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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歸途如虹
《紅樓夢》第二回里,曹雪芹借賈雨村之口表達(dá)了自己的人性觀。在曹雪芹看來,人性是復(fù)雜微妙的,不能簡單地用正邪去評判。按照賈雨村的說法,有的人是秉持了“正邪兩賦”的人。
有些《紅樓夢》里的角色,并不能歸為秉持了“正邪兩賦”的人,他們的主要言行也讓人厭惡。但是,曹雪芹高明的地方在于,即使是在這些并不那么可愛的角色身上,也能讓人看到人性的閃光。
最典型的是賈璉。他是一個貪色的人,是一個放縱欲望的人,一個欲令智昏的人,是一個在女兒病重期間也會去偷情的人,是一個在夫人過生日期間會去偷情的人,是一個在國孝家孝兩重孝期間會偷偷納妾的人。可是,他并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
首先,賈璉并不貪圖不義之財(cái)。父親賈赦讓他去買石呆子的扇子,面對倔強(qiáng)的石呆子他沒有辦法。于是,賈雨村就誣陷石呆子拖欠官銀,將石呆子打入大獄,并且抄沒了石呆子的家產(chǎn),讓賈赦得到了石呆子的扇子。賈璉得知此事后,抱怨道賈雨村害得別人坑家敗業(yè),不算什么能為。
面對父權(quán),賈璉為石呆子說了一句公道話。可見,賈璉并不像父親賈赦那樣驕奢淫逸,且貪婪狠毒。他雖然貪色,但是從來沒有做過奸淫擄掠的勾當(dāng)。每一次都是對方心甘情愿和她在一起。賈璉是一個有底線的人。
賈璉對賈蕓也頗為照顧,為了賈蕓的出路,甚至和王熙鳳發(fā)生了摩擦,還向賈寶玉引薦賈蕓。雖然最終是王熙鳳幫助賈蕓在大觀園里謀得了職位,但是賈璉對賈蕓也算仁至義盡了。
從賈璉對賈蕓和石呆子的態(tài)度我們可以看出,他有一定的同情心。
賈璉雖然貪色,卻并非完全把女性視作玩物。得知薛蟠娶了香菱做妾,他為香菱感到可惜,覺得薛蟠玷辱了香菱;得知王熙鳳的心腹旺兒的兒子形容丑陋,且吃酒賭博無所不為,就不同意他娶彩霞。
可見,賈璉雖然不及賈寶玉憐香惜玉,卻也不算是一個作踐女性的人。
賈璉對家族事務(wù)也頗為上心。他雖然也貪圖享樂,卻并非游手好閑之人?;I備省親的過程中,他盡職盡責(zé);賈府出現(xiàn)了財(cái)政危機(jī),他憂慮重重;面對太監(jiān)的敲詐勒索,他和王熙鳳盡力應(yīng)對。
綜上所述,賈璉雖然貪色,但是總體而言良心未泯,也有一定的責(zé)任感,不能完全算作是一個紈绔子弟。
再來說說薛蟠,他也有很多缺點(diǎn):仗勢欺人、不學(xué)無術(shù)、粗魯不堪。但是薛蟠并不是一個奸惡之人,甚至可以說他是一個天真爛漫,心無城府的人。
最典型的例子是他和柳湘蓮的關(guān)系。薛蟠有龍陽之好,曾經(jīng)想過要調(diào)戲柳湘蓮,結(jié)果反而被柳湘蓮毒打。一開始,薛蟠也是氣急敗壞,想要報(bào)仇。最終,他冷靜下來后選擇了出門游歷。在路上,他被柳湘蓮所救。兩個人和好,還結(jié)拜成了兄弟。薛蟠還打算替柳湘蓮操辦婚事,報(bào)答柳湘蓮的救命之恩。
可惜,柳湘蓮誤會了尤三姐,導(dǎo)致尤三姐自刎,后來他自己也出家了。
薛蟠得知此事后,傷心落淚,還率領(lǐng)手下的人四處尋找,在酒席上也坦然承認(rèn)這一點(diǎn)。
對林黛玉薛蟠也是關(guān)心的,出遠(yuǎn)門也不忘帶回林黛玉家鄉(xiāng)的土特產(chǎn)。
可見,薛蟠是一個表里如一的人,是一個性情中人。他恩怨分明,重情重義。可以說,他是一個有血?dú)獾娜恕?/p>
就算是亂判了葫蘆案,害苦了石呆子的賈雨村,也并非天生就是一個大奸大惡的人。
一開始,賈雨村生于“末世”,獨(dú)自一個人寄居在寺廟里,靠賣字撰文維持生計(jì),卻也渴望“滿把晴光護(hù)玉欄”,甚至是“人間萬姓仰頭看”,可謂人窮志不窮。
甄士隱愛才也仗義,資助他進(jìn)京趕考。后來,他考中后并沒有忘本。雖然甄士隱出家了,他卻想著報(bào)答甄夫人和嬌杏。
得知薛蟠打死了馮淵,他一開始也是義憤填膺,想要秉公執(zhí)法。在門子拿出“護(hù)官符”之前,他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梢姡Z雨村雖然是第二次進(jìn)入官場,卻并不是一個深諳鉆營之道的人,還保持了知識分子的性情。
當(dāng)然,賈雨村后來徹底變成了一個“國賊祿鬼”,但是這和當(dāng)時腐朽黑暗的官場制度密不可分,不是因?yàn)橘Z雨村本人就是一個大壞蛋。
間接害死了金釧兒和晴雯的王夫人對劉姥姥等人的關(guān)心是真誠的,對劉姥姥是慷慨的;機(jī)關(guān)算盡,心狠手辣的王熙鳳是一個慈母,賞識過小紅,也發(fā)自內(nèi)心地善待過劉姥姥;把賈寶玉和王熙鳳視作眼中釘,和女兒關(guān)系都很差的趙姨娘是一個“苦瓠子”,卻也知道把從薛寶釵那里得來的土特產(chǎn)拿去分享……
當(dāng)然,《紅樓夢》里有絕對的壞人?!爸猩嚼恰睂O紹祖就是一個典型。在曹雪芹看來,他簡直沒有人性。
不過,總體而言,《紅樓夢》里的人物形象大部分都不是扁平的,而是立體的,是能夠體現(xiàn)人性的多面性的。
在《紅樓夢》里,曹雪芹展現(xiàn)出了辯證且包容的人性觀,對人性當(dāng)中的灰色地帶有深刻的體察和悲憫。這種人性觀比二元對立的人性論更加符合人性的本來面目,更加具有深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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