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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潘岳到處游逛，這時婦女們就都向他亂吐唾沫，弄得他垂頭喪氣地回來。
①
（8）王夷甫容貌整麗，妙于談玄，恒捉白玉柄麈尾，與手都無分別 。
【注釋】
① “王夷甫”句：魏晉談玄之士，經(jīng)常拿著拂塵，相習(xí)成俗，王公貴人多拿此物。拂塵以玉為
柄，王衍的手生得白凈，和玉色無異。
【譯文】
王夷甫容貌端莊、漂亮，善于談玄，平?？偰弥子癖鲏m，白玉的顏
色和他的手一點(diǎn)也沒有分別。
①
（9）潘安仁、夏侯湛并有美容，喜同行，時人謂之連壁 。
【注釋】
①連璧：璧是一種玉器，連璧指兩壁相連，比喻并美。按： 《晉書·夏侯湛傳》載，兩人常常
同行同止，出則同車，入則同席。
【譯文】
潘安仁和夏侯湛兩人都很漂亮，而且喜歡一同行走，當(dāng)時人們評論他們
是連璧。
（10）裴令公有俊容姿。一旦有疾，至困，惠帝使王夷甫往看。裴方向
壁臥，聞王使至，強(qiáng)回視之。王出，語人曰： “雙眸閃閃，若巖下電；精神
①
挺動，體中故小惡 。”
【注釋】
①挺動：動搖，晃動，這里指精神分散。
【譯文】
中書令裴楷容貌俊美。有一次生了病，非常疲乏，晉惠帝派王夷甫去看
望他。這時裴楷正向著墻躺著，聽說王夷甫奉命來到，就勉強(qiáng)回過頭來看看
他。王夷甫告辭出來后，告訴別人說： “他雙目閃閃，好像山巖下的閃電；
可是精神分散，身體確實(shí)有點(diǎn)不舒服。”
①
（11）有人語王戎曰： “嵇延祖卓卓如野鶴之在雞群 。”答曰： “君
未見其父耳！”
【注釋】
①嵇延祖：嵇紹，字延祖，是嵇康的兒子。卓卓：形容超群出眾，氣度不凡。</PGN0392.TXT/PGN>
【譯文】
有人對王戎說：“嵇延祖氣度不凡，在人群中就像野鶴站在雞群中一樣。”
王戎回答說： “那是因?yàn)槟鷽]有見過他的父親罷了！”
①
（12）裴令公有俊容儀，脫冠冕，粗服亂頭皆好，時人以為玉人 。見
者曰： “見裴叔則，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注釋】
①冠冕：帝王、大夫所帶的禮帽。玉人：比喻容貌美麗的人。
【譯文】
中書令裴叔則儀表出眾，即使脫下禮帽，穿著粗陋的衣服，頭發(fā)蓬松，
也都很美，當(dāng)時人們說他是玉人。見到他的人說： “看見裴叔則，就像在玉
山上行走，感到光彩照人。”
①
（13）劉伶身長六尺，貌甚丑悴，而悠悠忽忽，土木形骸 。”
【注釋】
①六尺：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四尺多一點(diǎn)，是比較矮小的。悴：憔悴。悠悠忽忽：悠閑、不經(jīng)意的樣子。
土木形?。喊焉眢w當(dāng)成土木，不加修飾，狀態(tài)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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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劉伶身高四五尺，相貌非常丑陋、憔悴，可是他悠閑自在，不修邊幅，
質(zhì)樸自然。
①
（14）驃騎王武子是衛(wèi)玠之舅，俊爽有風(fēng)姿 。見玠，輒嘆曰： “珠玉
在側(cè)，覺我形穢！”
【注釋】
①王武子：王濟(jì)，字武子，死后追贈驃騎將軍。他的外甥衛(wèi)玠，風(fēng)采秀異，見者皆以為玉人。
【譯文】
驃騎將軍王武子是衛(wèi)玠的舅舅，容貌俊秀，精神清爽，很有風(fēng)度儀表。
他每見到衛(wèi)玠，總是贊嘆說：“珠玉在身邊，就覺得我自己的形象丑陋了！”
（15）有人詣王太尉，遇安豐、大將軍、丞相在坐；往別屋，見季胤、
① ②
平子 。還，語人曰： “今日之行，觸目見琳瑯珠玉 。”
【注釋】
①王太尉：王衍。按：在王衍家所遇的五個人都是王衍的兄弟或堂兄弟，安豐即王衍堂兄王戎，
大將軍即堂弟玉敦，丞相即堂弟王導(dǎo)，季胤是弟弟王詡的字，平子是弟弟王澄的字。
②琳瑯：美玉，比喻人物風(fēng)姿秀逸。
【譯文】
有人去拜訪太尉王衍，遇到安豐侯王戎、大將軍王敦、丞相王導(dǎo)在座；
到另一個房間去，又見到王季胤、王平子?；丶液?，告訴別人說： “今天走
這一趟，滿眼都是珠寶美玉。”
①
（16）王丞相見衛(wèi)洗馬 ，曰： “居然有贏形，雖復(fù)終日調(diào)暢，若不堪
②
羅綺 。”
【注釋】
①衛(wèi)洗 （xiǎn）馬：衛(wèi)玠，任太子洗馬。體弱多病。
②羅綺：有花紋的絲織品。
【譯文】
丞相王導(dǎo)看見太子洗馬衛(wèi)玠，說： “身體顯然很瘦弱，雖然整天很和適
舒暢，也還是像弱不勝衣。”
（17）王大將軍稱太尉： “處眾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間。”
【譯文】
大將軍王敦稱贊太尉王衍說： “他處在眾人之中，就像珠玉放在瓦礫石
塊中間。”
①
（18）庾子嵩長不滿七尺，腰帶十圍，頹然自放 。
【注釋】
</PGN0394.TXT/PGN>①十圍：兩手的拇指和食指合攏起來的圓周長是一圍，腰寬十圍就是很粗
的了。頹然：溫和、順從的樣子。自放：指自我放縱，不拘禮法。
【譯文】
庾子嵩身高不足五尺，腰帶卻有十圍大小，可是他本性和順，縱情放達(dá)。
①
（19）衛(wèi)玠從豫章至下都，人久聞其名，觀者如堵墻 。玠先有羸疾，
體不堪勞，遂成病而死。時人謂看殺衛(wèi)玠。
【注釋】
①下都：指京都建康 （原名建鄴）。西晉舊都洛陽，所以后來稱新都為下都。按：衛(wèi)玠渡江后，
先到豫章 （首府在南昌），后到建康，人們聽說他容貌非凡，觀者如堵。堵墻：墻。
【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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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玠從豫章郡到京都時，人們早已聽到他的名聲，出來看他的人圍得像
一堵墻。衛(wèi)玠本來就有虛弱的病，身體受不了這種勞累，終于形成重病而死。
當(dāng)時的人說是看死了衛(wèi)玠。
①
（20）周伯仁道桓茂倫： “嵚崎歷落可笑人” ?；蛟浦x幼輿言。
【注釋】
①桓茂倫：桓彝，字茂倫。他很達(dá)觀，善于鑒別人才，享有盛名，一向?yàn)橹懿仕瞥?。?（q
īn）崎：山高峻，比喻人高大英俊。歷落：指舉止灑脫?？尚Γ嚎上?。
【譯文】
周伯仁稱贊桓茂倫： “高大英俊，舉止瀟灑，是個招人喜愛的人。”有
人說這是謝幼輿說的話。
（21）周侯說王長史父： “形貌既偉，雅懷有概，保而用之，可作諸許
物也。”①
【注釋】
①王長史父：王濛的父親王訥。有概：有風(fēng)度。諸許物：一切事情；許多事情。
【譯文】
武城侯周f 評論長史王濛的父親： “身體既魁梧，又有高雅的情懷、不
凡的風(fēng)度，保持并發(fā)揚(yáng)這些特長，一切事情都是可以辦到的。”
①
（22）祖士少見衛(wèi)君長，云： “此人有旄仗下形 。”
【注釋】
①旄仗：旗幟和儀衛(wèi)。
【譯文】
祖士少見到衛(wèi)君長，說： “這個人有將帥的風(fēng)度。”
① ②
（23）石頭事故，朝廷傾覆 。溫忠武與庾文康投陶公求救 。陶公云：
③
“肅祖顧命不見及 。且蘇峻作亂，釁由諸庾，誅其兄弟，不足以謝天下。”
于時庾在溫船后，聞之，憂怖無計。別日，溫勸庾見陶，庾猶豫未能往。溫
④
曰： “溪狗我所悉，卿但見之，必?zé)o憂也 。”庾風(fēng)姿神貌，陶一見便改觀；
談宴竟日，愛重頓至。
【注釋】
①石頭事故：指蘇峻作亂。晉成帝咸和二年 （公元327 年），庾亮執(zhí)掌朝政，下詔征歷陽內(nèi)史
蘇峻為大司農(nóng)。蘇峻一向懷疑庾亮想謀害自己，便起兵反，攻陷建康，自掌朝政，頒布大赦，獨(dú)不赦
庚亮兄弟。第二年又把晉帝遷到石頭城。這時陶侃、溫嶠、庾亮等起兵討伐蘇峻。數(shù)月后，蘇峻敗死。
②溫忠武：溫嶠，謚忠武。蘇峻作亂時，溫嶠任平南將軍、江州刺史，駐扎到尋陽。后庾亮戰(zhàn)
敗，逃到他那里，他勸庾亮去見陶侃，并共推陶侃為盟主，起兵討伐。庾文康：庾亮，晉明帝皇后的
哥哥，謚文康。陶公：陶侃。蘇峻作亂時，為征西大將軍、荊州刺史，鎮(zhèn)守江陵。
③ “肅祖”句：蕭祖是晉明帝的廟號；顧命指君主臨終的命令。晉明帝病重時，王導(dǎo)、庾亮、
溫嶠等同受顧命，輔佐幼主晉成帝。明帝死后，太后</PGN0396.TXT/PGN>臨朝聽政，政事由庾亮決定。
陶侃因?yàn)樽约翰辉谑茴櫭?，深以為憾?
④溪狗：即傒狗。吳人把江西一帶的人叫傒狗，是指語音不正說的，含鄙薄意。陶侃本鄱陽人，
所以也得此稱謂。
【譯文】
石頭城事變發(fā)生，朝廷傾覆了。溫嶠和庾亮投奔陶侃求救。陶侃說：“先
帝的遣詔并沒有涉及我。再說蘇峻作亂，事端都是由庾家的人挑起的，就是
殺了庾家兄弟，也不足以向天下人謝罪。”這時庾亮正在溫嶠的船后，聽見
這些話，既發(fā)愁，又害怕，無計可施。有一天，溫嶠勸庾亮去見一見陶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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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亮很猶豫，不敢去。溫嶠說： “那溪狗我很了解，你只管去見他，一定不
會出什么事的。”庾亮那非凡的風(fēng)度儀表，使得陶侃一見便改變了原來的看
法；和庾亮?xí)痴剼g宴了一整天，對庾亮的愛慕和推重一下子達(dá)到了頂點(diǎn)。
（24）庾太尉在武昌，秋夜氣佳景清，使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樓理
① ②
詠 。音調(diào)始遒，聞函道中有屐聲甚厲，定是庾公 。俄而率左右十許人步來，
③
諸賢欲起避之。公徐云： “諸君少往，老子于此處興復(fù)不淺 。”因便據(jù)胡
④
床，與諸人詠謔，竟坐甚得任樂 。后王逸少下，與丞相言及此事。丞相曰：
⑤ ⑥
“元規(guī)爾時風(fēng)范不得不小頹 。”右軍答曰： “唯丘壑獨(dú)存 。”
【注釋】
① “庾太尉”句：蘇峻叛亂平定后，庾亮（字元規(guī)）升任都督江、荊等六州諸軍事，移鎮(zhèn)武昌。
使吏，一本作 “佐吏”，《晉書·庾亮傳》也作“佐吏”，指地方長官的僚屬。理詠，吟詠，作詩吟
唱。
③遒 （qiú）：高昂。函道：樓梯。
③老子：老人自稱，等于老夫。
④胡床：交椅，是椅腿交叉，能折疊的一種坐具，即馬扎兒。謔 （xuè）：開玩笑。任樂：盡情
歡樂。
⑤風(fēng)范：氣派。頹：低落；收縮。</PGN0397.TXT/PGN>
⑥丘壑：山水幽美處所，是隱士所居之地，比喻深遠(yuǎn)的意境。
【譯文】
太尉瘦亮在武昌的時候，正值秋夜天氣涼爽、景色清幽，他的屬官殷浩、
王胡之一班人登上南樓吟詩詠唱。正在吟興高昂之時，聽見樓梯上傳來木板
鞋的聲音很重，料定是庚亮來了。接著庾亮帶著十來個隨從走來，大家就想
起身回避。庾亮慢條斯理地說道： “諸君暫且留步，老夫?qū)@方面興趣也不
淺。”于是就坐在馬扎兒上，和大家一起吟詠、談笑，滿座的人都能盡情歡
樂。后來王逸少東下建康，和丞相王導(dǎo)談到這件事。王導(dǎo)說： “元規(guī)那時候
的氣派也不得不收斂一點(diǎn)。”王逸少回答說：“唯獨(dú)幽深的情趣還保留著。”
①
（25）王敬豫有美形 。問訊王公，王公撫其肩曰： “阿奴恨才不稱。”
又云： “敬豫事事似王公。”
【注釋】
①王敬豫：王恬，字敬豫，是王導(dǎo)的兒子。好武，不拘禮法，王導(dǎo)并不喜歡他。問訊：問安。
【譯文】
王敬豫形貌很美。有一次去向父親王導(dǎo)請安，王導(dǎo)拍著他的肩膀說：“你
遺憾的是才能和形貌不相稱。”有人說： “敬豫樣樣都像王公。”
①
（26）王右軍見杜弘治，嘆曰；“面如凝脂，眼如點(diǎn)漆，此神仙中人 。”
時人有稱王長史形者，蔡公曰： “恨諸人不見杜弘治耳！”
【注釋】
①凝脂：凝固的油脂，形容白嫩。
【譯文】
右軍將軍王羲之見到杜弘治，贊嘆說： “臉像凝脂一樣白嫩，眼睛像點(diǎn)
上漆一樣黑亮，這是神仙里頭的人。”當(dāng)時有人稱贊長史王濛的相貌，司徒
蔡謨說： “可惜這些人沒有見過牡弘治??！”
（27）劉尹道桓公： “鬢如反猬皮，眉如紫石棱，自是孫仲謀、司馬宣
①
王一流人 。”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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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鬢如”句：《晉書·桓溫傳》載，桓溫豪爽有風(fēng)度，相貌威武，面有七星，劉惔曾稱贊他
說： “溫眼如紫石棱，須作猬毛磔，孫仲謀、晉宣王之流亞也。”反猬皮：大概指猬毛翻開，四散豎
起。紫石棱：隴州所出紫色石的棱角。孫仲謀：孫權(quán)的字，他是吳國的開國之主。司馬宣王：司馬懿，
晉國初建，追尊為宣王。司馬懿為晉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礎(chǔ)。
【譯文】
丹陽尹劉惔評論桓溫說： “雙鬢像刺猬毛豎起，眉棱像紫石棱一樣有棱
有角，確實(shí)是孫仲謀、司馬宣王一類的人。”
①
（28）王敬倫風(fēng)姿似父，作侍中——加授桓公——公服從大門入 。桓
②
公望之，曰： “大奴固自有鳳毛 。”
【注釋】
①王敬倫：王劭，字敬倫，是王導(dǎo)的第五個兒子。加授桓公：加指加官，在原有官職外加領(lǐng)其
他官職。據(jù) 《晉書·哀帝紀(jì)》載，興寧元年，加征西大將軍桓溫侍中、大司馬。
②大奴：指王劭。鳳毛：鳳毛是珍稀之物，比喻有父輩的才華、風(fēng)采。
【譯文】
王敬倫儀表風(fēng)度像他父親，任侍中——這時桓溫也加授侍中——穿著官
服從大門進(jìn)官署?；笢赝娝?，說： “大奴的確有他父親的風(fēng)采。”
①
（29）林公道王長史： “斂衿作一來，何其軒軒韶舉 ！”
【注釋】
①斂衿：整理衣襟，表示肅敬。按：王濛年輕時放縱不羈，不為鄉(xiāng)里所齒，晚年才克己勵行。
來：語氣詞。軒軒：形容儀態(tài)軒昂。韶舉：優(yōu)美的舉止。
【譯文】
支道林評論長史王濛說： “嚴(yán)肅起來，作事專一了，儀態(tài)多么軒昂優(yōu)美
?。?#8221;
①
（30）時人目王右軍： “飄如游云，矯若驚龍 。”
【注釋】
① “飄如”句：按《晉書》本傳載，這是評論王羲之的書法筆勢的。
【譯文】
當(dāng)時的人評論有軍將軍王羲之說：“像浮云一樣飄逸，像驚龍一樣矯捷。”
（31）王長史嘗病，親疏不通。林公來，守門人遽啟之曰： “一異人在
門，不敢不啟。”王笑曰： “此必林公。”
【譯文】
長史王濛有一次生了病，無論親疏來探病，都不給傳達(dá)。一天支道林和
尚來了，守門人立刻去稟報王濛說： “有一個相貌特別的人來到門口，我不
敢不稟報。”王濛笑道： “這一定是林公。”
（32）或以方謝仁祖不乃重者?；复笏抉R曰： “諸君莫輕道，仁祖企腳
①
北窗下彈琵琶，故自有天際真人想 。”
【注釋】
①企腳：指蹺起腿。真人：修真得道的人，泛指仙人。按：謝仁祖 （即謝尚）擅長音樂，通曉
眾藝。
【譯文】
有人拿別人來和謝仁祖并列而不那樣看重他。大司馬桓溫說： “諸位不
要輕易評論，仁祖蹺起腳在北窗下彈琵琶的時候，確是有飄飄欲仙的情意。”
（33）王長史為中書郎，往敬和許。爾時積雪，長史從門外下車，步入
①
尚書，著公服 。敬和遙望，嘆曰： “此不復(fù)似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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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尚書：指尚書省。按： 《晉書·王洽傳》只說王洽（字敬和）歷任中書郎、中軍長史、司徒
左長史等職，沒有說到他在尚書省擔(dān)任什么職務(wù)。
【譯文】
長史王濛任中書郎的時候，一次往王敬和那里去。那時連日下雪，王濛
在門外下車，走人尚書省，穿著官服。王敬和遠(yuǎn)遠(yuǎn)望見雪景襯著王濛，贊嘆
說： “這人不再像是塵世中人！”
①
（34）簡文作相王時，與謝公共詣桓章武 。王珣先在內(nèi)，桓語王：“卿
嘗欲見相王，可往帳里。”二客既去，桓謂王曰： “定何如？”王曰：“相
②
王作輔，自然湛若神君，公亦萬夫之望，不然，仆射何得自沒 ！”
【注釋】
①相王：參看 《文學(xué)》第51則注①。
②輔：輔相；丞相。神君：神靈、神仙。仆射：指謝安。
【譯文】
簡文帝任丞相時，和謝安一起去看望桓溫。這時王珣已經(jīng)先在桓溫那里，
桓溫對王珣說： “你過去想看看相王，現(xiàn)在可以留在帷幔后面。”兩位客人
走了以后，桓溫問王珣說： “相王究竟怎么樣？”王珣說：“相王任丞相，
自然像神靈一樣清澈，公也是萬民的希望，不然，仆射怎么會自甘藏拙呢！”
①
（35）海西時，諸公每朝，朝堂猶暗，唯會稽王來，軒軒如朝霞舉 。
【注釋】
①海西：即晉廢帝海西公。海西公即位后，會稽王司馬晃才任丞相。
【譯文】
海西公稱帝時，大臣們每次早朝，殿堂還很暗，只有會稽王來了，他氣
宇軒昂，才像朝霞高高升起一樣。
①
（36）謝車騎道謝公 ： “游肆復(fù)無乃高唱，但恭坐捻鼻顧睞，便自有
②
寢處山澤間儀 。”
【注釋】
①謝車騎：謝玄，是謝安的侄兒。
②游肆：盡情游樂。捻 （niē）鼻：堵住或捏住鼻子。按：謝安能作洛下書生詠，但有鼻疾，所
以發(fā)音濁。這里所說捻鼻，即指作洛下書生詠。參看 《雅量》第29 則。顧睞 （lài）：左右顧盼。
【譯文】
車騎將軍謝玄稱道謝安： “一旦縱情游樂，又無須放聲高唱，只是端坐
捏鼻作洛下書生詠，顧盼自如，就會有棲止于山水草澤間的儀態(tài)。”
①
（37）謝公云： “見林公雙眼，黯黯明黑 。”孫興公見林公： “棱棱
②
露其爽 。”
【注釋】
①林公：支道林和尚。黯黯 （àn）：黑黑的。明：照亮。
②棱棱：形容威嚴(yán)正直。
【譯文】
謝安說： “我覺得林公一雙眼睛，黑油油的，能照亮黑暗的地方。”孫
興公也覺得支道林是： “威嚴(yán)的眼神里透露出直爽。”
①
（38）庾長仁與諸弟入?yún)?，欲住亭中?nbsp; 。諸弟先上，見群小滿屋，都
無相避意。長仁曰： “我試觀之。”乃策杖將一小兒，始入門，諸客望其神
姿，一時退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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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庚長仁：庾統(tǒng)，字長仁，是庾亮的侄兒。亭：設(shè)在道邊供旅客停宿的公房。
【譯文】
庾長仁和弟弟們過江到吳地，途中想在驛亭里住宿。幾個弟弟先進(jìn)去，
看見滿屋都是平民百姓，這些人一點(diǎn)回避的意思也沒有。長仁說： “我試著
進(jìn)去看看。”于是就拄著拐杖，扶著一個小孩，剛進(jìn)門，旅客們望見他的神
采，一下子都躲開了。
①
（39）有人嘆王恭形茂者，云： “濯濯如春月柳。”
【注釋】
①濯濯：形容有光澤；清朗。
【譯文】
有人贊賞王恭形貌豐滿美好，說： “像春天的楊柳一樣光鮮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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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新第十五
【題解】
自新指自覺改正錯誤，重新做人。本篇只有兩則。第1則說明改正錯誤
要振作起來，應(yīng)有一息尚存，決不松懈之志。第 2 則說明有才要用到正道上，
知錯必改。
（1）周處年少時，兇強(qiáng)俠氣，為鄉(xiāng)里所患，又義興水中有蛟，山中有哀
①
邅跡虎，并皆暴犯百姓，義興人謂為三橫，而處尤劇 ?；蛘f處殺虎斬蛟，
實(shí)冀三橫唯馀其一。處即刺殺虎，又入水擊蛟。蛟或浮或沒，行數(shù)十里，處
與之俱。經(jīng)三日三夜，鄉(xiāng)里皆謂已死，更相慶。竟殺蛟而出。聞里人相慶，
始知為人情所患，有自改意。乃自吳尋二陸，平原不在，正見清河，具以情
② ③
告 ，并云：“欲自修改，而年已蹉跎，終無所成 。”清河曰：“古人貴朝
④
聞夕死，況君前途尚可 。且人患志之不立，亦何憂令名不彰邪！”處遂改
勵，終為忠臣孝子。
【注釋】
①周處：字子隱，吳興郡陽羨縣人，后改屬義興郡 （郡治在今江蘇省宜興縣）。青少年時胡作
非為，橫行鄉(xiāng)里，后勇于改過，在晉朝任廣漢太守、御史中丞。俠氣：指剛強(qiáng)不屈的氣概。邅 （zhān）
跡虎： 《孔氏志怪》說：“義興有邪足虎，溪渚長橋有蒼蛟，并大啖人”。遭跡虎即邪足虎，跛腳老
虎。橫：指殘暴的東西。
②自吳： 《晉書·周處傳》作“入?yún)?#8221;，對。二陸：指陸機(jī)、陸云。兄弟齊名，號為二陸，吳
人。陸機(jī)后來在晉朝曾任平原郡內(nèi)史，陸云曾任清河郡內(nèi)史，所以下文直呼為平原、清河。按：陸機(jī)
比周處年輕二十多歲，所以周處</PGN0404.TXT/PGN>年少時不可能尋訪二陸。
③修改：加強(qiáng)修養(yǎng)、改正錯誤。蹉跎：虛度光陰。
④朝聞夕死：這是用 《論語·里仁》“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意思，大意是：早上聽到了真理，
就算晚上死去也不算虛度此生。
【譯文】
周處年輕時，兇狠倔強(qiáng)，好使氣力，是鄉(xiāng)里的禍害，加上義興郡河里有
蛟龍，山上有跛腳虎，都危害百姓，義興人把他們叫做三橫，而周處危害更
大。有人勸周處去殺虎斬蛟，其實(shí)是希望三橫中只剩下一個。周處立刻上山
刺殺了老虎，又下河去斬蛟龍。蛟龍時而浮出水面，時而潛入水底，游了幾
十里，周處始終和蛟龍?jiān)谝黄鸩?。?jīng)過三天三夜，鄉(xiāng)親們都認(rèn)為他已經(jīng)死
了，互相慶賀。沒想到周處竟然殺死蛟龍，從水里出來了。他聽說鄉(xiāng)親互相
慶賀，才知道自己是人們所痛恨的人，就有意改過自新。于是到吳郡尋找陸
機(jī)、陸云兄弟，平原內(nèi)史陸機(jī)不在家，只見到清河內(nèi)史陸云，就把情況一五
一十地告訴了陸云，并且說： “自己想加強(qiáng)修養(yǎng)，改正錯誤，可是歲月已經(jīng)
虛度，恐怕終究不會有什么成就。”陸云說： “古人尚且重視朝聞夕死，何
況您的前途還遠(yuǎn)大著呢。再說，一個人就怕不能立志，又何必?fù)?dān)心美名不能
顯揚(yáng)呢！”于是周處便改正錯誤，振作起來，終于成了忠臣孝子。
①
（2）戴淵少時，游俠不冶行檢，嘗在江、淮間攻掠商旅 。陸機(jī)赴假還
② ③
洛，輜重甚盛，淵使少年掠劫 。淵在岸上，據(jù)胡床指麾左右，皆得其宜 。
④
淵既神姿峰穎，雖處鄙事，神氣猶異 。機(jī)于船屋上遙謂之曰：“卿才如此，
⑤
亦復(fù)作劫邪 ？”淵便泣涕，投劍歸機(jī)。辭厲非常，機(jī)彌重之，定交，作筆
⑥
薦焉 。過江，仕至征西將軍。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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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游俠：指重信義、輕生死的人。行檢：品行。攻掠：襲擊、搶劫。
②輜重：行李。</PGN0405.TXT/PGN>
③指麾：同 “指揮”。
④峰穎：挺拔突出。
⑤劫：強(qiáng)盜。
⑤辭厲： 《太平御覽》四○九作 “辭屬”，對，指談吐。
【譯文】
戴淵年輕時，很俠義，不注意品行，曾在長江、淮河間襲擊、搶劫商人
和旅客。陸機(jī)度假后回洛陽，行李很多，戴淵便指使一班年輕人去搶劫。他
在岸上，坐在馬扎兒上指揮手下的人，安排得頭頭是道。戴淵原本風(fēng)度儀態(tài)
挺拔不凡，雖然是處理搶劫這種事，神氣仍舊與眾不同。陸機(jī)在船艙里遠(yuǎn)遠(yuǎn)
地對他說： “你有這樣的才能，還要做強(qiáng)盜嗎？”戴淵感悟流淚，便扔掉劍
投靠了陸機(jī)。他的談吐非同一般，陸機(jī)更加看重他，和他結(jié)為朋友，并寫信
推薦他。過江以后，戴淵做官做到征西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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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羨第十六
【題解】
企羨，舉踵仰慕，同于企慕，指敬仰思慕。仰慕什么？人、事、物都可
以，諸如出眾的、善于清談的，博學(xué)多才的、超塵脫俗的人物，太平盛世，
吟詠盛事，這都在企羨之列。
①
（1）王丞相拜司空，桓廷尉作兩髻、葛裙、策杖，路邊窺之 。嘆曰：
②
“人言阿龍超，阿龍故自超 ！”不覺至臺門。
【注釋】
①兩髻：把頭發(fā)分向兩邊梳成兩個發(fā)髻。葛裙：葛布做的裙。
②阿龍：指王導(dǎo)，王導(dǎo)小名赤龍。超：卓越；出眾。
【譯文】
丞相王導(dǎo)受任為司空，就任的時候，廷尉桓彝梳起兩個發(fā)髻，穿著葛裙，
拄著拐杖，在路邊觀察他。贊嘆說： “人們說阿龍出眾，阿龍確實(shí)出眾！”
不覺跟隨到官府大門口。
①
（2）王丞相過江，自說昔在洛水邊，數(shù)與裴成公、阮千里諸賢共談道 。
羊曼曰： “人久以此許卿，何須復(fù)爾！”王曰：“亦不言我須此，但欲爾時
②
不可得耳！ ”
【注釋】
①數(shù)：屢次。裴成公：裴?，謚號為成。阮千里：阮瞻，字千里。道：道家所說的道，指產(chǎn)生
物質(zhì)世界的總根源。這里指老莊學(xué)說。參看 （言語）第23 則。
②欲：原注：一作 “嘆”。
【譯文】
丞相王導(dǎo)到江南后，自己說起以前在洛水岸邊，經(jīng)常和裴?、阮千里諸
賢達(dá)一起談道。羊曼說：“人們早就因?yàn)檫@件事稱贊你，哪里還需要再說呢！”
王導(dǎo)說： “也不是說我需要這個，只是想到那樣的時刻不會再有??！”
（3）王右軍得人以 《蘭亭集序》方《金谷詩序》，又以己敵石崇，甚有
①
欣色 。
【注釋】
①蘭亭集序：晉穆帝水和九年 （公元353 年）王羲之和謝安等四十一人
聚會蘭亭，飲酒賦詩。后來王羲之把這些詩匯編成集，并寫了一篇序，就是
《蘭亭集序》。這和石崇的《金谷詩序》的寫作過程是相仿的，且當(dāng)時人們
認(rèn)為兩篇序文的文辭也有可比擬之處。關(guān)于 《金谷詩序》可參看《品藻》第
①
57則注 。
【譯文】
右軍將軍王羲之得知人們把 《蘭亭集序》和 《金谷詩序》并列，又認(rèn)為
自己和石崇相當(dāng)，神色非常欣喜。
①
（4）王司州先為庾公記室參軍，后取殷浩為長史 。始到，庾公欲遣王
使下都，王自啟求住，曰： “下官希見盛德，淵源始至，猶貪與少日周旋。”
【注釋】
①殷浩：字淵源，起初在庾亮手下任記室參軍，后升為長史。
【譯文】
司州刺史玉胡之先任庾亮的記室參軍，后來庾亮又調(diào)殷浩來任長史。殷
浩剛到，庾亮想派王胡之帶使命到京都，王胡之表白心愿，請求留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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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很少見到德高望重的人，淵源剛來，我還貪戀著和他敘談幾天呢。”
①
（5）郗嘉賓得人以己比苻堅(jiān)，大喜 。
【注釋】
①苻堅(jiān)：東晉時人，奪取前秦政權(quán)，自稱大秦天王。屢建戰(zhàn)功，并整飭</PGN0408.TXT/PGN>內(nèi)
政，是個博學(xué)多才的人。
【譯文】
郗嘉賓得知人們把自己比做苻堅(jiān)，非常高興。
①
（6）孟昶未達(dá)時，家在京口。嘗見王恭乘高輿，被鶴氅裘 。于時微雪，
昶于籬間窺之，嘆曰： “此真神仙中人！”
【注釋】
①王恭：曾任青、兗二州刺史，鎮(zhèn)守京口。鶴氅裘：用鳥羽絨絮成的裘，是外套。
【譯文】
孟昶還沒有顯貴時，家住京口。有一次看見王恭坐著高車，穿著鶴氅裘。
當(dāng)時下著零星小雪，孟昶在竹籬后偷著看他，贊嘆說：“這真是神仙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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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逝第十七
【題解】
傷逝指哀念去世的人。懷念死者，表示哀思，這是人之常情。本篇記述
了喪兒之痛，對兄弟。朋友、屬員之喪的悼念及做法。有的依親友的生前愛
好奏一曲或?qū)W一聲驢鳴以祭奠逝者。有的是睹物思人，感慨系懷，而興傷逝
之嘆。有的是以各種評價頌揚(yáng)逝者，以寄托自己的哀思。更有人慨嘆知音已
逝， “發(fā)言莫賞，中心蘊(yùn)結(jié)”，而預(yù)料自己不久于人世。至于第10則同時記
錄下將逝者對生命終結(jié)的哀傷，更易令人傷感。
①
（1）王仲宣好驢鳴 。既葬，文帝臨其喪，顧語同游曰： “王好驢鳴，
可各作一聲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驢鳴。
【注釋】
①王仲宣：王粲，字仲宣，魏國人，建安七子之一。
【譯文】
王仲宣生前喜歡聽驢叫。到安葬時，魏文帝曹丕去參加他的葬禮，回頭
對往日同游的人說： “王仲宣喜歡聽驢叫，各人應(yīng)該學(xué)一聲驢叫來送他。”
于是去吊喪的客人都一一學(xué)了一聲驢叫。
①
（2）王浚沖為尚書令，著公服，乘軺車，經(jīng)黃公酒壚下過 。顧謂后車
②
客： “吾昔與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飲于此壚。竹林之游，亦預(yù)其未 。自稽
③ ④
生夭、阮公亡以來，便為時所羈紲 。今日視此雖近，遞若山河 。”
【注釋】
①軺 （yao）車：駕一匹馬的輕便車。酒壚：酒店里放酒甕的土臺子，借 41O</PGN0410.TXT/PGN>
指酒店。
②嵇叔夜：嵇康的字。阮嗣宗：阮籍的字。預(yù)：參加。
③羈紲 （wie）：束縛。
④邈 （miao）：遠(yuǎn)。
【譯文】
王浚沖任尚書令時，穿著官服，坐著輕車，從黃公酒壚旁經(jīng)過。觸景生
情，他回頭對后車的客人說： “我從前和嵇叔夜。阮嗣宗一起在這個酒店暢
飲過。竹林中的交游，我也跟在后面。自從嵇生早逝、阮公亡故以來，我就
被時勢糾纏住了。”今天看著這間酒店雖然很近，追懷往事，卻像隔著山河
一樣遙遠(yuǎn)。”
（3）孫子荊以有才，少所推服，唯雅敬王武子。武子喪，時名士無不至
①
者。子荊后來，臨尸渤哭，賓客莫不垂涕?？蕻叄蜢`床曰 ： “卿常好我
作驢鳴，今我為卿作。”體似真聲，賓客皆笑。孫舉頭曰： “使君輩存，令
此人死！”
【注釋】
①靈床：停放尸體的床鋪。
【譯文】
孫子荊倚仗自己有才能，很少推重并佩服別人，只是很尊敬王武子。王
武子去世，當(dāng)時有名望的人都來吊喪。孫子荊后到，對著遺體痛哭，賓客都
感動得流淚。他哭完后，朝著靈床說： “你平時喜歡聽我學(xué)驢叫，現(xiàn)在我為
你學(xué)一學(xué)。”學(xué)得像真的聲音，賓客們都笑了。孫子荊抬起頭說： “讓你們
這類人活著，卻讓這個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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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4）王戎喪兒萬子，山簡往省之，王悲不自勝 。簡曰： “孩抱中物，
②
何至于此 ！”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
簡服其言，更為之慟。
【注釋】
① “王戎”句：王戎喪兒，《晉書）的記載是王戎的堂弟王衍喪兒。按：萬子年十九卒，似不
能說 “孩抱中物”。
②孩抱：孩提；嬰兒。
【譯文】
王戎死了兒子萬子，山簡去探望他，王戎悲傷得受不了。山簡說： “一
個懷抱中的嬰兒罷了，怎么能悲痛到這個地步！”王戎說： “圣人不動情，
最下等的人談不上有感情；感情最專注的，正是我們這一類人。”山簡很敬
佩他的話，更加為他悲痛。
①
（5）有人哭和長輿，曰： “峨峨若干丈松崩。”
【注釋】
①哭：吊唁。峨峨：形容高、巍峨。按：和嶠 （字長輿）很有風(fēng)采，名聲很大，庾■曾稱贊說：
“嶠森森如千丈松。”
【譯文】
有人哭吊和長輿，說： “好像巍峨的千丈青松倒下來了。”
（6）衛(wèi)洗馬以永嘉六年喪，謝鯤哭之，感動路人民威和中，丞相王公教
② ③
曰 ：“衛(wèi)洗馬當(dāng)改葬。此君風(fēng)流名士，海內(nèi)所瞻，可修薄祭，以敦舊好 。”
【注釋】
① “衛(wèi)洗馬”句：衛(wèi)階到豫章（首府是南昌）時，王敦的長史謝鯤很敬重他；衛(wèi)玠后來也葬于
南昌。參看 《容止》第16、19則注①。
②咸和：晉成帝的年號。咸和中，衛(wèi)玠改葬江寧。教：諸侯王公的文告。
③薄祭：菲薄的祭品，這里是對死者的謙詞。敦：深厚。舊好：舊情；故交。
【譯文】
太子洗馬衛(wèi)玠在永嘉六年去世，謝鯤去吊喪，哭聲感動了路人。咸和年
間，丞相王導(dǎo)發(fā)表文告說， “衛(wèi)洗馬今當(dāng)改葬。此君是風(fēng)雅名流，受到國內(nèi)
的仰慕，大家應(yīng)該整治薄祭，來加深我們對老朋友的懷念。”
①
（7）顧彥先平生好琴，及喪，家人常以琴置靈床上 。張季鷹往哭之，
不勝其渤，遂徑上床鼓琴，作數(shù)曲竟，撫琴曰： “顧彥先頗復(fù)賞此不？”因
②
又大渤，遂不執(zhí)孝子手而出 。
【注釋】
①靈床：為死者虛設(shè)的坐臥之具。
② “遂不”句：吊喪臨走時，禮節(jié)上應(yīng)與主人握手，表示慰問。這里說不執(zhí)孝子手，是說傷痛
之極，以至于忘了禮數(shù)。
【譯文】
顧彥先平生喜歡彈琴，當(dāng)他死后。家人?？偸前亚俜旁陟`座上。張季鷹
去吊喪，非常悲痛，便徑直坐在靈座上彈琴，彈完了幾曲，撫摩著琴說：“顧
彥先還能再欣賞這個嗎？”于是又哭得非常傷心，竟沒有握孝子的手就出去
了。
①
（8）庾亮兒遭蘇峻難遇害 。諸葛道明女為咦兒婦，既寡，將改適，與
亮?xí)爸?。亮答曰?“賢女尚少，故其宜也。感念亡兒，若在初沒。”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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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庾亮”句：蘇峻起兵叛亂后，庚亮的兒子庚會被殺。見《方正》第25 則。
【譯文】
庾亮的兒子庚會在蘇峻的叛亂中被殺。諸葛道明的女兒是庾會的妻子，
守寡后，將要改嫁，諸葛道明寫信給庚亮談到這件事。庾亮回信說： “令愛
還年輕，這樣做自然合適。只是感念死去的孩兒，就像他剛剛?cè)ナ酪粯印?#8221;
（9）庾文康亡，何揚(yáng)州臨葬云： “埋玉樹著土中，使人情何能已已！”
①
【注釋】
①何揚(yáng)州：何充，后任揚(yáng)州刺史，但在瘦亮 （溢文康）死時，任護(hù)軍將軍、參錄尚書事。玉樹：
這里以傳說中的仙樹比喻寶貴的人材。
【譯文】
質(zhì)亮逝世，揚(yáng)州刺史何充去送葬，說： “把玉樹埋到土里，使人的感情
無法平靜下去?。?#8221;
（10）王長史病篤，寢臥燈下，轉(zhuǎn)麈尾視之，嘆曰： “如此人，曾不得
① ②
四十 ！”及亡，劉尹臨殯，以犀柄麈尾著樞中，因勵絕 。
【注釋】
① “如此”句：王濛容貌很美，又善清談；死時只有三十九歲。自以為死得太早，故有此嘆。
② “劉尹”句：劉惔和王濛齊名，又是至交，兩人都擅長談玄理。清談?wù)呓?jīng)常手執(zhí)麈尾，所以
劉恢把匡尾放在棺村里。殯；入殮停靈。樞 （jiu）：棺材。
【譯文】
長史王濛病重的時候，在燈下躺著，轉(zhuǎn)動著拂塵，一邊看，一邊嘆息說：
“這樣的人，竟然連四十歲都活不到！”到他死后，丹陽尹劉惔去參加大殮
禮，把帶犀角柄的拂塵放到棺材里，于是痛哭得昏死過去。
①
（11）支道林喪法虔之后，精神霣喪，風(fēng)味轉(zhuǎn)墜 。常謂人曰： “昔匠
② ③
石廢斤于郢人 ，牙生輟弦于鐘子 ，推己外求，良不虛也。冥契既逝，發(fā)言
④
莫賞，中心蘊(yùn)結(jié)，余其亡矣 ！”卻后一年，支遂殞。
【注釋】
①法虔：是支道林的同學(xué)，很有才華，得到支道林的重視，比支道林早死一年。霣喪：同 “隕
喪”，指委靡不振，頹喪消沉。
② “昔匠石”句：這是引用《莊子·徐無鬼）運(yùn)斤成風(fēng)的故事，說的是：</PGN0414.TXT/PGN>
郢人鼻尖上濺上了一點(diǎn)白土，匠石揮動斧子，飛快地替他削掉而沒有碰傷鼻子；郢人也一動不動地站
著，面不改色。比喻神妙的技術(shù)，也需要雙方默契配合，才能發(fā)揮作用。后來郢人死了，匠石失去了
配合的對象，神技也就無所施展了。斤，斧子。鄂人，郢都的人，實(shí)指楚人。
③ “牙生”句：據(jù)《韓詩外傳》載，著名的琴師伯牙鼓琴，志在泰山，鐘子期聽見，說：“巍
巍乎若大山！”一會又志在流水，鐘子期便說： “洋洋乎若流水！”所以伯牙把鐘子期當(dāng)做知音。鐘
子期死后，伯牙失去了知音，終身不再鼓琴。
④冥契：默契，這里指相默契的人。
【譯文】
支道林失去法虔以后，精神委靡不振，風(fēng)度也日漸喪失。他常對人說：
“從前匠石因?yàn)檑怂廊ゾ筒辉儆酶?，伯牙因?yàn)殓娮悠谒廊ザK止鼓琴，
推己及人，確實(shí)不假。知己已經(jīng)去世，說話再也無人欣賞，心里郁結(jié)難解，
我大概要死了！”過后一年，支道林便死了。
①
（12）郗嘉賓喪，左右白郗公 ： “郎喪”。既聞，不悲，因語左右：
“殯時可道。”公往臨殯：一慟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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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郗嘉賓：郗超，字嘉賓。他的父親是郗愔。
【譯文】
郗嘉賓死了，手下的人稟告郗惜說： “大郎死了。”郗愔聽了，并不悲
傷，隨即告訴手下人說： “入殮時可以告訴我。”；臨到人殮，郗愔去參加
大殮禮，一下子哀痛得幾乎氣絕。
①
（13）戴公見林法師墓，曰：“德音未遠(yuǎn)，而拱木已積 。冀神理綿綿，
②
不與氣運(yùn)俱盡耳 ！”
【注釋】
①德音：善言，有德者的話，用來尊稱別人的言談。拱木：兩手合圍那樣粗的樹，也指墓上的
樹。
②綿綿：連續(xù)不斷的樣子。
【譯文】
戴逢看見支道林法師的墳?zāi)?，說： “那高明的言談還留在耳邊，可是墓
上的樹木已經(jīng)連成一片了。但愿您那精湛的玄理能綿延不斷地流傳下去，不
會和壽數(shù)一起完結(jié)??！”
①
（14）王子敬與羊綏善。綏清淳簡貴，為中書郎，少亡 。王深相痛悼，
語東亭云： “是國家可惜人！”
【注釋】
①清淳簡貴：指本性清廉敦厚、為人簡約尊貴。
【譯文】
王子敬和羊綏很友好。羊綏清廉敦厚。簡約尊貴，曾任中書郎，年輕時
去世。王子敬痛切地悼念著他，曾對東亭侯王珣說： “他是國內(nèi)值得痛惜的
人！”
①
（15）王東亭與謝公交惡 。王在東聞謝喪，便出都詣子敬，道欲哭謝
②
公 。子敬始臥，聞其言，便驚起曰： “所望于法護(hù)。”王于是往哭。督帥
③ ④
刁約不聽前 ，曰：“官平生在時，不見此客 。”王亦不與語，直前哭，甚
⑤
慟，不執(zhí)未婢手而退 。
【注釋】
① “王東亭”句：王珣，小名法護(hù)，兄弟倆原來是謝家的女婿。王珣娶謝安弟弟謝萬的女兒，
王殉弟弟王珉娶謝安的女兒，后因猜忌產(chǎn)生摩擦，都離了婚，兩家便成了仇人。
②子敬：王獻(xiàn)之，字子敬，是王殉的族兄，甚得謝安賞識。
③督帥：領(lǐng)兵的官。
④官：下屬稱長官為官，是敬稱。
⑤未婢：謝安的兒子謝琰，小名末婢。
【譯文】
東亭侯王珣和謝安雙方結(jié)了仇。王殉在東邊聽說謝安去世，就到京都去
見王于敬，說他想去哭吊謝安。子敬起初還躺著，聽了他的話，就驚訝地起
來說： “這是我對你的希望。”王于是就去哭吊。謝安帳下的督帥刁約不讓
他上前，說： “大人活著的時候，從來不見這個客人。”王珣也不理他，徑
直上前哭吊，哭得非常傷心，結(jié)果沒有按常禮握謝琰的手就退出來了。
①
（16）王子猷。子敬俱病篤，而子敬先亡 。子猷問左右： “何以都不
②
聞消息？此已喪矣！”語時了不悲 。便索輿來奔喪，都不哭。子敬素好琴，
便徑入坐靈床上，取子敬琴彈，弦既不調(diào)，擲地云： “子敬，子敬，人琴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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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因渤絕良久。月徐亦卒。
【注釋】
① “王子猷”句：王子猷和王子敬是兄弟，是王羲之的兒子。
②了：完全。
【譯文】
王子猷和王子敬都病得很重，子敬先去世。一天子猷問侍候的人說：“為
什么一點(diǎn)也沒有聽到子敬的音訊？這是已經(jīng)去世了！”說話時一點(diǎn)也不悲傷。
于是就要車去奔喪，一點(diǎn)也沒有哭。子敬平時喜歡彈琴，子猷便一直進(jìn)去坐
在靈座上，拿過子敬的琴來彈，琴弦怎么也調(diào)不好，就把琴扔到地上說：“子
敬，子敬，人和琴都不在了！”說完就悲痛得昏了過去，很久才醒過來。過
了一個多月他也去世了。
①
（17）孝武山陵夕，王孝伯入臨，告其諸弟曰 ： “雖榱桷惟新，便自
②
有 《黍離》之哀 。”
【注釋】
①夕：傍晚祭奠君主。王孝伯：王恭，字孝伯，是晉孝武帝皇后的哥哥。晉孝武帝死時，王恭
鎮(zhèn)守京口。他看到執(zhí)政的會稽王司馬道子寵信小人，國家將有禍亂，很是憂慮，所以有 《黍離）之嘆。
②榱桷 （culjué)：椽子，這里指孝武帝陵墓上的建筑，黍離： 《詩經(jīng).王風(fēng)）篇名。借指王室
衰微，心里憂傷。參看 《言語）第36則注②。
【譯文】
晉孝武帝去世，夕祭的時候，王孝伯進(jìn)京哭祭，對他的幾個弟弟說：“雖
然陵寢是新的，卻讓人感到有 《黍離》之悲。”
（18）羊孚年三十一卒，桓玄與羊欣書曰： “賢從情所信寄，暴疾而殞
① ②
；祝予之嘆，如何可言 ！”
【注釋】
①賢從：賢從兄弟。按：羊孚是羊欣的同祖堂兄。
②祝予：斷絕我；亡我。 （公羊傳·哀公十四年）：“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
【譯文】
羊孚三十一歲時死了，桓玄給羊欣的信上說： “賢堂兄是我所信賴的，
友情所寄托的人，突然暴病而死；天將亡我之嘆，怎么能用言語來表達(dá)！”
①
（19）桓玄當(dāng)篡位，語卞鞠云 :“昔羊子道恒禁吾此意。今腹心喪羊罕，
②
爪牙失索元，而匆匆作此低突，詎允天心 ？”
【注釋】
①卞鞠：原任桓玄的長史，后桓玄舉兵攻入京都，委派他任丹陽尹。
②爪牙：比喻輔佐的人。低突：唐突；冒犯。
【譯文】
桓玄將要篡位的時候，對卞鞠說： “以前羊子道經(jīng)常不容許我有這種意
圖?，F(xiàn)在我的心腹里頭死了羊孚，助手里頭又失去了索元，在這種情況下，
卻要匆匆忙忙做這種冒犯君上的事，難道能符合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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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逸第十八
【題解】
棲逸，指避世隱居。囪古就有隱士，魏晉時代，戰(zhàn)亂頻仍，政治迫害日
益加重，一些對現(xiàn)實(shí)不滿而想逃避的人或者有厭世思想的人更是羨慕起隱居
生活，以寄托自己漠視世事的情懷。而那些不甘寂寞又不耐清苦的人，雖然
追求榮華富貴，又想寄情山水，做所謂 “朝隱”名士，也把隱士看成理想人
物。在這種情況下，編纂者設(shè) 《棲逸》一門。
在位者喜歡獵取舉逸拔才的美名，一些人也會借隱逸來沽名釣譽(yù)，獲取
高位，故有第3、4 則欲羅致隱者的記述，第9 則點(diǎn)明周子南是先隱后做官。
一般的名士也很羨慕隱士之名，例如第 10則記孟少孤隱居，使得“京邑人士
思欲見之”。
至于真正的隱者，他們的生活情趣也可以從一些條日里看到。他們不愿
跟當(dāng)權(quán)者合作，拒絕出仕，如第 3則記嵇康跟推薦自己的人絕交。甚至 “未
嘗入公門” （第14則），以此保住節(jié)行的清高超逸。可是也害怕報復(fù)，還是
要考慮 “保身之道”（第2 則）。他們口不言世事，甚至連修真養(yǎng)性之道也
不愿談，如第 1則所記。平時“好游山水”所以第16則說的“實(shí)有濟(jì)勝之具”
就得到時人的稱道。他們 “蕭然無事，常內(nèi)足于懷”，“不驚寵辱”（第6
則）； “衣食有無，常與村人共”（第8 則）。有的潛心體會佛經(jīng)和道家養(yǎng)
生方法 （第11則）。這些就是他們生活的部分寫照。
①
（1）阮步兵嘯，聞數(shù)百步 。蘇門山中，忽有真人，樵伐者咸共傳說。
②
阮籍往觀，見其人擁膝巖側(cè)；籍登嶺就之，箕踞相對 。籍商略終古，上陳
③
黃。農(nóng)玄寂之道，下考三代盛德之美，以問之，訖然不應(yīng) 。復(fù)敘有力之教、
④
棲神導(dǎo)氣之術(shù)以觀之，彼猶如前，凝矚不轉(zhuǎn) 。籍因?qū)χL嘯。良久，乃笑
曰： “可更作。”籍復(fù)嘯。意盡，退，還半嶺許，聞上咱然有聲，如數(shù)部鼓
⑤
吹，林谷傳響 。顧看，乃向人嘯也。
【注釋】
①阮步兵：阮籍，字嗣宗，漢魏時人，曾任步兵校尉。步：長度單位，三百步為一里。
②箕踞：伸開兩腿坐著，象個簸箕，這是一種不拘禮節(jié)的坐法。
③終古：往昔；自古以來。玄寂之道：道家玄妙虛無的道理。仡 （yi）然：抬頭的樣子。
④有為：有所作為，指懦家的學(xué)說。棲神導(dǎo)氣之術(shù)：道家修煉的方法，指精神凝定不散亂，導(dǎo)
氣養(yǎng)神。
⑤■然：查 《康熙字典》無■字，疑即啾。啾然，形容聲音眾多。
【譯文】
步兵校尉阮籍吹口哨兒，聲音能傳一兩里遠(yuǎn)。蘇門山里，忽然來了個得
道的真人，砍柴的人都這么傳說。阮籍去看，看見那個人抱膝坐在山巖上；
就登山去見他，兩人伸開腿對坐著。阮籍評論古代的事，往上述說黃帝，神
農(nóng)時代玄妙虛無的主張，往下考究夏。商。周三代深厚的美德，拿這些來問
他，那人仰著個頭，并不回答。阮籍又另外說到儒家的德教主張，道家凝神
導(dǎo)氣的方法，來看他的反應(yīng)，他還是像原先那樣，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阮籍
便對著他長長地吹了一個口哨兒。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笑著說： “可以再吹
一次。”阮籍又吹了一次。待到意興已盡，便退下來，約莫回到半山腰處，
聽到山頂上眾音齊鳴，好像幾部器樂合奏，樹林山谷都傳來回聲。阮籍回頭
一看，原來是剛才那個人在吹口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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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2）嵇康游于汲郡山中，遇道土孫登，遂與之游 ?？蹬R去，登曰：“君
才則高矣，保身之道不足。”
【注釋】
① “嵇康”句：孫登隱居汲郡北山上，嵇康入山采藥時遇見他，和他交往了三年。問他的意圖，
始終不肯回答。
【譯文】
嵇康到汲郡的山里游覽，遇見道士孫登，便和他交往。嵇康臨走時，孫
登說： “您的才能是很高了，可是保身的方法還欠缺些。”
①
（3）山公將去選曹，欲舉嵇康，康與書告絕 。
【注釋】
① “山公”句：“山濤，字巨源，曾任吏部郎（也就是選曹郎），主管官吏的選授等。后來升
任散騎常侍，就推薦同是竹林七賢的檻康代其原職，嵇康原與山濤是好友，但不愿做官，認(rèn)為山濤并
不了解自己，就寫信與山濤告絕，這就是有名的 《與山巨源絕交書》。
【譯文】
山濤將不再擔(dān)任選曹郎職務(wù)，想推薦檻康代替，嵇康寫信給他宣告絕交。
（4）李厥是茂曾第五子，清貞有遠(yuǎn)操，而少贏病，不肯婚宦。居在臨海，
①
住兄侍中墓下 。既有高名，王丞相欲招禮之，故辟為府椽。藏得箋命，笑
②
曰： “茂弘乃復(fù)以一爵假人 。”
【注釋】
① “居在”句：李廞（xin）腿瘸了，不能走路，隨他哥哥李式南渡。李式渡江后，累遷臨海太
守、侍中。
②茂弘：王導(dǎo)的字。假：雇傭。
【譯文】
李廞是李茂曾的第五個兒子，為人清正，有高尚的品德，可是從小就瘦
弱多病，所以不肯結(jié)婚做官。他留在臨海郡，暫住在他哥哥侍中的陵園里。
他有了很大的名望以后，丞相王導(dǎo)想聘請并禮待他，所以調(diào)來做相府的屬官。
李廞得到王導(dǎo)的任命信，笑著說： “茂弘竟然拿一個官爵來雇傭人。”
①
（5）何驃騎弟以高情避世，而驃騎勸之令仕 。答曰： “予第五之名，
何必減驃騎！”
【注釋】
①何驃騎：何充，曾任驃騎將軍。他弟弟何準(zhǔn)，排行第五，兄弟倆同樣有名望。
【譯文】
驃騎將軍何充的弟弟因?yàn)榍槿じ呱卸[居，何充勸導(dǎo)他，要他出來做官。
他回答說： “我老五的名望，何嘗比驃騎低！”。
①
（6）阮光祿在東山，蕭然無事，常內(nèi)足于懷 。有人以問王右軍，右軍
②
曰： “此君近不驚寵辱，雖古之沉冥，何以過此 。”
【注釋】
①阮光祿：阮裕。曾任尚書郎、臨海太守，后辭職居會稽，有隱居之志。在東山隱居多年，朝
廷又召他為金紫光祿大夫，他不肯就職。蕭然：清靜的樣子。
②沉冥：等于沉冥的人，指隱士。
【譯文】
光祿大夫阮裕隱居?xùn)|山，清靜無為，內(nèi)心一直很自足。有人因此問右軍
將軍王羲之，羲之說： “這位先生近來不因榮辱而動心，就是古時的隱士，
又怎么能超越這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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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7）孔車騎少有嘉遁意，年四十余，始應(yīng)安東命 。未仕宦時，常獨(dú)寢，
② ③
歌吹，自箴海，自稱孔郎，游散名山 。百姓謂有道術(shù)，為生立廟 。今猶有
孔郎廟。
【注釋】
①孔車騎：孔愉，字敬康，死后追贈車騎將軍。西晉未年從洛陽還會稽，后入新安山中隱居。
永嘉年間，安東將軍司馬睿 （后為晉元帝）鎮(zhèn)守?fù)P州，任命孔愉為參軍。到建興初年，始出應(yīng)召。嘉
遁：對隱遁的美稱，指合乎正</PGN0422.TXT/PGN>道的隱屠。
②歌吹：歌唱吹奏。
③ “百姓”句：據(jù) 《晉書·孔愉傳》載，孔愉入新安山隱居期間，日常只是種地、讀書，在鄉(xiāng)
里中很有信譽(yù)。后來忽然離開，大家都以為他是神人。為他立祠。生立廟，指在某人活著時給他立廟
來紀(jì)念他。
【譯文】
車騎將軍孔愉年輕時有隱居的打算，到四十多歲，才接受安東將軍的任
命出來做官。在沒有做官時，一直是獨(dú)自住在山中，歌詠吹彈，告誡自己謹(jǐn)
言慎行，自稱孔郎，在名山大川漫游散心。百姓認(rèn)為他有道術(shù)，給他立了個
生廟?，F(xiàn)在還有孔郎廟。
①
（8）南陽劉■之，高率善史傳，隱于陽歧 。于時符堅(jiān)臨江，荊州刺史
②
桓沖將盡訏于漠之益，征為長史，遣人船往迎，贈貺甚厚 ?！鲋劽?
③
升舟，悉不受所餉，緣道以乞窮乏，比至上明亦盡 。一見沖，因陳無用，
④
翛然而退 。居陽歧積年，衣食有無，常與村人共。值己匱乏，村人亦如之。
甚厚為鄉(xiāng)閻所安。
【注釋】
①陽歧：村名，離荊州二百里。
②訏謨：宏圖大略。參看 《文學(xué)）第52則注③。贈貺：贈送。
③乞 （qi）：給。上明：地名。桓沖為了阻止苻堅(jiān)南侵，想移鎮(zhèn)長江以南，便把荊州首府移到
上明。
④翛 （xiao）然：無拘無束的樣子。
【譯文】
南陽人劉■之，高尚直率，歷史知識很豐富，在陽歧村隱居。當(dāng)時，苻
堅(jiān)南侵已經(jīng)逼近長江，荊州刺史桓沖想盡力實(shí)現(xiàn)宏圖大略的效益，就聘劉■
之任長史，派人和船前去迎接他，贈送的禮物也很豐富。劉■之只好從命，
就上船出發(fā)，但桓沖所送的禮物一點(diǎn)也沒有收受，沿途拿來送給貧困的人，
等走到上明，東西也送光了。他一見到桓沖，便陳述自己沒有才能，然后就
啟由自在地辭去職務(wù)。他在陽歧住了多年，衣食向來是和村人互通有無的。
碰到自己短缺了，村人也同樣幫助他。他是鄉(xiāng)鄰深感滿意的人。
①
（9）南陽翟道淵與汝南周子南少相友，共隱于尋陽 。庾太尉說周以當(dāng)
② ③
世之務(wù)，周遂仕 ；翟秉志彌固 。其后周詣翟，翟不與語。
【注釋】
①尋陽：尋陽縣屬揚(yáng)州廬江郡，在今江西九江市西。
② “庾太尉”句：庾亮到江州時，聽到翟道淵的名望，親自去拜訪，并推薦他為國子博士，他
不肯赴任。
③秉志：指堅(jiān)持自己的志向。
【譯文】
南陽人翟道淵和汝南人周子南從小就很友好，兩人一道在尋陽縣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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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庾亮曾勸說周子南關(guān)心當(dāng)代的國家大事，子南終于出來做官了；翟道淵
卻更加堅(jiān)定了隱居的志向。后來周去看望翟，翟下和他說話。
① ②
（10）盂萬年及弟少孤，居武昌陽新縣 。萬年游宦，有盛名當(dāng)世 。少
孤未嘗出，京邑人士思欲見之，乃遣信報少孤云： “兄病篤。”狼狽至都，
時賢見之者，莫不嗟重。因相謂曰： “少孤如此，萬年可死。”
【注釋】
① “孟萬年”句：孟嘉，字萬年，江州刺吏庾亮召他任從事，后在桓溫的將軍府中任長史。他
的弟弟孟陋，字少孤，名望很高，會稽王司馬星輔政時，召為參軍，托病不肯赴任。
②游宦：外出求官。
【譯文】
孟萬年和他弟弟孟少孤，住在武昌郡陽新縣。萬年外出做官在當(dāng)時享有
盛名。孟少孤沒有外出求過官，京都知名人士想見見他，便派信使給少孤報
信說： “你哥哥病重。”少孤急急忙忙地趕到京都，見到他的當(dāng)代賢達(dá)，投
有誰不贊嘆、敬重他。于是他們評論說： “少孤既是這樣，萬年可以死而無
憾了。”
（11）康僧淵在豫章，去郭數(shù)十里立精舍，旁連嶺，帶長川，芳林列于
①
軒庭，清流激于堂字 。乃閑居研講，希心理味。庾公諸人多往看之，觀其
②
運(yùn)用吐納，風(fēng)流轉(zhuǎn)佳。加已處之怕然，亦有以自得，聲名乃興 。后不堪，
③
遂出 。
【注釋】
①康僧淵：和尚名。 《高僧傳》說他本西域人，生于長安，東晉時過江。在豫章山上修了個廟
字住下。參看 《文學(xué)》第47 則。郭：城郭，在城的外圍加筑的城墻，這里指城鎮(zhèn)。精舍：僧人修煉的
住所。
②吐納：言談；談吐。加已：加以。怡然：形容安適愉快。
③ “后不”句：據(jù)（高僧傳）載，康僧淵后來死在廟里，和這里所說不同。
【譯文】
康僧淵在豫章時，在離城幾十里遠(yuǎn)的地方修建居所，旁邊連著山嶺，一
條大河像衣帶一樣繞著它，繁花似錦的樹林布置庭院，清清的流水在房前激
起浪花?？瞪疁Y于是避人獨(dú)居研究解釋佛經(jīng)，傾心義理旨趣。庚亮等人常常
去看望他，看到他運(yùn)用言談的手法，風(fēng)度更加美好，加以他心曠神治地對待
這一切，也能夠安閑自得，于是名聲大了起來。后來他忍受不了這種有名氣
的生活，便離開了那里。
①
（12）戴安道既厲操東山，而其兄欲建式遏之功 。謝太傅曰： “卿兄
②
弟志業(yè)、何其太殊？”戴曰： “下官不堪其憂，家弟不改其樂 。”
【注釋】
①厲操：磨練情操，使情操高尚，指隱居。式遏：指阻止害民之事，保</PGN0425.TXT/PGN>衛(wèi)
國家。 《詩·大雅·民勞）“式遏寇虐”，式是句首語氣詞，遏是阻止，原意指阻止侵犯、殘害百姓。
② “下官”句：這是借用《論語·雍也》所述顏回的事，孔子說：“賢哉，回也！一簞食，—
瓢飲，在陋巷，人不堪甚憂，回也不改其樂。”
【譯文】
戴安道已經(jīng)在東山隱居，他哥哥又想為國家建功立業(yè)。太傅謝安對他哥
哥說： “你們兄弟倆的志向。事業(yè)，怎么差異這么大呢？”他哥哥回答說：
“下官受不了那種憂愁，舍弟卻改不了那種樂趣。”
①
（13）許玄度隱在永興南幽穴中，每致四方諸侯之遺 ?；蛑^許曰：“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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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③
聞箕山人似不爾耳 。”許曰： “筐篚苞直，故當(dāng)輕于天下之寶耳 。”
【注釋】
①遺 （wèi）：贈送。
②箕山人：指堯時的隱士許由。相傳許由在箕山隱居，堯想把君位讓給他，后來又想任他為九
州長，他都拒絕了。
③筐篚 （fěi）苞苴 （jū）：筐篚是裝東西或飯食的竹器，這里用做動詞，指用筐篚盛著。苞苴
是包裹，這里指包著的魚肉，是用為贈送的禮物。天下之寶：指君位。按：這里指許由尚且招來堯的
讓位，自己得到這些薄禮又算得了什么。
【譯文】
許玄度在會稽郡永興縣南幽深的巖洞中隱居，常常引來各處王侯的饋
贈。有人對許玄度說：“我曾聽說過隱居箕山的人似乎并不是這樣做的呀。”
許玄度說：“我得到的禮物不過是竹筐裝著的食物，這本來就比君位微薄呀。”
（14）范宣未嘗入公門。韓康伯與同載，遂誘俱入郡，范便于車后趨下
①
。
【注釋】
①郡：指郡的官署。按：韓康怕曾任豫章郡太守，范宣家居豫章郡。</PGN0426.TXT/PGN>
【譯文】
范宣不曾進(jìn)過官署。有一次韓康怕和他一起坐車，就想誘騙他一起進(jìn)郡
府，范宣便急忙從車后溜下跑了。
（15）郗超每聞欲高尚隱退者，輒為辦百萬資，并為造立居字。在刻為
①
戴公起宅，甚精整。戴始往舊居 ，與所親書曰： “近至剡，如官舍。”郗
②
為傅約亦辦百萬資，傅隱事差互，故不果遺 。
【注釋】
① “戴始”句：《太平御覽）卷五一○引《世說）無“舊”字，對；又下文作“始往居，如入
官舍”。
②差互：差錯；錯過時機(jī)。
【譯文】
郗超每逢聽說要尊重隱退者的時候，就為他們籌措百萬錢，并且給他們
蓋房子。在會稽郡刻縣給戴安道蓋了房子，非常精致完備。戴安道剛前去居
住時，給親友寫信說： “最近到了剡地，就好像住進(jìn)官邪一樣。”郗超也為
傅約籌措了百萬錢，后來傅約隱居一事錯過了機(jī)會，所以饋贈沒有成為事實(shí)。
①
（16）許掾好游山水，而體便登涉 。時人云： “許非徒有勝情，實(shí)有
②
濟(jì)勝之具 。”
【注釋】
①許掾：許詢，字玄度，曾被召為司徒掾，不肯就職。
②勝情：高雅的情趣。濟(jì)勝之具：指游覽勝境所需要的條件，這里指身體。
【譯文】
司徒椽許玄度喜歡游覽山水，而且身體健壯敏捷，便于登高。當(dāng)時的人
說： “許玄度不只有高雅的情趣，而且確有便于游覽勝境的好身體。”
①
（17）郝尚書與謝居士善 。常稱： “謝慶緒識見雖不絕人，可以累心
處都盡。”
【注釋】
①謝居士：即下文的謝慶緒。居士是在家信佛的人。謝慶緒崇信佛教，曾入余姚縣太平山中隱
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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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尚書都恢和謝慶緒居士很友好。常稱贊說： “謝慶緒的見識雖然不比別
人高明，但是能夠勞心的事情一點(diǎn)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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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媛第十九
【題解】
賢媛，指有德行有才智有美貌的女子。本篇所記述的婦女，或有德，或
有才，或有貌，而以前兩種為主。目的是要依士族階層的倫理道德觀點(diǎn)褒揚(yáng)
那些賢妻良母型的婦女，以之為婦女楷模。
有一些婦女，德行可嘉，能從倫理道德方面考慮并處理問題，例如第 10
則記王經(jīng)之母深明大義，第 23 則記謝公夫人顧慮到，恐傷盛德”。或者識大
體，剛強(qiáng)正直，不搞歪門斜道，例如第20 則記陶侃母斥責(zé)兒子貪公家便宜，
第 3則記班捷好不做詛咒之事。還有第30則所記的 “清心玉映”，都是對品
行的描寫。至于第26 則記述謝夫人鄙薄丈夫，那也是從恨鐵不成鋼的角度來
說的。
有一些婦女，才智過人，她們有的目光敏銳，觀察入微，善于識別、品
評人物，如第 11、12則所述山濤妻、王渾妻事。有的見識卓越，善于辨析、
判斷，深明事理，例如第 6、7、8 則所寫的許允婦對時勢、對丈夫、對兒子
的正確認(rèn)識等事。有的機(jī)智，應(yīng)變能力強(qiáng)，例如第9 則記諸葛誕女對丈夫的
反駁，第22 則記庾玉臺子婦一語救全家。
至于美貌，似乎并沒有看成賢媛的一個獨(dú)立的標(biāo)準(zhǔn)，所以在記敘貌美的
同時，總涉及德行或才智。例如第2 則記 “王明君姿容甚”麗”的同時，點(diǎn)
出她 “志不茍求”。
士族階層所維護(hù)的封建門閥觀念，也必然會反映到婦女身上。例如第 18
則記庶族出身的絡(luò)秀為 “門戶計”，自愿去貴族家做妾，還懇求兒子要跟娘
家認(rèn)親戚。又如第29 則記都嘉賓妻堅(jiān)持從一而終，都不過是要維護(hù)門閥等級
制度，保持士族門第的尊嚴(yán)。
①
（1）陳嬰者，東陽人，少修德行，著稱鄉(xiāng)黨 。秦未大亂，東陽人欲奉
嬰為主，母曰： “不可！自我為汝家婦，少見貧賤，一旦富貴，不祥。不如
②
以兵屬人 。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禍有所歸。”
【注釋】
① “陳嬰”句：據(jù)《史記·項(xiàng)羽本紀(jì)》載，陳嬰原是東陽縣的書吏。陳涉起義后，東陽人殺了
縣令，聚集幾千人，強(qiáng)立陳嬰為首領(lǐng)；遭陳母反對，才依附項(xiàng)梁。鄉(xiāng)黨：鄉(xiāng)里。
②屬 （zhǔ）：交付。
【譯文】
陳嬰是東陽縣人，從小就注意加強(qiáng)道德品行的修養(yǎng)，在鄉(xiāng)里中很有名望。
秦代未年，天下大亂，東陽人想擁護(hù)陳嬰做首領(lǐng)，陳母對陳嬰說： “不行！
自從我做了你家的媳婦后，從年輕時起就遇到你家貧賤，一旦暴得富貴，不
吉利。不如把軍隊(duì)交給別人。事成了，可以稍為得些好處；失敗了，災(zāi)禍自
有他人承擔(dān)。”
（2）漢元帝宮人既多，乃令畫工圖之。欲有呼者，輒披圖召之。其中常
① ②
者，皆行貨賂 。王明君姿容甚麗，志不茍求，工遂毀為其狀 。后匈奴來和，
求美女于漢帝，帝以明君充行。既召見而惜之，但名字已去，不欲中改，于
是遂行。
【注釋】
①貨賂：賄賂。
②王明君：王昭君。晉人因避晉文帝司馬昭諱改稱為王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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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漢元帝的宮女既然很多，于是就派畫工去畫下她們的模樣，想要召喚她
們時，就翻看畫像按圖召見。宮女中相貌一般的人，都賄賂畫工。王昭君容
貌非常美麗，不愿用不正當(dāng)?shù)氖侄稳テ蚯螅嫻ぞ统蠡怂娜菝?。后來?
奴來媾和，向漢元帝求賜美女，元帝便拿昭君當(dāng)做皇族女嫁去。召見以后又
很舍不得她，但是名字已經(jīng)告訴了匈奴，不想中途更改，于是昭君終于去了
匈奴。
①
（3）漢成帝幸趙飛燕，飛燕讒班婕好祝詛，于是考問 。辭曰：“妾聞
②
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修善尚不蒙福，為邪欲以何望！若鬼神有知，不受
邪佞之訴；若其無知，訴之何益！故不為也。”
【注釋】
①趙飛燕：入宮后得寵，后來許皇后廢，立她為皇后。班婕妤 （jié yú）：婕妤是后宮妃嬪的
稱號。班婕妤初選入宮時也得到寵幸，立為婕妤。祝 （zhòu）詛：詛咒。祝，通咒?？紗枺嚎絾枴?
②辭：供詞。 “死生”句：語出《論語·顏淵》。
【譯文】
漢成帝很寵愛趙飛燕，飛燕誣陷班婕妤祈求鬼神加禍于她，于是拷問班
婕妤。班的供詞說： “我聽說死生由命運(yùn)來決定，富貴隨天意去安排。做好
事尚且不一定得福，起邪念又想得到什么呢！如果鬼神有知覺，就不會接受
那種邪惡諂佞的禱告；如果鬼神沒有知覺，向它禱告又有什么好處！所以我
是不做這種事的。”
①
（4）魏武帝崩，文帝悉取武帝宮人自侍。及帝病困，卞后出看疾 ；太
后入戶，見直侍并是昔日所愛幸者。太后問： “何時來邪？”云：“正伏魄
② ③
時過 。”因不復(fù)前而嘆曰：“狗鼠不食汝余，死故應(yīng)爾 ！”至山陵，亦竟
不臨。
【注釋】
①卞后：卞王后，是魏武帝曹操的王后，魏文帝曹丕的母親。魏文帝登帝位后，尊為皇太后。
②伏魄：同 “復(fù)魄”。人快死時，拿他平時穿的衣服到門外招魂，讓魂魄回來，這叫復(fù)魄。這
里指曹操將死之時。
③ “狗鼠”句：比喻被人所輕賤，不如禽獸。
【譯文】
魏武帝曹操死后，文帝曹丕把武帝的宮女全都留下來侍奉自己。到文帝
病重的時候，他母親卞后去看他的??；卞太后一進(jìn)內(nèi)室，看見值班、侍奉的
都是從前曹操所寵愛的人。太后就問她們： “什么時候過來的？”她們說：
“正在招魂時過來的。”太后便不再往前去，嘆息道：“狗鼠也不吃你吃剩
的東西，確是該死呀！”一直到文帝去世，太后竟也不去哭吊。
①
（5）趙母嫁女，女臨去，敕之曰： “慎勿為好 ！”女曰：“不為好，
可為惡邪？”母曰： “好尚不可為，其況惡平！”
【注釋】
①慎勿為好：按：古代有以為做好事，會受到好人的妒忌，因?yàn)槿藗儾幌矚g別人超過自己。余
嘉錫 《世說新語箋疏》以為，“蓋古之教女者之意，特不愿其遇事表暴，斤斤于為善之名，以招人之
妒嫉，而非禁之使不為善也。”
【譯文】
趙母嫁女兒，女兒臨出門時，她告誡女兒說： “千萬不要做好事！”女
兒問道： “不做好事，可以做壞事嗎？”母親說：“好事尚且不能做，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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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壞事呢！”
①
（6）許允婦是阮衛(wèi)尉女，德如妹，奇丑 。交禮竟，允無復(fù)入理，家人
深以為憂。會允有客至，婦令婢視之，還答曰： “是桓郎。”桓郎者，桓范
也。婦云： “無憂，桓必勸入。”桓果語許云：“阮家既嫁丑女與卿，故當(dāng)
有意，卿宜察之。”許便回入內(nèi)，既見婦，即欲出。婦料其此出無復(fù)入理；
② ③
便捉裾停之 。許因謂曰：“婦有四德，卿有其幾 ？”婦曰：“新婦所乏唯
④
容爾。然士有百行，君有幾 ？”許云： “皆備。”婦曰：“夫百行以德為
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謂皆備！”允有慚色，遂相敬重。
【注釋】
①阮衛(wèi)尉：阮共，字伯彥，在魏朝官至衛(wèi)尉卿。
②據(jù)：衣服的大襟，也指衣服的前后部分。
③四德：即婦德、婦言、婦容、婦功。
④百行：指各種好的品行。
【譯文】
許允的妻子是衛(wèi)尉卿阮共的女兒，阮德如的妹妹，長相特別丑。新婚行
完交拜禮，許允不可能再進(jìn)新房去，家里人都十分擔(dān)憂。正好有位客人來看
望許允，新娘便叫婢女去打聽是誰，婢女回報說： “是桓郎。”桓郎就是桓
范。新娘說： “不用擔(dān)心，桓氏一定會勸他進(jìn)來的。”桓范果然勸許允說：
“阮家既然嫁個丑女給你，想必是有一定想法的，你應(yīng)該體察明白。”許允
便轉(zhuǎn)身進(jìn)入新房，見了新娘，即刻就想退出。新娘料定他這一走再也不可能
進(jìn)來了，就拉住他的衣襟讓他留下。許允便問她說；“婦女應(yīng)該有四種美德，
你有其中的那幾種？”新娘說： “新婦所缺少的只是容貌罷了?？墒亲x書人
應(yīng)該有各種好品行，您有幾種？”許允說： “樣樣都有。”新娘說：“各種
好品行里頭首要的是德，可是您愛色不愛德，怎么能說樣樣都有！”許允聽
了，臉有愧色，從此夫婦倆便互相敬重。
①
（7）許允為吏部郎，多用其鄉(xiāng)里，魏明帝遣虎賁收之 。其婦出誡允曰：
“明主可以理奪，難以情求。”既至，帝核問之。允對曰：“‘舉爾所知’
②，臣之鄉(xiāng)人，臣所知也。陛下檢校為稱職與不，若不稱職，臣受其罪。”
既檢校，皆官得其人，于是乃釋。允衣服敗壞，詔賜新衣。初，允被收，舉
家號哭，阮新婦自若，云： “勿憂，尋還。”作粟粥待。頃之，允至。
【注釋】
①虎賁 （bēn）：官名，負(fù)責(zé)侍衛(wèi)君主和保衛(wèi)王宮。宮廷衛(wèi)戍部隊(duì)的將領(lǐng)叫虎賁中郎將，主管虎
賁郎。
②舉爾所知：語出 《論語·子路》，孔子的學(xué)生仲弓問孔子怎么樣去識別</PGN0433.TXT/PGN>
優(yōu)秀人才并把他們提拔上來，孔子便說了上面這句話。
【譯文】
許允擔(dān)任吏部郎的時候，大多任用他的同鄉(xiāng)，魏明帝知道后，就派虎賁
去逮捕他。許允的妻子跟出來勸誡他說： “對英明的君主只可以用道理去取
勝，很難用感情去求告。”押到后，明帝審查追究他。許允回答說： “孔子
說 ‘提拔你所了解的人’，臣的同鄉(xiāng)，就是臣所了解的人。陛下可以審查、
核實(shí)他們是稱職還是不稱職，如果不稱職，臣愿受應(yīng)得的罪。”查驗(yàn)以后，
知道各個職位都用人得當(dāng)，于是就釋放了他。許允穿的衣服破舊，明帝就叫
賞賜新衣服。起初，許允被逮捕時，全家都號哭，他妻子阮氏卻神態(tài)自若，
說： “不要擔(dān)心，不久就會回來。”并且煮好小米粥等著他。一會兒，許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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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回來了。
①
（8）許允為晉景王所誅，門生走入告其婦 。婦正在機(jī)中，神色不變，
曰： “蚤知爾耳！”門人欲藏其幾，婦曰：“無豫諸兒事。”后徙居墓所，
②
景王遣鐘會看之，若才流及父，當(dāng)收 。兒以咨母，母曰： “汝等雖佳，才
③ ④
具不多，率胸懷與語，便無所憂 。不須極哀，會止便止 。又可少問朝事。”
兒從之。會反，以狀對，卒免。
【注釋】
① “許允”句：魏齊玉曹芳時，輔軍大將軍司馬師（即晉景王）輔政，借故殺了李豐、夏侯玄。
許允和李豐、夏侯玄一向很友好，受到懷疑，也被害。
②才流：才能品級，指品級的高下。流，流品。
③才具：才能；才干。率：順著。
④止：指哭泣停止。按禮節(jié)鐘會慰問家屬時當(dāng)哭。
【譯文】
許允被晉景王殺害了，他的門生跑進(jìn)來告訴他的妻子。他妻子正在織機(jī)
上織布，聽到消息，神色不變，說： “早就知道會這樣的呀！”門生想把許
允的兒子藏起來，許允妻子說： “不關(guān)孩子們的事。”后來全家遷到許允的
墓地里住，景王派大將軍府記室鐘會去看他們，并吩咐說，如果兒子的才能
流品比得上他父親，就應(yīng)該逮捕他們。許允的兒子知道這些情況，去和母親
商量，母親說： “你們雖然都不錯，可是才能不大，可以怎么想就怎么和他
談，這樣就沒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也不必哀傷過度，鐘會不哭了，你們就不哭。
又可以稍為問及朝廷的事。”她兒子照母親的吩咐去做。鐘會回去后，把情
況回報景王，許允的兒子終于免禍。
①
（9）王公淵娶諸葛誕女 ，入室，言語始交，王謂婦曰：“新婦神色卑
②
下，殊不似公休。”婦曰： “大丈夫不能仿佛彥云，而令婦人比蹤英杰 ！”
【注釋】
①王公淵：王廣，字公淵，有風(fēng)度、才學(xué)，名聲很大。他父親王凌，字彥云。諸葛誕：字公休，
在魏朝曾任御史中丞、尚書，后又為鎮(zhèn)東大將軍。
②比蹤：指德行事跡并列、相當(dāng)。
【譯文】
王公淵娶諸葛誕的女兒為妻，進(jìn)入新房，夫妻剛交談，王公淵就對妻子
說： “新婦神態(tài)不高貴，很不像你父親公休。”他妻子說：“大丈夫不能像
你父親彥云，卻要求婦人和英雄豪杰并駕齊驅(qū)！”
①
（10）王經(jīng)少貧苦，仕至二千石 ，母語之曰： “汝本寒家子，仕至二
②
千石，此可以止乎！”經(jīng)不能用。為尚書，助魏，不忠于晉，被收 。涕泣
辭母曰： “不從母敕，以至今日！”母都無戚容，語之曰：“為子則孝，為
臣則忠；有孝有忠，何負(fù)吾邪！”
【注釋】
①王經(jīng)：王經(jīng)初為江夏太守，后升為二州刺史、司隸校尉。高貴鄉(xiāng)公曹髦即位后，任尚書。甘
露五年 （公元260年）魏帝因?yàn)橄鄧抉R昭權(quán)傾帝室，召侍中王沈、尚書王經(jīng)、散騎常侍王業(yè)共謀討
伐司馬昭，王沈、王業(yè)連忙跑</PGN0435.TXT/PGN>去向司馬昭告密，并叫王經(jīng)一起去，王經(jīng)不肯。接
著魏帝被殺，王經(jīng)和家屬也被害。二千石：職官的等級以年俸米石的多少來定高低，司隸校尉、州牧、
郡太守等都是二千石，即月俸百二十斜。
②不忠于晉：按：王經(jīng)是魏朝人，當(dāng)時還沒有晉朝，記事者是后代人，所以這樣說。
【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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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經(jīng)年少時家境貧苦，后來做官做到二千石的職位時，他母親對他說：
“你本來是貧寒人家的子弟，現(xiàn)在做到二千石這么大的官，這就可以止步了
吧！”王經(jīng)不能采納母親的意見。后來擔(dān)任尚書，幫助魏朝，對晉司馬氏不
忠，被逮捕了。當(dāng)時他流著淚辭別母親說： “沒有聽從母親的教導(dǎo)，以至有
今天！”他母親一點(diǎn)愁容也沒有，對他說： “做兒子就能夠孝順，做臣子就
能夠忠君；現(xiàn)在你有孝有忠，有什么對不起我呢！”
①
（11）山公與嵇、阮一面，契若金蘭 。山妻韓氏，覺公與二人異于常
交，問公。公曰： “我當(dāng)年可以為友者，唯此二生耳！”妻曰：“負(fù)羈之妻
②
亦親觀狐、趙，意欲窺之，可乎 ？”他日，二人來，妻勸公止之宿，具酒
肉；夜穿墉以視之，達(dá)旦忘反。公入曰： “二人何如？”妻曰：“君才致殊
不如，正當(dāng)以識度相友耳。”公曰： “伊輩亦常以我度為勝。”
【注釋】
①契若金蘭：比喻情意相投。
② “負(fù)羈”句：據(jù)《左傳·僖公二十三年》載，晉公子重耳逃亡國外時，狐偃、趙衰等人隨從。
在曹國，曹大夫僖負(fù)羈的妻子經(jīng)過觀察，認(rèn)為狐偃、趙衰等隨從都是能輔助晉公子回國做國君的好幫
手。
【譯文】
山濤和嵇康、阮籍見一次面，就情意相投。山濤的妻子韓氏，發(fā)現(xiàn)山濤
和兩人的交情不一般，就問山濤。山濤說： “我從前可以看成朋友的人，只
有這兩位先生罷了！”他妻子說： “僖負(fù)羈的妻子也曾親自觀察過狐偃和趙
衰，我心里也想偷著觀察一下他們，行嗎？”有一天，他們兩人來了，山濤
的妻子就勸山濤留他們住下來，并且準(zhǔn)備好酒肉；到夜里，就在墻上挖個洞
來察看他們，看到天亮也忘了回去。山濤進(jìn)來問道： “這兩個怎么樣？”他
妻子說： “您才能、情趣根本比不上他們，只能靠見識、氣度和他們結(jié)交罷
了。”山濤說： “他們也常常認(rèn)為我的氣度優(yōu)越。”
①
（12）王渾妻鐘氏生女令淑，武子為妹求簡美對而未得 。有兵家子，
②
有俊才、欲以妹妻之，乃白母。曰：“誠是才者，其地可遺，然要令我見 。”
武子乃令兵兒與群小雜處，使母帷中察之。既而母謂武子曰：“如此衣形者，
是汝所擬者非邪？”武子曰： “是也。”母曰：“此才足以拔萃，然地寒，
③
不有長年，不得申其才用 。觀其形骨，必不壽，不可與婚。”武子從之。
兵兒數(shù)年果亡。
【注釋】
①令淑：指令姿淑德。武子：王濟(jì)，字武子，王渾的兒子。求簡：選求。簡，選擇。
②地：門第。遺：拋開。
③才用：才能；才干。
【譯文】
王渾的妻子鐘氏生了個容貌美麗、品德善良的女兒，王武子想給妹妹挑
選一個好配偶，還沒有找到。有個軍人的兒子，才能出眾，武子想把妹妹嫁
給他，就向母親說明。他母親說： “如果確實(shí)是有才能，對他的門第可以不
計較，可是要讓我看一看。”武子便叫那個軍人的兒子和平民百姓混在一起，
讓母親在帷幕里觀察他。事后他母親對武子說： “穿著這么樣的衣服、長著
這么樣的相貌的，就是你所考慮的那個人嗎？”武子說： “是的。”他母親
說： “這個人，才能足以拔尖兒，可是門第寒微，如果沒有高壽，就不能發(fā)
揮他的才能。可是看他的形貌氣質(zhì)，一定不能長壽，不能和他結(jié)親。”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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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從了母親的意見。幾年后，那個軍人的兒子果然死了。
①
（13）賈充前婦，是李豐女，豐被誅，離婚徙邊 。后遇赦得還，充先
②
己取郭配女。武帝特聽置左右夫人 。李氏別往外，不肯還充舍。郭氏語充，
欲就省李，充曰： “彼剛介有才氣，卿往不如不去。”郭氏于是盛威儀，多
③
將侍婢 。既至，入戶，李氏起迎，郭不覺腳自屈，因跪再拜。既反，語充，
充曰： “語卿道何物！”
【注釋】
① “賈充”句：公元254 年，大將軍司馬師輔政，疑中書令李豐與魏帝議論自己，借故殺了李
豐。李豐女也受牽連，被流放。公元 265年晉武帝即帝位，才遇赦回來。
② “武帝”句：賈充前妻李氏所生女兒為齊王司馬攸妃（齊王謚獻(xiàn)，又稱齊獻(xiàn)王），所以會特
詔兩妻并立。后郭氏女為皇太子妃 （即后來登位的晉惠帝的皇后），武帝又下令賈充與李氏不得往來。
③威儀：指儀仗、隨從。
【譯文】
賈充的前妻是李豐的女兒，在李豐被殺后，離了婚流放到邊遠(yuǎn)地區(qū)。后
來遇到大赦得以回來，可是賈充早先已經(jīng)娶了郭配的女兒。晉武帝特別準(zhǔn)許
他兩個妻子都留下，分別為左夫人和右夫人。李氏另外住在外面，不肯回到
賈充的住宅。郭氏告訴賈充說，想去探望李氏，賈充說：“她性格剛強(qiáng)正直，
很有才華，你去不如不去。”郭氏于是帶了一個規(guī)模盛大的儀仗隊(duì)伍和隨從，
還帶了很多侍婢去。到了李氏家，進(jìn)入內(nèi)室，李氏站起迎接，郭氏不覺腿腳
自然彎屈，便跪下行再拜禮。回家后，告訴了賈充，賈充說：“我告訴你什
么來著！”
（14）賈充妻李氏作 《女訓(xùn)》行于世。李氏女，齊獻(xiàn)王妃；郭氏女，惠
帝后。充卒，李、郭女各欲令其母合葬，經(jīng)年不決。賈后廢，李氏乃祔，葬
①
遂定 。
【注釋】
① “賈后”句：賈充于公元283年死。到 290年太子司馬衷即位，以妃賈氏為皇后。賈氏性妒、
狠毒，又想干預(yù)朝政，于是廢太后，殺太傅、太宰、太保。到 300年趙王司馬倫廢賈后，并殺了她。
祔 （fù），合葬。
【譯文】
賈充的妻子李氏寫了 《女訓(xùn)》一書，流傳當(dāng)代。李氏的女兒是齊獻(xiàn)王王
妃；郭氏的女兒是晉惠帝的皇后。賈充死后，李氏、郭氏的女兒各自都想讓
自己的母親和賈充合葬，連年也解決不了。后來賈后被廢，李氏才能合葬，
葬事終于確定下來。
①
（15）王汝南少無婚，自求郝普女 。司空以其癡，會無婚處，任其意，
②
便許之。既婚，果有令姿淑德。生東海，遂為王氏母儀 ?；騿柸昴虾我灾?
之，曰： “嘗見井上取水，舉動容止不失常，未嘗忤觀，以此知之。”
【注釋】
①王汝南：王湛，官至汝南內(nèi)史。青少年時少說話，不喜交游，大家都認(rèn)為他傻。父親王昶，
官至司空。王湛事，可參看 《賞譽(yù)》第17則。
②東海：指王湛的兒子王承，曾任東海太守。母儀：做母親們的典范。
【譯文】
汝南內(nèi)史王湛年輕時沒人提親，便自己提出向郝普的女兒求親。他父親
王昶因?yàn)樗V呆，一定無處求婚，便隨他的心意，答應(yīng)了他?；楹?，郝氏果
真美貌賢淑。后來生了王承，終于成了王家母親們的典范。有人問王湛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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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她的，王湛說： “我曾經(jīng)看見她上水井打水，舉止儀容不失常態(tài)，也沒
有不順眼的地方，因此了解了她。”
①
（16）王司徒婦，鐘氏女，太傅曾孫，亦有俊才女德 。鐘、郝為娣姒，
②
雅相親重 。鐘不以貴陵郝，郝亦不以賤下鐘。東海家內(nèi)，則郝夫人之法；
③
京陵家內(nèi)，范鐘夫人之禮 。
【注釋】
①王司徒婦：王渾的妻子 （見本篇第12則），是魏朝太傅鐘繇的曾孫。王渾襲父爵為京陵侯（故
下文說及京陵家），官升至司徒。
②郝：指前面第 15則所述郝普的女兒。郝氏嫁給王湛，王湛是王渾的弟弟。娣姒 （dì sì）：妯
娌。
③ “東海”兩句：東海指郝氏之子王承，代表王湛世系。京陵指鐘氏丈夫王渾這一世系。則，
效法。范，做榜樣。
【譯文】
司徒王渾的妻子是鐘家的女兒，太傅鐘繇的曾孫女，也有超群的文才、
女性的美德。鐘氏和郝氏是妯娌，兩人非常親密又互相敬重。鐘氏并不因?yàn)?
自己門第高貴而欺負(fù)郝氏，郝氏也不因?yàn)樽约洪T第卑微而屈從鐘氏。在王承
一家里，都恪守郝夫人的規(guī)矩，在王渾一家里，都遵從鐘夫人的禮法。
①
（17）李平陽，秦州子，中夏名士，于時以比王夷甫 。孫秀初欲立威
② ③
權(quán) ，咸云： “樂令民望不可殺，減李重者又不足殺 。”遂逼重自裁。初，
④
重在家，有人走從門入，出髻中疏示重 ；重看之色動，入內(nèi)示其女，女直
叫 “絕”，了其意，出則自裁。此女甚高明，重每咨焉。
【注釋】
①李平陽：李重，曾任平陽太守。他父親李景，曾任秦州刺史。按：《資
治通鑒》卷八十三，趙王司馬倫于公元300年殺了賈后，陰謀篡位，便想收
買人心，選用名流，于是任李重為相國左長史。李重知趙王倫有異志，憂憤
成病而死。與這一則所述不同。
③孫秀：孫秀是趙王倫所寵信的人，趙王倫自任相國后，用孫秀為中書
令，使他威權(quán)日重。
③樂令：樂廣，當(dāng)時任河南尹，后來代王戎為尚書令。
④疏：書信。
【譯文】
平陽太守李重是秦州刺史李景的兒子，是中原名士，在當(dāng)時，人們把他
和名望很高的王夷甫并稱。起初孫秀想樹立自己的威望和權(quán)力，到處說：“樂
令眾望所歸，不可殺，不如李重的人又不值得殺。”于是就逼李重自殺。事
先，李重在家，有人從門外跑進(jìn)來，從發(fā)髻里拿出一封信給李重看；李重看
了就臉上變色，拿到內(nèi)室給他女兒看，他女兒只是喊叫說： “完了”，李重
明白她的意思，出來就自殺了。李重這個女兒見解非常高明，李重遇事經(jīng)常
跟她商量。
①
（18）周浚作安東時，行獵，值暴雨，過汝南李氏 。李氏富足，而男
子不在。有女名絡(luò)秀，聞外有貴人，與一婢于內(nèi)宰豬羊，作數(shù)十人飲食，事
②
事精辦，不聞有人聲。密覘之，獨(dú)見一女子，狀貌非常 ；浚因求為妾，父
③
兄不許。絡(luò)秀曰： “門戶殄瘁，何惜一女 ！若連姻貴族，將來或大益。”
父兄從之。遂生伯仁兄弟。絡(luò)秀語伯仁等： “我所以屈節(jié)為汝家作妾，門戶
④
計耳。汝若不與吾家作親親者，吾亦不惜余年 ！”伯仁等悉從命。由此李
⑤
氏在世，得方幅齒遇 。
【注釋】
①周浚：汝南郡安城人，曾任揚(yáng)州刺史，后加安東將軍。過：過訪，探望。
②覘 （chān）：偷看。
③門戶：門第。殄瘁 （tiǎncuì）：衰微。
④親親：親戚。
⑤方幅：正規(guī)；公正。齒遇：同等待遇。
【譯文】
周浚任安東將軍時，外出打獵，正碰上下暴雨，就去探望汝南李氏。李
氏家境富有，只是男人不在家。這家有個女兒，名叫絡(luò)秀，聽說外面來了貴
人，就和一個婢女在后院殺豬宰羊，準(zhǔn)備幾十人的飲食，事事都做得很精到，
卻沒聽見有人聲。周浚覺得奇怪，就去偷看一下，只看見一個女子，相貌不
同一般；過后，周浚就請求娶她為妾，女方的父兄不答應(yīng)。絡(luò)秀說： “我們
家門第衰微，為什么舍不得一個女兒！如果和貴族連姻，將來也許好處很大。”
父兄就順從了她。后來生了周伯仁幾兄弟。絡(luò)秀對伯仁兄弟說： “我降低身
分給你家做妾的原因，只是為我家門第作想罷了。你們?nèi)绻豢虾臀壹易鲇H
戚，我也不會吝惜晚年！”伯仁兄弟全都聽從母親的吩咐，因此，李氏在生
前，得到公正的禮遇。
①
（19）陶公少有大志，家酷貧，與母湛氏同居 。同郡范逵素知名，舉
②
孝廉，投侃宿。于時冰雪積日，侃室如懸磬，而逵馬仆甚多 。侃母湛氏語
侃曰： “汝但出外留客，吾自為計。”湛頭發(fā)委地，下為二髲，賣得數(shù)斛米
③ ④
。斫諸屋柱，悉割半為薪，剉諸薦以為馬草 。日夕，遂設(shè)精食，從者皆無
⑤
所乏。逵既嘆其才辯，又深愧其厚意。明旦去，侃追送不已，且百里許 。
逵曰： “路已遠(yuǎn)，君宜還。”侃猶不返。逵曰：“卿可去矣。至洛陽，當(dāng)相
⑥
為美談。”侃乃返。逵及洛，遂稱之于羊晫、顧榮諸人，大獲美譽(yù) 。
【注釋】
①陶公：陶侃，鄱陽人，早年為尋陽縣吏，鄱陽孝廉范逮曾去探望他。后升至大將軍、太尉。
②懸磬：比喻空無所有，很貧窮。
③髲 （bì）：假發(fā)。
④斫 （zhuó）：砍；削。剉 （cuò）：鍘碎。薦：草墊。
⑤追送：跟隨送行。
⑥羊晫、顧榮：羊晫是豫章國郎中令，是陶侃的同鄉(xiāng)，顧榮是中書郎。
【譯文】
陶侃年少時就有大志，家境卻非常貧寒，和母親湛氏住在一起。同郡人范逵
一向很有名望，被舉薦為孝廉，有一次到陶侃家找··地方住宿。當(dāng)時，冰
雪滿地已經(jīng)多日了，陶侃家一無所有?？墒欠跺榆囻R仆從很多。陶侃的母親
湛氏對陶侃說： “你只管到外面留下客人，我自己來想辦法。”湛氏頭發(fā)很
長，拖到地上，她剪下來做成兩條假發(fā)，換到幾擔(dān)米。又把每根柱子都削下
一半來做柴燒，把草墊子都剁了做草料喂馬。到傍晚，便擺上了精美的飲食，
隨從的人也都不欠缺。范逵既贊賞陶侃的才智和口才，又對他的盛情款待深
感愧謝。第二夭早晨，范逵告辭，陶侃送了一程又一程，快要送到百里左右。
范逵說： “路已經(jīng)走得很遠(yuǎn)了，您該回去了。”陶侃還是不肯回去。范逵說：
“你該口去了。我到了京都洛陽，一定給你美言一番。”陶侃這才回去。范
逵到了洛陽，就在羊晫、顧榮等人面前稱贊陶佩，使他廣泛地得到了好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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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20）陶公少時作魚梁吏，嘗以坩?餉母 。母封?付使，反書責(zé)侃曰：
“汝為吏，以官物見餉，非唯不益，乃增吾憂也。”
【注釋】
①魚梁：在水中筑的捕魚的堰。按： （晉書·列女傳）載，陶侃任尋陽縣吏時，曾監(jiān)管魚梁。
坩 （gān）：陶器；瓦罐。? （zhǎ）：魚制品，如腌魚、糟魚之類。
【譯文】
陶侃年輕時做監(jiān)管魚梁的小吏，曾經(jīng)送去一罐腌魚給母親。他母親把腌
魚封好交給來人帶回去，并且回封信責(zé)備陶侃說： “你做官吏，拿公家的東
西送給我，這不只沒有好處，反而增加了我的憂慮。”
①
（21）桓宣武平蜀，以李勢妹為妾，甚有寵，常著齋后 。主始不知，
既聞，與數(shù)十婢拔白刃襲之。正值李梳頭，發(fā)委藉地，膚色玉曜，不為動容
②。徐曰： “國破家亡，無心至此；今日若能見殺，乃是本懷。”主慚而退。
【注釋】
① “桓宣武”句：桓溫娶晉明帝女甫康長公主力妻。平蜀事見《識鑒》第20 則注①。
②委：放下；垂下。曜：光芒。
【譯文】
桓溫平定了蜀地，娶李勢的妹妹做妾，很寵愛她，總是把她安置在書齋
后住。公主起初不知道，后來聽說了，就帶著幾十個婢女提著刀趁她不備去
殺她。到了那里，正遇見李氏在梳頭，頭發(fā)垂下來鋪到地上，膚色像白玉一
樣光采照人，并沒有因?yàn)楣鞯絹矶砬橛凶?。她從容不迫他說道： “我國
破家亡，并不情愿到這里來；今天如果能被殺而死，這倒是我的心愿。”公
主很慚愧，就退出去了
①
（22）庾玉臺，希之弟也；希誅，將戮玉臺 。玉臺子婦，宣武弟桓豁
②
女也，徒跣求進(jìn)，閽禁不內(nèi) 。女厲聲曰： “是何小人！我伯父門，不聽我
前！”因突入，號泣請?jiān)唬?“庾玉臺常因人，腳短三寸，當(dāng)復(fù)能作賊不？”
③
宣武笑曰： “婿故自急。”遂原玉臺一門 。
【注釋】
① “庾玉臺”句：庾友，小名玉臺，是庾冰的兒子。公元371 年，桓溫廢晉帝為東海王，立會
稽王司馬晃為帝。因廈冰家族勢力強(qiáng)大，就想消滅他們，于是誣陷他們謀反，害死了庾友的兒個弟弟。
庾友的哥哥庾希聞難而逃，后來也被殺害。
②徒跣：光著腳步行。這里形容急忙之狀。閽：守門人。內(nèi)：通 “納”，接納。
③ “遂原”句：庾玉臺如被殺，全家當(dāng)不免，所以這樣說，原，赦罪。
【譯文】
庾玉臺是庾希的弟弟；庾希被殺以后，將要?dú)⒂衽_。玉臺的兒媳婦，是
桓溫弟弟桓豁的女兒，她心急得光著腳去求見桓溫，掌門官擋著不讓進(jìn)去。
她大聲斥責(zé)說： “這是哪個奴才！我伯父的家。竟敢不讓我進(jìn)去！”說著便
沖了進(jìn)去，哭喊著請求說： “庚玉臺的一只腳短了三寸，常常要扶著人才能
走路，這還會謀反嗎？”桓溫笑著說： “侄婿自然會著急。”終于赦免了庾
玉臺這一家。
①
（23）謝公夫人幃諸婢，使在前作伎，使太傅暫見，便下幃 。太傅索
更開，夫人云： “恐傷盛德。”
【注釋】
①幃：指設(shè)置帷幕，也指帷幕。伎：歌舞。
【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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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的妻子劉夫人掛起帷幕圍著眾婢女，叫她們在自己面前表演歌舞，
也讓謝安看了一會，便放下了帷幕。謝安要求再打開帷幕，夫人說： “恐怕
會損害你的美德。”
（24）桓車騎不好著新衣。浴后，婦故送新衣與，車騎大怒，催使持去。
婦更持還，傳語云： “衣不經(jīng)新，何由而故？”桓公大笑，著之。
【譯文】
車騎將軍桓沖不喜歡穿新衣服。有一次洗完澡，他妻子故意叫仆人送去
新衣服給他，桓沖大怒，催仆人把衣服拿走。他妻子又叫人再拿回來，并且
傳話說： “衣服不經(jīng)過新的，怎么能變成舊的呢？”桓沖聽了大笑，就穿上
了新衣。
① ②
（25）王右軍郗夫人謂二弟司空、中郎曰 ：“王家見二謝，傾筐倒庋 ；
見汝輩來，平平爾。汝可無煩復(fù)往。”
【注釋】
①司空、中郎：指郗愔、郗曇。郗愔在簡文帝時拜司空，但辭謝不肯就職，死后追贈司空。郗
曇曾任北中郎將。
②二謝：指謝安、謝萬兄弟。傾筐倒庋 （guǐ）：把竹筐、架子里的東西全都倒出來，比喻盡其
所有，款待豐盛。度，放器物的架子。按：王家，謝家是豪門望族，而祁家原先孤貧，并非士族，故
王家以門第觀念看不起郗家。</PGN0445.TXT/PGN>
【譯文】
右軍將軍王羲之妻子郗夫人對兩個弟弟說： “王家見謝家兄弟來，恨不
得把所有東西都翻出來款待人家；見你們來，不過平平常常罷了。你們可以
不必再去了。”
①
（26）王凝之謝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 ；既還謝家，意大不說。太
②
傅慰釋之曰： “王郎，逸少之子，人身亦不惡，汝何以恨乃爾 ？”答曰：
③ ④
“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 ；群從兄弟，則有封、胡、遏、未 。不意天
壤之中，乃有王郎！”
【注釋】
①謝夫人：王凝之妻子謝道韞 （見《言語》第71 則），是謝安的哥哥謝奕的女兒.王羲之 （字
逸少）的兒媳婦。
②人身：人品、才學(xué)。
③阿大、中郎：阿大不知指誰，疑指謝安的堂兄謝尚。中郎可能指謝安弟弟謝萬，他曾任撫軍
從事中郎。也可能指謝安哥哥、排行第二的謝據(jù) （參看《批漏》第5則）。
④群從兄弟：同族的堂兄弟。封、胡、遏、未：封是謝韶，胡是謝朗，遏是謝玄，未是謝淵，
這都是小名。四人都是謝家有才學(xué)的人。
【譯文】
王凝之妻子謝夫人到王家后，非常輕視凝之；回到謝家后，心里非常不
高興。太傅謝安安慰、開導(dǎo)她說：“王郎是逸少的兒子，人品和才學(xué)也不錯，
你為什么竟不滿意到這個地步？”謝夫人回答說： “同一家的叔父里頭，就
有阿大、中郎這樣的人物；本家兄弟，就有封、胡、遏、未這樣的人物。沒
想到天地之間，竟有王郎這種人！”
①
（27）韓康伯母隱古幾毀壞，卞鞠見幾惡，欲易之 。答曰： “我若不
隱此，汝何以得見古物！”
【注釋】
①隱 （yìn）：倚靠。卞鞠：是韓母的外孫，生活奢靡，平時服用，力求新異，常“以富貴驕人”。
----------------------- Page 253-----------------------
按：韓母的回答是對卞鞠的諷刺。
【譯文】
韓康伯母親平日靠著的那張舊小桌子壞了，卞鞠看見小桌破舊了，就想
換掉它。韓母回答說： “我如果不倚著這個，你又怎么能見到古物！”
①
（28）王江州夫人語謝遏曰： “汝何以都不復(fù)進(jìn) ？為是塵務(wù)經(jīng)心，天
②
分有限 ？”
【注釋】
①王江州：王凝之，曾任江州刺史。他的夫人謝道韞是謝遏 （謝玄）的姐姐。“汝何”句：按：
《晉書·列女傳》載，謝道韞曾責(zé)備謝玄學(xué)問沒有長進(jìn)。
③為是：還是，表選擇的連詞。
【譯文】
江州刺史王凝之夫人問謝遏道： “你為什么一點(diǎn)也不再長進(jìn)？是一心注
意世俗雜務(wù)，還是天資有限？”
（29）郗嘉賓喪，婦兄弟欲迎妹還，終不肯歸。曰： “生縱不得與郗郎
同室，死寧不同穴！”
【譯文】
郗嘉賓死了，他妻子的兄弟想把妹妹接回去，她卻始終不肯返回娘家。
說： “活著雖然不能和郗郎同居一室，死了豈可不和他同葬一穴！”
（30）謝遏絕重其姊，張玄常稱其妹，欲以敵之。有濟(jì)尼者，并游張。
謝二家，人間其優(yōu)劣。答曰： “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風(fēng)氣；顧家婦清
①
心玉映，自是閨房之秀 。”
【注釋】
①林下：竹林之下或樹林之下，實(shí)指隱士所在之處。按：濟(jì)尼之言，實(shí)</PGN0447.TXT/PGN>際
是說顧家婦 （張玄妹）不如王夫人（謝道韞）。稱贊王夫人有隱士風(fēng)度，顧家婦不過是婦女中的優(yōu)秀
者而已。
【譯文】
謝遏非常推重自己的姐姐謝道韞，張玄常常稱贊自己的妹妹，想使她和
謝遏姐姐并列。有個尼姑叫濟(jì)尼，和張、謝兩家都有交往，別人問她這兩個
人的高下。她回答說： “王夫人神態(tài)風(fēng)度瀟灑爽朗，確實(shí)有隱士的風(fēng)采和氣
度；顧家媳婦心地清純，潔白光潤，自然是婦女中的優(yōu)秀者。”
①
（31）王尚書惠嘗看王右軍夫人，問：“眼耳未覺惡不 ？”答曰：“發(fā)
②
白齒落，屬乎形??；至于眼耳，關(guān)于神明，那可便與人隔 ！”
【注釋】
①惡：不好，這里指視力、聽力衰退。
②神明：精神。隔：隔閡。按；這句是說還沒有到眼花耳聾，彼此不通情意的程度。
【譯文】
尚書王惠曾經(jīng)去看望過右軍將軍王羲之的夫人，問她說： “眼睛、耳朵
還沒有覺得不好吧？”她回答說：”頭發(fā)白了，牙掉了，這是屬于身體的衰
老；至于視力和聽力，關(guān)系到精神，哪能就阻礙和別人交往呢！”
①
（32）韓康伯母殷，隨孫繪之之衡陽，于闔廬洲中逢桓南郡 。卞鞠是
②
其外孫，時來問訊。謂鞠曰： “我不死，見此豎二世作賊 ！”在衡陽數(shù)年，
③ ④
繪之遇桓景真之難也 ，殷撫尸哭曰：“汝父昔罷豫章，征書朝至夕發(fā) ；汝
去郡邑數(shù)年，為物不得動，遂及于難，夫復(fù)何言！”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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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繪之：是韓康伯的兒子，任衡陽太守。
② “見此”句：豎指小子，是對人的蔑稱。二世指桓溫和溫玄父子。</PGN0448.TXT/PGN>溫久
懷篡奪之志，事未成而死?；感仓驹诖蹔Z，公元 398年起兵反帝室； 402 年舉兵東下建康，掌管朝
政。韓母可能在此期間遇見他。當(dāng)時卞鞠任桓玄的長史，為他出謀劃策。
③桓景真：桓亮，字景真，是桓溫的孫子，桓玄的侄兒。公元 403 年桓玄稱帝，次年兵敗被殺。
到405 年其余黨桓亮等分?jǐn)_荊、湘、江、豫諸州，殺了衡陽前太守韓繪之等。這就是這里說的桓景真
之難。
④ “汝父”句：韓康伯曾任豫章大守，后人為侍中。
【譯文】
韓廉伯的母親殷氏，隨著孫子韓繪之到衡陽去，途中在闔廬洲上遇見南
郡公桓玄?；感拈L史卞鞠是殷氏的外孫，當(dāng)時也來問安。殷氏對卞鞠說：
“我不死，就看到了這小子兩代人做亂臣賊子！”在衡陽住了幾年，繪之在
桓景真的叛亂中被害，殷氏撫尸痛哭道： “你父親以前免去豫章太守時，征
調(diào)他的文書早晨到了，他傍晚就上路；你免官已經(jīng)幾年了，卻為著別人不能
動身，終于遭難，這還能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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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shù)解第二十
【題解】
術(shù)解，指精通技藝或方術(shù)。本篇記載著一些有特殊技能的事例：第 1則
記通曉音樂、音律的事，第 2 則記能從煮出的菜蔬里品嘗出是用什么樣的柴
人煮的，第4 則記善解馬性，第9 則記善于品酒，都是各有專長。其余的屬
于通曉方術(shù)，包括醫(yī)術(shù) （第10、11則），占卜 （第8 則），星相 （第5則），
堪輿 （即看風(fēng)水，第3、6、7則）等。有的人通曉一術(shù)或數(shù)術(shù)，這里說的郭
璞傳說就有異能，于方術(shù)有精妙之處。古人頗好方術(shù)，于占卜等很迷信，不
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① ②
（1）荀勖善解音聲，時論謂之暗解 。遂調(diào)律呂，正雅樂 。每至正會，
③
殿庭作樂，自調(diào)宮商，無不諧韻。阮咸妙賞，時謂神解 。每公會作樂，而
④
心謂之不調(diào)。既無一言直勖，意忌之，遂出阮為始平太守 。后有一田父耕
于野，得周時玉尺，便是天下正尺。荀試以校己所治鐘鼓、金石、絲竹，皆
⑤
覺短一黍，于是伏阮神識 。
【注釋】
①荀勖 （xù）：晉代初年任中書監(jiān)、侍中。曾經(jīng)掌管音樂，校正音律。暗解：自然領(lǐng)會；說不
出道理的領(lǐng)會。
②律呂：音律。雅樂：古代帝王用于祭祀、朝賀、宴享等大典的樂曲，要求中正和平、典雅純
正，故稱雅樂。按：漢未紛亂，雅樂亡失。荀勖重新制作正音的律管，但因?yàn)楣沤癯叽玳L短不同，所
以不易和古律相應(yīng)。
③阮咸：阮咸曾任散騎侍郎，妙解音律，善彈琵琶。荀勖每逢和他談?wù)撘袈?，都自以為遠(yuǎn)遠(yuǎn)比
不上他。阮咸認(rèn)為荀勖所作新律聲高，高則悲，不合</PGN0450.TXT/PGN>護(hù)和。神解：融會貫通的領(lǐng)
會。
④直：使之直、正確；糾正。
⑤黍：黃米。按：古代把一百粒黍排列起來的長度認(rèn)做一尺，用這個標(biāo)佳尺寸來制律管。
【譯文】
荀勖善于辨別樂音正誤，當(dāng)時的輿論認(rèn)為他是暗解。他于是調(diào)整音律，
校正雅樂。每到正月初一舉行朝賀禮時，殿堂上演奏音樂，他親自調(diào)整五音，
無不和諧。阮咸對音樂有很高的欣賞能力，當(dāng)時的輿論認(rèn)為他是神解。每逢
官府集會奏樂，他心里都認(rèn)為不協(xié)調(diào)。他既不提一點(diǎn)意見來糾正荀勖，荀勖
心里就顧忌他，終于調(diào)他出京任始平太守。后來有一個農(nóng)民在地里干活，得
到周代一把玉尺，這就是國家的標(biāo)準(zhǔn)尺。荀勖試著用它來校對自己所調(diào)試的
各種樂器的律管，都較標(biāo)準(zhǔn)尺短了一粒米的長度，于是才佩服阮咸識見高超。
①
（2）荀勖嘗在晉武帝坐上食筍進(jìn)飯，謂在坐人曰：“此是勞薪炊也 。”
②
坐者未之信，密遣問之，實(shí)用故車腳 。
【注釋】
①勞薪：以使用過度的木材為柴火。
②車腳：車輪。
【譯文】
荀勖曾經(jīng)在晉武帝的宴席上吃筍下飯，他對在座的人說： “這是拿使用
過度的木料作柴火煮的。”座上的人不相信，暗中派人去問廚師，才知道的
確是拿舊車輪作柴火煮成的。
①
（3）人有相羊枯父墓，后應(yīng)出受命君 ?？輴浩溲裕炀驍嗄购笠詨钠?
----------------------- Page 256-----------------------
②
勢。相者立視之，曰： “猶應(yīng)出折臂三公 。”俄而桔墜馬折臂，位果至公。
【注釋】
①受命君：指受天之命的君主。按：即迷信的說法認(rèn)為祖墳有帝王氣。
②三公：晉代的三公指太尉、司徒、司空。按：羊桔在晉武帝時任征南大將軍，死后追贈太傅，
屬于八公。
【譯文】
有個會看風(fēng)水的人看了羊枯父親的墳?zāi)梗f后代該出真命天子。羊祜厭
惡他的話，就把墳后挖斷，以便破壞墳山的氣脈。看風(fēng)水的人馬上又去看，
說道： “還要出個斷臂的三公。”不久羊祜從馬背上跌下來，摔斷了手臂，
后來果然升到公的官位。
①
（4）王武子善解馬性。嘗乘一馬，著連錢障泥，前有水，終日不肯渡 。
王云： “此必是惜障泥。”使人解去，便徑渡。
【注釋】
①連錢：一種花飾，象錢紋。障泥：墊馬鞍的墊子，下垂至馬腹，用來擋泥土。
【譯文】
王武子善于了解馬的脾性。他曾經(jīng)騎馬外出，馬背上蓋著連錢花紋的墊
子，碰到前面有條河，馬整天不肯渡過去。王武子說： “這一定是馬舍不得
弄壞墊子。”叫人解下墊子，馬就徑直渡過去了。
① ②
（5）陳述為大將軍掾，甚見愛重 。及亡，郭璞往哭之 ，甚哀，乃呼
曰： “嗣祖，焉知非福！”俄而大將軍作亂，如其所言。
【注釋】
①陳述：字嗣祖，很有名望，任大將軍王敦的屬官。
②敦璞：精通卜籃之術(shù)。初受王導(dǎo)器重，參王導(dǎo)軍事，后在王敦幕府里任記室參軍。按：郭璞
已預(yù)知王敦要作亂。
【譯文】
陳述任大將軍王敦的屬官，特別受到王敦的賞識和重視。到他死后，郭
璞去哭喪，哭得非常悲痛，竟然哭喊著說： “嗣祖，怎么知道這不是你有福
氣！”不久王敦就作亂，正像郭璞所說的那樣。
①
（6）晉明帝解占冢宅 。聞郭璞為人葬，帝微服往看，因問主人：“何
②
以葬龍角 ？此法當(dāng)滅族！”主人曰： “郭云此葬龍耳，不出三年，當(dāng)致天
子。”帝問： “為是出天子邪？”答曰：“非出天子，能致天子問耳。”
【注釋】
①解：會；能夠。
②微服：指改穿平民衣服以隱藏身分。龍角：看風(fēng)水的人以山勢為龍，山的起伏連綿的脈絡(luò)為
龍脈。此指墓穴選擇在龍角的位置上。
【譯文】
晉明帝會按風(fēng)水選擇墳地和宅基地。他聽說郭璞為別人找了一塊墳地，
就換上便服去察看，又問墓地主人： “為什么葬在龍角上？這種葬法將會滅
族的！”主人說：“郭璞說過，這是葬在龍耳上，不出三年，就會引來天子。”
明帝問：“是引來天子，還是出個天子呢？”主人回答說：“不是出個天子，
是能引得天子來問呀。”
①
（7）郭景純過江，居于暨陽，墓去水不盈百步，時人以為近水 。景純
②
曰： “將當(dāng)為陸。”今沙漲，去墓數(shù)十里皆為桑田 。其詩曰：“北阜烈烈，
③ ④
巨?；旎?；壘壘三墳，唯母與昆 。”
----------------------- Page 257-----------------------
【注釋】
① “郭景純”句：郭景純即郭璞，他在西晉末，知天下將亂，便避亂過江，住在暨陽（今江蘇
江陰縣境）。又這句所說的 “墓”沒有指明是誰的墓，疑有脫字。按《晉書·郭璞傳）說：“璞以母
憂去職，卜葬地于暨陽，去水百步許。”知是郭母墓。從下文看，又可能是指郭璞母親和兩個哥哥的
墓。步，古代的長度單位，三百步為一里。
②桑田：指農(nóng)田。
③ “北阜”句：大意是，北山險峻陡峭，大海波濤滾滾。烈烈形容山的</PGN0453.TXT/PGN>高
峻險阻；混混同滾滾，形容大水翻騰。
④ “壘壘”句：大意是，三座墳?zāi)垢吒叨哑穑蔷褪悄赣H和兩個哥哥。壘壘形容堆積；昆指哥
哥。
【譯文】
郭景純到了江南，住在暨陽縣，他母親的墳?zāi)闺x大江不足百丈，當(dāng)時有
人認(rèn)為離江太近了。景純說：“那里就會成為陸地。”現(xiàn)在泥沙已經(jīng)增高了，
離開墳?zāi)箮资镞h(yuǎn)的地方都變成了農(nóng)田。郭景純有詩為記： “北阜烈烈，巨
?；旎?；壘壘三墳，唯母與昆。”
①
（8）王丞相令郭璞試作一卦，卦成，郭意色甚惡。云：“公有震厄 。”
②
王問： “有可消伏理不 ？”郭曰： “命駕西出數(shù)里，得一柏樹，截斷如公
長，置床上常寢處，災(zāi)可消矣。”王從其語。數(shù)日中，果震柏粉碎，子弟皆
稱慶、大將軍云： “君乃復(fù)委罪于樹木！”
【注釋】
①震：響雷。厄：災(zāi)難。
②消伏：消除。
【譯文】
丞相王導(dǎo)叫郭璞試著占一卦，卦象得出來了，郭璞的心情和臉色都很不
好，說： “您有遭雷擊的災(zāi)難。”王導(dǎo)問：“有沒有辦法可以消除災(zāi)難？”
郭璞說： “坐車往西走幾里地，那里有一棵柏樹，截下一段和您一樣高的樹
干，放在床上經(jīng)常睡的那個位置，災(zāi)難就可以消除了。”王導(dǎo)照他說的去做。
過了幾天，雷電果然把柏木擊得粉碎，子侄們都表示慶賀。大將軍王敦對郭
璞說： “您竟然能把罪過推給樹木！”
（9）桓公有主簿，善別酒，有酒輒令先嘗。好者謂青州從事，惡者謂平
① ②
原督郵 。青州有齊郡，平原有鬲縣 ；從事言到臍，督郵言在隔上住。
【注釋】
①從事、督郵：都是官名，分別是州、郡的屬官。按：這里是用某地某官代表酒名。
② “青州”句：齊郡的齊，古可用為“臍”，即肚臍。鬲縣的鬲可用為“膈”，即膈膜，是胸
腔和腹腔間的膜狀肌肉。
【譯文】
桓溫有一位主簿，擅長品酒，有酒總是讓他先品嘗。好酒，他就說是青
州從事，不好的酒，他就說是平原督郵。這是因?yàn)榍嘀萦袀€齊郡，平原郡有
個鬲縣；所謂從事，說明酒力能達(dá)到肚臍下，所謂督郵，說明酒力到膈膜上
就停住了。
①
（10）郗愔信道甚精勤 。?；几箖?nèi)惡，諸醫(yī)不可療。聞于法開有名，
② ③
往迎之 。既來便脈，云：“君侯所患，正是精進(jìn)太過所致耳 。”合一劑湯
與之。一服即大下，去數(shù)段許紙如拳大；剖看，乃先所服符也。
【注釋】
----------------------- Page 258-----------------------
① “郗愔”句：郗愔信奉天師道，這是一種迷信組織，相信喝符水可以治病，無病也可服符。
精勤，專一認(rèn)真。
②于法開：和尚名，以文學(xué)著名，兼通醫(yī)術(shù)。
③君侯：對列侯和尊貴者的尊稱。精進(jìn)：佛教用語，指專心無雜念而上進(jìn)不懈怠，這里指對道
教的虔誠。
【譯文】
郗愔信奉天師道非常虔誠。他常常肚子有病，很多醫(yī)生都治療不好。聽
說于法開有名氣，就去接他來。于法開來了就切脈，切完脈說： “君侯害的
病，恰恰是過分虔誠所引起的呀。”就配了一付湯藥給郗愔。一服藥就大瀉，
瀉下幾堆像拳頭那么大的紙團(tuán)；剖開一看，原來是先前所吃下的符。
① ②
（11）殷中軍妙解經(jīng)脈，中年都廢 。有常所給使，忽叩頭流血 。浩問
其故，云： “有死事，終不可說。”潔問良久，乃云：“小人母年垂百歲，
抱疾來久，若蒙宮一脈，便有活理。訖就屠戮無恨。”浩感其至性，遂令異
③ ④
來，為診脈處方 。始服一劑湯，便愈。于是悉焚經(jīng)方 。
【注釋】
①經(jīng)脈：中醫(yī)所指人體內(nèi)氣血運(yùn)行的通路，這里泛指醫(yī)術(shù)。
②給使：指供使喚的仆人。
③舁 （yú）：抬。
④經(jīng)方：醫(yī)書。
【譯文】
中軍將軍殷浩精通醫(yī)術(shù)，到中年就全都拋開不研究了。有一個常使喚的
仆人，忽然給他磕頭，磕到頭破血流。殷浩問他有什么事，他說： “有件人
命事，不過終究不該說。”追問了很久，這才說道： “小人的母親年紀(jì)將近
百歲，從生病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如果承蒙大人診一次脈，就有辦法活
下去。事成以后，就算被殺也心甘情愿。”殷浩受到他真誠的孝心的感動，
就叫他把母親抬來，給他母親診脈開藥方。才服了一付藥，病就好了。從此
殷浩把醫(yī)書全都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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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藝第二十
【題解】
巧藝，指精巧的技藝，這里的藝主要指棋琴書畫、建筑、騎射等技巧性。
技術(shù)性的技能。篇內(nèi)有一些條目是記述一些能工巧匠的高超技藝的。例如第
2 則記工匠所造樓臺之巧， “臺雖高峻，常隨風(fēng)搖動，而終無傾倒之理”。
從中可以看出古代建筑技術(shù)的高度成就。有一些條日記述、贊揚(yáng)畫家、書法
家們特出的藝術(shù)造詣以及他們對技藝的執(zhí)著追求，例如第 7、11、12、13、
14則所記大畫家顧長康的故事，第 3則所記韋仲將書榜的事。其中一些內(nèi)容
如 “頰上益三毛”、“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及評繪畫的“手揮五弦易，
目送歸鴻難”等，已經(jīng)被引伸、凝煉成為名言而流傳后世。
①
（1）彈棋始自魏宮內(nèi)，用妝奩戲 。文帝于此戲特妙，用手巾角拂之，
②
無不中。有客自云能，帝使為之?？椭鹬薪?，低頭拂棋，妙逾于帝 。
【注釋】
① “彈棋”句：彈棋是一種賭輸贏的棋類游戲。相傳起源于西漢，到曹操掌權(quán)時，宮女用金釵、
玉梳在鏡匣上作彈棋游戲，其實(shí)非始自魏宮內(nèi)。②葛巾：用葛布做的頭巾。按：彈棋是用手把棋子彈
起，魏文帝和客人不用手，所以稱妙。
【譯文】
彈棋是從魏代后宮開始出現(xiàn)的，用梳妝的鏡匣來游戲。魏文帝對這種游
戲特別精通，能用手中角去彈起棋子，沒有彈不中的。有位客人自稱能這樣
做，文帝就叫他試一試?？腿舜髦鹬校偷椭^用葛巾角去撥動棋子，比
文帝做得更妙。
①
（2）陵云臺樓觀精巧，先稱平眾木輕重，然后造構(gòu)，乃無錙銖相負(fù)揭 。
臺雖高峻，常隨風(fēng)搖動，而終無傾倒之理。魏明帝登臺，懼其勢危，別以大
材扶持之，樓即頹壞。論者謂輕重力偏故也。
【注釋】
①陵云臺：樓臺名，在洛陽。樓觀 （guàn）：樓臺。錙銖：指微小的數(shù)目。錙和銖都是重量單
位，有說六銖為一錙，四錙為一兩。負(fù)揭：指秤桿的下垂與翹起；高下。
【譯文】
陵云臺樓臺精巧，建造之前先稱過所有木材的輕重，使四面所用木材的
重量相等，然后才筑臺，因此四面重量不差分毫。樓臺雖然高峻，常隨風(fēng)搖
擺，可是始終不可能倒塌。魏明帝登上陵云臺，害怕它情況危險，另外用大
木頭支撐著它，樓臺隨即就倒塌了。輿論認(rèn)為是重心偏向一邊的緣故。
① ②
（3）韋仲將能書 。魏明帝起殿，欲安榜，使仲將登梯題之 。既下，
③
頭鬢皓然 。因敕兒孫勿復(fù)學(xué)書。
【注釋】
①韋仲將：韋誕，字仲將，書法家，官至光祿大夫。
② “魏明帝”句：據(jù)傳魏明帝建陵云殿，匾額還沒有題字，就誤釘上去了，于是叫擅長寫楷書
的大臣韋仲將登梯題匾。參看 《方正》第62 則。榜，匾。
③皓然：白的樣子。按：韋誕因登高危懼而且費(fèi)力，以致頭鬢皓然，可能有些夸張。
【譯文】
韋仲將擅長書法。魏明帝修建宮殿，想掛個匾，就派仲將登上梯子去題
匾。下來后，鬢發(fā)全白了。因此便告誡子孫不要再學(xué)習(xí)書法。
①
（4）鐘會是荀濟(jì)北從舅，二人情好不協(xié) 。荀有寶劍，可直百萬，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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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母鐘夫人許 。會善書。學(xué)荀手跡，作書與母取劍，仍竊去不還。荀勖知是
鐘而無由得也，思所以報之。后鐘兄弟以千萬起一宅，始成，甚精麗，未得
③
移住。荀極善畫，乃潛往畫鐘門堂，作太傅形象，衣冠狀貌如平生 。二鐘
入門，便大感勵，宅遂空廢。
【注釋】
①荀濟(jì)北：荀勖，晉武帝即位時，封為濟(jì)北郡公，固辭為侯。
②直：通 “值”。
③門堂：門和廳堂，指家里。太傅：指鐘繇，魏朝太傅，是鐘會的父親。
【譯文】
鐘會是濟(jì)北公荀勖的叔伯舅父，兩人感情不和。荀勖有一把寶劍，約值
一百萬，經(jīng)常放在他母親鐘夫人那里。鐘會擅長書法，就模仿荀勖筆跡，寫
了一封信給他母親要寶劍，于是就偷去不還回來。荀勖知道是鐘會干的事，
可是沒有辦法要回來，就想法報復(fù)他。后來鐘家兄弟花了一千萬修建一所住
宅，剛落成，非常精美，還沒有搬進(jìn)去年。荀勖很擅長繪畫，就偷偷地到鐘
會的新居去，畫上鐘繇的像，衣帽、相貌都和生前一模一樣。鐘毓和鐘會兄
弟進(jìn)門看見，就大為感傷哀痛，不能住進(jìn)去，房子于是閑置不用。
①
（5）羊長和博學(xué)工書，能騎射，善圍棋 。諸羊后多知書，而射、奕徐
②
蓺莫逮 。
【注釋】
①羊長和：羊忱的字，參 《方正》第19則。工：擅長。
②奕：同 “奔”。下圍棋。蓺：同“藝”，技藝。
【譯文】羊長和學(xué)識廣博，擅長書法，能騎馬射箭，長于下圍棋。羊家
后代多懂書法，可是射箭、下棋這些技能，卻沒有誰能趕上羊長和。 （6）戴
①
安道就范宣學(xué) ，視范所為，范讀書亦讀書，范抄書亦抄書。唯獨(dú)好畫，范
②
以為無用，不宜勞思于此。戴乃畫 《南都賦圖》 ，范看畢咨嗟，甚以為有
益，始重畫。
【注釋】
①戴安道：戴逵，字安道，不遠(yuǎn)千里到豫章去拜范宣為師。范宣精通經(jīng)學(xué)，以講誦為業(yè)，很看
重戴逮。
②南都賦：漢代張衡作，記述了漢朝舊都南陽的盛況。
【譯文】
戴安道登門向范宣學(xué)習(xí)，處處模仿范宣的做法，范宣讀書，他也讀書，
范宣抄書，他也抄書。唯獨(dú)喜歡繪畫，范宣認(rèn)為沒有用處，不應(yīng)該在這方面
費(fèi)心勞神。戴安道于是畫了 《南都賦圖》，范宣看了，贊嘆不已，認(rèn)為很有
好處，這才重視繪畫。
①
（7）謝太傅云： “顧長康畫，有蒼生來所無 。”
【注釋】
①顧長康：即名畫家顧愷之，字長康。蒼生：人類。
【譯文】
太傅謝安說： “顧長康的畫，是自有人類以來所沒有的。”
①
（8）戴安道中年畫行像甚精妙 。庾道季看之，語戴云： “神明太俗，
②
由卿世情未盡。”戴云： “唯務(wù)光當(dāng)免卿此語耳 。”
【注釋】
①行像：用寶車載著佛像在城市街道上巡行的一種宗教儀式。一般多在佛生日舉行。一說即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