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圣繼絕學(xué) 為萬世開太平
劉宋建國之初,北方除北魏外,還有北涼、西涼、西秦、夏、北燕五國;此外,陰山以北,還有強大的柔然部落。其中夏和柔然都是魏的勁敵。劉宋雖只有半壁江山,對外卻可專注,形勢比較有利。其時,宋在河南還占有洛陽、虎牢、滑臺、碻磝(今山東在平西南)四個重鎮(zhèn),往東包括今山東省的大部分,濟南、淄博、青州等城市都在宋的境內(nèi),建康離北方邊境較遠(yuǎn),所以比起東晉初年,它的局勢要安穩(wěn)得多。
宋永初三年(422年)劉裕死后,魏明元帝(拓跋嗣)便命奚斤等攻陷滑臺,進(jìn)逼虎牢;另遣叔孫建等從平原(今山東平原西南)渡河,攻陷泰山(治今山東泰安東)、高平(治今巨野南)、金鄉(xiāng)(治今山東嘉祥南)等郡,東進(jìn)青州境內(nèi),東陽(今青州東)危急。景平元年(423年)正月,魏于栗磾攻陷洛陽金墉城;叔孫建陷臨淄。在魏軍的攻勢下,宋只有東陽、虎牢兩地的抵抗比較有效。在東陽,青州刺史竺夔動員居民盡量遷入東陽城,又使不進(jìn)城的依山據(jù)險,實行堅壁清野。魏軍攻城不下,又籌不到糧食,困難很大。但是叔孫建軍有三萬之眾,城中卻只有一千五百人,又四重壕溝,已被魏軍填沒了三重,城墻也被沖車撞毀了多處,形勢很是危急?;⒗畏矫?,毛德祖也領(lǐng)兵死守,他在城內(nèi)掘地挖地道,直達(dá)魏軍背后,用四百名敢死隊掩襲魏軍后方,焚毀攻城車具。然而,魏軍畢竟勢大,盡管一時潰亂,很快又重新集合,攻打得更急。
宋檀道濟從彭城(今江蘇徐州)率軍北上。他一支人馬無法兼顧司、青二州(指虎牢方面和東陽方面),兩難之下,遂因青州路近,東陽兵弱,便決定先救東陽。四月初,檀道濟軍進(jìn)至臨朐(今屬山東),已距東陽不遠(yuǎn)。其時,叔孫建因軍中疾疫流行,病號占了半數(shù)以上,便主動燒營撤走。檀道濟到了東陽,因糧食接濟不上,不能追擊。竺夔也因東陽城垣損壞得太厲害,就移屯至不其城(今山東青島)。
虎牢卻沒有得救。閏四月下旬,它在苦戰(zhàn)兩百天后終于陷落,守將毛德祖被俘。但魏軍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損失了十之二三的兵力。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宋喪失了湖陸(今山東魚臺東南)、項城(今河南沈丘南)以北的土地。然須提及的是:在虎牢失守的前夕,湖陸的檀道濟軍、項城的劉粹軍、高橋(今地不詳)的沈叔貍軍都不敢救援,可見此時劉宋的力量,與劉裕北伐時相比,已經(jīng)差得多了。
這年十一月,魏明元帝死,太子拓跋燾(字佛貍)嗣位,是為世祖太武帝。太武帝初年(即宋元嘉初年),魏與夏、與柔然的戰(zhàn)爭連綿不斷,宋文帝利用這時機,于元嘉六年(魏神麚二年,429年)向魏要求歸還河南各地,聲稱否則要用武力奪取。太武帝聽了,付之一笑而已。元嘉七年,宋文帝果然命到彥之率軍北伐。四月,到彥之率五萬之眾,走水路由淮河入泗水,至七月才到須昌(今山東東平東),然后溯黃河西進(jìn)。魏因碻磝、滑臺、虎牢、金墉四鎮(zhèn)兵少,主動撤出。到彥之軍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易收復(fù)四鎮(zhèn),又進(jìn)屯靈昌津(在今河南延津縣北)的南岸,使先頭部隊西進(jìn)直抵潼關(guān)。宋軍將士皆大歡喜,只有曾從檀道濟作戰(zhàn)的舊將王仲德不以為然,他料定魏軍有計,一定是在等待冬季河上冰凍時反攻。魏崔浩更看穿到彥之的弱點;把幾萬人排成東西二千里的一字長蛇陣,每一處只有幾千人,力量非常薄弱。
到彥之沿河布防后,就帶著王仲德回東平須昌的大本營去了。到了冬天,十月,魏軍渡河反攻,攻下洛陽、虎牢二十一月,宋文帝命檀道濟率兵伐魏。但是到彥之失了洛陽、虎牢,先己膽怯,引軍從水路撤退,到了歷城(今山東濟南),便燒掉船只,丟掉鎧甲,徒步退往彭城。魏兵追到歷城。濟南太守蕭承之只有幾百個兵,他命部下大開城門,做出毫無戒備的樣子。魏軍大隊人馬到了城下,見了這等模樣,估計必有伏兵,不敢進(jìn)城而去。這是真正的空城計。后來講三國故事的人,說不定就是從這件實事得到啟發(fā),再拿去裝在諸葛孔明身上的。宋軍這次冬季失敗,損失慘重,府藏、武庫為之一空。
檀道濟略為挽回了一點頹勢。元嘉八年(431年)正、二月間,他北上救滑臺,進(jìn)至歷城,二十多天中,打了三十多仗,重創(chuàng)敵軍。魏叔孫建用騎兵小部隊襲擊他的運輸線,焚燒草谷。檀部缺糧,不能前進(jìn),滑臺終于失守,守將朱脩之被俘。檀道濟糧盡退兵,部下有人叛逃,把虛實告訴魏軍,魏再發(fā)兵追擊,宋軍恐俱,隨時可能潰散。檀道濟在夜間宿營時,唱籌量沙(籌是記數(shù)字和計算的工具),把剩下來的一點米鋪在沙上,裝出存糧極多的模樣。魏軍探知,以為降兵騙人,把他殺了。道濟又故作鎮(zhèn)靜,命軍士披甲,自己只穿便服,坐了轎子,慢吞吞地行走。魏軍見了,以為是誘敵之計,不敢再追,檀道濟方得全軍而歸。
宋軍北伐至此完全失敗。這次,魏同時還在與夏交戰(zhàn),仍綽有余力。宋的實力比魏弱得多,是非常明顯的事實。
以后宋魏之間平靜無事了多年。到了宋元嘉二十六年(魏太平真君十年,449年),其時已在魏統(tǒng)一北方之后的好幾年,宋文帝卻又想要北取中原。古人說得好,“上有好者,下必有甚也者”,于是,自有那些既不知彼、又不知己的群臣紛紛獻(xiàn)計,其中最起勁的是王玄謨。王玄謨字彥德,出身著名大族太原祁縣王氏。他倒并不是少不更事之流,當(dāng)時年齡已在六十以上,可就是喜歡空談兵事。他喜歡談,宋文帝喜歡聽,聽得入神時還對左右說:“聽玄魔所陳,令人有封狼居胥意(漢霍去病大破匈奴軍,封狼居胥山而還)。”御史中丞袁淑會拍馬屁,便說:“陛下席卷趙魏之后,定要封禪泰山,臣逢千秋難得的機會,愿意寫上一篇《封禪書》。”文帝聽了大為高興,似乎中原已經(jīng)回到了宋朝的版圖。
魏太武帝倒是給過宋文帝醒悟機會的。元嘉二十七年(魏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年),從二月到四月,魏以十萬之眾,對南方發(fā)動了一次規(guī)模不大的戰(zhàn)爭。魏軍圍攻懸瓠(今河南汝南)四十二天,守將陳憲兵不滿千,殺傷敵軍在一萬人以上,城池始終沒有陷落。然而此外好幾個地方的守臣都棄城逃走。宋人多有畏魏情緒,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宋文帝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一心一意要大舉北伐。丹楊尹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謨支持文帝最積極。富有軍事經(jīng)驗的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反對得最堅決。他說步兵難以抵?jǐn)瞅T兵,引檀道濟無功、到彥之失利的先例為證。文帝卻認(rèn)為兩將失利,各有原因,檀道濟是不肯盡力,到彥之是中途患病。今年夏季水大,河道暢通,便于用兵。沈慶之再蘭強調(diào)不可,文帝即命徐、江二臣和他辯論。慶之說:“治國譬如治家,種田該問家奴,織布該問婢女。現(xiàn)在陛下要出兵打仗,卻和白面書生商議,如何辦得好事情!”徐湛之是劉裕的外孫,是個生活奢華的文士,飲食服飾都極講究,在建康很有名氣。江湛家貧,生活儉約,為人公正,長于文辭。兩人情況不同,然而都是文士,對軍事一竅不通,所以沈慶之說他們是白面書生。文帝不認(rèn)真思考沈慶之說得是否有道理,見老將軍(沈慶之時年六十五歲)講得氣咻咻的樣子,倒哈哈大笑,不想再同他爭辯。
七月,文帝下詔大舉北伐。這次的部署相當(dāng)復(fù)雜,如果照舊史所載來寫,反覺眼花繚亂,不容易讓讀者看明白,我想還是揀緊要的說得細(xì)些,次要的只說個大概,比較便于閱讀。
王玄謨率沈慶之、申坦等水軍入黃河,受青冀二州刺史蕭斌指揮。這一路是主力,也是最東面的一路。行軍路線就是元嘉七年到彥之走的路。當(dāng)年因水淺,通航困難,一天只能走十里路。二十七年水量充足,航行不會發(fā)生困難,進(jìn)入黃河,可以直取碻磝。
雍州刺史隨王劉誕(文帝子)指揮西面的一路,使柳元景等從襄陽北上,取弘農(nóng)(今河南靈寶北)。東西兩路之間,大體上相當(dāng)于今江蘇省徐州以西到河南省中部京漢線兩側(cè)地區(qū),另有幾支向北進(jìn)攻的軍隊,這里就不逐個講它了。
這次北伐需要龐大的人力、財力,人民負(fù)擔(dān)很重。
北伐開頭似乎很順利。魏碻磝、樂安(今山東博興東北)守將都棄城而走。蕭斌留沈慶之守碻磝,使王玄謨進(jìn)兵圍滑臺。這支軍隊兵力充足,器械精良,但王玄謨是個庸才,誤了大事?;_城中,茅屋極多。部將建議用火箭,他怕燒了房屋,破城后繳獲不到多少東西,不肯使用。城中發(fā)覺了自己的弱點后,就自行拆掉了茅屋。中原人民見宋軍來到,自行糾合,帶了武器來投軍,每天都有上千人。王玄謨不用義兵的首領(lǐng),把義兵隊伍拆散了分配給自己的親信,還要他們每家繳納一匹布、八百只大梨。中原人民大失所望。他圍攻滑臺幾個月,還打不下來。九月,天氣轉(zhuǎn)涼,魏太武帝親自領(lǐng)兵南下救滑臺。王玄謨軍的先鋒將垣護之駐兵滑臺西南一百二十里的石濟(今河南延津縣東北),得到魏救兵將到的消息,急報王玄謨,勸他不惜代價,趕快拿下滑臺。王玄謨大營里的眾將也勸他趕緊建立車營,以作防御。王玄謨卻一概不聽。十月,魏太武帝到達(dá)枋頭(今河南??h西南,即石濟對岸),先派幾個人利用夜色掩護,潛入滑臺,安慰守軍,并登城觀察宋軍營壘,然后回營報告。太武帝得報后,隨即引兵渡河,來救滑臺。魏軍號稱百萬之眾,擊鼓之聲震動天地。王玄謨急得六神無主,倉皇之中,只說得一個“走”字,頓時全軍潰散。魏軍追擊,殺死將士一萬余人,繳獲的軍資器械堆積如山。王玄謨走后,魏軍把繳獲的船用三道鐵鎖聯(lián)結(jié)起來,封鎖河面,截斷垣部退路。垣護之利用水大流急,行動迅速,每到鐵鎖面前,命兵士用長柄斧劈斷通過。魏兵無法攔阻。他帶的一百條船,只損失了一條,其余都安全撤回。
蕭斌得到兵敗消息,派沈慶之帶五千人去救王玄謨。沈慶之說:“玄謨所部已經(jīng)疲勞,不堪戰(zhàn)斗,敵軍已近,沒有幾萬人無法迎敵,派小部隊去沒有絲毫用處。”蕭斌堅持要他去救,爭執(zhí)之間,王玄謨已經(jīng)逃到碻磝。蕭斌發(fā)火,要斬玄謨,沈慶之又勸他不必,說:“佛貍威震天下,豈是王玄謨所能抵?jǐn)?,而且臨陣斬將,絕不是好辦法。”蕭斌聽諫,王玄謨才得保全性命。
蕭斌想堅守碻磝。沈慶之又勸他不要坐守窮城,以免蹈朱脩之守滑臺的覆轍。蕭斌想要依他,朝廷使者又到,傳達(dá)文帝不準(zhǔn)退兵的命令。蕭斌再和眾將商議。沈慶之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將軍有一個范增而不能用,空談有何益處!”眾將知道這個老頭子是個文盲,見他引證史事,都笑起來說:“沈公現(xiàn)在大有學(xué)問!”慶之厲聲答道:“列位雖則通曉古今,其實還不如下官靠耳朵聽來的有用!”蕭斌接受他的意見,只留王玄謨守碻磝,申坦、垣護之扼守清口(在今山東梁山縣東南,參見第十九篇桓溫北伐時事),自己率軍還歷城,以防魏軍東進(jìn)青州。后來因碻磝的位置過于突出,無法防守,又命王玄謨撤出。
再掉轉(zhuǎn)筆頭來寫西面的戰(zhàn)事。
雍州諸將打得有聲有色,比王玄謨強多了。有個七十多歲的老將龐季明,出身關(guān)中土豪,他主動提出到關(guān)中去發(fā)動各族人民起兵。他從襄陽北上,穿過今豫西山區(qū)到盧氏縣(今屬河南)。盧氏人趙難起兵響應(yīng)。薛安都等軍利用這條件,通過盧氏以東的熊耳山北上,柳元景等軍跟蹤前進(jìn)。閏十月,柳元景、龐法起等都到了盧氏。接著,龐法起等進(jìn)兵攻克弘農(nóng),留薛安都守弘農(nóng),法起等進(jìn)攻潼關(guān)。十一月,諸軍攻陜城(今河南陜縣西南),與魏援軍激戰(zhàn)。薛安都是員猛將,他打得性起,丟掉頭盔,脫去鎧甲,馬也去掉護身的具裝,怒目挺矛,單騎沖殺。矛斷了,換一根再打。兩軍惡戰(zhàn)兩天,宋軍大勝,斬援軍主將洛州刺史張是連提等三千余人,俘降二千余人。柳元景到后,宣布:“今王旗北指,當(dāng)使仁聲先路?!卑逊档谋咳酷尫拧K诬婋S即攻克陜城,又攻克潼關(guān)。關(guān)中豪杰聞風(fēng)而起,山區(qū)的羌、胡各族也派人與宋軍接洽,愿意歸降。在西路軍的東面,宋梁坦、劉康祖等也攻克長社(今河南長葛東),進(jìn)逼虎牢,他們也打得很不錯。然而王玄謨敗了,魏兵南下,宋文帝認(rèn)為柳元景等不宜單獨進(jìn)軍,下詔班師。他們只得放棄所得各地,退回襄陽。
北伐失敗了。魏太武帝大舉南侵。
魏軍分成好幾路,其中永昌王拓跋仁的一路從洛陽向壽陽進(jìn)軍,很快就攻占懸瓠、項城。宋文帝怕壽陽有失,趕緊召劉康祖軍回壽陽。劉康祖軍只有八千人,走到離壽陽只有幾十里的尉武(在今安徽壽縣西),被拓跋仁軍追上。拓跋仁有八萬騎兵,人數(shù)為十與一之比,又有以騎兵對步兵的優(yōu)勢。劉康祖的副將胡盛之主張繞道,走山路回壽陽??底娌豢希€結(jié)車營前進(jìn),并下令:“回頭看的斬首,改變走路方向的斬腳?!蔽很娮返?,四面圍攻。劉部殊死苦戰(zhàn),殺敵一萬余人,康祖身受十傷,仍堅持戰(zhàn)斗。魏軍人多,一分為三,輪番作戰(zhàn)。戰(zhàn)斗打了整整一天,最后,康祖頸部中箭,落馬而死。其余部潰散,幾乎全被魏軍所殺。這是異常慘烈的一戰(zhàn)。拓跋仁軍進(jìn)抵壽陽,宋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文帝子)關(guān)上城門,不敢出戰(zhàn)。魏兵也只在周圍各地?zé)龤锫印?br> 魏太武帝親自統(tǒng)率的屯力軍進(jìn)迫彭城(今江蘇徐州)。宋江夏王劉義恭(文帝弟)、武陵王劉駿(文帝子,即后來的孝武帝)都在城里。劉義恭聽見魏兵將到,想棄城逃走。長史張暢說一動腳軍民便各自逃散,決不可行。劉駿也說叔父要走,只能聽便,自己決心與此城共存亡。義恭才息了逃走一念。
魏軍打彭城,久攻不下,太武帝便主動歇手,于十二月初,引兵南下。宋文帝命臧質(zhì)領(lǐng)兵一萬人救彭城。他到盱眙(今江蘇盱眙東北)時,魏軍己經(jīng)渡過了淮河,兩軍相遇,他這一萬人怎能抵?jǐn)潮蔽捍筌?,一交?zhàn)即被殲滅,臧質(zhì)只帶了殘部七百少石些得盱眙城。盱眙太守沈璞是個有主見的人。王玄謨在滑臺時,他就修繕城垣,浚深壕溝,積儲糧食矢石。魏兵南下時,地方官多棄城逃走。有人勸他回建康,他卻說:“敵人如果以為城小犯不著攻,當(dāng)然不須憂慮,如果來攻,這是我報國之秋,諸君立封侯之功的機會,為什么要走?諸君見過幾十萬人聚在小城之下而不敗的事例嗎?昆陽(劉秀破王莽軍)、合肥(張遼破孫權(quán)軍)的戰(zhàn)例可為明證?!贝蠹衣犃诉@一席話,情緒才比較穩(wěn)定。他集結(jié)了兩千精兵,臧質(zhì)來后,力量更加充實。臧質(zhì)見城中糧食器械都很充足,大喜過望,便和沈璞同心協(xié)力,守衛(wèi)城池。
魏太武帝果然不攻盱眙,只留幾千人馬監(jiān)視,自引大軍繼續(xù)南下。十二月十五日,到達(dá)瓜步(今江蘇東南,當(dāng)時在江邊),他下令拆民房,結(jié)筏子,揚言要渡長江。建康頓時陷入空前緊張的狀態(tài),在丹楊尹管轄區(qū)域內(nèi)征發(fā)全部丁男,王公以下的子弟一律不得免役,沿江水陸布防、宋文帝登石頭城,對江湛嘆道:“檀道濟若在,怎么會使胡馬到此!”
半個月很快過去了。元嘉二十八年正月初二,魏軍燒毀房屋撤走,居民也盡被擄去。
魏軍轉(zhuǎn)回到盱眙,太武帝向臧質(zhì)索取美酒,臧質(zhì)封了一瓶人尿給他。太武帝大怒,下令攻城。魏軍從附近的山上運來泥土石塊填塞壕溝,造浮橋截斷水陸通道。太武帝為了泄怒,不惜斷送大量兵士的生命,他在威嚇臧質(zhì)的信中說:“我用的兵不全是我國人(按指鮮卑人),城東北是丁零人和匈奴人,南面是氐和羌。丁零人死了,正可減常山、趙郡賊;匈奴人死了,可減并州賊;氐、羌人死了,可減關(guān)中賊。你殺他們,對我并無不利!”臧質(zhì)絕不示弱,回信痛罵,并把朝廷所出賞格寫給他看,內(nèi)容是:“斬佛貍首,封萬戶侯,賜布、絹各一萬匹。”
魏太武帝更怒,令將士猛攻。魏軍用鉤車把鉤子拋到城上,鉤住城樓,想把它扳倒。守軍用又粗又長的繩子縛住鉤子,幾百人用力把它往里面拉。鉤車扳不倒城樓,也無法后退。到了晚上,守軍用繩子把木桶吊將下去,桶內(nèi)藏人,到了下面,截斷鉤上的索子,讓鉤子落到城里。繩子一拉,藏人的木桶又到了城上。魏軍又用沖車撞城。因城墻的壘土夯得堅實,撞擊的力量雖大,每一下只能撞落不多一點土。魏軍不惜代價,驅(qū)使兵士攀登城墻,把死人的尸體當(dāng)臺階,到了后來,尸體堆積得同城墻一般高低。到正月底,差不多一個月了,還是打不下來。太武帝說得嘴硬,不怕死人,但是死傷越來越多,病號也越來越多,加之彭城還在宋軍手里,他不能不擔(dān)心。二月初一,他下令燒掉攻城器械,解圍撤走。盱眙保衛(wèi)戰(zhàn)是宋軍大獲全勝的戰(zhàn)役。
魏軍經(jīng)過彭城時,劉義恭不敢出擊。等到建康使者趕到,送交追擊的命令,魏軍已經(jīng)覺察,把走得慢的擄來的一萬多人殺掉后,長驅(qū)而去。彭城的追兵白趕一陣,連敵兵的影子也沒有見到。
戰(zhàn)爭完全結(jié)束了。劉宋軍民死傷被擄的不知有多少,魏軍的人馬也損失了一半以上,南朝和北朝其實都是輸家。然而,南北對比,南朝愈弱也是不可否認(rèn)的事實。南宋詞人辛棄疾的名句“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說的正是這段史事。
元嘉二十九年,劉宋政權(quán)危機暗伏,一場內(nèi)亂正在醞釀之中。而在此之前,我們再得回顧一下宋文帝發(fā)動的這第三次北伐戰(zhàn)爭。
慘遭鮮卑鐵騎蹂躪的淮、泗地區(qū)尚未從戰(zhàn)爭中恢復(fù),北方宮廷內(nèi)訌、拓跋燾身死的消息就傳到了江南建康的君臣耳中。前一年的失敗令宋文帝深感恥辱,他認(rèn)定這是拓跋燾得到的報應(yīng),天賜良機讓他報仇雪恨。在上一次北伐中棄城逃跑的北魏荊州刺史魯爽害怕獲罪,與弟弟魯秀等人一起拖家?guī)Э谀媳紕⑺危騽㈣p投降。宋文帝大喜,封他做司州刺史,鎮(zhèn)守義陽,又封魯秀為潁川太守。魯爽時常上書鼓動宋文帝伐魏,宋文帝好了傷疤,忘了疼,迫不及待地再度規(guī)劃北伐大計。
太子中庶子何偃、沈慶之等人認(rèn)為淮水南北諸州瘡痍未復(fù),不宜輕舉妄動用兵,文帝不聽。青州刺史劉興祖則建議:“河南一帶饑民遍野,軍無可掠;不妨干脆長驅(qū)河北,進(jìn)入中山,據(jù)守關(guān)隘、險要,直搗魏國心腹地帶,冀州以北的老百姓必然帶著糧草財物前來勞軍。到時我們再以河南諸軍北渡黃河,西拒太行,北守軍都(即今居庸關(guān)),若能成功,則統(tǒng)一指日可待,即使不成,也不傷大體,希望陛下早作決斷。”宋文帝猛地瞧見這么大膽的構(gòu)想,倒吃了一驚。他雖想恢復(fù)北方,眼下的膽量也不過收復(fù)河南而已,不敢再有奢想。劉興祖頗有創(chuàng)見的建議,也被否決。
這次北伐還是沿傳統(tǒng)路線三路并進(jìn):東路,撫軍將軍蕭思話督統(tǒng)冀州刺史張永等率宋軍主力攻打碻磝;中路,北魏降將司州刺史魯爽、潁川太守魯秀和殿中將軍程天祚率四萬荊州軍進(jìn)逼許昌、洛陽;西路,上次北伐表現(xiàn)不錯的雍州刺史臧質(zhì)率所部進(jìn)逼潼關(guān)。
張永包圍碻磝后,宋軍分東、西、南三個方向狂攻,然而這宋軍的戰(zhàn)斗力,簡直是黃鼠狼下崽——一代不如一代。元嘉初年的北伐,魏軍是先退后進(jìn),宋軍好歹還占領(lǐng)了河南四鎮(zhèn)幾個月之久;第二次北伐,宋軍攻下碻磝,遇阻于滑臺;這一次,宋軍圍攻碻磝近一個月,就是打不下來。
魏軍守城越來越有信心和經(jīng)驗,算是在不斷實踐和學(xué)習(xí)中成長吧。城中守兵挖通地道,忽然殺出,將宋軍攻城的器具燒毀,又燒了宋軍的營寨。張永一看,再打下去得輪到自己被攻了,就擅作主張,沒向眾將通報,便撤圍退軍。宋軍士卒毫無準(zhǔn)備,一片驚擾,魏軍乘亂出擊,宋軍血流成河,損失巨大。
督軍蕭思話大怒,親自率軍從歷城前往增援,全力猛攻,仍然受挫。青、徐兩州的莊稼還沒成熟,宋軍的士兵得不到足夠的糧食供應(yīng)。蕭思話無奈,下令撤軍,退回歷城,張永等攻城將領(lǐng)全部下獄問罪。宋軍北伐的前線不斷東移、南移,南北雙方的實力差距在發(fā)生微妙的變化,等到十多年以后的宋明帝時代,淮北的冀、青、兗等州陷落,傳統(tǒng)意義上的北伐就不再有可行性了。
其他兩路打得還不錯,魯爽的一路,攻到了虎牢附近,臧質(zhì)的那一路,則由柳元景和薛安都逼近了潼關(guān)。梁州刺史劉秀之也派司馬馬汪和左軍中兵參軍蕭道成進(jìn)攻長安。由于東路的功虧一簣,這幾路無力獨進(jìn),只好重新退回淮南。宋文帝操之過急的最后一次北伐行動,即使面對皇帝新死的北魏,也沒能取得任何便宜。戰(zhàn)場上的失敗,仿佛也預(yù)示了他本人末日的到來。
宋文帝一共有十九個兒子,長子即太子劉劭,出生于宋文帝剛剛即位之時。按理說即位之初得了皇子,該是好事才對??墒菗?jù)說有人去考察過以前的歷史,從三皇五帝以來,皇帝即位后才由皇后生的太子,只有一位,誰呀?殷商的最后一代君主紂王。這種事兒幾千年一遇,偏偏讓劉劭給湊上了。宋文帝倒不信邪,對于這個長子,他是很喜歡的,六歲的時候就封他為太子。
宋文帝后來寵愛一名姓潘的淑妃,冷落了原先的正室袁皇后。皇后吃醋,悶悶不樂,在劉劭十八歲的時候氣死了。因為這件事,劉劭十分痛恨潘淑妃以及她所生的皇子、始興王劉濬。
劉濬是個識時務(wù)的人,他知道與太子結(jié)怨將來對自己不利,就有意接近劉劭,百般逢迎,與他打成一片。兩人從死敵變成了死黨,關(guān)系變得不同尋常。
劉劭有人君之相,放到今天也是個標(biāo)準(zhǔn)帥哥,而且肚里有貨,文武雙全。但他與拓跋晃面臨同樣的難題,就是父親坐著位子總是不死,自己的這個太子等得花兒都謝了,還不得上任。等來等去,他決定“出點力”,竟伙同劉濬搞起了巫蠱。
劉劭的姐姐東陽公主身邊的侍婢王鸚鵡認(rèn)識一名叫做嚴(yán)道育的民間女巫。這個人宣稱自己會些法術(shù),就像今天某些所謂的特異功能大師一樣,還真把劉劭姐弟倆給唬住了。劉劭就伙同劉濬,請嚴(yán)道育用玉雕刻了一尊宋文帝的人像,埋在殿前,日夜詛咒文帝早死。
東陽公主的奴仆陳天興和太監(jiān)陳慶國擔(dān)任跑腿傳信的工作,知道整件事。正值此時公主去世,按照宮中規(guī)定,侍婢必須出嫁。劉劭擔(dān)心王鸚鵡嫁到外頭泄密,就在劉濬府中找了個老實可靠的下屬,把王鸚鵡嫁給她做妾。可是王鸚鵡在公主宮中這么多年,早與陳天興眉來眼去勾搭上了。她怕私通之事泄露,就找到劉劭,讓他派人殺了陳天興。這下可嚇壞了另一名知情人陳慶國,他跑到宋文帝那里,將巫蠱的事情和盤托出。宋文帝大驚,下令逮捕王鸚鵡,抄家盤查,查出一堆寫著咒語的紙張,又挖出了埋著的玉像。
奇怪的是,宋文帝并沒有馬上采取處罰措施,只是痛責(zé)了劉劭兩兄弟,回到宮中跟潘淑妃說:“劉劭想我死了能登帝位圖富貴,還有道理,怎么劉濬也摻和進(jìn)去了呢,你們母子豈可一日無我哦!”
宋文帝命人搜捕搞巫蠱的嚴(yán)道育,第二年,才有人報告嚴(yán)道育從劉劭的宮中逃到了劉濬那里。宋文帝聽說劉劭兄弟還與嚴(yán)道育往來,勃然大怒。潘淑妃拼命求情,毫無效果。
事情壞在宋文帝手下的一堆書生身上。宋文帝打算廢掉太子,并賜劉濬自裁,便找到侍中王僧綽商量。王僧綽提出查找漢魏以來的典故,與徐湛之和江湛一起商量如何廢立太子。按年秩往下排,該立文帝的第三個兒子劉駿為太子,但是文帝從來不喜歡這個兒子,江、徐兩位又各有私心,江湛的妹妹是文帝四子劉鑠的妃子,徐湛之的女兒則是六子劉誕的妃子,各推對自己有利的人選,而皇帝自己又傾向于立七子劉宏,連續(xù)幾夜與徐湛之等人商議,猶豫不定。廢立大事,豈能如吵架一般兒戲?也不知是哪根筋出了問題,文帝商議之余,把這些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潘淑妃。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潘淑妃暗中找到兒子劉濬,告知廢立之事。劉濬派人快馬飛報劉劭。劉劭明白刻不容緩,迅速采取行動。
元嘉三十年(公元453年)二月的一天晚上,劉劭命心腹張超之等人集合起東宮的兩千多兵士,裝備整齊,又召集部下蕭斌等人,講明進(jìn)宮之事。眾人驚愕,只好聽從太子安排。
不待天亮,劉劭就在甲胄之外披上紅袍,與蕭斌兩人同乘畫輪車,一路開到萬春門前。劉劭向門衛(wèi)假稱文帝有詔,門衛(wèi)不敢阻攔,東宮的武裝隊伍沖進(jìn)了宮城。
宋文帝一夜未眠,正在內(nèi)宮與徐湛之秉燭夜談廢立之事,值勤的衛(wèi)兵還在睡覺。張超之揮著刀殺了進(jìn)來,宋文帝不及躲閃,搬起身前的幾案自衛(wèi)。張超之刀快,一刀將宋文帝的五指砍下,文帝立時痛暈倒地,張超之再加一刀,這位元嘉皇帝就此慘做刀下鬼。徐湛之想從北門逃跑,被兵士們一擁而上,亂刀砍死。
這時劉劭等人方才進(jìn)殿,聽說父皇已死,劉劭便坐鎮(zhèn)東堂,從容指揮士兵們繼續(xù)屠殺,包括值班的江湛等一干人都被殺害,連積極告密的潘淑妃也難逃活命。
事了,劉劭對前來接應(yīng)的劉濬輕描淡寫地說:“潘淑妃被亂兵所殺?!眲F回應(yīng):“這正是我愿意看到的?!眱扇藱?quán)迷心竅,已冷酷到無父無母的兇狠境界,難怪《宋書》對他倆早有定性:二兇。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開啟,災(zāi)禍、罪惡將永無止境。太子劉劭的弒父行為,就是開啟了這樣一個潘多拉的盒子,宋國從此在不斷的內(nèi)耗中日益衰落,直至消亡。劉裕畢其一生的努力,從貧苦的社會底層爬到了九五之尊,卻換來后世子孫自相殘殺、生靈涂炭。
清理完宮中異己,劉劭又將大將軍劉義恭、尚書令何尚之等人軟禁起來。然后下即位詔書,說:“徐湛之、江湛弒逆,我領(lǐng)兵入殿,可惜晚了一步,傷心欲絕。如今罪人已得到懲罰,應(yīng)當(dāng)大赦天下,改元嘉三十年為太初元年,文武百官一律晉位兩級?!?/p>
改年號的事還有個小插曲,劉劭一開始想讓蕭斌擬詔,蕭斌認(rèn)為自己文筆不行,推給了侍中王僧綽。劉劭早就和女巫嚴(yán)道育商量好了年號,用太初。蕭斌提出異議,說:“按照規(guī)矩應(yīng)該明年再改元?!眲③繂柾跎b什么意見,王僧綽就說:“晉惠帝即位當(dāng)年就改了元?!眲③亢芨吲d,說:“很好,就這么辦!”(居然沒聽出來這個王僧綽是在損他呢,劉劭恐怕真是暈了頭了。)
沒過多久,劉劭查明王僧綽也參與了廢立之事,就不聽他的了。把他殺了還不算,劉劭又故意把事情搞大,誣陷在建康的幾個王侯與王僧綽合伙謀反,把劉裕侄孫輩的兄弟都給抓起來處死。下一步,就是要對付自己的親生弟弟了。
最大的敵人,是正出兵在荊州一帶討伐西陽蠻(蠻的一種)的三弟武陵王劉駿。劉駿此時屯兵五洲(今湖北浠水西南),與大將沈慶之在一起。
有人從建康跑出,帶來文帝被弒的消息。劉駿心中害怕,不敢有所行動。劉劭命人給沈慶之送親筆書信,讓他找機會殺掉劉駿。沈慶之找到劉駿,把書信呈給他看,這位爺竟膿包得很,一看哥哥要他死,腿也軟了,眼淚也下來了,一轉(zhuǎn)身就要進(jìn)內(nèi)屋與母親訣別。
沈慶之戰(zhàn)場上什么兇狠的敵人沒見過,萬沒料到自己要輔佐的皇室成員卻那么沒出息。他一把拉住劉駿說:“下官受先帝厚恩,今天唯有出力除賊,殿下為何倒疑我要殺你呢!”
劉駿松了口氣,擺回架子,說:“家國安危,都仰仗將軍你了!”
劉駿舉起討逆大旗,以手中的軍隊為班底,從西陽(今湖北黃岡東)出發(fā),任命沈慶之為府司馬,襄陽太守柳元景、隨郡太守宗愨兩位領(lǐng)中兵參軍;江夏內(nèi)史朱修之(就是宋文帝第一次北伐時死守滑臺被北魏所擒的那位,后來通過北燕逃回了宋國)為平東將軍,記室參軍顏竣領(lǐng)錄事參軍,大軍向?qū)り柾M(jìn)。
有了一面大旗,其余各路王侯就來看齊了(也虧得劉駿有沈慶之這樣的宿將輔佐,才第一個行了大事)。宋文帝的六弟南譙王劉義宣在江陵,與雍州刺史臧質(zhì)、以及司州刺史魯爽一起舉兵響應(yīng)劉駿。兗、冀兩州刺史蕭思話也從駐地歷城趕到彭城,引兵在江北接應(yīng)。隨王劉誕這時在浙江一帶,劉劭分浙東五郡為會州,讓他做刺史,他本想聽劉劭的命令,受職上任。左右都勸他不可聽任兇逆作亂,應(yīng)該傳檄起義,劉誕便也向劉劭翻了臉。
劉劭自認(rèn)為從小熟讀兵書,軍事上的東西懂得不少,可以獨當(dāng)一面。然而一時間四方兵起,他心中著慌,下令戒嚴(yán),把秦淮河南岸的居民全部遷到北岸,欲憑借秦淮河固守。為了防止諸公及大臣出奔,他又將幾個弟弟、劉義恭及其諸子全部聚到他本人所居的臺城之內(nèi)。劉駿的檄文傳到建康,他拘捕了劉駿和劉義宣的兒子,要悉數(shù)屠殺掉,劉義恭、何尚之提出這樣干肯定會堅定敵人奮戰(zhàn)到死的決心。劉劭覺得有理,只軟禁了這堆王侯,并不問罪。
劉駿大軍到達(dá)尋陽后,繼續(xù)沿江東下,沈慶之領(lǐng)中軍,柳元景統(tǒng)率薛安都等十二支軍隊由湓口(湓浦水入長江之口)出發(fā),劉義宣手下的司空、中兵參軍徐遺寶率荊州之眾跟進(jìn)。當(dāng)時宋國國內(nèi)幾個最能打的將領(lǐng),都湊齊了。
劉劭手下雖有朝中舊臣,但大多不是親信,緊要關(guān)頭都不敢任用。他一面重金安撫幾位將軍,命他們統(tǒng)領(lǐng)軍事,一面以東宮舊將蕭斌為謀主,由他出謀劃策。
蕭斌提出以水軍主動出擊,與劉駿軍決戰(zhàn),劉義恭則認(rèn)為對付劉駿應(yīng)該以逸待勞,棄秦淮南岸,在石頭城外布下柵欄,固保臺城。蕭斌反對,說:“劉駿年紀(jì)輕輕就建此大事,不可小看!沈慶之、柳元景、宗愨這幾個都是屢立戰(zhàn)功的將士。乘他們剛剛起兵,我們出擊還可以決一死戰(zhàn),若端坐不出,怎么可能長久?”劉劭不聽,既不出擊迎戰(zhàn),也不出守石頭城,只是每天慰勞守城將士,監(jiān)督修造艦船。
劉駿大軍到達(dá)南洲(即姑孰,今安徽當(dāng)涂),一路上盡是前來投降的官吏兵士,其中包括劉劭手下掌管軍隊的太尉司馬龐秀之,朝中大為震動。劉駿的前鋒部隊柳元景知道己方的船艦規(guī)模太小、不牢靠,打不了大仗,就領(lǐng)兵在江寧登岸,潛至長江邊的新亭(今江蘇南京南)。但他并不急于進(jìn)攻臺城,而是依山筑起壁壘,在建康城南與朝廷軍對峙。
劉劭在城中看得真切,他派蕭斌統(tǒng)領(lǐng)步軍,褚湛之統(tǒng)水軍,率領(lǐng)各部精兵約一萬人,兩路并進(jìn),攻打劉元景的壁壘,劉劭本人則親自登上朱雀門督戰(zhàn)。關(guān)系到統(tǒng)治存亡的關(guān)鍵之戰(zhàn),劉劭這點小聰明還是有的,他立下重金,獎勵有功將士,朝廷軍果然個個斗志昂揚,拼死作戰(zhàn)。柳元景的軍隊新修完壁壘,戰(zhàn)斗力也很強。劉劭的軍隊人數(shù)多,眼看即將獲勝,不知為何陣中的魯秀(魯秀早想叛逃投奔兄長魯爽,很可能是故意為之。劉劭的失敗,也頗有天意的安排。)忽然鳴響退兵鼓。士兵們正殺得興起,聽到鼓聲,不知所措,一瞬間愣住了。柳元景乘機擂響沖鋒鼓,將士們從壁壘中沖出,朝廷軍頓時潰不成軍,兵士們紛紛淹死在秦淮河中。
劉劭不甘心失敗,親自率領(lǐng)余下的士兵卷土重來。雙方強弱之勢已成,劉劭也回天無力,又一次大敗,死傷更為慘重。劉劭在陣后舉刀手?jǐn)睾笸说氖勘匀恢共蛔?。劉劭只身逃回臺城,蕭斌受傷,劉義恭、魯秀、褚湛之等人乘亂投奔劉駿。劉劭下令殺死劉義恭的十二個兒子,以泄憤。
劉義恭一出虎口,就跟換了張臉?biāo)频模ù蠹s在兄長底下這么多年,也練就了一套看人眼色、忍辱負(fù)重的功夫),他在新亭遇上剛剛來到的劉駿大軍,立即就上表勸進(jìn)。劉駿便在軍中即皇帝位,這就是宋孝武帝。
隨著劉駿登基,各路義軍都已殺到,臧質(zhì)的兩萬雍州兵也開到新亭,豫州刺史劉遵考則派部將夏侯獻(xiàn)之率五千步騎兵駐于江北瓜步山,隨王劉誕也派兵從東南面進(jìn)攻建康,大敗劉劭的軍隊。劉劭在秦淮河邊以及臺城門內(nèi)布下的防御樹柵,防不住城內(nèi)混亂的人心。臺城里的文武官員紛紛翻出城墻,投降劉駿。蕭斌也帶領(lǐng)所統(tǒng)士兵,舉起白旗歸降,蕭斌本人被斬首。
劉劭自知大勢已去,燒了御輦冕服到處躲藏,最后在武庫的井里被攻入臺城的小軍官抓獲,送到殿前。
臧質(zhì)見了被捆綁結(jié)實的劉劭,失聲痛哭。劉劭說:“天地都不容我,你又為啥要哭呢?”
臧質(zhì)問他為何弒父自立,他說:“先帝要廢我,不愿作階下囚?!庇謫栮百|(zhì):“可否幫我求個情,把我流放到邊遠(yuǎn)地區(qū)呢?”
臧質(zhì)答道:“皇上就在大航(又名朱雀橋,今江蘇南京南,秦淮河上)南邊,自會對你作出裁決?!睂⑺壍今R上,送往劉駿軍營。
劉濬挾持了南平王劉鑠南逃,路上遇到劉義恭。劉濬趕緊下馬問道:“劉駿這家伙在干嗎呢?”
劉義恭正色道:“皇上已經(jīng)君臨萬國?!?/p>
劉濬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道:“虎頭(劉濬小名)來得不晚吧?”
劉義恭搖搖頭道:“只怕是太晚咯?!?/p>
劉濬還問:“那能饒我不死么?”
劉義恭道:“你面見皇上請罪去吧。”
劉濬又覺得有戲,自言自語地說:“不知道皇上能不能賜我一官半職,讓我為他效力呢?”
劉義恭心笑劉濬愚頑之極,答道:“這可說不準(zhǔn)?!贝蟾攀怯X得這種垃圾實在沒必要再帶去見劉駿,劉義恭走到半途就把劉濬和他的三個兒子給斬了。
劉劭及其四個兒子被押到軍營處斬,劉義恭等人都去探視。劉義恭詰問劉劭:“我棄暗投明,順應(yīng)潮流,有何大罪,你竟把我十二個兒子全殺了?”
劉劭淡然答道:“這件事的確對不住叔父你?!?/p>
江湛的妻子在旁邊罵他,龐秀之也湊過來瞎起哄,劉劭厲聲罵道:“你們這些人就別給我添煩了!”
行刑開始,先殺劉劭四個兒子,一刀一個。劉劭看得心驚膽戰(zhàn),對南平王劉鑠說:“怎么會有這種事情?”無可奈何。輪到他自己了,劉劭仰天長嘆:“不想我劉宋皇族,同室操戈到如此地步!”
劉駿下令將劉劭、劉濬的父子全部梟首示眾,女兒妻妾則全部下獄賜死,其中包括才被劉劭封為皇后的殷氏。
殷氏夫人臨死對獄丞說:“你家骨肉相殘,為何枉殺無罪人?”
獄丞不解:“你受封為皇后,怎么說沒罪呢?”
殷氏說:“這不過是劉劭的權(quán)宜之計,回頭他就要改封王鸚鵡為皇后了!”
王鸚鵡和那個女巫嚴(yán)道育也沒好下場,被押到大街上當(dāng)眾鞭殺。至于手刃宋文帝的張超之,則死于亂軍之中,死后碎尸萬段,被殺的地點,恰在大殿御床之前,真是報應(yīng)不爽。
屠戮完畢,劉駿又派人將腐爛發(fā)臭的尸體投入江中,順?biāo)?。民間傳誦起這么一首歌謠,述說這段建康城頭慘絕人寰的歷史:
遙望建康城,小江逆流縈。
前見子殺父,后見弟殺兄。
十二年后劉駿駕崩之時,所得到的謚號是孝武,這大約指的是他能夠克定禍亂,在危難關(guān)頭暫時保住了劉宋的江山,然而他實在沒有資格配稱這兩個字。除了沒有做出殺父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這位新登基的皇帝比元兇劉劭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位是從哥哥手中奪來的,為了保證自己皇位的合法性,劉駿一上臺就開始策劃殺害對他構(gòu)成威脅的其他皇室成員。按理說劉劭、劉濬兩個哥哥死了以后,排行老三的他確確實實是最有資格做皇帝的人了,但他并不放心。
當(dāng)了皇帝才幾個月,他就對四弟南平王劉鑠下手。劉鑠在劉劭弒逆事件被二兇挾持,出降得最晚。此人一向輕慢劉駿,早被劉駿視為眼中釘,所以第一個就要搞他??嘤谌狈δ笤熘\反的證據(jù),劉駿就派人暗中在劉鑠的酒食里下毒,輕松擺平了一個政敵。
五弟劉紹很小就過繼給早死無后的劉義真當(dāng)了干兒子,法理上已經(jīng)基本沒有可能繼承皇位。六弟竟陵王劉誕與劉駿一同起兵,劉駿雖然時時提防,卻一時不敢動他。而皇族里還有一個讓他很不放心的人,那就是文帝的弟弟、他的六叔南郡王、荊州刺史劉義宣。
假若劉駿真是德才兼?zhèn)涞木?,這些所謂的皇親國戚都不應(yīng)對他構(gòu)成威脅,事實上他剛上臺時也就廣州一帶的蕭簡,即兵敗被殺的蕭斌的弟弟起來鬧了鬧,并且很快就被鎮(zhèn)壓下去。其他有實力的人物都是愿意歸附他的??墒撬趥€人生活作風(fēng)上完全是個敗類,很多行為令人發(fā)指,最終引發(fā)了又一起內(nèi)亂。
劉駿生性極其好色,而且性取向與眾不同。戀母情結(jié)在弗洛伊德那里只是男人的潛意識,劉駿則“勇于”把它付諸實踐。劉駿的親生母親路淑媛年輕時容貌出眾,被選入文帝的后宮,后來因為沒什么好背景,漸漸失寵,劉駿被封為藩王后,就把母親帶到了地方上一起生活。
一個是血氣方剛的壯小伙子,一個是不失風(fēng)韻的中年寡女,兩廂里情愫漸深,終于在某個花好月圓之夜發(fā)生了亂倫關(guān)系,并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劉駿對正常渠道娶得的妃子(后來的皇后)王氏興趣不大,卻很喜歡膩在母親的宮里,其中奧秘不言自明。做皇帝后,劉駿更覺得不過癮,大臣的女兒,宗室的女兒(也就是他的堂姐妹們),以及民間美女,凡是被他看上的,就讓她們?nèi)グ菀娐诽?,自己就闖入母親宮中行臨幸之事。這些女人里頭,他最感興趣的,是叔叔劉義宣的四個女兒。
這幾個堂妹姿色都很不錯,估計與劉義宣本人的基因有關(guān)系。史稱劉義宣“白皙,美須眉”,很是儀表堂堂,也是個性欲極強、超級變態(tài)的家伙,不但妾媵眾多,還喜歡豢養(yǎng)尼姑老婦。她的女兒統(tǒng)統(tǒng)被劉駿看中,召入后宮共享兄妹之歡。
劉義宣在劉駿即位的過程中可是出了大力的人,幾個女兒給自己的侄子這么搞,那口氣怎么咽得下去?江州刺史臧質(zhì)乘機對他叨咕,勸他起兵扳掉劉駿。臧質(zhì)野心也不小,他自以為才智天下一流,對劉宋的皇位垂涎已久。經(jīng)過一段時間觀察,他認(rèn)定劉義宣沒什么能力,典型的外強中干,就決定扶助劉義宣成就大事,再予以控制,達(dá)到自己的奮斗目標(biāo)。
臧質(zhì)眼光還真是準(zhǔn),劉義宣聽了他幾句奉承話,立即信心爆棚。他們又派人秘密聯(lián)系豫州刺史魯爽和兗州刺史徐遺寶,約定于孝建元年(公元454年)秋天共同舉事。
魯爽早對劉駿的淫亂行徑看不下去。使者到達(dá)他的駐地壽陽時,他剛好喝醉了酒,半夢半醒地趴桌上休息呢。一聽劉義宣密信來到,正是大合心意,也沒聽清楚要他什么時候起兵,就下命令打起反旗。幾天后,徐遺寶也學(xué)著樣子,發(fā)兵進(jìn)攻彭城。
劉義宣的行動尚在籌劃之中,忽然聽說酒鬼魯爽已經(jīng)造反了,沒奈何,便也跟著倉促舉兵。他與臧質(zhì)給劉駿上了一份表,說要清君側(cè)。劉駿一看,哇,四州之兵,且是自己親叔叔要來討他,很是害怕,便找?guī)讉€弟弟商量,說咱要不行干脆把皇位讓給叔叔吧。
劉誕堅決不同意,說:“這個位子怎么可以隨便讓人!”劉誕說這樣的話,也好理解,劉駿在臺上,他還有機會染指皇位;劉義宣要是上了臺,他可就一輩子別想做皇帝了。劉駿想想也的確沒到絕望的程度,身邊還有沈慶之、柳元景這幾個良將可用,不至于打也不打就投降,這才任命柳元景為撫軍將軍,王玄謨?yōu)樵ブ荽淌罚瓝魟⒘x宣。劉駿雖是個庸劣之徒,可運氣卻不錯。若不是每次哭鼻子投降的時候身邊總有人助他、勸他,他恐怕也早被廢到十八層地獄里去了。
劉義宣在江陵自稱都督中外諸軍事,傳檄各州郡,然后發(fā)兵十萬順江而下,船艦前后綿延數(shù)百里,聲勢非常嚇人。
然而他的軍隊也僅僅是嚇人而已,一碰上硬仗就蔫了。第一個打敗仗的是徐遺寶,此人攻不下彭城,只好燒了據(jù)守的湖陸城,與魯爽合兵一處,從壽陽進(jìn)攻歷陽(今安徽和縣)。劉義宣的前鋒部隊由臧質(zhì)率領(lǐng),從水路也進(jìn)攻歷陽,在南陵(今安徽繁昌南)遇到殿中將軍沈靈賜的阻擊,吃了苦頭。臧質(zhì)只好退到附近的梁山,與官軍對峙。
劉駿任命薛安都等將守衛(wèi)歷陽,又派遣沈慶之北渡長江,統(tǒng)領(lǐng)眾將討伐魯爽的軍隊。魯爽隨軍的糧食少,只好退兵。薛安都以輕騎兵追擊,在小峴(今安徽含山北)追上了魯爽。魯爽不愧是酒鬼,打仗之前也要喝上幾大盅。薛安都遠(yuǎn)遠(yuǎn)見他醉意盎然,便躍馬向前,挺矛猛刺,魯爽毫無反抗之力,翻身落馬,被手下人斬殺。徐遺寶單騎逃到東海(今江蘇連云港)一帶,被當(dāng)?shù)厝怂鶜ⅰ?/p>
沈慶之派人將魯爽的首級送到劉義宣營中,皇叔方寸大亂。朝中的劉義恭給他送了一封信,說:“想當(dāng)初殷仲堪將兵權(quán)交給桓玄,桓玄殺害了他全家;王恭對劉牢之推心置腹,劉牢之回頭就背叛了他。臧質(zhì)從小人品就有問題,兄弟你應(yīng)該清楚啊。如今他憑借荊州的軍力,圖謀不軌;若是他能成功,怕也不再是池中之物,可以讓你輕松制服的了?!眲⒘x宣果然對臧質(zhì)起疑。這時臧質(zhì)提出率主力部隊直取石頭城,劉義宣怕他別有打算,不接受建議,只一心一意攻打梁山。
梁山分為東、西兩座城壘,正巧西南風(fēng)起,臧質(zhì)順風(fēng)急攻,將西城拿下。劉義宣的主力部隊正開近梁山,臧質(zhì)就提出繼續(xù)率軍攻東城,咨議參軍顏樂之勸說不可讓臧質(zhì)專功,劉義宣又深以為然(整個一沒主見的主兒?。幻媾汕灿H信劉諶之與臧質(zhì)一同進(jìn)擊東城,一面在西邊扎了大營。
劉諶之在劉義宣眼中是監(jiān)軍,卻也是全軍的軟肋。王玄謨派薛安都的騎兵突擊劉諶之的陣營,攻殺了劉諶之。接著劉季之和宗越的部隊攻陷了臧質(zhì)的大軍,劉義宣全軍隨之潰敗。官軍放火點燃了長江上的船只,江邊頓成一片火海。劉義宣再無斗志,跳上小船就往西逃,一個人窩在船艙里拼命地哭泣,心里痛罵臧質(zhì)這個遭天殺的給他出的鬼主意。
臧質(zhì)見劉義宣已退,不知所措,只好也往西逃。他心知劉義宣對他已有顧忌,不敢再找他,便帶了一堆妻妾投奔自己的妹夫武昌郡守羊沖,快到武昌才得知羊沖已經(jīng)被手下人殺死。臧質(zhì)沒了安身之所,又逃進(jìn)附近的南湖,做“采蓮大仙”,追兵一來,他就用荷葉蓋住腦袋,全身沉入水中,只露出鼻子喘氣。行蹤如此隱秘,結(jié)果還是讓一名小軍官在搜查行動中發(fā)現(xiàn),臧質(zhì)被士兵們亂刀砍死。
剩下一個光桿司令劉義宣,他身邊的士兵也越逃越少。自小嬌生慣養(yǎng)的劉義宣沒走多少路,腳就疼得無法行走了,只好向當(dāng)?shù)乩习傩兆饬溯v沒頂篷的破車,勉強上路。千辛萬苦到了江陵城,城里還有留守的左司馬竺超民統(tǒng)領(lǐng)的一萬多士兵,左右勸劉義宣犒勞眾將士,重整旗鼓。鼓舞士氣的講稿寫好,交到了劉義宣手中,大概意思是這么說的:“臧質(zhì)違反命令,導(dǎo)致我軍失利?,F(xiàn)在我們要認(rèn)真訓(xùn)練,重整武裝,為將來的勝利做打算。當(dāng)年漢高祖失敗無數(shù)次,最終成就了大業(yè)……”(以下略去意氣昂揚、振奮人心的詞語數(shù)百)
劉義宣天生舌頭比別人短一截,說話不利索,站在演講臺上面對數(shù)萬士兵,一緊張,忽然就犯毛病了。講到高潮之處,演講詞變成了“當(dāng)年項羽失敗了無數(shù)次”,底下將士一聽,無不忍俊不禁,笑了起來。劉義宣臉面丟盡,也不想整頓軍隊了,魂不守舍地回到內(nèi)屋,每天只與妻妾親熱,不愿見任何人。幾天后,劉駿新任命的荊州刺史朱修之逼近江陵,劉義宣從十六個兒子選了最喜歡的兒子劉慆,并選出五名愛妾,想出城逃跑。左右的侍從沒人搭理他,到了晚上劉義宣走投無路,又跑了回來,找了間空房子呆著。
城里的竺超民見了這么沒出息的王爺,真是冒火得要撞墻。他也不守城了,派人把劉義宣投入監(jiān)獄,等著官軍來接收。劉義宣開始還享受與五名愛妾共獄的待遇,但很快愛妾就被獄卒遷走。劉義宣于是說了最后一句悲天慟地的話:“平常那些苦都不算什么啊,如今和愛妾們分離,才是我人生最大的苦楚……”
朱修之的軍隊進(jìn)入江陵,下令將劉義宣及其十六個兒子全部殺死。按照《宋書》和《南史》的劉義宣本傳的說法,則是劉義宣事先就死在了獄中(郁悶失望而死,倒也合乎常理)。劉劭、劉駿、劉義宣,英雄劉裕的后代們,竟然一個更比一個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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