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上世紀30年代左右出生的女性,經歷了戰(zhàn)亂、饑餓、亡夫、孤獨,受封建思想壓迫,受族人的排擠和販賣,作為商品出售,作為工具傳宗接代,她們一輩子壓抑煎熬,一輩子飽經風霜,直至孤苦伶仃的老去。人有下輩子嗎?姥姥,如果有下輩子,您一定不會這么苦。
郝秀杰 | 文
將此文獻給我敬愛的母親。
年前臘月,姥姥去世了,心里不免有些悲傷,這 個一輩子飽受磨難的老人,在病痛的折磨中走完了她的一生。
過年回家,母親對我說,姥姥的病其實不是太嚴重,由腎功能衰竭引發(fā)的大小便排泄不暢,可是由于經濟的原因只能在農村小診所吃藥打針,終因病情惡化而活活憋死。
母親心存愧疚,她說如果條件好,姥姥本可以再多活幾年。我完全理解母親的感受,理解一個特殊年代里討飯拉扯她們兄妹三人長大的姥姥是多么不易。姥姥走了,母親的世界里從此將不再有她的母親的身影。
姥姥出生在地主家庭,姊妹三人,因無男丁,受到族人的排擠和欺負,后土地被瓜分,她嫁給縣城的一個讀書人。無奈第一任丈夫是個小知識分子,因不滿意這樁婚姻常年不回家,在小姑子的支持下,她和丈夫解除了婚約關系。
姥姥第二次婚姻嫁給了一個盡管貧窮瘦小但老實巴交的姥爺,本以為這輩子終于有了依靠,不料天有不測風云,在母親出生8個月后,30歲的姥爺得了胃癌。在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里,姥爺經常餓著肚子干活養(yǎng)家糊口,卻仍無錢看病,經常大口吐血,不久不治而亡。
在我的記憶中,母親無數次提起姥姥那一年的生活,丈夫去世,婆婆和父母也相繼離開,她抱著嗷嗷待哺的孩子嚎啕大哭。那年大舅6歲,大姨4歲,母親1歲,一個不到30歲的農村婦女,不知怎樣面對以后的生活。
姥姥沒有再改嫁,一個人既要帶三個孩子又要掙工分養(yǎng)活全家。母親經常向我們講她討飯的童年生活,天寒地凍的冬天,姥姥牽著她的手在雨雪中往家趕,因生病困在路途,最后在好心人家的廚房里縮卷了一夜,被狗咬傷的腿直到現在還留有傷疤。
那些年她們經常半夜餓醒,偷偷抓一把生黃豆放嘴里,冬天睡在茅草堆里,冬夏就兩套衣服,經??p縫補補。
盡管日子過得窮苦,姥姥依舊堅持讓母親讀完了初中。母親說去學校的路上有一條河,有一次大橋垮塌,她差點被洪水沖走。
母親的記憶里沒有姥爺,她時常遭受族人欺負,一直感恩小時候受到恩惠的鄰居,因此我能理解母親對父愛的渴望和被保護的期盼。母親說小時候看到童年的小伙伴有父母、有飯吃,每次經過姥爺的墳地都會張望好一會兒。
姥姥經???,她無依無靠,她嘆命運的不公,她無奈又無力改變這種現實,姥姥用她柔弱的身軀撐起一個家,她沒有讓三個孩子餓死,她奮力地和命運抗爭。
饑餓疾病時刻充斥著這個家庭。大舅小時候得了羊角風,有幾次差點抽搐而死,后來因為腿疾后遺癥成了瘸子。大姨和母親相繼出嫁,而大舅終身都沒能討到媳婦。
姥姥家經常斷糧,父母親和大姨每次走親戚都會在馬車上裝上麥子和白面接濟姥姥和舅舅。姥姥的晚年也是很寂寞悲涼的,看到別人家里兒孫滿堂,而老實木訥的大舅卻因生活多艱變得脾氣古怪,經常沉醉于打牌卻又經常輸錢,被人嘲笑。
我家離姥姥家比較遠,我小時候一年去一次姥姥家,每次姥姥都拿出最好的飯菜招待我們。我稍長大后,曾嫌棄姥姥家破舊的房屋和凌亂不堪的廚房,成年后,我逐漸理解姥姥的生活處境,可因學習工作原因,卻很少去看她。
最后一次去姥姥家是2010年,最后一次見到她還是在前年弟弟的婚禮上,這個走路需要拐杖的潺潺老人,脾氣依然那么倔強。
我的孩子經常在電話里喊鬧鬧(姥姥),我也想起我的姥姥,可惜我再也見不到了。我感謝她養(yǎng)育了我的母親,她是讓人敬畏的,一輩子受盡磨難和困苦,守著一盞孤燈,度過了悲涼而凄慘的一生,卻用一輩子的辛苦和孤獨讓她的孩子有個溫暖的家。
很多中國30年代左右出生的女性,經歷了戰(zhàn)亂、饑餓、亡夫、孤獨,受封建思想壓迫,受族人的排擠和販賣,作為商品出售,作為工具傳宗接代,她們一輩子壓抑煎熬,一輩子飽經風霜,直至孤苦伶仃的老去。人有下輩子嗎?姥姥,如果有下輩子,您一定不會這么苦。
作者簡介:郝秀杰,女,80后,河南開封人,現任職于江蘇某高校。
編輯:張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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