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本是一趟旅程，每個人都在途中，每個人都在不知不覺路過著沿途的風景。有許多時候，生命若水，石過處，驚濤駭浪；有許多時候，生命若夢，回首處，夢過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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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南方小鎮(zhèn)——鳳凰鎮(zhèn)，在經歷六月末尾一場狂風暴雨的沖刷后，立馬要迎接的就是一陣亞熱帶氣候襲來的烈日炙烤。七月，驕陽似火的鄉(xiāng)郊田野里，早已是金光燦燦、顆粒飽飽的景象，而這又將迎來一輪壯觀的“雙搶”之勢。所謂“雙搶”就是搶收早稻，搶種晚稻。因為按農歷節(jié)氣的要求，搶收搶種都必須在八月處暑之前完成方是農作物的最佳時令。搶收，等待的是豐收中的碩果累累。搶種，期許的是播種后的落地開花。

七月初始，李明華的心總有一種不踏實的預感，那就是鳳凰鎮(zhèn)中心小學的教學成績怕又將是后退三位、滯后全區(qū)的結局。因為按照當?shù)刈显茀^(qū)的教育體制，一個學校的教育教學工作直接與之掛鉤的是學校的領導，而一學年教學質量的進退與否，也將直接影響區(qū)教育局對該學校校長、副校長、教務處主任的任職考評與業(yè)績考核，繼而每位普通老師所擔任學科成績的好與差也會影響其職稱的評定與績效的獎懲，所以每次學校期末考試結束后，不論是校長還是老師都是在期望與焦慮中等待成績的出來。

此刻的李明華，作為學校的教務處主任也不例外，擔心與擔憂肯定是有的，甚至作為本鄉(xiāng)本鎮(zhèn)的老師，提高家鄉(xiāng)教學質量的那種榮辱責任感也會更重。李明華于九年前的八月份從外打工回來以原代課老師的身份參加全區(qū)招考轉為正式老師被分回到原山村小學任教，兩年后因工作的突出被當時的鄉(xiāng)鎮(zhèn)教委主任（相當于現(xiàn)在的中心小學校長）直接調出來任教務處主任，兩年后又因適應小學普及英語教學而缺乏英語教師的需求，又被調回村小教三至六年級四個班的英語兼村小副校長，一年后這所村小教學質量由倒及順，他又被新的鳳凰鎮(zhèn)中心小學校長調回，轉眼之間他先后在這教務處主任職位上干了六年。

一朝天子一朝臣，換了一班領導卻還是原來的一班處室主任。這六年里，學校換了三任校長，但一成不變的是李明華的那顆年輕滾燙的心，那腔扎實主動、激情澎湃的工作熱情和工作積極性，在他組織與輔導下帶領學生在全區(qū)舉行的語、數(shù)奧賽中榮獲過團體第四名和五年級抽考第二名；當全區(qū)轟轟烈烈地掀起課改熱潮時，他率先示范，制定可行性方案，精準有效地開展教學教研活動，那一年學校教學質量也穩(wěn)步上升，深得上級紫云區(qū)教育局領導的好評；集體備課、生本教學、洋思模式、魏式班組建設、國學推進、赴滬取經等等，在全區(qū)開展的這一系列活動，到了鳳凰鎮(zhèn)中心小學，每一任校長說怎么實施他就怎么落實?？勺罱K的實踐證明，這些在農村小學很難實現(xiàn)，很難從根本上提高村小的教學質量……

這六年里，學校的教學質量進位過，也徘徊過，也倒退過?？墒?，隨著全鎮(zhèn)生源數(shù)量的減少，隨著教師編制的緊縮，近六年來，這所農村鎮(zhèn)建制的小學幾乎沒有新教師分入，而教師老齡化又不斷增多，村小網點分散師資也薄弱，一人任教雙科三科四科的教師也日漸增多。一所學校沒有了新鮮血液的輸入就將沒有發(fā)展的活力和提升的潛力，沒有生機勃勃的后備力量，繁重的多科教學讓很多老師陷入職業(yè)的倦怠感中，自然而然教學質量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是不斷滯后倒數(shù)。面對全鎮(zhèn)這一現(xiàn)狀，繼任的幾位校長雖想方設法，竭盡全力，結果終究因教師編制受限、生源素質一屆屆下滑而幾年來還是扭轉不了一直落后的局面。

幾任校長和副校長們都日感無能為力，李明華他一個小小的教務處主任亦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再怎么激情澎湃的他，再怎么有家鄉(xiāng)責任感的他，不得不將面對這一現(xiàn)實：今年的期末考試又有可能繼續(xù)全區(qū)倒三啊?！笆菚r候該退出這教務處這職位了，或許新的教務處主任在校長的帶領下會有更新的面貌！”李明華自言自語思量道。

“畢竟，自己在這個職位上呆得有點時間太長了，也曾努力爭取推薦為中心小學副校長吧，可是學校的教學質量又沒有取得一定令上級認可的成績，再者自己也沒有那個什么后臺關系，想想推上去也是浪費指標、白忙活一場啊！現(xiàn)在退一萬步來講，自己再干下去也沒有什么意思！換句話說就是蹲著茅坑不拉屎，不放屁，總之還是讓位吧！”幾天以來，對教學質量的擔心與憂慮和今后的打算一直纏繞著他的腦子。

七月九日，紫云區(qū)教學質量排位終于出來，學校教學成績與李明華擔擾的一樣，穩(wěn)居全區(qū)倒三。這一刻，他徹底掩飾不住自己的失落與不安，六年的教務處主任工作讓他感到無地自容，自己就是一個失敗者，為此覺得頗為失責了。全鎮(zhèn)的教學現(xiàn)狀再怎么不樂觀，但主要自己還是沒有帶頭引領好其他落后的學科教師，還是沒有當好校領導的教學推手，就是自己工作能力不行，人格魅力不夠。功夫不負有心人。所幸的是自己擔任那科六年級數(shù)學的教學質量雖然沒有全區(qū)居前茅，但在鳳凰鎮(zhèn)還是居第一的，這也讓他還沒有完全喪失工作的底氣和斗志，讓他還有一點自信和欣慰。

“張校長，您好！下學期我請求下村小工作！”內心思想的斗爭與掙扎總算熬至八月份，他也就打電話向領導張弘明校長提出了辭職的決定，不想在擔任教務處主任了。

“明華，怎么了，你在中心小學工作好好的呀？你的工作熱情大家都看得到的，咱們這學期沒有搞好，下學期再努力啊！我們可以的！”李明華的突然辭職，讓張校長聽后很是驚訝，怕李明華失去信心，便開始鼓勵他起來。

“不是，張校，我覺得在您的正確領導下，明華還是沒有盡全力做好學校的教學方面工作，面對出來的學校成績不理想內心感覺很慚愧，很慚愧！所以，我就想想換換崗位！”李明華慚愧的回復道。

“明華，你慚愧什么啊，你自己的成績教得那么好，已經給全鎮(zhèn)老師帶好了頭！還有，我知道你的的顧慮，知道怎么想的，但我建議你繼續(xù)好好干！大不了明年，明年搞不好成績上面免了我，這也跟你沒關系呀！”張校長還是再三挽留他，畢竟李明華在他手下工作了兩年，李明華誠實會做事肯做事的工作態(tài)度他是知道的。

“真的，不是，張校你可能誤會了我，我是這樣想的，中心小學教務處還是要多讓年輕人上來鍛煉一下，目前影響全鎮(zhèn)教學質量落后的主要是村小，所以讓我下村小，我是想實實在在帶動一下村小的老師，扭轉那種懶散之風！希望您也能給我一個鍛煉的機會！”李明華誠懇的請求道。

“這些我都知道，我曉得你的想法，調動村小積極性這是個很難的問題啊？你首先要知道，咱們中心小學的老師不能動，一動中心小學教學質量就會動，還有村小老師難管啊，怪話多，牢騷也多，這也是我來這里兩年來遇到最棘手的工作！”張校長意味深長地跟李明華談道。

“這個，這個，沒事的，我心里早做好準備！我不怕，村小老師我會想辦法溝通協(xié)調好，給我一兩年時間，我保證可以扭轉一所村小的現(xiàn)狀！”李明華向張校長斬釘截鐵說道。

“那行，可以遵從你的想法，你是第一個肯毫無保留為你家鄉(xiāng)教育作貢獻的老師，真的，明華，我相信你的能力，我很謝謝你對我工作的全力支持！”張校長心懷感激對他道。“對了，去哪所村小好？你想去哪就去哪，我支持你！”

“臨陽村小學！”李明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怎么會是臨陽村小學？那里不好弄，這不行，我讓別人去！”張校長拒絕道，他或許擔心什么，畢竟李明華太年輕了。

“有什么不行，張校，你相信我，我之前也在村小呆了兩輪，雖那里的環(huán)境不熟，但那幾個老師我熟悉！沒事的！”李明華態(tài)度堅決道。

“唉！那里離圩鎮(zhèn)太遠了，質量本來就拖后腿，老師又那個……好吧，那先依你，先去那里負責一年看看！你走了，中心小學教務處怎么辦？誰可以接替你？”張校長見李明華已決定，想想還是讓他去，再怎么樣還是要有人去負責那里啊！

“哦，放心吧，校長，中心小學還是有最合適人選的，羅蘭萍就可以，年輕的老師有激情！”李明華隨口推薦了自己這個實習時教過的學生——羅蘭萍，出來工作三年了，也是近六年來唯一分配進中心小學的年輕人。

“行，明華，先這樣，過幾天我和副校長幾個開會研究通過一下，到時候你就等通知開校長會吧！”張校長對李明華是完全信任的，對他推薦的老師也是了解，所以心底的石頭總算落下來了。

“好噠，謝謝校長，打擾了，你先忙！”李明華有禮貌地回復道便等候那邊先掛電話。

年逾四十五歲的張弘明校長，個頭一米六七，常穿一身正式西裝略顯威嚴，他為人和藹，沒有什么架子，多年的校長生涯并沒有讓他過多發(fā)福，這在李明華認識的所有校長中一直是他最敬重的領導。聽說很多校長剛到一個地方，初來乍到往往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來會把前任校長任命的人員調離幾個，培養(yǎng)自己熟悉的人上去，二來便于以后工作的執(zhí)行與開展。而張校長的到來兩年，沒有刻意任免過一個主任或校長，對誰都一視同仁，特別是對李明華的信任，賦予他很多學校事務決定性的權利，在中心小學對他遠比對副校長的期望還高，一來就鼓勵他大膽開展教學工作，若出了有什么事由他在背后頂著。要不是近兩年來教學質量滯后的危機感讓張校長不得不作些調整，其實張校長還是很相信自己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思想，也非常信任下級主任們的工作能力。平時，只要一有外出學習培訓的機會他都會大力支持下面主任或校長去參加，借此多增強業(yè)務素質，提升管理水平。

李明華這邊關上手機，便坐在書桌上靜思，他的內心有一種從沒有過的輕松。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要說在他這個年齡，他算是最沒有出息的了，他認識的很多同齡人或同學都已經是中心小學副校長，甚至是鄉(xiāng)鎮(zhèn)干部的主要領導了，只有他還一直蝸居在鳳凰山下這個小地方里。但是，他從不在乎這些，為了工作兩進兩出中心小學他沒有半句怨言，也從不打退堂鼓。他相信中心小學由張校長的領導下，由羅蘭萍接自己，一切教學工作都可以井井有條進行，甚至大飛躍。羅蘭萍是一位好學上進、年輕有才干的女老師，雖然與李明華相差五歲，但是基于他是她老師的緣故，也受他工作的影響，她在教學教研方面三年內就被評為區(qū)教壇新秀，又被為學校選為教研組長，協(xié)助教務處的李明華很多事，兩人工作上配合默契，羅蘭萍一直尊稱李明華為自己教學工作上的師傅。她所擔任的英語成績全縣第五，全鎮(zhèn)第一，真的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這也是他強烈推薦她的理由！還有，羅蘭萍是入黨積極分子，這點積極性也讓李明華自愧不如！而今后的他，要全身心投入到臨陽村小的工作了，爭取做出特色來，爭取做出成績來，這是他當前最大的目標！

八月二十五日，鳳凰鎮(zhèn)中心小學辦公室主任尹小飛正式給李明華打來電話，通知明天來開全鎮(zhèn)校長開學布置會。那么，接下來激情滿懷的他又將怎么樣呢？又將怎么樣把一所教學質量落后、師資素差的山村小學提質進位呢？又將怎么樣以村小帶頭來引領從而促進全鎮(zhèn)小學再次實現(xiàn)教學質量的再次飛躍呢？且看他舉步維艱從頭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