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育》一書是用白話文寫成。文字通俗易懂,語言主動流暢,老幼皆宜,雅俗共賞,有根強的可讀性。
關(guān)于家庭教育的八個原則
?。保改敢o孩子“做個樣子”
朱慶瀾認為,“家庭教育的根本道理”是父母的以身作則。他說:“無論什么教育,教育人(即教育者)都要將自己身子做個樣子與學生看。不能只憑一個口,隨便說個道理,學生就會信的。”他通過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的對比,指出家長的以身作則尤為重要。他說:“不過學堂的先生,不是終日同學生在一處的。比如教學生不要吃煙,督著學生的時候,先生自然不吃。背開學生的時候,論理自然也不該吃,只是學生不在面前,先生偶爾吃兩口煙,學生還不曉得,還不要緊”。在家庭里,情況就不同了:“一天到晚,(父母)同兒女在一處,—舉一動,兒女都把你監(jiān)管著的。比如,教兒女不要吃煙,父母斷斷不可吃煙。如果父母吃了煙,不但叫兒女疑心。煙是吃得的,父母叫我不要吃,是騙我的,從此就不信父母的話,并且覺得煙(既)是吃不得的,父母何以要吃?一面又生出一個看不起父母的心。有了這個心,一天一天就會做出不服父母,不孝父母的事。”
在這里,朱慶瀾注意到家庭教育的一個重要特點是:父母和子女天天朝夕相處,父母每時每刻都在接受子女的“監(jiān)督”,其言行舉止難以完全回避子女。因此,朱慶瀾告誡說:“做父母的,要禁止兒女不要做那樣事,總要自己不去做;要教兒女做那樣事,總要自己先去做。”那就是說,父母要處處、時時、事事以身作則,“樣樣都要自己先做樣子”。他認為,這是家庭教育的“根本法”,非常重要,決定家庭教育工作的成敗。他特別強調(diào)指出:“根本法子一錯,什么(別的)教法都是無效的。”朱慶瀾的這種說法是很深刻的。
?。玻逃ㄒ『⒌某潭?br> 現(xiàn)代心理學告訴我們,不同年齡階段的兒童,其心理特點不同,知識水平和接受能力不同。要教育好兒童:必須使教育工作符合兒童的年齡特征。
朱慶瀾提出的“教育定要跟著小孩的程度”,就是這個意思。
他形象地比喻說:“教人的(即教育者),不跟著教的人(即受教育者)的程度走,好似主人請個吃素的客,卻是預備了一桌燕菜燒烤,主人只管費了事,客卻沒有地方下箸”這個比喻十分貼切。教育孩子,脫離實際,徒勞無益。
朱慶瀾針對當時中國家庭教育的實際情況,指出存在的兩種偏向。“一種(是)不望小孩好,長到七八歲,也不教他認字,也不送進學堂。這種父母害小孩子不用說了。”教育工作落后于兒童的心理發(fā)展水平,該教的卻遲遲不教,自然會阻礙兒童心理發(fā)展,是不利于兒童成長的。還有一種更為普遍的偏向是:“太望小孩好,三四歲剛能說話,就教他認字。今天認得五個,明天又想加到十個,小孩子一認不得,就一頓打罵。在這種父母心里恨不得小孩一陣就變成個孔圣人!”
這后一種偏向是教育工作超越了兒童的心理發(fā)展水平和實際能力,更是事與愿違,有害無益。朱慶瀾著重分析了這后一種偏向的危害。他說:“哪知道小孩的腦筋,是跟著年紀來的。年紀太小,腦筋沒長到,笨孩子你就是打死他,也是無益。聰明的孩子,也有三四歲就能認字的,卻禁不?。ǔ惺懿涣耍┙裉旒訋讉€(字),明天加幾個(字),加得他擔不住,再一頓打罵,就是孩子有點聰明,也被父母打塞(蒙)了。”他指出:“許多小孩,小時候極聰明,大了卻一天笨過一天,都是父母同老師把他的聰明提前用得太早、用得太盡的緣故。”這個分析是很有道理的。
為進一步說明教育工作超越兒童年齡特征和心理水平的危害,朱慶瀾又舉例說:“千里馬能走千里,是說腿力長足了的時候。如果馬駒子的時候,你就強(迫)著他,今天走二百(里),明天走三百(里),是個好馬駒,小時候也可以勉強對付。卻是腿力沒有長足,提前用得太早,用得太盡,等到長大該走一千里的時候,卻連一百里也走不得了。這不是馬的錯,卻是騎馬的造孽!”這個比喻貼切,分析也深刻。
朱慶瀾還分析了這種不正確做法的思想根源。他指出:如果教兒子太著急,這個意思,一半是望兒子好,一半也有個要兒子替我掙個名譽的心。想到將來(揚名顯親),已算是私心。如果因為想掙自己的名譽,就不顧兒子的死活,不管他年紀到了未有,聰明長夠了未有,一味硬逼著往前進,或是把兒子聰明弄塞,或是把身體弄壞,那就是做父母的害了好孩子。”這番話很中肯,于今天也有現(xiàn)實意義,值得家長深思。
“教育定要跟著小孩的程度”,從教育學理論看,實際上就是循序漸進量力而行的原則。對此,朱慶瀾具體地闡述了這個原則的要求。他說:“孩子話尚說得不清楚,不可太忙教他認字。他有認十個字的力量(能力),只教他認五個,不僅不要用盡他的力量,并且替他留點余地,叫他心里舒服。教一回不懂得,耐著心再教。不但打罵不得,并且要用好話安慰他,叫他勿著急,或是歇一回,他腦力回過來,再教再認。”
朱慶瀾提出的循序漸進量力而行的教育原則,反映了我國教育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墨子說:“夫智者必量其力所能至而從事焉。”孟子說:“其進銳者其退速。”孟子認為,“揠苗助長”,操之過急,違背規(guī)律,“非徒無益,而又害之”。明朝王陽明說:“與人論學,亦須隨人分限所及。如有這些萌芽,只把這些水去灌溉,萌芽再長,便又加水。自拱把至合抱,灌溉之功,皆是隨分限所及。若這些小萌芽,有一桶水在,盡要傾上,便浸壞他了。”
這里所說的“分限”,即是兒童的心理水平和接受能力。根據(jù)這個指導思想,王陽明指出:“凡授書不在徒多,但貴精熟,量其資稟能二百字者,上可授以一百字,常使精神力量有余,則無厭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朱慶瀾的教育觀點和古人的觀點完全一致,也符合現(xiàn)代教育科學理論。
?。常⒁?#8220;家庭氣象的教育”
所謂“家庭氣象的教育”,就是指家庭環(huán)境、風氣的影響。
他說:“氣象就是樣子,家里是個什么樣子,小孩一定變成什么樣子。家庭氣象,好比立個木頭,小孩好比木頭的影子。木是直的,影一定直;木是彎的,影一定彎曲,一點不會差的。”
他認為家庭成員自身的行為,家庭風氣,比說教影響作用還要大,還要深刻。他說:“父母哪怕天天教小孩和氣,如果家里(風氣)是個乖張(不講情理)的樣子,小孩一定變成乖張的脾氣;哪怕天天教小孩勤謹,如果家里(風氣)是個懶惰的樣子,小孩一定變成懶惰的脾氣。”他的觀點是很有道理的。
針對當時中國多數(shù)家庭是大家庭,成員序列多,構(gòu)成復雜這一實際,朱慶瀾指出:要形成良好的“家庭氣象”,“不但做父母的平日要小心檢查,不可做成壞樣子給小孩學。凡是做伯伯、叔叔、伯娘、嬸娘的,也要幫著做成一個好樣子才得。如果父母極和氣極勤謹,伯伯、叔叔、伯娘、嬸娘卻是極乖張,極懶惰,小孩的脾氣學壞事極容易,學好事極難,不知不覺也會離開父母的好樣子,去學那伯伯、叔
叔的壞樣子了。”這種說法是很實際的。
因此,朱慶瀾認為要搞好兒童的家庭教育,必須首先把整個家庭治理好。他說:“家庭教育的擔子,不但在做父母的身上。做父母的想教成個小孩子,先要把一家子的弟兄妯娌人人都勸好教好,完完全全做成個好家庭的樣子,小孩才會好的。說到此處,就要知道治家是第一層功夫,教兒子還是第二層功夫呢。”這種“教子必先治家”的思想是我國的傳統(tǒng),值得繼承發(fā)。
?。矗改敢餐逃优?br> 朱慶瀾提出:“父母要分擔教育,不要叫小孩分個親疏輕重。”這是要求父母共同承擔教育子女的責任。
他之所以提出這樣一個教育原則,是有針對性的。他說:“人家里的小孩,多半親熱母親,疏遠父親,看重父親,看輕母親。”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呢?他認為:“都是做父親的,單管教兒子,所以叫兒子看重父親,一面卻生個怕父親的意思,不知不覺同父親疏遠起來。做母親的,單管養(yǎng)兒子,所以叫兒子親熱母親,一面卻生個撒嬌的意思,不知不覺看輕了母親。”
朱慶瀾特別指出家庭教育中常常出現(xiàn)的兩種錯誤做法及其后果:
一是母親只養(yǎng)不教,父親只教不養(yǎng)。他說:“做母親的,不知道我也該教管兒子,遇見小孩胡鬧,不去禁止他,卻是嚇他說父親來了,硬把管兒子的事,歸給父親。小孩子不懂得,以為母親不能管我,一面看父親同老鼠見貓子一樣,一面看母親不過同個奶娘一樣。做父親的,又不知我也該養(yǎng)兒子,一天同兒子離遠,除了碰見兒子不好,罵一頓打一頓之外,全不用心去愛他,因此,小孩覺得愛我的只有母親,自然同父親疏遠起來。”
二是母親和父親互相拆臺。他說:“還有一種不懂事的母親。不知道兒子已經(jīng)同父親疏遠了,偏要說父親怎么厲害,怎么要打你罵你,又幫助兒子隱瞞父親,想叫兒子親熱自己,哪知道兒子越疏遠父親,越看輕母親了。那不懂事的父親,不知道兒子已經(jīng)看輕母親,偏要當著兒子,罵他母親,想叫兒子看重自己,哪知道兒子越看不起母親,越同父親疏遠了。父母這樣教法,活活把個好孩子教成一個極膽大、既不孝父又不孝母的人。”
為了避免出現(xiàn)子女對父母態(tài)度輕重親疏的問題,做到互相配合,共同教育好子女,朱慶瀾要求:“做父親的,一面教兒子,一面也要養(yǎng)兒子;做母親的,一面養(yǎng)兒子,一面也要教兒子。父親要叫兒子尊重母親,母親要教兒子親熱父親。父母同時去教,小孩知道做了壞事,無地可以躲藏,無人可以保護,自然不敢做壞事,父母同時去養(yǎng),小孩知道父母都是我的大恩人,自然不會親熱這面,疏遠那面,自然變成個孝順兒子。”
朱慶瀾提出父母共同教育子女的原則,對于中國的家庭教育來說,是非常有現(xiàn)實意義的。中國過去的家庭普遍盛行封建家長制,實行男尊女卑。對于子女來說,父親權(quán)力極大,只講嚴厲;母親地位低下,只講寬容。即所謂“父嚴母慈”是也。這在中國家庭教育中是十分普遍的現(xiàn)象,至使子女對父母有親疏輕重之分,教育效果不佳,也是必然的。
至今還有父母認為“父嚴母慈”或“母嚴父慈”,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是教育子女成功的“秘訣”。其實恰恰相反,這樣往往導致家庭教育的失敗。正確的態(tài)度是:父母雙方對子女都要有嚴有慈,嚴慈集于一身,每個家長都要做嚴明而慈祥的人。這正是朱慶瀾所主張的。
?。担畡澢褰缦拚莆辗执?br> 做父母的,都希望把孩子培養(yǎng)成既活潑又有規(guī)矩的人。但真正能做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朱慶瀾認為,許多父母都分不清活潑同放肆、規(guī)矩與呆板的界限:“活潑好像就是放肆,規(guī)矩好像就是呆板”。一教孩子活潑,“就無論何事都聽他自由”;一教他守規(guī)矩,“就無論何事都不準他自由”。這是家庭教育中常常出現(xiàn)的兩種偏向。”其實,活潑同放肆,規(guī)矩同呆板,二者大有區(qū)別。朱慶瀾說:“有規(guī)矩的自由叫活潑:沒有規(guī)矩的自由叫放肆;不放肆叫做規(guī)矩,不活潑叫做呆板。”他的這種分法是科學的,因為體現(xiàn)了辯證法的思想。
他運用比喻進一步解釋說:“比如牧牛場,周圍把鐵柵攔起來,牛在柵里吃草喝水,東奔西跑,這叫做活潑,放牛的不好干涉他;如果跳出柵外,就是放肆,不干涉就不能了。不準牛出柵,這就是規(guī)矩,如果在柵里,也不準他吃草飲水,也不準他東奔西跑,定要把個動物里的牛,變成植物里的木頭,如此就是呆板了。”他說:“教小孩的意思也同牧牛差不多。”這個比喻是比較貼切的,所說明的道理很深刻,耐人尋味。
具體到家庭教育實踐,他又舉例進一步闡述劃分界限的問題。就拿“說話”這件事來說,“小孩愛如何說,聽他如何說,這叫做活潑;因為聽他隨便說,就連粗話、橫話、下流混帳話都不干涉他,如此就是放肆了;不準他說粗話、橫話、下流混帳話,叫做規(guī)矩;因為不準他說粗話、橫話、下流混帳話,就無論何種話都不準他說,好似要貼張封條在他嘴上,如此就是呆板了。”這種劃分界限的標準是科學的,對家庭教育很有指導意義。
在家庭教育中,強調(diào)要注意劃清某些界限,實際上就是要求父母在管教孩子時要掌握分寸、尺度,不論進行哪個方面的教育,都要適度,適可而止,不得過頭,過分。過頭了,過分了,走上極端,就要產(chǎn)生相反的效果。這是家庭教育中必須做到,然而又是相當困難的事,是一種教育藝術(shù)。朱慶瀾把劃清界限、掌握分寸稱作是“用個適中的法子”,這同陳鶴琴提出的“折其衷”、蘇聯(lián)馬卡連柯提出的“中庸之道”的主張是一致的,這個見解在家庭教育理論中是很有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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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慶瀾注意到家庭教育是在日常生活中由父母言傳身教進行的,父母的言行對孩子的影響常常是在無意中發(fā)揮作用的。因此,他提出父母在孩子面前一定要言行謹慎。他舉例說:“小孩在面前,父母對人說某家小孩太蠢。小孩聽見這句話,就生出驕傲的心。對著人說某家父親富貴,他兒子穿的衣服頂講究,這句話小孩聽見,又會生出羨慕虛榮體面的心。對著富貴人,父母格外恭敬,小孩看見,就會生出一種勢力心。對著貧賤人,父母有意糟蹋,小孩看見,又會生出一種刻薄心。”
朱慶瀾這是說,父母對孩子的教育和影響,在大量情況下并不是有意識的。然而,恰恰就是這些無意中的言行卻給孩子以極為深刻的影響。他要求父母言行一定要慎而又慎:“做父母的,不但在家里一言一動要謹慎,就是同朋友說話做事,有小孩在面前,也要格外小心。萬一今天說句話,怕小孩錯會了意?回家一定要說明一番。”
為了做到防微杜漸,朱慶瀾要求父母不但要自己言行謹慎,而且也要嚴察孩子的言行。他說:“有時帶小孩出門,更要細細察看他同別家小孩的說話舉動?;氐郊襾恚劝炎约旱男『⒄f話舉動,哪樣好,哪樣不好,好好分別指出來,好的夸獎他,不好的勸戒他。再把別家小孩言動的好丑,一一與他分別指出來,好的教他要學,丑的教他要戒。”這是要求家長要增強教育意識,成為教育孩子的有心人。
為什么要嚴察孩子的言動呢?朱慶瀾說:“養(yǎng)兒好比防水,四方八面,但有針大一個孔,水便進來,就要即刻把他塞住,萬萬不能疏忽的。”這種教育思想和我國古人所說:“螻蟻之穴,毀千里之堤;一趾之疾,喪數(shù)尺之軀。意思完全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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