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的傳統(tǒng)文化中,“讀書”一詞常等同于“教育”,譬如“墨水”一詞就特指一個人的受教育水平。在這些口頭語中的歷史信息中,我們多少可以看出“閱讀”對教育的意義曾是多么的重要,而時光荏苒,今天我們這個民族居然成了世界上人均閱讀量比較少的一個國度,我們的學校則又將“讀書”引到了另一個極端,師生們的“閱讀”除了那求取功名利祿的教科資料,幾乎沒有出于滋養(yǎng)生命豐富內心提升素養(yǎng)需求的閱讀。更為可怕的是,當一些有識之士和相關機構團體意識到這種趨勢可能帶來的危機而倡導閱讀推廣活動的時候,又有一些人從中看到了某種商機和揚名立萬的契機,或推銷低劣作品、盜版書籍;或借機實現“著作等身”,以獨占鰲頭,贏得擁躉者千萬;而學校呢,表面上看來,打造“書香校園”轟轟烈烈,實則就是買了不少書,搞了不少“讀書征文”之類的閱讀比賽,有的還建起了專門的書屋,至于這些書,師生們有沒有讀,怎么讀的,征文又是怎么寫出來的,卻很少有人去深究。如此這般的偽閱讀就這樣慢慢地達成了某種利益共識。出于滋養(yǎng)、潤澤的教育的閱讀推廣就這樣失去了她的美好初衷,更多的是在狂歡虛偽而趕時髦地頌揚著“閱讀”的必要性和人文價值;這種異化,多多少少,讓人感到了那些“讀書人”、“著書人”和閱讀推廣機構的自欺欺人。
有許多學校就閱讀推廣中以非凡的魄力給我們帶來了希望的曙光:最為典型的恐怕就是浙江鄞州高級中學無墻、無門、無崗“三無”的圖書館了,更多的是在一些小學,教學樓的每個樓層都有書柜、書架、書桌,有的學校還搞起了圖書漂流活動……盡管站在全國范圍來看,這些也許只是星星點點,但是閱讀推廣的希望或許就在這里,教育變革,或許就會從這里突破。
這兩方面的情形告訴我們閱讀推廣路徑和方式的選擇,要從每個讀書人都有機會凈化自己、提升自己出發(fā),進而尋找教育重新從趨利化、市井化等現實桎梏中獲得力量的契機。閱讀推廣機構和推廣人更要在如何將閱讀一步步的做實、做穩(wěn)、做久,進而成為一項為孩子一生奠基的工程方面下功夫。因為閱讀,絕不僅僅是孩子在學校三五年內所必修的功課或技能,而是作為一種人生素養(yǎng)和精神境界,注定跟隨他一輩子,也注定將成為他“文化基因”中區(qū)別于他人的最顯著標志的浩大工程。這就不是靠推薦一批書目,搞幾次“閱讀征文”那么簡單的事了。首要要厘清的,恐怕是純潔動機,唯有拋卻利益集團乃至個人的“小九九”,方能成事。
就閱讀的內容而言,我的看法是可以適當駁雜一些、寬泛一些。對學生而言,他們的邏輯思維和人生閱歷還略欠于成年人,只有通過更多的知識貯備和累積,才可能融會貫通和為我所用。這就需要教師為他們悉心指導,畢竟,現如今的圖書是良莠不齊的,即便是我們所說的經典,有些也是夾雜著不少糟粕的,即便是所謂國學經典,也是如此。這一點是學校在閱讀推廣中萬萬疏忽不得的。教師一方面需要大量的非學科閱讀,甚至是非教育閱讀,這樣他們的課堂才有可能更具“穿越”的魅力,同時,也更“接地氣”。我們要做的是讓師生明白,閱讀不是一件可以立竿見影的事情,閱讀是一種生命的滋養(yǎng)和浸潤,她的回應或許在明天,或許在將來,試想一下,要是哪一天原本枯燥的課本知識將在我們的某次閱讀中被“巧遇”,那將會給我們帶來怎樣的心靈震撼,那情景又將是怎樣的美妙!
在閱讀中可以幫助我們甑別教育“箴言”。如何理解“沒有愛就沒有教育”以及如何看待“愛生如子”,“愛校如家”之類的“教育箴言”?不讀亞米契斯的《愛的教育》、康德的《論教育學》、菲利普·W?杰克森的《什么是教育》、史蒂芬·柯維的《第3選擇》,還真的就搞不清這一類的問題。究竟什么是愛,什么是教育之愛,“愛生如子”,“愛校如家”之類的言說究竟有什么不妥?
《第3選擇》的作者說,愛一個人你就必須以上帝的形象來看他,而不是用我們所希望的形象來要求他。一個孩子生下來是怎么樣,就是怎么樣,而不是我們想要讓他怎么樣,就怎么樣的,這才叫愛他。而我們呢,總是在用我們的要求“愛”我們的學生,于是,我們就會奉一刀切、軍事化、標準化的教育要求為圭臬。
許許多多反教育的規(guī)定與勾當(諸如某省規(guī)定凡男性不論年齡,一律不得進入女生生活區(qū),以及某部門禁止老師批評學生之類的這“不準”那“不準”)不正是打著“愛生如子”幌子出現的嗎?在這樣的旗號下,我們原本覺得不可理解的主張與行動(考試工廠那樣的軍事化管理、魔鬼式訓練),不僅變得可以理解了,甚而至于變得“偉大”而“高尚”了。
但是,如果我們知道了陶行知當年所提的“愛生如子”前面還有“愛滿天下”,我們就不可能狹隘地將教育之愛理解為“愛生如子”“愛校如家”。
同時,我們還可以在康德這些哲人的論說中弄明白,所謂“教育之愛”,強調的是在教育中,無論是教師還是學生,不僅要有人與人之間的愛與情感,教育之愛,還要愛我們所教、所學的內容以及教和學的方式,乃至于我們所處的世界的方方面面。這愛和情感是包容的、慈悲的、博大的,同時,又是理智的,基于道德的。其目標就是不斷的改善,試圖使師生雙方的每一個人(往大里去,還包括同事之間的、同學之間的、人與自然的、人與社會的)都在原有的基礎上變得更好,進而通過我們的共同努力,使我們所處的世界變得更好。
這樣的愛是需要時間的,是要靠一代一代的人的努力前行的,這過程是一個漫長的歷史,不僅需要時間,更需要耐心和勇氣,要的是身處其間的每一個人的付出和努力,用杰克森的話來說,需是要每一代新人自由地在前人的基礎上進行“調整和擴張”。
所以,我們在對待類似的教育“箴言”的時候,要想一想羅伯特·博斯特在《民主、專業(yè)知識與學術自由》中強調的“人人都有權利發(fā)表自己的意見”,發(fā)表意見,不能為爭議而爭議,意見要有一定的專業(yè)理論為支撐,一個意見是否靠譜,要通過同行評議來論證。這同行,一方面是當下的,另一方面自然包括那些智慧之書背后的智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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