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說呀,干什么你得研究什么。您看,我們相聲演員湊到一塊兒沒別的事兒,就是研究怎么說才能讓您聽著可樂,研究表演技巧,一共四個字兒——說、學(xué)、逗、唱。
文學(xué)家要到了一塊兒,就該研究詩、詞、歌、賦啦。古時候就這樣兒。宋朝有位大詩人叫蘇東坡,他有個妹妹叫蘇小妹。這兄妹倆全部有學(xué)問,這倆人兒見面兒就研究詩。就連日常生活中哥兒倆開個玩笑,哎,全做詩。
這蘇東坡長得這模樣兒是大連鬢胡子,大長臉。蘇小妹呀,長得并不難看,就是眼窩兒略深,有點兒往里眍。眼窩兒往里一眍,就顯著前額骨突出啦。前額骨突出可就有名稱啦,說句現(xiàn)在的通用語吧,叫什么呢?叫——奔兒頭!
嗐!
有一天哪,兄妹倆坐在一塊兒談詩論文。蘇小妹說啦:
“有這么兩句,‘輕風(fēng)細柳’,‘淡月梅花’,您看中間嵌入何字作‘腰’為好呢?”
古代詩人對詩句特別講究,精心錘煉,反復(fù)推敲,要求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精神。蘇東坡一聽挺高興:蘇小妹素常倚仗才學(xué)好,性情高傲,想不到也低聲下氣求教來了。稍加思索,就說:
“‘輕風(fēng)細柳’中間可以加個搖動的搖字;‘淡月梅花’中間可以加人映照的映字。那么這兩句可以成為:輕風(fēng)‘搖’細柳,淡月‘映’梅花。”
蘇小妹把頭一晃,說:
“再思!”
讓再想想。蘇東坡一聽:
“噢,這倆字兒不好。那改為:輕風(fēng)‘舞’細柳,淡月‘穩(wěn)’梅花。怎么樣?”
蘇小妹把手一擺,說:
“欠妥!”
又不行!
“輕風(fēng)‘吹’細柳,淡月‘看’梅花。如何?”
蘇小妹把眉一揚,說:
“太俗!”
嗬!
蘇東坡心想:怎么這么費勁哪?就說:
“依小妹之見呢?”
蘇小妹說:
“最好改成:輕風(fēng)‘扶’細柳,淡月‘失’梅花。兄長您看如何?”
蘇東坡仔細一琢磨:輕風(fēng)跟人一樣,小心地“扶”著那細細的柳條兒;淡月失梅花,月色淡淡,照得梅花似有若無,這是月色朦朧之美。好!趕緊站起來給蘇小妹作了一個揖,說:
“賢妹才思敏捷,愚兄不及也?!?/p>
那意思是你填上這倆字兒作腰,來得真快呀,佩服佩服。哪兒知道蘇小妹噗哧兒樂啦:
“此乃宿構(gòu),聊以相試耳?!?/p>
就是說,昨天晚上我就編好啦,今兒特地來憋憋你!
嘿!
蘇東坡心說:你早就想好詞兒啦成心來考我!抬頭一看他妹妹這深眼窩兒……一琢磨:嗯,跟她開個玩笑,就說:
“小妹,我想做一首七言絕句,剛有兩句,你給續(xù)上兩句如何?”
蘇小妹說:
“兄長請講?!?/p>
蘇東坡說:
“數(shù)次試臉深難到,留卻汪汪兩道泉?!?/p>
蘇小妹一聽:怎么著?說上我這深眼窩兒啦!我沒招你呀,咱們不是在一塊兒研究詩句的腰字兒嗎?你做哥哥的填不出好字來,就諷刺我這深眼窩呀?你怎么不說說你那大連鬢胡子呀!好,我給你也來兩句。就說:
“口角兒回?zé)o覓處,忽聞須內(nèi)有聲傳。”
那意思是:看看你自己吧,那大胡子長得都找不著嘴啦!
嘿,她倒不吃虧兒!
蘇東坡又說了兩句:
“邁出房門將半步,額頭已然至庭前?!?/p>
說蘇小妹剛邁出房門半步,那奔兒頭已經(jīng)到了前院啦!這奔兒頭是夠大的啦!
蘇小妹一聽:嗬,又沖我這奔兒頭來勁啦。行,我再回你兩句。
“去年一滴相思淚,今朝方流到腮邊?!?/p>
就是說蘇東坡呀,去年從眼睛里流出一滴眼淚,整流了一年才到腮幫上!
哎,這臉也太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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