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東縣原始居民是土家人?!逗笔∪宋镏尽份d:“廩君務(wù)相,巴氏,各務(wù)相,傳為川鄂間巴人始祖后照之后,武落鐘離山(今長陽縣西)人,……活動于夷城(今長陽巴東間)”,后來廩君西遷,溯清江西上,向川東發(fā)展。進入川東后,建立巴國?!栋蜄|縣民族志》說:“在巴東地區(qū)遺留下來的巴人,即今巴東土家族的先民?!?/font>
經(jīng)過漫長的歷史階段,巴東縣土著、外來漢人、其他民族人逐漸融合,形成后來的巴東人。
《巴東縣志》可以查到的人口數(shù)據(jù),只有明代中期與清代末期人口統(tǒng)計,人口數(shù)據(jù)最完整資料當在解放之后。
明代以前巴東縣人口有無記錄?查《三國志》《漢書》《方輿紀要》等都無結(jié)果,不期翻看《入蜀記》,其中有一段陸游乾道六年十月間經(jīng)過巴東時的記錄:“二十一日。舟中望石門關(guān),僅通一人行,天下至險也。晚泊巴東縣。江山雄麗,大勝秭歸。但井邑極于蕭條,邑中才百余戶,自令廨而下,皆茅茨,了無片瓦。權(quán)縣事秭歸尉右迪功郎王康年、尉兼主簿右迪功郎杜德先來,皆蜀人也。謁寇萊公祠堂,登秋風亭,下臨江山?!?/span>宋乾道年間,巴東縣城已從江北舊縣遷到了江南信陵鎮(zhèn)。因此,文中“井邑”指信陵鎮(zhèn)。如果按一戶平均四口人記,信陵鎮(zhèn)當時只有數(shù)百人。如此看來,當時整個巴東縣,加上鄉(xiāng)村、野外之人,不會高于4000人。
康熙版《巴東縣志》卷二《戶口》:“明初戶口無可考。成化八年,戶一千二百零七,口九千四百九十三。正德七年,戶一千二百二十五,口八千六百一十二。嘉靖元年,戶一千二百六十三,口八千六百四十三?!f歷三十年,戶一千五百五十三,口一萬三千三百二十八?!?/font>
再據(jù)1993年版《巴東縣志》人口統(tǒng)計,巴東縣人口變化記載有“同治三年(1864),本縣有18335戶,116194人。光緒三十四年(1908)增加到206284人,比明萬歷三十年(1602)增加192956人?!?/span>
加上另外幾個關(guān)鍵年代的數(shù)據(jù),巴東縣歷史上人口統(tǒng)計如下表(截止于1985年):
時間 | 人口 |
宋乾道六年(1170年) | 數(shù)千人 |
明成化八年(1472年) | 9493人 |
明萬歷三十年(1602年) | 13328人 |
清同治三年(1864年) | 116194人 |
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 | 206284人 |
民國十七年(1928年) | 207554人 |
1945年 | 215725人 |
1949年 | 248797人 |
1985年 | 463089人 |
顯然,從宋乾道年間到明萬歷年間,432年時間,人口增長數(shù)倍;明萬歷三十年至清同治三年,262年時間,巴東縣人口增加102866人,比起明代萬歷年,增加7.7倍。
查閱歷史資料,巴東縣人口變化曾經(jīng)受到三次大移民的影響。歷史上“湖廣填四川”發(fā)生過兩次:一次在元末明初,當時移民主要來源是湖北麻城、黃州等地;另一次在清朝前期,移民主要來源是湖廣,少部分來自全國各地。解放之后,人口出現(xiàn)一次大回落,是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
▲元末明初,第一次大移民對巴東縣人口影響
元至正年間,明玉珍率大批由湖廣兵士組成的紅巾軍西征,由三峽入蜀作戰(zhàn),結(jié)束了元朝在四川及周邊的統(tǒng)治。明玉珍不甘向朱元璋稱臣,于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在重慶稱帝,國號夏。朱元璋奉勸無效,派湯和、傅友德、廖永忠?guī)Пハ?。湯和等所率大軍從夷陵(今宜昌)沿江而上。僅奉節(jié)一戰(zhàn),夏軍大敗。明玉珍兒子明升不得不奉表投降。朱元璋攻夏明軍大部分留守三峽地區(qū),成為軍事占領(lǐng)式移民。
元末明初,戰(zhàn)爭使得四川人口大減。許多地方荒草連城,人煙稀少,一片蕭條。為恢復(fù)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發(fā)展經(jīng)濟,鞏固明王朝,洪武年間,朱元璋采取移民政策,第一次“湖廣填四川”開始。這一次移民來源,主要是麻城、孝感、黃州一帶居民。據(jù)明弘治《黃州府志》記載,洪武二十四年湖北不到200萬,而麻城、黃州一帶竟有70萬人,人口密度太高。朝廷按“四家之口留一,六家之口留二,八家之口留三”的比例,強制移民入川。
當時麻城、孝感、黃州移民進入四川,主要是兩條路線。一條是水路,沿長江溯流而上;另一條是繞道陜南,從陜南進入四川。這兩條路線,水路短,少花時間但艱險萬分;旱路長,多花時間但卻相對平安。經(jīng)水路入川的移民,有途經(jīng)巴東入川者,也有少部分因道路艱辛而在巴東就地置業(yè)者。
總之,攻夏戰(zhàn)爭后明軍在巴東留守兵士有一部分安家落戶;戰(zhàn)敗后散落于民間的紅巾軍兵士就地安居;入川的移民在巴東就地置業(yè)——此階段,巴東縣人口有一較大增長。
▲明末清初,第二次大移民對巴東人口的影響
從明萬歷三十年至清同治三年,262年時間,巴東縣人口增加7.7倍。這個增長速度比以前任何時段都快。
清光緒《巴東縣志》載“國朝順治間,縣為劉體純等所拒,歲祲穀貴,蜀寇又不時劫掠,斗米值銀四兩。饑民相食,餓斃者千余口。”顯然,站在統(tǒng)治者立場,稱明末清初的農(nóng)民起義軍為“寇”,將饑餓的根源歸于義軍是不正確的。只是,當時“餓斃者千余口”是事實。我們的問題是:既然當時餓死這么多人,為什么之后人口卻猛增呢?
這里原因比較多。
明末清初,李自成、張獻忠所部曾在川東川南一帶轉(zhuǎn)戰(zhàn),部屬大量失散。他們失散的部屬,一部分繼續(xù)扯大旗堅持抗清,一部分散落民間。例如夔東十三家之一劉體純,一度號令數(shù)萬之眾。他曾扎營在巴東沿渡河附近的陳家坡,一直堅持抗清到康熙元年被害為止。巴東縣羅坪附近的馬刨水,陳家坡北邊的誤子埡、送子園、國公洞等,都是因劉體純抗清事跡留下的地名。所以,巴東有隱居并世代定居下來的李自成、張獻忠部屬一定不少。
由于明末清初,四川災(zāi)害較多,兵燹不斷,人口銳減。為鞏固清政權(quán),康熙采取了一系列政策帶強制性地鼓勵各地居民入川開墾——這便是史學(xué)家所說的第二次“湖廣填四川”。這一次“湖廣填四川”對三峽地區(qū)人口變化影響較大??滴鯇Π傩?,“凡各處逃亡民人,不論原籍、別籍,均廣加招徠,編入保甲,俾之安心樂業(yè)。查本地方無主荒田,州、縣官給以印信執(zhí)照開墾耕種,永準為業(yè)?!睂Φ?、府、州、縣官員,“勸墾考績”。例如,道、府,開墾荒地二千頃以上;州、縣三百頃以上,按級別各升一級。而且,開墾不力的官員還要治罪。
清朝前期,朝廷以督轄省,湖廣總督轄湖北、湖南二省,督治在武昌。清朝前期的“湖廣填四川”是個廣義概念,其時陜甘、云貴、兩廣、兩江、閩浙等地均有入川民眾,只是湖廣入川人數(shù)占大多數(shù),由此成為本次移民代名詞。
清代前期八大督府
當時移民四川有三條入川路線:1.沿長江水路經(jīng)三峽入川;2.由川陜周邊旱路入川;3.由云貴旱路入川。顯然,由清朝八大總督府示意圖可見,湖廣(主要指湖北、湖南兩?。┤氪ㄋ纷罱悖龒{正好位于水路沿線。雖然有100多萬移民最終到了四川,但由于種種原因沿長江邊安居下來的移民仍不在少數(shù)。
第二次“湖廣填四川”,前期帶有強制行為。由于此項政策順民情、合人心,后來各地紛紛自發(fā)移民。第二次“湖廣填四川”移民持續(xù)達一百多年,不僅四川人口劇增,沿遷移縣上的三峽地區(qū),人口也大量增加。
最初移民被強制入川,長途跋涉,餐風露宿,吃盡人間苦處。許多老一輩人還可以繪聲繪色的講述前輩移民入川的艱辛:由于當時都是捆住手腳走路,在途中需要大小便時,必須先向官兵請求“我要解手”,請押送官兵將手中繩子解開才能方便。久而久之,“解手”就成了上廁所的代名詞。這個詞在入川路線上的各個地方和四川、重慶,一直沿用至今。
清朝前期,朝廷鎮(zhèn)壓了當時的農(nóng)民起義后,開始休養(yǎng)生息??滴跏?,康熙實施帶扎墾畝政策對巴東人口亦有影響。“帶扎墾畝”是康熙為了緩解農(nóng)村經(jīng)濟、安頓投誠官兵的屯墾政策,讓軍隊在和平時期一邊駐扎地方保衛(wèi)平安,一邊開墾土地種糧食。
據(jù)《巴東縣民族志》,清廷安插巴東縣帶扎墾畝的官員31人(內(nèi)副將13人、參將8人,游擊4人、都司簽書4人、守備2人),隨標校用70人(內(nèi)都督同知2人、都督簽事5人、副將29人、參將5人,游擊7人、都司簽書9人、守備10人、千總3人)。朝廷對墾荒有成績,根據(jù)開墾多少畝地,給予不同官職——這促進了墾荒的積極性。這些帶扎墾畝的官兵,除升遷、調(diào)動等運作外,留下了相當多的人在巴東縣落地生根。
▲抗戰(zhàn)期間,擁入大量難民對巴東人口的影響
抗戰(zhàn)初期,大量機關(guān)、學(xué)校、工廠遷入巴東縣。從1938年11月開始,省立第四民眾教育館在野三關(guān)落戶;省立聯(lián)中、高工、高商、女職、女中等先后由武漢遷入火峰、東瀼口、楠木園、羅溪壩、龍船河等地;4所省立小學(xué)分別遷置于水田壩、秀峰、大支坪和清太坪……這些學(xué)校,后來大部分遷走,但有些學(xué)校則落地生根。例如,幾所遷入巴東縣的小學(xué),1940年3月均改為巴東縣立小學(xué)。
抗戰(zhàn)初期,隨機關(guān)學(xué)校遷徙而來的是蜂擁而至的大量難民!這些難民從宜昌、秭歸沿江上到巴東,一部分繼續(xù)西遷,大量難民不愿再奔波,就在巴東長江兩岸結(jié)廬而居。據(jù)《巴東縣志》載,1940年2月,僅巴東縣城與城郊的難民數(shù)量就達到30000多人!許多難民沒有入籍,只是暫居巴東。也有許多難民,寄籍(將戶口臨時安置)巴東。據(jù)《巴東縣志》統(tǒng)計,外來寄籍人口達7384人??箲?zhàn)勝利后,外來寄籍人口大多數(shù)遷回原籍,少數(shù)留下來定居巴東。1945年統(tǒng)計人口時,全縣人口下降至215725人??箲?zhàn)勝利后,政府調(diào)查了其中72位落籍巴東人士(當?shù)胤Q“落業(yè)公公”),原籍:江西33人,荊州12人,四川7人,浙江6人,湖南5人,河南5人,山西2人,山東1人,安徽1人。這說明,當時在巴東落籍人士,基本上來自于全國各地。
▲三年“自然災(zāi)害”期間,巴東縣人口有一次大回落。
1949年全國解放后,巴東縣人民安居樂業(yè),人口逐年增長。至1985年,人口比起1949年,差不多翻了一番。不過,中間有一次較大的人口回落。具體數(shù)據(jù)如下:
時間 | 人口 |
1959年 | 315887人 |
1960年 | 301658人 |
1961年 | 311615人 |
1962年 | 324169人 |
顯然,3年后全縣總?cè)丝诓砰_始回升超過1959年。1959-1960年,全縣減少了14229人,這說明那一年的死亡率遠遠超過出生率。沒有大的人口遷徙,只能歸綹于天災(zāi)人禍。
雖然三峽各縣人口數(shù)量有多有少,但從明代至1985年,各縣人口變化大致趨勢,應(yīng)該與巴東縣相似。
巴東老縣城(《巴東縣志》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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