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觀文殿學(xué)士、知鄧州蔡確言：『臣僚上言臣安州作詩意涉譏訕，詔臣開具因依聞奏。一言臣昨來謫降知安州，包蓄怨心，而實不知當時行遣本末，妄料臣為怨望也。往年弟碩坐事，由臣愚昧，失于教察所致，尋上表待罪，乞行誅責(zé)。上荷圣恩寬貸，委曲保全，止落職移知安州。天地之德，至深至厚。臣日夜感謝，未知何以圖報，何緣卻有怨望?且喜慍不以義者，小人之事也。臣雖愚陋，亦粗聞事君行己之大方，況又當感而怨，豈人情哉?臣前年夏中在安州，其所居西北偶有一舊亭，名為車蓋，下瞰溳溪，對白兆山。公事罷后，休息其上，耳目所接，偶有小詩數(shù)首，并無一句一字輒及某事，亦無遷謫不足之意。其辭淺近，讀便可曉。不謂臣僚卻于詩外多方箋釋，橫見誣罔，謂有微意。如此，則是凡人開口落筆，雖不及某事，而皆以某事罪之曰：「有微意也?！钩家詼菹f有郝處俊釣臺，因嘆其忠直，見于詩句。臣僚謂臣譏謗君親，此一節(jié)中，傷臣最為深切；又指臣使東海揚塵故事，而妄裝點。按：《神仙傳》謂蓬萊水淺及海中揚塵，此是神仙麻姑、王方平之語也?！挥盅裕骸汗沤裨娋溆么耸抡呱远?，只如近年蘇軾作《坤成節(jié)太宴致語》，亦云「方采蟠桃歸獻壽，蓬萊清淺半桑田」，蓋祝壽之辭猶用之，何得謂之用此故事尤非佳句?』先是，安燾嘗語同列曰：『海變桑田事，蘇軾亦嘗用作圣節(jié)樂語?！挥谑谴_果以軾為言，眾皆疑燾實密風(fēng)之也。右正言劉安世言：『昨日延和殿進對，嘗論彭汝礪營救蔡確事。伏蒙宣諭，以謂「卿等錯會，汝礪所言與卿等一般」者。臣雖已具汝礪朋附之實，面奏其略，尚慮陛下未知群邪交結(jié)之詳，緣此事正系是非邪正之機，不可不察，愿陛下以臣之論，詳覽汝礪之疏，則奸人之情狀，必不能逃于圣明之鑒。臣伺候斷遣蔡確了日，當節(jié)次具狀劾奏奸黨，乞行竄逐?！恍了龋t蔡確責(zé)授左中散大夫、守光祿卿、分司南京心中書舍人彭汝礪奏曰：『確言非所宜，眾所共怒。圣恩深厚，尚俾分司，乃知天地高厚，無大不容；日月高明，雖細必察。然告訐之言，至有累厚化，罪人以疑似，實非正體。伏望圣慈更賜寬恕，必謂小人須當懲戒，猶冀加貸，以完德美。所有告詞，尚候圣旨?！蛔笾G議大夫梁燾、右司諫吳安詩、右正言劉安世言：『臣竊聞蔡確之罪惡，天下之所共嫉，不容更有異議。汝礪居侍從論思之列，不以君親為言，沮格詔旨，奮力營救。臣等前日進對之際，已言其朋黨之狀。觀今日之舉，可驗有實。伏望陛下誅其奸意，重行貶黜，庶分邪正，以肅中外?！毁N黃：『臣等伏見治平中命王疇為樞密使，是時錢公輔當制，繳還詞頭。朝廷以為不當，遂授滁州團練副使。今來蔡確責(zé)命，與王疇事理不同。汝礪挾奸不肯草詞，伏望詳酌，重次施行。仍乞速降指揮，免至惑亂眾聽[5]?！黄鹁由崛?、權(quán)中書舍人王巖叟行蔡確責(zé)詞曰：『人臣之義，莫重于愛君；天下之誅，無先于訕上。確奸回?zé)o憚，陰波不疑，以舞文巧詆為身謀，以附下罔上為相業(yè)。先帝與子，何云定策之功?太母立孫，乃敢貪天之力。陰結(jié)朋邪之助，顯為眾正之仇。日者寵榮充滿于冢司，贓賄貫盈于季弟。坐觀奢靡之無度，不問貪叨之所從，陽若不知，潛與為地。朕既屈邦憲以貸碩萬死，又抑人言而置卿兩全。曾不反思，尚茲歸怨，形于指斥，播在歌詩。托深意以厚誣，包禍心而莫測。味思人之作，見切憤于權(quán)宜；覽觀水之章，知樂逢于變故。夫豈沾沾之多易，蓋怏怏之余言。尚以列卿，俾分留務(wù)。聊著為臣之戒，用嚴垂世之規(guī)。往服寬恩，罔貽后悔。』又詔侍御史、新除太常少卿盛陶知汝州，殿中侍御史翟思通判宣州，監(jiān)察御史趙挺之通判滁州，王彭年通判廬州。中書舍人彭汝礪奏曰：『臣竊以御史耳目之官，以補完聰明為事。事有是非，容有言有不言者，若不擇可否，惟言之為務(wù)，是乃所以為朋比也。不言未必為邪，言之未必為忠，惟其是而已矣。前罷御史丞雜，物聽已駭，今又盡行黜廢，所干政體不細。微臣愚戇，未知所處。伏望更賜詳酌施行?！蝗甑Z初聞確有謫命，未見詞頭，曰：『若責(zé)輕則可?！患霸~頭下，并責(zé)陶等，遂不肯草詞，亦不封還，別具奏并申中書，稱疾謁告歸第。初，劉安世等既劾確，盛陶等乃言：『蔡確自引而去，豈不知幸?然以弟犯法，降知安州，是朝廷常典，確不應(yīng)有恨。使確無心于言，偶多涉疑似，人雖注釋，近于捃摭；使言而有意，終不能強自為辭。事關(guān)君親，臣子難以輒議。欲乞因其詩之言以觀其心，據(jù)所引之事以考其跡，茍涉譏刺，何憚不誅?其告言之人，亦愿詳酌處分。』故責(zé)詞指進言于朝。命之已行，而思等訖無論奏，遂并黜之。吳處厚者，嘗從蔡確為山陵司掌箋奏官。處厚欲確以館職薦己，而確不薦用，由此怨確，故繳奏確詩[6]。士大夫固多疾確，然亦不直處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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