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襯朝道衣
哲宗問右珰陳衍：“蘇軾襯朝章者何衣？”衍對曰：“是道衣?！闭茏谛χ＜爸営⒅?，云居佛印遣書追至南昌，東坡不復(fù)答書，引紙大書曰：“戒和尚又錯脫也?！焙笃吣辏瑥?fù)官，歸自海南，監(jiān)玉局觀，作偈戲答僧曰：“惡業(yè)相纏四十年，常行八棒十三禪。卻著衲衣歸玉局，自疑身是五通仙。”
?。ɑ莺椤独潺S夜話》卷七）
戒和尚又錯脫也
“錯脫”不是什么古漢語詞匯，而是四川民間的方言土話，意為錯過了（現(xiàn)在仍在使用）。蘇軾這么說是有時代背景的，蘇軾于元皊8年（1093）9月出知定州。在蘇軾知定州期間，朝廷政局進一步發(fā)生變化。御史趙挺之等又搬出蘇軾所撰的貶斥呂惠卿的敕文，彈劾他“誹謗先帝”。于是，哲宗于紹圣元年4月把蘇軾貶知英州（今廣東英德）。蘇軾在《被命南遷途中寄定武同僚》中感嘆道：人事千頭及萬頭，得時何喜失時憂。只知紫綬三公貴，不覺黃粱一夢游。適見恩綸臨定武，忽遭分職赴英州。南行若到江干側(cè)，休宿潯陽舊酒樓。哲宗不久前還曾派人到定州“賜日歷”，“賜衣襖”給他；而現(xiàn)在卻突然受到“落兩職，降一官”（“分職”）的懲處而被遠(yuǎn)謫英州。蘇軾是一個有政治抱負(fù)的人，本來哲宗已經(jīng)對他恢復(fù)了好感，這使他覺得自己有機會在政壇上東山再起了，誰知到又遭到小人陷害，被貶英州，這使得他大為懊惱，認(rèn)為自己錯過了入主北宋政壇，撥亂反正的最佳機會，說出“戒和尚又錯脫也”這種話也就不足為奇了。
戒和尚也是《冷齋》作者說出來的，《冷齋夜話》載：就在蘇東坡來到高安的前一天，蘇轍做了一個奇夢，夢見與當(dāng)?shù)氐脑柒趾蜕屑耙粋€圣壽寺的聰慧禪師一起去迎接一個前輩高僧――五祖戒禪師；離奇在于：當(dāng)天與聰慧禪師、云庵和尚一交流夢境，竟然聰慧禪師以及云庵和尚當(dāng)夜也做了一個同樣的夢！三人一夜同夢，還不離奇？更離奇的事情出現(xiàn)了：三人大奇之時，蘇東坡的書信到了，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到奉新城，不日即可相見也！于是三人一俗兩僧在城南建山寺迎接了蘇東坡，當(dāng)三人把這種奇特現(xiàn)象告訴東坡之后，大奇的蘇東坡說出了更為不可思議的事情：蘇東坡八九歲時曾多次做夢自己是個和尚，又聽老媽說過，是夢見一個獨眼和尚來家……才懷孕的！聰慧禪師大驚失色：“五祖戒禪師就是瞎了一只眼??！陜右人，晚年來到高安，現(xiàn)在圓寂五十年了。”這下該四個人同時大驚大奇了：蘇東坡今年剛好四十九周歲，這東坡不是五祖戒禪師轉(zhuǎn)世還能是哪位仙人？筆記最后記載：從此蘇東坡一概和尚穿著，再沒換穿過其它名牌服裝，并且后來還作偈一首：
惡業(yè)相纏五十年，常行八棒十三禪。今著衲衣歸玉局，可憐化作五通仙。
這記載沒有推敲的必要，純屬杜撰。蘇東坡何曾沒穿過其它衣著？要說沒著過和尚服飾倒還有可能。日后蘇東坡被晉升為三品大員，成天上朝辦公，還能一身袈裟伴君王？實際上，據(jù)載，就是出城八里來迎接?xùn)|坡的也不是什么和尚、禪師，而是蘇東坡的三個侄子，不管怎么說，久別的兄弟終于團聚了。
【八棒】是指臨濟宗的八棒一觸令支玄棒：三山來云：如宗師置下一令，學(xué)人不知中回避，觸犯當(dāng)頭，支離玄旨，宗師便打，此是罰棒。二接機從正棒：三山來云：如宗師應(yīng)接學(xué)人，順其來機，當(dāng)打而打，謂之從正，此不在賞罰之類。三靠玄傷正棒：三山來云：如學(xué)來見，宗師專務(wù)奇特造作，倚靠玄妙，反傷正理，宗師直下便打，不肯放過，此亦是罰棒。四印順宗旨棒：三山來云：如學(xué)人相見，宗師拈示宗旨，彼能領(lǐng)會，答得相應(yīng)，宗師便打，此時印證來機，名為賞棒。五鄧驗虛實棒：三山來山：如學(xué)人才到，宗師便打，或進有語名，宗師亦打。此是辨驗學(xué)人虛實，看他有見無見，亦不在賞罰之類。六盲枷瞎棒：三山來云：如宗師接待學(xué)人，不辨學(xué)人來機，一味亂打，眼里無珠，謂之盲瞎。上師家之赤，不干學(xué)人事。七苦責(zé)愚癡棒：三山來云：如學(xué)人于此事不會分曉，其資質(zhì)見地十分癡愚，不堪策進，宗師勉強打了，是謂苦責(zé)愚癡，亦不在賞罰之類。八掃除凡圣棒三山來云：如宗師家接待往來，不落廉纖，不容擬議，將彼凡情圣解，一并掃除，道得也打，道不得也打，道得道不得也打，直令學(xué)人斷卻命根，不存枝葉，乃上上提持，八棒之用，得最妙者，此則名為正棒。可見“當(dāng)頭棒喝”也是有規(guī)矩，不是隨便亂來的。
【十三禪】這里的十三禪，即指色界的十三禪天，也指修禪的十三重境界。
【玉局】玉局觀，在四川成才縣城南，《寰宇記》內(nèi)有玉局壇，張道陵得道之所。《輿地紀(jì)勝》“昔老君與張道陵至此，有局腳玉床自地自出，老子升座說南斗經(jīng)，既去而座隱入地中，因成涸穴，故以玉局為名，蘇軾提舉玉局觀，即此?！泵鹘y(tǒng)志謂觀在城北二十里，蓋明初另建，非故址也。
【五通仙】（雜語）謂得五神通之仙人也。天竺外道修有漏禪定而得五通者多。獨極三乘之證果者。于五通之上，得漏盡通（盡斷煩惱），而具六通。維摩經(jīng)不思議品曰：‘或現(xiàn)離淫欲，為五通仙人。五通指修四根本靜慮所得的五種不可思議力，即：天眼通（又名天眼智證通或天眼智通，謂超越肉眼的所有障礙，可見常人所不能見者。）天耳通（又名天耳智證通或天耳智通，謂超越肉耳的所有障礙，可聽聞常人所不能聽到的音聲。）他心通（又名他心智證通、他心智通或知他心通，謂可洞悉他人之心念。）宿命通（又名宿住隨念智證通、宿住智通或識宿命通，謂能知曉自他過去之事。）身如意通（又名神境智證通、神境通、神足通、如意通、神通或身通，謂可點石成金、變火成水、飛行自在、變現(xiàn)自在的能力。）此五通加上漏盡通則成六通。五通通于凡圣，漏盡通唯學(xué)圣者所得。
不過這偈子以四法界的佛菩薩隱喻入朝主政的時代，以色界天的五通神仙隱喻失寵受到謫貶的時候，好像一下子跌落了二十層天界，這滋味天上地下，一股酸味直透紙背，還真像是蘇軾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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