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父親
——寫在父親去世十五周年之際
父親已經(jīng)離開我們整整十五年了，在這十五年里面，他老人家從未走進我的夢里！
父親生于一九四六年夏天。父親打小就很聰慧，從小學到初中的學習成績都很不錯。但在藍坊讀初中長身體的時候遇上了國家三年困難時期，家里的條件也很苦，長期吃不飽飯，最后被迫輟學。雖然條件艱苦，但父親在讀書的日子里練就了一手漂亮的字，還養(yǎng)成了愛看書的好習慣，這在當時的農(nóng)村已經(jīng)算得上是一個比較有文化的人了。
輟學之后跟著祖父學木工，聰明的父親在短短的幾年里就學會了一手精湛的木工技術活，在我們當?shù)叵碜u十里八鄉(xiāng)，很多鄉(xiāng)親會請父親去做木工。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做木工還是很吃香的。
父親原本有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就是在十八歲那年偷偷地去報名當兵并且通過了當年縣里招兵的所有條件，結果奶奶知道了死活不讓去，因為爺爺三兄弟只有父親一個男??！這件事我是后來聽母親說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從未提起過。
父親堅忍頑強，勤儉樸素。父親和母親于一九六四年結婚，先后一共生下我們兄弟姐妹六人，三男三女。為了把他的六個子女拉扯大，父親憑著他那手精湛的木工活，起早貪黑，不辭辛苦，常年在外面做木工，我們全家人的吃穿還有上學的費用主要靠父親勤勞的雙手賺來。在我的記憶里，童年是快樂的——雖然父親總是很忙，但只要他有空就會給我們講他從書上看到的故事，還會用木頭做一些有趣的玩具給我們玩，有的時候從外面做工回來也會給我們買好吃的東西，常常會惹得小伙伴們投來羨慕的眼光！
父親還非常的樂于助人，對村里人基本上都是有求必應。他經(jīng)常利用自己的木工技術幫村里人免費修理木制用品和家具什么的；每到春節(jié)的時候，幫村里人書寫春聯(lián)；還經(jīng)常收留一些江湖手藝人（印象中有江浙一帶修鎖補鍋的、彈棉絮的等）在家吃飯或過夜。還經(jīng)常教育我們說：“人生在世誰都會遇到困難，能幫就幫一把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出門在外的手藝人更不容易！”也許是因為父親自己也是一個手藝人的緣故吧。
時間進入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大哥和三個姐姐都沒能上過（完）初中，便相繼成家了，原本父親身上的擔子可以輕松一下了?？蛇@個時候我和弟弟相繼考上了高安中學并且后來都考上了大學！于是幾乎整個九十年代成了父親這輩子當中最艱難的歲月！而且這個時候做木工已經(jīng)明顯不吃香了，因為很多塑料制品代替了木制品。父親只能一邊做木工一邊和母親種田來為我們賺取學費和生活費。
記得有一年暑假，父親為了我們兄弟兩人的學費，帶著我一起去大隊里的信用社借錢。我知道，但凡有一點辦法父親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一路上父親為了解除我的疑慮，說這個信用社的負責人是他的表弟（他親舅舅的兒子），我的表叔，一定能夠借到錢的。并且還叫上了我的二姐夫，因為二姐夫和表叔是同村人，多少會給點面子。我們提著一點土特產(chǎn)來到表叔家，我按父親的意思親切地叫了聲音“表叔”。簡單地寒暄幾句之后，父親和二姐夫就開始輪著說好話，到最后父親幾乎用哀求的語氣向表叔借五百元，而且是向國家借并不是向他私人借。可表叔一直都是在敷衍，根本就沒有借錢給我們的意思，也許在他的眼中我們就屬于那種還不起錢的人！看到父親當時那種異常尷尬的表情和滿眼的失落，我哭著沖出了表叔家。這是我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的揪心的畫面——痛徹心扉！我此刻完全能夠理解一位父親在自己的孩子面前顏面無存的感受?；丶业穆飞?，我向繁星滿天的夜空發(fā)泄著滿腔的憤怒：“狗屁表叔，他有什么權利這樣做？難道僅僅是因為現(xiàn)在我們家窮嗎？可惡的勢利眼！”父親默默地抽著煙，沒有說話，一直跟在我身后，等我發(fā)泄完之后才安慰我說：“孩子，不要生氣，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我不知道父親后來是從哪里給我們借到了學費的，我只知道心疼父親！敬愛的父親啊，為了孩子，您可以放下所有的尊嚴，您可以承受別人的蔑視，有誰知道您在外面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呀？
我和弟弟兩人大學畢業(yè)之后，各自走上了工作崗位，然后又陸續(xù)結婚生子，順利在縣城安了家。
二零零七年，父親已年過花甲，正是享受天倫之樂的年紀。這年的九月，父親對我說身體不舒服，總是咳嗽。于是我和妻子帶他到高安市人民醫(yī)院做檢查，CT結果顯示－－肺癌！我們全家人根本不相信這個結果，于是又帶父親到江西省胸科醫(yī)院做了全面的檢查，增強CT結果顯示——肺癌晚期！盡管結果已經(jīng)很清楚，但父親還是心有不甘，想到上海去治療，畢竟他還不到六十二歲！二零零八年過完春節(jié)之后，我和妻子還有大哥（弟弟在部隊服役，長年不在家，忠孝兩難全）帶父親到了上海解放軍455醫(yī)院，經(jīng)過半個月的診斷和治療，終究無力回天，挽救不了父親的生命！一輩子吃苦受累從未進過醫(yī)院的父親一進醫(yī)院便是不治之癥，老天何其不公！
父親從上海回家修養(yǎng)的那段時間里，我?guī)缀趺刻於紩厝タ赐先思?，幫他撫摸身上疼痛的地方，他說這樣舒服些?？善驮谒先思胰ナ赖那耙惶?，我要到宜春去參加駕駛員考試，臨行前我還替他老人家撫摸了身子，盡管他這個時候已經(jīng)發(fā)不出什么聲音了，但還是吃力地叮囑我要好好考，不要擔心他?？烧l知道第二天在考場上就收到父親去世的噩耗，等我趕到家里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躺在漆黑的棺木之中了，我扔掉手中的摩托車，趴在父親的棺木上嚎啕大哭！已經(jīng)哭成淚人的母親讓大哥挪開了一點棺蓋，淚眼中我看到了父親的遺容，無比安詳，只是眉宇間微蹙，莫不是他老人家在責備我這個兒子沒有在他彌留之際陪伴在他身邊？這成了我一輩子遺憾與傷痛！敬愛的父親呀，請原諒兒子的不孝！這一天是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汶川發(fā)生了大地震！父親的年輪永遠定格在六十二虛歲！
往事已逝，如今，您的子輩、孫輩們都在通往幸福生活的路上努力奮斗，唯有您一人躺在冰冷的九泉之下，定是異常的孤單吧？撫今追昔，感慨良多，心戚戚，淚婆娑！敬愛的父親啊，請您一定要走進我的夢鄉(xiāng)，讓我再一次聆聽您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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