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鉆 清 詩 評 論
伊萍現(xiàn)代靈魂詩的結(jié)構(gòu)解析
文/王鉆清
讀伊萍詩集《火與霧》（由現(xiàn)代出版社出版），深深地感到，她是一位靈魂歌者，她的詩是現(xiàn)代靈魂詩的范兒，解讀她的詩如同“解析夢”，她那種深入心靈深處的筆觸總能觸碰人性里最柔軟、最美麗、最微妙的詩情棲息地，這靈魂的棲息地就是詩人用許多符號性的意象和精警機智的語言結(jié)構(gòu)而成。
伊萍的詩能從意象組合中出新意。意象組合是現(xiàn)代詩歌傳統(tǒng)的寫法，但能運用這手法寫出新意來也是可取的。我們注意到，她的詩里的意象跟北島詩里的意象有不少相同，諸如月亮、星星、夜、風、鳥類和花類等，但她的藝術(shù)感覺里頭有清新之氣息——即她那詩性的感覺能把多個意象粘染得那么新鮮，這不但是詩人的天賦使然，而且是詩人對意象組合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然而，伊萍的個性和自由意志能創(chuàng)造非中國性的形式上唯美的純詩，這使得她的詩不像北島的詩那么有秩序和內(nèi)涵，不過她也是在詩歌現(xiàn)場，也有美的此在，能給讀者提供新的審美體驗。比如，她的詩《昨夜》：“一列列車從遠而來，清冽的鳴叫/刺激耳膜里端坐的我/有人喊著我的名字/久遠的音符穿過胸膛。”作者在這里將通感和詩情自然地聯(lián)通起來，成就節(jié)奏感明快、語體空靈、言說方式機智的語言，這語言傳達了詩人內(nèi)心的聰慧明朗及內(nèi)在的韻律聲響，其協(xié)調(diào)性表現(xiàn)在形式與內(nèi)容成為一個有機整體，且形式居于主體地位。詩句“清冽的鳴叫”與“久遠的音符穿過胸膛”，這一實一虛、一動一靜、一外一內(nèi)，相生成趣，趣味之外就呈現(xiàn)出美感——詩意的畫面感和空間感，還有優(yōu)雅的音樂感。又如，她的詩《風的斜傾度》：“你身上美麗的牧場可以睡眠和奔跑一次次交換身子，忘掉所有聽聽，我的心被一陣鳥啼歌唱，細聽有光的內(nèi)韻”。這里的身體與牧場、身子與心、心與鳥啼和光被一種詩性的感覺結(jié)構(gòu)成意象紛呈的詩意，被一種詩情的釋放方式結(jié)構(gòu)成多層信息展示的詩章。
伊萍的詩能靠近集體無意識。從她的詩中，我們發(fā)現(xiàn)她寫“夢”較多，其實她的“夢”有悖論的情境為基礎(chǔ)，進而使得“夢”中生成的諸多意象組合成一個整體性符號并釋放言外之意；她的“夢”有對自然中的物象充滿著無意識的感應(yīng)，讓詩情被泛濫的語言和意象密集掃射甚或猛烈轟炸，其詩的結(jié)構(gòu)呈現(xiàn)出散點射擊一個目標或一個炸藥包爆破一個點的情狀，這樣極有效地表現(xiàn)了那么一點情感、那么一點情緒、那么一點思想，然而在傳達什么這方面可能讓人產(chǎn)生似曾相識之感，因此詩人還需要放縱一下詩思，讓詩思與詩性友好地交流、有機地交融。比如，伊萍在《夢》、《一個人的河流》、《走近一朵雪花》等詩中都有寫到“夢”：“進入你的夢里/躺在月亮磨平的水面上/看著彗星在錘煉時光”（《夢》）；“把夢中靈魂的面紗拂去/這時/我保持著透明的完整/你就像直在我前面的月亮”（《一個人的河流》）；“夢的組件一定會一圈一圈繞成地球和頭顱的形狀”“你站在相似的月亮上旋轉(zhuǎn)”（《走近一朵雪花》）。從她的詩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詩人之心除游走的動植物世界外，還以夢的形態(tài)和氣力穿越天體之間，并借星宿來言說情與愛、世道及人心，這種對潛意識的結(jié)構(gòu)方式也許是讓她的詩用心靈之言語和直覺之氣韻建造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詩意小屋，相互交織的隱喻恰到好處地表達了女性詩人那細膩的情緒,不過這種現(xiàn)代詩顯得隱晦，雖有張力和彈性，但閃現(xiàn)在詩中的意思讓人捉摸不住。然而總體上看還是可以感受到某些美感。
伊萍的詩在哪一個層級呢？我曾把詩歌分為如下層級（見《文學教育》雜志、《星星》詩刊和北京文藝網(wǎng)等）：第一層級——有詩性，直覺的詩意地處理，性靈的自然地表達，也許這樣能用自然的語言說人世的心事，且詩意盎然；諸如陶淵明、柳永是這樣子。第二層級——藝術(shù)地處理詩性的感覺，詩意地表現(xiàn)內(nèi)心世界，讓詩性與思想友好相處、微妙并存，也許這樣能用天國的語言說人間的事兒，且詩情濃厚，比如王維、李白、杜甫、普希金、泰格爾、顧城、海子等如是；第三層級——哲學思想在詩性的子宮和感性的母腹里孕育新生兒，哲學思維隨詩意的行云流水自然地游走，也許是用這種方式代表上帝發(fā)言，用人間的語言說天國的事兒，且詩思美妙，大約里爾克、艾略特等上線了。從伊萍的詩集看來，我以為，她的詩在第二層級——她的詩能浪漫地或詩性一致表現(xiàn)一點情感、情緒和思想，能恰到好處地燃燒她的個性化語言并釋放個人內(nèi)在的氣韻，能較好地以現(xiàn)代詩歌傳統(tǒng)的元素結(jié)構(gòu)其詩，但是繁華的語言和復雜的意象應(yīng)在組織結(jié)構(gòu)上有相應(yīng)的秩序，并且能詩意地傳達多層次的信息即多一點韻味，這樣才能讓詩歌在好讀的基礎(chǔ)上，有耐讀的意味和內(nèi)在的音韻。另外，第二層級的詩人和作者在當下中國太多，而且之前這一中間層級的詩和詩藝以及蘊含于詩中的詩情、詩思都過多，所以容易讓讀者有似曾相識之感。
附：伊萍的詩及照片簡介
作者簡介：
伊萍，原名吳少平，女，廣東湛江人。有詩歌、散文、小小說等多種作品發(fā)表在報紙副刊及文學雜志。出版有詩集《萍水相逢》和《火與霧》。
有數(shù)人在等待，擺渡
仿佛水是空無，一道白
勻分兩岸的綠
仿佛你就在對岸，不停地翹首
一些綠就染上了你的長發(fā)，恣意飛揚
在風里，流動手的呼喚
河面上，有輕舟慢搖
鳥兒趨之若鶩
擺渡人，神定閑若
一桿撐住急流，往返渡客
有人在靜候
有人在徘徊
誰在下一趟到達，波光瀲滟
一面面鏡子，晰清琴瑟的音頻
水。無法找到它身體的肋骨
船，是渡口的舌頭
覆蓋水，覆蓋語言
一來一回
在上帝抽空的路上，用身體
去運送人間的愛和靈魂
夜的大海蒼茫無邊
從我的腳下延伸向遠古
如夢如謎
如果有破綻
那肯定是白色的浪花
卷起又散落
欲言又止
滿天的星星
浩翰如潮
此時
我站在二者之間
竟然手足無措
身外的水把我漲高
低頭便與你相戀
潮與我很近
它一次次洶涌澎湃
無限地接近
我佇立在月光下
成為透明的影子
風撩起我的長發(fā)
我的裙子
我忐忑不安
夜在腳裸處發(fā)光
有魚從水面躍起
彎成另一枚月亮
再潛入水中我愛大海
愛她潮起潮落的語言
拍擊的聲樂
鼓動夜與晝的情緒
那個撿貝殼的小姑娘
擱淺的光陰
褪在海邊
染白了一群銀色的海鷗
海灘上那一行深淺的腳印
像我的心事若隱若現(xiàn)
在月光之下
層層潮水打開涌動
我倒退著避讓
離開
我經(jīng)過你
夜深時兩次往返
我不知道你的樣子
夜色中
我仿佛行走在一個男人的
身體上
抵達我的欲望
空無一人的海灘
恍惚你在身后
恍惚你正伸出雙手
欲把我抱緊
我本能地拒絕
但
你攏起我的長發(fā)
向海散開
在風的回音里
一個動人的秘密
讓我顫抖不已
空的河流，是有前提的
有情緒的石頭走丟了
柔弱的水草隨波逐流
浣衣的姑娘，雙手流失
流水的空，是訴說者忘了詞
站在橋上的人
看到的與看不到的，都不重要
一陣風，一截木頭，一段河堤
嚴陣以待，一個人經(jīng)過時有另一個人的倒映
當影子顫動，裂化成兩條河流時
有力的手，把水與水的臍帶打結(jié)
低流的水，一衣帶水，卻穿越所有的河流
回歸到一個人的心臟，成海
我們約會和交談，度過了十二點
最后，我們相對坐在春天的夜里
在風之上
一個明亮的東西，在低柵欄外走動
樹木靠近我，鐘擺不慌亂
頭上的燈，一半光亮給我，一半光亮給了星星
蜷伏在腳邊的貓，眼睛也藏了一絲光
它時不時地睜眼，攝取我的想象
夜已深，我不肯睡去
我所愛的男人與女人在夜深處安睡
我對自己說：春天會漸漸變暖
我貼緊自己的臉龐
憧憬一千零一個故事
有一個我，走出來
像黑暗天空的一顆北斗星
四野空空，除了月亮在趕路
一個人影也沒有
夜深了，夢更深不可測
鳥啼蟲鳴隱循，蝸牛爬行
在寂寞的柵欄外。我在異鄉(xiāng)的城里
打開內(nèi)心的天空
映像遠處的樹林，小河，村莊
忽近忽遠地
朝我擠壓過來，還有未睡的
老黃狗
萬物貼著地面流動，所有的影子
熟悉又陌生，散落的腳印
都是腳尖朝向我
卻倒退著離開
我試圖迎上去，在光線的拼接處
搜索我兒時種的月亮，把它升高
掛上枝頭，好陪伴我還鄉(xiāng)
站在相思樹下
站在它左邊或右邊
站在它前邊或后邊
都讓我手足無措
我在等待相思豆成熟
明知道這個冬季不合時節(jié)
但意象果實在剎那就紅了
遠在遠方的人兒
我要為你投寄相思豆
選一顆飽滿的嘴
遞傳我心底的真實語言
其實我想站在相思樹的
一丈之外
站成另一棵相思樹
根與根相連扎深對話
枝條低垂
垂到相思的弦弧上
只要風吹過
就會讓人情不自禁
相思
伊 萍 照 片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wù)，所有內(nèi)容均由用戶發(fā)布，如發(fā)現(xiàn)有害或侵權(quán)內(nèi)容，請
點擊舉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