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宋真宗皇帝寫過一首著名的《勵學篇》,其中有兩句,人們至今耳熟能詳,那就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誠然,書讀好了能夠做官,當了官就不愁金錢和美女。然而,讀書必須領悟真諦,做官必須潔身自好,否則很容易招致殺身之禍。西漢時期的朱買臣,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漢書》記載,朱買臣是吳地人,家里很窮,靠打柴勉強度日。朱買臣年輕力壯,卻不想辦法發(fā)家致富,而是一門心思讀書求官。妻子不滿意,責怪說:“你整天讀那些破書,有什么用呢?”朱買臣很認真地說:“書讀好了可以做官,當了官就能富貴,要什么有什么?!?/p>
朱買臣讀書著了迷,他打柴時背誦詩書,背柴回家的路上,嘴里也念個不停,人們都在背后嘲笑他。妻子感到難堪,勸了他幾句,朱買臣不但不聽,反而聲音越念越響。妻子忍無可忍,見這苦日子沒有頭,就要和他離婚。
朱買臣說:“我現在已經四十歲了,恐怕到五十歲的時候,就能富貴起來,等富貴以后,你就可以跟著享福了?!逼拮臃藓薜卣f:“你這書呆子,只能餓死,哪能富貴呢?”于是,妻子離他而去,重新找了一個會過日子的丈夫。
朱買臣照舊打柴背書,日子過得更艱難了。有一次,前妻和她丈夫在墓地上墳,朱買臣從這里路過。前妻見朱買臣破衣爛衫,又饑又冷,心中憐憫,就送給他一些食物吃。
過了幾年,朱買臣經朋友介紹,到會稽郡當了一名差役。有一次,朱買臣跟隨會稽郡的官吏,押送輜重車去長安,使他有機會來到京城。到了京城,朱買臣意外地遇見了老鄉(xiāng)嚴助。嚴助是會稽郡名儒,漢武帝詔令舉賢時入朝為官,此時正受到漢武帝寵信。嚴助知道朱買臣飽讀詩書,便向漢武帝推薦了他。
漢武帝召見朱買臣,與他談論《春秋》、《楚辭》。朱買臣幾十年的書沒有白讀,侃侃而談,頗有見解。漢武帝大為高興,任命他當了中大夫,與嚴助一起在宮廷侍奉皇帝。朱買臣總算是當官了。
為了防御匈奴,漢武帝打算在邊界設立朔方郡,修筑城池。這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還要遷居大批民眾。公孫弘當時擔任御史大夫,他認為這是勞民傷財,幾次諫言勸阻。漢武帝命朱買臣論證設置朔方郡的必要性,以駁斥公孫弘。朱買臣得此機會,擺弄學問,談古論今,從十個方面,論證了設置朔方郡的必要性和重要性,駁得公孫弘啞口無言,不得不向武帝認錯請罪。漢武帝對朱買臣十分滿意,另眼相看,朱買臣也十分得意。
朱買臣初次當官,并不懂得為官之道,不知道因為何事,被漢武帝免去了職務。后來,又把他召回,讓他等待詔令,重新安排。朱買臣失去官職,沒了俸祿,又不敢遠離,日子過得十分窘迫。不得已,他只好到會稽郡邸的守邸人那里借宿和蹭飯吃。會稽郡來往的官吏,都對朱買臣沒有好臉色。朱買臣寄人籬下,也只能忍耐。
過了不久,朱買臣時來運轉。東越反叛,漢武帝準備派兵討伐,召來朱買臣,讓他獻策。朱買臣建議說:“從前東越王居住在泉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最近聽說他南遷五百里,移居到大澤之中,這是天賜良機??梢耘杀^海,繞到背后,攻占泉山,然后陳設舟船,排列士兵,席卷南行,一舉滅掉東越?!?/p>
漢武帝大喜,任命朱買臣為會稽太守,先回到會稽郡,修造購買兵船,準備糧食和軍用物資,等大軍一到,便攻擊東越。漢武帝對朱買臣開玩笑說:“你這是衣錦還鄉(xiāng)?。 敝熨I臣連忙叩頭謝恩。
朱買臣沒有穿官服,仍然穿著過去的舊衣裳,懷揣綬帶官印,步行回到郡邸。會稽郡的一些官吏,正聚在一起喝酒,見朱買臣進來,并不理睬,連正眼都不看一下。
朱買臣走進內房,與守邸人一塊吃飯。過了一會,朱買臣故意露出授帶,守邸人上前抽出授帶,看到會稽太守的官印,這才知道朱買臣當上了會稽太守。守邸人吃了一驚,急忙跑出去,告訴了正在喝酒的官吏們。那些官吏不信,說他吹牛。守邸人急了,拽著他們進屋去看官印。
官吏們看到大印,嚇得扭頭就跑,相互擁擠著跪在院子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拜謁新太守。等了好一陣子,朱買臣干咳一聲,昂首挺胸地走了出來。那些官吏全都趴在地下,不敢抬頭。過了一會兒,朝廷使者駕著四匹馬拉的豪華車輛,把朱買臣接走了。官吏們望著朱買臣的背影,一個個呆若木雞。
朱買臣乘坐豪車,帶領隨從,鳴鑼開道,向會稽郡進發(fā)。沿途縣府聽說新太守將到,急忙征召百姓平整道路,所有官吏都來迎接。朱買臣走到吳界,忽然看見前妻和她的丈夫正在修路,便停了下來,喝令后邊的車輛強行載上他們,送到了太守府。過了一個月,前妻不愿受到羞辱,上吊自殺了。
關于前妻之死,民間有“覆水難收”的傳說。說前妻見朱買臣富貴了,就跑去哀求復婚。朱買臣騎在高頭大馬上,命人端來一盆水,潑于馬前,告訴前妻,如果能將水收回盆中,他就答應。前妻羞愧難當,自盡而死。這個傳說被編成戲劇,繪成連環(huán)畫,流行很廣。
其實,從《漢書》記載來看,事實并非如此?!稘h書》用了“喝令”一詞,表明他們不是自愿入府,而是朱買臣強行帶走的,目的是羞辱他們。前妻自殺,說明其性情剛烈,她是不會向朱買臣乞求什么的。前妻死后,《漢書》也沒有記載朱買臣有悲哀之情,只是給了她丈夫一些銀兩,讓他去安葬前妻。前妻之死,實際上是被朱買臣羞辱逼死的!
宋朝著名詩人徐均,寫了一首詩,諷刺朱買臣?!伴L歌負擔久棲棲,一旦高車守會稽。衣錦還鄉(xiāng)成底事,只將富遺耀前妻?!?/p>
朱買臣當會稽太守一年之后,與將軍韓說等人率軍擊敗東越王,因功升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之中,至此,朱買臣的官職達到了巔峰。不過,朱買臣真的不會當官,過了幾年,不知道因為何事犯法,再一次被免去官職,后來,降職為丞相府長史。
朱買臣與御史大夫張湯有矛盾,就與另外兩個長史聯合起來,陷害張湯。他們逮捕了幾個與張湯有過來往的商人,嚴刑逼供,誣告張湯貪贓枉法,大發(fā)橫財。張湯拒不承認,留下遺書,憤而自殺。漢武帝派人查抄張湯家產,結果,張湯全部家產加起來不超過五百金,都是所得俸祿和賞賜,并沒有橫財,漢武帝這才知道張湯被朱買臣冤枉了。
張湯是西漢有名的酷吏,名聲欠佳,但在這件事情上,他是被朱買臣昧著良心誣陷的。漢武帝得知真情以后,龍顏大怒,下令將朱買臣等三個長史逮捕,綁赴刑場,全部斬首。朱買臣只當了幾年官,就被砍了腦袋,身首異處了。
“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痹谌魏螘r代,讀書都是十分重要的,關鍵的問題是,要讀懂書中的真諦,從書中汲取做人的正能量。不然的話,不僅得不到“黃金屋”、“顏如玉”,反而會招來殺人刀。朱買臣的沉痛教訓,應該引以為戒。
在歷史書籍中,記載了許多為人處世的故事,能夠給人以借鑒,西漢大臣主父偃就是一個很好的反面教員。請看《新視角讀(漢書)》之五十三,主父偃得志便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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