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緣為兵》（初稿）未完待續(xù)
圖/文：梁佛心
部隊配給每個戰(zhàn)士的口糧，一個月是四十五斤?；锸迟M是每人每天四毛六。雖然不能保證讓戰(zhàn)士們吃好，但是，足夠讓戰(zhàn)士們悶著頭兒吃個肚兒歪的。
這四十五斤口糧，對于陸軍璞這個剛到十六歲的學(xué)生兵來說，他吃不了，他沒那么大的飯量兒。
——“肚兒歪”是北京土話。說“肚兒歪”的時候兒“肚”字兒要兒化。“肚兒歪”，是對吃多了的一種夸張形容，也是一種形象的說法兒。
由于胃長在肚子里是偏左邊兒的，吃東西吃多了，就把胃撐大了。胃要是把肚皮撐得變了形，必定是有點兒往一邊兒歪的，故而叫“肚兒歪”。
部隊吃飯管夠，吃飽了為止。哪頓飯沒吃飽，您都可以理直氣壯地跟炊事班要。
您要是沒吃上飯，炊事班又沒飯了，炊事班長立馬兒就會親自給您一個人兒，對付一頓兒不怎么可口兒的飯菜。
不過，在那個年代，可不可口兒并不重要，能保證讓您吃個肚兒歪，才是最重要的。
再說了，跟刻急就章似的做一頓飯，上哪兒找可口兒去呀？而且，一天只有四毛六的伙食費，巧婦難為無錢之炊，想可口兒也難。
還有就是，執(zhí)行“三支兩軍”的部隊，駐地都是臨時性質(zhì)的，連想“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條件都沒有，只能干啃這四毛六。
那又為什么是炊事班長要親自給您做飯呢？
這可不是炊事班長獻(xiàn)勤兒（討好別人），那是安善永連長定的規(guī)矩：只要戰(zhàn)士沒吃上飯，或是沒吃飽飯，就是他炊事班長失職。炊事班長就必須親自為這位戰(zhàn)士做好這頓飯。
炊事班最主要的職責(zé)，就是為全連指戰(zhàn)員提供飲食保障，絕不能讓連隊的任何一名指戰(zhàn)員挨餓。因為，指戰(zhàn)員就是戰(zhàn)斗力。
不過，陸軍璞沒有跑到炊事班要飯吃的習(xí)慣，饑一頓飽一頓的他也覺得無所謂。餓一頓就只當(dāng)是清一清腸子、排一排毒了。何況，一口都吃不上的情形太少了。
每次開飯的時候兒，陸軍璞都是站在一邊兒看著別人兒搶飯。一排長有時候兒就跟陸軍璞開玩笑說：
“你娃兒有啥子活思想，就向本排長吐一吐嘛？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你這是自我摧殘，要不得哦！”
有一回，一排長又跟陸軍璞開玩笑。怹仰著臉兒看著陸軍璞，指著自己個兒的嘴唇說：
“老子下下開飯，都要說你娃兒一遍'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一天說三遍，老子嘴巴子都磨得溜薄嘍，你娃兒吃飯還是不積極?！?/span>
陸軍璞就問一排長：
“哈哈——開飯，跟嘴巴子磨得溜薄是啥子意思嘛？”
其實，陸軍璞對一排長這幾句話的意思，也能理解個大概齊。
四川籍的一排長說的“下下”，就是每次、一次次的意思。一排長說“下下”的時候兒，發(fā)音卻是“hǎhǎ”。所以，陸軍璞就成心先“哈哈”兩聲兒，再說“開飯”。
一排長指著自己個兒的嘴唇說“嘴巴子”，這個詞兒，在巴蜀方言里指的就是嘴唇。北京土話里也有這個詞兒，只不過到了北京土話里，就成了對腮幫子（腮邊）的抽打了。比如說“掄圓嘍，抽了他一個大嘴巴子”?！?/span>嘴巴子”在北京話里是挨揍的情形，跟嘴唇?jīng)]什么關(guān)系。
一排長還說把嘴唇都磨得“溜薄”了，“溜薄”在巴蜀方言里的口語發(fā)音是“l(fā)iūbò”，是很薄的意思。跟北京話說的“溜薄”意思也基本一樣，只不過北京話的口語發(fā)音是“l(fā)iūbáo”。
一排長叫朱本發(fā)，是才提拔的排長。一排長的情況咱們前邊兒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過。一排長的最大缺點就是矬，還有點兒下兜齒兒。
——“矬”就是“矮”，北京話形容“人矮”，就說“矬不倫墩的”“矬把子”“矬地炮”“小矬子兒”。
——“下兜齒兒”就是下巴跟下牙往外長多了，跟上牙說不上話兒。而且是下邊兒兜著上邊兒，所以，也叫“地包天”。要是用北京話說“下兜齒兒”，那個“齒”必定要兒化。
一排長雖然長相兒不佳，個頭兒也屬于“三等殘廢”，可是，怹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脾氣挺好，見誰都笑。還愛跟新兵們招貓兒遞狗兒的玩兒。
所以，陸軍璞偶爾也會沒大沒小的跟一排長耍耍貧嘴，練練嘴皮子。
這陣兒，陸軍璞這個不諳世事，上了幾年學(xué)，又有點兒小聰明兒的新兵，又想逗一逗這個仰著臉兒看著他的一排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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