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治長篇第五·一七(109)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jié)藻棁,何如其知也?”
【錢穆譯】先生說:“臧文仲藏一大龜,在那龜室中柱頭斗拱上刻有山水,梁的短柱上畫了藻草,裝飾得像天子奉祖宗的廟般,他的智慧究怎樣呀?”
【楊伯峻譯】孔子說:“臧文仲替一種叫蔡的大烏龜蓋了一間屋,有雕刻著像山一樣的斗栱和畫著藻草的梁上短柱,這個人的聰明怎么這樣呢?”
【傅佩榮譯】孔子說:“臧文仲供養(yǎng)大龜?shù)奈葑永?,柱頭刻成山的形狀,梁上短柱則畫著海藻,這怎么算得上大家所說的明智呢?”
實際上我們今天做解釋,都是站在先賢的肩膀上,如果不是先賢們引經(jīng)據(jù)典,考據(jù)各種古籍資料,我們將對過去的有些禮儀、文化一無所知,無從下手。
先了解一下文中的“蔡”,蔡,是一種大龜名字。古人用龜來占卜問吉兇。相傳南方蔡這個地方出善龜,因此命名龜為蔡。再來看“山節(jié)藻棁”,節(jié),屋中柱頭之斗拱??躺接诠?jié),故曰山節(jié)。棁,梁上短柱。藻,水草名。畫藻于棁,故曰藻棁。山節(jié)藻棁,古者天子以此裝飾廟。
臧文仲,姬姓,臧氏,名辰,謂臧孫辰。謚文,故死后又稱臧文仲。春秋時魯大夫,他在政治和軍事上的一些舉措,為世人所景仰。
介紹到這里,再看一下三位的譯文,是不是明白孔子在講什么了?孔子說,臧文仲養(yǎng)龜?shù)奈葑友b飾弄得像天子宗廟的裝飾一樣,這種人這怎么算得上是大家所說的明智呢?孔子觀點很明確了,雖然臧文仲有才有能,但不注重禮儀,依然不能算得上明智。
公治長篇第五·一八(110)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慍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痹唬骸叭室雍?/span>?”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弒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于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之。何如?”子曰:“清矣?!痹唬骸叭室雍酰俊痹唬骸拔粗?。焉得仁?”
【錢穆譯】子張問道:“令尹子文三次當(dāng)令尹,不見他有喜色。三次罷免,不見他有慍色。他自己當(dāng)令尹時的舊政,必然告訴接替他的新人,如何呀?”先生說:“可算是忠了。”子張說:“好算仁人了吧!”先生說:“那只是這一事堪稱為忠而已,若問其人那我不知呀!但哪得為仁人呢?”子張又問道:“崔杼弒齊君,陳文子當(dāng)時有馬四十匹,都拋棄了,離開齊國,到別國去。他說:這里的大臣,也像我們的大夫崔子般。’于是又離去,又到別一國。他又說‘這里的大臣,還是像我們的大夫崔子般?!谑怯蛛x去了。這如何呀!”先生說:“可算是清了。”子張說:好算仁人吧?”先生說:“那只這一事堪稱為清而已,若問其人,那我不知呀!但哪得為仁人呢?”
【楊伯峻譯】子張問道:“楚國的令尹子文三次做令尹的官,沒有高興的顏色;三次被罷免,沒有怨恨的顏色。[每次交代,]一定把自己的一切政令全部告訴接位的人。這個人怎么樣?”孔子道:“可算盡忠于國家了。”子張道:“算不算仁呢?”孔子道:“不曉得;——這怎么能算是仁呢?”
子張又問:“崔杼無理地殺掉齊莊公,陳文子有四十匹馬,舍棄不要,離開齊國。到了另一個國家,說道:‘這里的執(zhí)政者同我們的崔子差不多?!蛛x開。又到了一國,又說道:‘這里的執(zhí)政者同我們的崔子差不多?!谑怯蛛x開。這個人怎么樣?”孔子道:“清白得很?!弊訌埖溃骸八悴凰闳誓??”孔子道:“不曉得;——這怎么能算是仁呢?”
【傅佩榮譯】子張請教說:“楚國宰相子文,三次出任宰相,沒有得意的神色。三次從宰相去職,也沒有不悅的神色。去職時,一定把過去的政務(wù),告訴接任的宰相。這個人怎么樣?”孔子說:“盡忠職守。”再問:“他達到仁的標準了嗎?”孔子說:“不知道,怎么能說是合乎行仁的要求了呢?”“崔杼以下犯上,殺了齊莊公,陳文子有四十匹馬,全部放棄了,離開齊國。到了一個國家不久,就說:‘這里的執(zhí)政者與我們的大夫崔子差不多。’再度離開。到了另一個國家,不久又說:‘這里的執(zhí)政者與我們的大夫崔子差不多。’然后又再離開。這個人怎么樣?”孔子說:“潔身自愛。”再問:“他達到仁的標準了嗎?”孔子說:“不知道,怎么能說是合乎行仁的要求了呢?”
“三已之”的已作動詞用,指停止,現(xiàn)引申為罷免、辭去?!斑`”,離開。忠和清可以不譯,傅教授分別解釋為“盡忠盡職”和“潔身自愛”妥貼、合理,讓人耳目一新。
本章第一部分是講子張問孔子,子文三次做令尹,三次被罷免沒有高興和慍怒,而且每次離開時都告訴后繼者過去的政務(wù),這樣的人怎么樣?孔子說,能算作忠,但不知道能不能算作仁。第二段差不多情況,講陳文子因為自己國家的內(nèi)亂而離開國邦,但他看到其他國家同樣有犯上作亂的執(zhí)政者,幾次離開,子張問這樣的人怎樣。孔子說,這種人算是清,但不知道能不能算作仁。
前面《論語·公治長7》里,孔子分別對子路、冉求、公西華三人特點做出評價,但他對這三個人都“不知其仁也”,非常明確地告訴別人他不知道。本章又出現(xiàn)了“未知。焉得仁?”孔子仍說他不知道,他只明白子文忠,陳文子清,他們是否行仁他不知道。
前面分析過,仁道之寬大,仁德之高上,無邊際,無止境。君子們都是行進在行仁的正途上,說誰已經(jīng)是個仁者、具有仁德,孔子不這樣輕易許諾人,因為行仁是一輩子的事,要經(jīng)過百折千回的磨練,所以他說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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