‘不在’了——他們僅僅是來參加一個活動,走個過場?!?/p>
“也許他們能夠聚在一起站在那里,對紅迷們來說就夠了。但對于‘87版紅樓人’來說不夠,”戴戴說,“我特別希望看到《紅樓夢》讓他們改變了什么、感悟了什么,但是沒有。更深層的東西沒有了,沒有‘把你的心扎一下’的感覺。歐陽奮強過于在意形式,而忘了這件事的意義應(yīng)該不止于此?!?/p>
事實上,早在眾籌階段,就有網(wǎng)友提出建議:希望30年大聚首不僅僅是一個聚會、一個紀念,而是可以通過這個契機,為《紅樓夢》文化的傳播做更多的事。
采訪中騰訊娛樂提到這一點,歐陽奮強一愣:“我沒想過要擔那么大的任務(wù),我想的就是傳承。傳承什么?傳承的是一種精神,紅樓精神,包括了八個字:團結(jié)、友愛、奉獻、責任。包括《西游記》,都是這樣的精神,但是現(xiàn)在要做到這八個字,很難、很難了?!?/p>
“可現(xiàn)在您自己就是導(dǎo)演,不能帶領(lǐng)劇組去貫徹這種精神嗎?”
“我貫徹不了了,因為大環(huán)境就是這樣了,我真的做不到出污泥而不染,”歐陽奮強嘆口氣,頹然地靠在椅子上,“我也就跟著一起去’染’吧?!?/p>
演唱會結(jié)束后,騰訊娛樂試圖再次聯(lián)系歐陽奮強詢問他聚會感想,但他如武林高手歸隱山林般不再發(fā)聲,只給桑格格和媒體人青菀描述17日參加《紅樓夢》聚會感受的微博點了贊,而他的公眾號除了通稿,再無只字片語。
反而因故未能參加30年大聚首的“晴雯”安雯在微博上寫道:“不出現(xiàn),不代表淡漠。我期待著50年的相聚。白發(fā)蒼蒼亦可見,想是緣分到?!保▽嵙?xí)助理/謝心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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