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賬號為大風號風鈴計劃加盟成員，文章為鳳凰網(wǎng)獨家版權所有
撰文/朱毅（中國農業(yè)大學博士生導師）
手機致癌，是謠言還是事實？
2018年11月1日，美國國立衛(wèi)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NIH）下屬的國家環(huán)境衛(wèi)生研究所（NIEHS）轄下的國家毒理學計劃（National Toxicology Program, NTP）聯(lián)邦研究小組，鄭重發(fā)布了手機輻射對小鼠健康影響研究的最終報告，宣稱有明確證據(jù)表明，暴露于 2G 和 3G 手機中使用的高水平射頻輻射（RFR）會導致雄性大鼠出現(xiàn)惡性心臟腫瘤，還有一些證據(jù)表明輻射暴露下的部分雄性大鼠的大腦和腎上腺也出現(xiàn)了腫瘤。
2017年全球手機用戶數(shù)量突破50億，2/3的地球居民都擁有手機，若是手機輻射和癌癥發(fā)病率確實扯上了關系，如此龐大的用戶量，哪怕只是非常微小的上升，其公共健康影響也是巨大的。
“手機致癌說”，大有憑借NTP這份報告卷土重來之勢，眾說紛紜間真相何在？
NTP報告的來龍去脈
NTP的前研究主管Christopher Portier自詡這是進行得最嚴謹?shù)氖謾C對動物影響的評估實驗，足以成為人類探索癌癥的教科書級別的經(jīng)典實驗。這有老王賣瓜之嫌，但不得不承認這自賣自夸基本客觀屬實。手機輻射的暴露安全問題也是FDA的職責范圍，F(xiàn)DA于10年前斥資2,500萬美元，啟動了此項研究。
科研人員精心設計建造了反射鼠房，保證當時手機常用的2G和3G頻率，GSM和CDMA頻段的手機輻射，能夠均勻分布在房間內，他們吆喝來了3000只大鼠、小鼠分批上陣。其中大鼠選的是常用于安全性試驗的Sprague Dawley大鼠，雌雄各半。
實驗模擬人類打電話，打一會兒歇一會兒，輻射10分鐘，休息10分鐘，一天實驗18個小時，累計9小時是開著輻射裝置的，一周7天，天天不間斷，實驗鼠從娘胎肚子里開始，直到垂垂老矣，如此這般，這般如此連續(xù)輻射兩年。
而兩年，就是鼠的一生。
輻射劑量用比吸收率（SAR）來控制，所謂比吸收率，就是單位時間和單位生物體質量所吸收的電磁能量。具體到手機，用糖鹽懸浮液來模擬頭內組織液，通常是指貼臉和傾斜兩種標準電話距離下，單位質量頭部吸收的微波輻射能量平均值，以6分鐘為計時，計量每公斤組織吸收的電磁輻射能量，測量用的探頭是一個接收天線，接收的是電磁輻射能量，得到測試數(shù)據(jù)后，還要經(jīng)過復雜的算法處理，才能得到SAR的值。
目前國際通用的標準有兩個，一個是歐洲標準2w/kg，一個是美國標準1.6w/kg，中國遵從世衛(wèi)組織推薦的歐標2.0W/kg標準。這些實驗鼠暴露的SAR值分別為0，1.5，3，6 W/kg，每個鼠房的輻射劑量會隨著鼠的體重同步增加，確保單位體重的吸收劑量隨著時間的推移穩(wěn)定不變。
持平而言，這個實驗設計已經(jīng)足夠精巧了，但負責該項目的副主任John Bucher在NIEHS召開的新聞發(fā)布會上進行了自我批評。實驗鼠全身都處于射頻輻射中，而人類主要暴露在靠近手機所在位置的特定局部組織中，同時研究中鼠的最低暴露水平相當于美國手機用戶允許的上限，最高暴露水平則是標準的4倍；另外2G和3G是當年的標準，現(xiàn)在人們更多是暴露在4G網(wǎng)絡和Wi-Fi下。
實驗結果：常用手機并不會導致腦癌？
歷時兩年的實驗結果是這樣的：
1 被輻射的雄性大鼠有2%~6%的幾率患上心臟神經(jīng)鞘瘤，這是一種罕見的心臟惡性腫瘤，這種腫瘤會影響包繞在神經(jīng)纖維周圍、形成髓鞘的神經(jīng)細胞，輻射量和發(fā)病率呈現(xiàn)劑量依賴關系；
2被輻射的雄性大鼠有2%~3%的幾率患大腦腫瘤，沒有呈現(xiàn)劑量反應關系；
3沒輻射的雄性大鼠一只都沒患上心臟和腦兩種腫瘤；
4雌性大鼠和雌雄小鼠得不得這兩種癌癥，和手機輻射沒關系；
5受輻射鼠比沒輻射鼠存活時間長。
這耗資不菲的實驗結果，正著看，反著說，都信手拈來的標題素材?！懊绹茖W家實錘了，常用手機會致癌”，“美國科學家意外發(fā)現(xiàn)，多玩手機延年益壽”，“手機分性別，女的隨便玩，男的會致癌”。
書歸正傳，盡管在動物模型的人類模擬上有瑕疵，但研究組認為并不影響最后結論：“我們認為，射頻輻射與雄性大鼠腫瘤之間的聯(lián)系是真實的，外部專家也同意?！闭f到外部專家，就要說一下2016年5月26日的事，那會兒的NTP研究組按捺不住拯救手機深度用戶于水深火熱中的急切心情，在bioRxiv上預先發(fā)布了部分研究結果：手機頻率的輻射會使雄性大鼠更容易患大腦和心臟腫瘤。論文附錄上有5個同行專家的評審意見，但5 個評審專家中的4個是質疑偏否定的，比如質疑正常實驗鼠會有一定比例罹患腦腫瘤，但這研究的對照組中一個腦瘤都沒有。NIH外部研究辦公室副主任Michael Lauer在評審意見中直接認為實驗說服力不足，比如受輻射實驗鼠活得更長，少數(shù)陽性結果可能是假陽性。
最終研究報告的合著者，前面提到的項目副主任John Bucher說：“我們的最終發(fā)現(xiàn)與我們在2016年發(fā)布的結果是一樣的。早期發(fā)現(xiàn)和后期研究均表明，在雄性大鼠的心臟神經(jīng)鞘瘤的發(fā)病率上存在著數(shù)據(jù)的顯著差異?！彼麄冏罱K說服了外部專家小組，專家們今年 3 月25日到 28 日關起門來認真審查了整個研究結果，討論了3天，最后意見是手機輻射和心臟神經(jīng)鞘瘤的相關性可用“明顯的證據(jù)”，腦膠質瘤則用“一些證據(jù)”來準確表述。最終NTP報告的措辭充分尊重了專家組的意見。
手機分性別：女的隨便玩，男的會致癌？
至于為啥輻射就是和雄性大鼠過意不去，John Bucher認為可能是因為雄性大鼠個頭大比雌性老鼠和小鼠們吸收了更多輻射。
為啥外部專家小組的專家們2016年時還是質疑的，現(xiàn)在都基本支持了呢？不僅是NTP小組更完滿的數(shù)據(jù)分析和解釋，或許還來自于另一個研究。意大利拉馬齊尼（Ramazzini）研究所的科研人員跟蹤研究了近 2500 只大鼠，觀察它們從出生到死亡所受遠場輻射的影響。所謂遠場，近似于無線射頻輻射，包括我們生活里所有能發(fā)出類似手機輻射的物品，比如路由器、微波爐、基站等等，NTP研究的時貼近我們的近場輻射——手機。結果是激動人心的，可以理解為意大利科學家重復了美國NTP的結果，意大利的雄性大鼠的心臟神經(jīng)鞘瘤的發(fā)生率也比陰性對照組的不輻射雄性大鼠高得多。
美國科學家實驗沒能坐實手機致癌
2011年5月24日，來自14個國家的31名科學家齊聚法國里昂，在的會議室里，討論了整整7天，終于在5月的最后一天，嚴肅地向全世界宣布：長期、高強度使用手機可能增加患癌風險，并將手機輻射打入了“可能致癌”的2B類隊列中。
“2B”，當然不是二傻子的意思，而是國際癌癥研究機構按照致癌證據(jù)的充足程度（敲黑板：這分類不是按照致癌強度的強弱），把致癌物分為5類，1類是證據(jù)確鑿，板上釘釘沒得跑的“確認人類致癌物”，比如煙草。2A類是“很可能人類致癌物”，人的證據(jù)有限，動物證據(jù)充足，比如紅肉。2B類比2A類的證據(jù)更弱一些，屬于“可能人類致癌物”，人和動物證據(jù)都有限，或人證據(jù)不足，動物證據(jù)足，比如泡菜和咱們的手機。3類“可疑人類致癌物”，啥證據(jù)都還有限，或者只是動物證據(jù)足，無法歸類，比如染發(fā)、印刷油墨、滑石粉等。 4類則是“很可能不致癌物”，僅是根據(jù)資料的一個推測，有且僅有一個叫做“己內酰胺”的做人造革等的化工原料在列。
對于 1 類和2A 類的致癌物，國家層面而言，該出手時要出手，會出臺控煙、限酒等公共衛(wèi)生應對政策，降低人群暴露水平。個人角度來看，當然是努力響應國家號召做個好公民，盡量減少這些致癌物暴露的機會。但是，對于手機發(fā)射出來的射頻電磁場這樣的 2B 類致癌物，監(jiān)管部門還不必出手，個人防護行為也屬自愿進行。通俗地說，香煙上會強制印上“吸煙有害健康”，手機開機則不會強制跳出“手機致癌”的字樣。手機雖說上了“2B”花名冊的事，除了帶動了一款防輻射內褲熱賣之外，似乎沒多大動靜，因為這黑名單的冤屈還是能說清的。
世衛(wèi)組織下屬國際癌癥研究機構（IARC）發(fā)言人Veronique Terrasse表示，在 NTP 提交最終報告后，他們可能會對這一定義進行重新評估?，F(xiàn)在看來，鑒于美國NTP報告的自評和他評，最多只是給當初手機榮登“2B”致癌物黑榜再增添了一點動物學證據(jù)。但實驗鼠只是鼠而已，況且截至目前有近20項動物研究，就致癌這一項來說，實驗結果大多都是“不致癌”。
雄性大鼠罹患風險增高的心臟神經(jīng)鞘瘤，類似于人體內的一種叫聽神經(jīng)瘤的良性腫瘤，涉及連接耳朵和大腦的神經(jīng)，之前一些研究認為這和手機輻射有關。不過NTP項目的研究人員在新聞發(fā)布會上都說研究結果并不能外推到人，所有結果都沒有讓說服自己和家人改變手機使用習慣。
科羅拉多公共衛(wèi)生學院（Colorado School of Public Health）教授Jon Samet沒參與其中任何一項研究，他的評論代表了大多數(shù)科學家的共識“綜合來看，這些發(fā)現(xiàn)證實了射頻輻射暴露對大鼠具有生物學效應，其中一些與致癌有關。然而，是否對人類同樣有風險，目前還沒有定論。”
2004年歐洲一項人群研究發(fā)現(xiàn)，連續(xù)10年平均每天30分鐘使用手機，罹患腦膠質瘤幾率可增加40%。
但丹麥對42萬余名手機使用者跟蹤調查，把使用者們的名單和丹麥全國癌癥記錄名單比對分析，結果認為使用年限不論長短，都不會增加任何腫瘤的發(fā)病率。
可是，瑞典科學家2008年對和丹麥相似人群的調查，又是截然不同的結果，發(fā)現(xiàn)使用手機超過10年的人比普通人患上聽神經(jīng)瘤的幾率高出20%。
歐洲一項大規(guī)模流行病學研究已經(jīng)進行了8年，目前還在繼續(xù)對25萬名手機用戶持續(xù)跟蹤，時間跨度預計為20到30年，就想摸清楚手機是否增加了患癌風險。
科學家在默默努力，我們拭目以待。
使用手機的正確姿勢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們如何獨善其身呢？
首先心態(tài)要平和，各國科學家不會一條心和手機過意不去，之所以年復一年地找致癌證據(jù)，就是因為手機是距離人最近的電磁輻射源，加之手機幾乎成了人類二十年來集體增加的一個器官，盡管輻射微弱，對人類健康負責任的科學家，還是不得不持續(xù)進行風險評估。焦慮得想砸了手機是不可能的，二十四小時把手機捧在手上也是不可取的，心平氣和養(yǎng)成用手機的好習慣，就能有效規(guī)避風險，享受現(xiàn)代便利，科學家最后得個啥結論都無關緊要了。
手機輻射風險和輻射源強度、輻射距離、累計輻射時間密切相關，因此——
一則，要買非山寨的與時俱進的合格手機，美國科學家正忙著把鼠房老掉渣的2G、3G更新?lián)Q代，現(xiàn)在都主打4G了，5G呼之欲出，新的好手機能有效減少輻射暴露量。
二則，減少使用時間，打電話長話短說，更重要的是能用筆記本電腦處理的事就別麻煩手機，我們手機上網(wǎng)時間遠高于電話和短信。
三則，保持至少20cm距離，能用固話不用手機，能用耳機就用耳機，能用免提就用免提，記得iPhone4剛出來時有個使用提示，就是和人體保持15cm的距離。
四則，兒童盡量不用和少用，因為兒童顱骨薄、腦組織代謝旺盛，輻射吸收約為成人的2倍。英國告知所有16歲以下的學生，只有在遇到緊急情況才能使用手機，法國則是校園內所有區(qū)域一律不準使用手機，限制手機使用一舉兩得，減少輻射暴露的同時，提高了學習成績，相當于每周補課一小時。
五則，記住些小常識，信號弱的時候不要打手機，可減少輻射；接打電話時換手、換耳接聽，避免同側大腦受過多輻射；打手機時不要走來走去，頻繁移動會造成接收信號的強弱起伏，引發(fā)不必要的短時間高功率發(fā)射；手機撥電話時輻射強，對方接聽了再貼近耳朵， 通話結束時后掛電話，是禮貌是真愛，因為被掛電話的一方，被掛機瞬間產生的輻射量會明顯升高，所以要么先掛斷，要么說了再見就把手機移到遠處等對方掛斷。
總而言之，正如美國FDA設備和放射衛(wèi)生中心主任杰弗瑞·舒仁說的那樣，目前的手機輻射安全值在保護公眾健康方面仍可接受。因此，手機致癌目前是信則有不信則無，而手機致死、致殘則是不管你信不信，血淋淋的事實都擺在那里：
有父母只顧玩手機，沒看護好孩子，導致孩子溺亡、墜亡的；有不同年齡段成人、青少年玩手機，不看路墜亡的；為了手機自拍出滿意效果，踩空墜亡的更是時有發(fā)生。另外，駕駛汽車時哪怕使用免提和藍牙耳機，交通事故風險會增高4倍。
這些和手機有因果關系的傷亡，不勞煩大鼠小鼠，不勞煩流行病學家就一清二楚了，這是真正要當心的手機之癌。
本文來自大風號，僅代表大風號自媒體觀點。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