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冬，氣溫驟降，雖然江南地區(qū)還未下雪，但北方的許多地區(qū)早已飄起了第一、第二甚至第三場雪。
北風凜冽，飛雪數(shù)尺，千峰失翠，萬木僵寒，本是天地一奇觀。自唐以來，畫家即有雪溪、雪竹、江山雪霽、雪江歸棹、袁安臥雪之圖，而古之高人逸士，每每喜寫雪景,以寄托歲寒明潔之意。
今天我們就來欣賞一下宋畫中的雪景圖吧！
文人畫的一大特點，是表現(xiàn)荒寒，而雪景最為接近此意。宋時，文人畫漸已形成，諸多畫家不約而同關(guān)注起了這一題材。崇山峻嶺，峭壁寒林，漁人垂釣，隱者攜琴，此為雪景圖中的刻意表現(xiàn)。
▲ 雪景寒林圖 宋 范寬
絹本水墨 193.5×160.3cm 天津市博物館藏
范寬的《雪景寒林圖》，描繪了秦地雪后山川、林塑如詩景象。畫面氣勢磅礴，境界深遠，動人心魄。其采用全景式構(gòu)圖，畫面層次分明，中心突出。畫中群峰屏立，山勢高聳，深谷寒柯間，蕭寺掩映，古木結(jié)林，板橋寒泉，流水從遠方縈回而下。筆墨濃重潤澤，皴擦多于渲染，層次分明而渾然一體。
▲ 雪景寒林圖 局部 遠山
▲ 雪景寒林圖 局部 山石雜樹
范寬作此畫時，筆墨濃重潤澤，層次分明，皴擦渲染并用。以粗壯的線條勾勒山石雜樹，以細密的雨點皴表現(xiàn)山石的質(zhì)感。皴擦烘染時，注意留出坡石、山頂?shù)目瞻祝詮娬{(diào)雪意。此外還應(yīng)畫出了林木濃密、枝椏銳利之感。
▲ 關(guān)山密雪圖 宋 許道寧
絹本設(shè)色 121.3×81.3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許道寧《關(guān)山密雪圖》所寫，為林木野水、秋江雪景、寒林漁浦等，并點綴行旅、野渡、捕魚等人物，行筆簡快，峰巒峭拔，林木勁硬。張士遜寫詩贊其曰：“李成謝世范寬死，唯有長安許道寧?！秉S庭堅激賞其醉后所畫，《答王道濟寺丞觀許道寧山水圖》云：“往逢醉許在長安，蠻溪大硯磨松煙。忽呼絹素翻硯水，久不下筆或經(jīng)年。異時踏門闖白首，巾冠欹斜更索酒。舉杯意氣欲翻盆，倒臥虛樽即八九。醉拾枯筆墨淋浪，勢若山崩不停手。數(shù)尺江山萬里遙。滿堂風物冷蕭蕭?！?/span>
▲ 雪江歸棹圖卷（局部） 北宋 趙佶
絹本設(shè)色 30.3×190.8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徽宗趙佶的《雪江歸棹圖》，江面平靜，平林漠漠，白雪封山，銀妝素裹，奇峰突兀，棧道盤亙，可見江中鼓棹片片歸帆，岸邊點點稀疏行人。畫面于平穩(wěn)安靜中，顯出生氣。
▲ 雪江歸棹圖卷 局部
蔡京題跋云：“伏觀御制《雪江歸棹》，水遠無波，天長一色，群山皎潔，行客蕭條，鼓棹中流，片帆天際，雪江歸棹之意盡矣。”整幅畫面富有高低錯落的節(jié)奏感，布置精巧，用筆細勁，筆法流暢，意境肅穆凝重，代表了徽宗時期畫院的藝術(shù)水準。
▲ 雪景圖卷 宋 馬遠
水墨紙本 每段15.2×60.1cm （第一段）
馬遠的《雪景圖卷》，分為四段。第一段：畫面集中在左下角，兩座雪峰之側(cè)，有松林拱衛(wèi)一樓觀，右端一帶孤丘，細如白練；
▲ 雪景圖卷 （第二段）
第二段：遠山如獸脊，隱于雪霧之中，右下方一孤舟透迤而行；
▲ 雪景圖卷 （第三段）
第三段：右上角依然是遠山，左下角有幾株寒松與之呼應(yīng)，一行鳴雁由近飛向遠處；
▲ 雪景圖卷 （第四段）
第四段：景物集中于左端，一條小徑，幾株古木，隔山溪，遠處二嶺三峰，畫面右下部，一葉木舟劃行而過。
此《雪景圖》同樣顯示了南宋畫“一角”“半邊”特色。以少少許勝多多許，且筆勢蒼勁，墨法精妙，表現(xiàn)了清曠高寒境界。
▲ 漁村小雪圖卷（局部） 北宋 王詵
絹本設(shè)色 44.5x219.5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王詵的《漁村小雪圖》，畫面以白粉為雪，樹頭、蘆葦、山頂、沙腳微敷金粉，又以破墨暈染，表現(xiàn)雪后初晴的輕麗陽光。構(gòu)圖以深遠法，巧妙安排近、中、遠景，給人咫尺千里之感。畫法兼有李成、郭熙水墨山水畫的特點，又融李思訓(xùn)、李昭道金粉勾勒技法。山石皴擦以卷云皴兼刮鐵皴，師法郭熙。寒林松樹為“蟹爪枝”，行筆清潤挺秀，則學李成。
▲ 漁村小雪圖卷（局部）
松針用筆尖銳，骨法清朗而不刻板。雜樹葉子以水墨點簇而成，隨意而生動。二折懸瀑皆兩旁皴染，使之陰凹明暗盡顯，山巒水口巧于變化。樹頭、沙腳、峰頂、嵐尖，純用粉筆烘漬，天空彈粉，以現(xiàn)雪花飛舞情形，山林間勾以泥金，又以破墨暈染，表現(xiàn)雪后初晴之浮光。
▲ 漁村小雪圖卷（局部）
整個畫面寒汀疏林，薄積小雪，漁民小舟，張網(wǎng)垂釣，與寒林中形成妙趣。后段一片林木虬曲，雜樹以水墨點綴而成，松針用筆尖銳，重鉤?；菪⑼浴翱坍媷乐敚P墨精練，氣象渾成，韻致深遠”概括此卷。卷尾有乾隆帝稱此圖“已覺冷風拂面浦，又如濕氣生銀田”。
▲ 雪窗讀書圖 南宋 無款
絹本設(shè)色 49.2×31cm 中國歷史博物館藏
李唐的《雪窗讀書圖》，構(gòu)圖新奇雄峻，為典型的邊角取景。畫左，碩大巖石直立，巖上樹木向右伸展枝葉，巖下為草屋，大雪覆蓋地面。畫家以大片白色作為主調(diào)，表現(xiàn)雪地的厚重感。左邊突兀的巖石為斧劈皴，爽利勁健，筆法流暢，墨色表現(xiàn)的光暗過渡非常自然，加之左下角渾厚的小土山，畫面有穩(wěn)定之感。小院內(nèi)尚有一口水井，為畫作增添了幾許生活氣息。畫面氣氛純凈而肅穆，此光景或為初春雪后的早晨。畫中人物憑窗持卷，專心致志，畫眼所在矣。房頂樹葉以點虱法畫成，周圍竹葉，有書法筆韻。密密麻麻的竹葉樹葉，與簡略疏朗的山石屋頂，形成密疏對比。這種處理手法，增強了畫面的形式感與視覺感染力。
▲ 雪景山水圖 南宋 梁楷
絹本水墨 111.3×49.7cm 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
梁楷的《雪景山水圖》，描繪兩個身著白色披風、頭戴風雪帽的騎驢人，穿行于山谷的情形。構(gòu)圖極其簡約，圖下畫一水岸，右邊岸坡畫三株大樹，一直兩偃，枝椏枯槎，左邊雪色蒼茫的山谷中兩人騎馬而行；上部為雪山，左邊前后兩座山崗，頂上枝杈密布，后面山巒向右上高聳，唯余茫茫一片。
▲ 雪景山水圖 局部
山畫半邊，畫面留有大片空白，與山頂樹叢、岸畔雜樹形成呼應(yīng)。筆墨上，此圖有異于其自創(chuàng)的“減筆”畫法，人物、鞍馬、大樹，均細致逼真。他曾于宋寧宗嘉泰時，為畫院待詔，受過嚴格的寫生訓(xùn)練，故能精確地刻畫馬的動態(tài)，人的神態(tài)，可“減筆”，也擅“細筆”。
▲ 雪景山水圖 局部
山石仿范寬筆法，以簇點畫密林；由于為雪所掩，僅在山崗的陰面及水岸的交界處，略施形似斧劈的短線皴。全圖的雪景渲染，也具特色，先以淡墨在水、天、山的陰面層層積染，以烘托出白雪覆蓋，后在山頂、樹叢敷白粉，在大樹枝干上方加白粉，以顯示積雪。整個畫面呈荒涼蕭瑟氛圍。通幅的水墨與白粉，營造出了冷漠空寂氣氛，兩個騎驢人身披的暖色大氅，十分醒目，給觀者以生命的暖意。這也是此圖用色匠心獨運之處。畫幅左下角寒溪邊緣，有“梁楷”落款。
▲ 雪山行旅圖 宋 劉松年
絹本設(shè)色 160×99.5cm 四川省博物館藏
劉松年的《雪山行旅圖》，山勢蒼莽，白雪皚皚，映襯霜葉，分外妖嬈；山石瘦削，松槐交錯，枝葉繁茂，林隱房舍。橋橫兩岸，行旅者騎驢踏雪，過橋而去；雪擁空山，庭戶深閉，屋宇界畫工細。
山石以李唐慣用的斧劈皴繪就，淡墨層層積染，質(zhì)感硬朗。樹葉近者雙勾，不厭其繁，遠者則以筆尖橫掃，師承李唐畫風。整幅畫面，筆精墨妙，清麗嚴謹，界畫工致，同時又有馬遠筆意。
所畫人物面貌高古，神態(tài)生動，衣褶清勁，精妙入微。山水與人物有機融為一體，不厭工細，追求極致，透出唯有畫院才擁有的雍容華貴。全卷布置精嚴，筆蒼墨潤，設(shè)色典雅，代表了其山水畫的風格和成就，也是傳世南宋山水畫中的杰作。
山水畫至兩宋，已全面成熟，期間，群英輩出，風格多樣。宋人重筆墨，更重畫境營造。景物造型結(jié)構(gòu)的微妙變化，與筆墨形式的豐富性相輔相成，筆法墨法齊備，法度氣度兼得，自諸雪景圖中，也快管窺斑見之。
文/ 介子平
編輯/ 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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