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蒯之亂對季氏沒有造成任何實質(zhì)性的損害，但它是一個警告：如果行事狂橫，不知尊重別人，即便勢力再大，動亂也難以避免，甚至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這種警告對于季孫意如這樣的人來說毫無意義，他崇奉的是強權(quán)，不喜歡彬彬有禮。
此后十余年，魯國在季孫意如的主政之下，世風(fēng)敗壞，民心散亂，他也因此結(jié)下不少仇家。到了公元前517年，也就是魯昭公姬裯在位的第二十五年，季孫意如做下的一連串惡事終于“開花結(jié)果”，從而把他逼入了極險之境。
這些惡事中，最典型的有四件。
山東濟寧 曲阜古城
第一件事緣于季氏內(nèi)亂，挑起內(nèi)亂的是一個女人——季公鳥之妻，季姒。
按輩分，季公鳥是季孫意如的族叔。季公鳥死后，其弟季公若與公思展（季氏族人）、申夜姑（季公鳥的家臣）三人共同為季姒管理家產(chǎn)及相關(guān)事務(wù)。其時季姒年紀輕輕，寡居，不耐寂寞，與家中一個名叫檀的廚子私通。
盡管季姒很小心，她與檀的奸情還是傳了出去。季姒心中惶恐，為了避免族規(guī)的懲罰，她演了一出戲——讓一個婢女把自己抽了一頓，打得遍體鱗傷，然后宣稱打人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老公的弟弟，季公若。季姒說，季公若企圖占有她，她不從，所以遭到季公若毒打。季姒還說，公思展和申夜姑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們也參與其中，威逼她與季公若發(fā)生關(guān)系。
季姒哭訴的對象，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比如季公鳥的妹妹、季孫意如的親兄弟公甫等人。所以，這個編造出來的故事很快就傳到了季孫意如耳中。季姒身上的傷痕和公甫等人的眾口一詞，讓季孫意如對這個故事深信不疑，他沒做任何調(diào)查，便立即命人捉了公思展和申夜姑，并下令殺掉申夜姑。季公若聞訊哀泣：殺了申夜姑，就等于確認了我的罪名，這和殺我有什么區(qū)別！季公若跑去找季孫意如辯解，季孫意如不見他，令人拒之門外。
申夜姑終于沒能脫逃冤死的命運，而季公若也因此立下毒誓，要報仇雪恨。
第二件事，因斗雞而起。
漢畫像中斗雞圖
彼時貴族間斗雞之風(fēng)盛行，而且賭注很大，為了取勝，斗雞者常常給各自的雞披盔戴甲，全副武裝。某一日，季氏與魯國的另一個大家族郈氏斗雞，雙方都做足了準備工作——季氏的雞穿著鎧甲，郈氏的雞戴著金屬爪子。這本是一場公平?jīng)Q斗，愿賭服輸，但是季氏的雞輸了之后，季孫意如卻惱羞成怒，對郈氏口出惡言，事后又在擴建自己宅邸的時候，故意侵占了郈氏的田地。于是郈氏與季氏結(jié)怨。
第三件事，是與臧氏結(jié)仇。
臧氏是魯國著名大族，其家族史遠較三桓悠久，而且賢人輩出，比如歷事魯莊公、魯閔公、魯僖公、魯文公四代國君的臧文仲，頗負盛名，叔孫豹曾以其為例，說明何謂“不朽”。
《左傳·襄公二十六年》書影
當(dāng)季孫意如執(zhí)政之時，臧氏的宗主是臧孫賜。臧孫賜有一個叔伯兄弟名叫臧會，是一個小人。臧會曾經(jīng)設(shè)計誣陷臧氏族人，被臧孫賜識破，將其捉了起來，準備殺掉。臧會找機會逃出，跑到了郈邑，郈邑大夫魴假讓他做了賈正，負責(zé)管理市場貨物及物價等相關(guān)事宜。
公元前517年的某一天，臧會去季氏那里送賬簿，臧孫賜獲知消息，派了五個人埋伏在臧會必經(jīng)的巷子里。臧會從季氏家中出來后，那五個人一躍而出，臧會大恐，轉(zhuǎn)身逃向季氏家中。五個人窮追不舍，終于在季氏大門里面抓住了臧會。季孫意如聞之大怒：好大膽子，竟敢持兵闖到我家里！于是令人將臧氏的家臣抓了起來。
臧氏由此對季氏生出惡感。
第四件事，是羞辱國君。
在季孫意如捉了臧氏家臣之后不久，魯昭公姬裯為自己的父親魯襄公姬午舉行祭典，巧合的是，季孫意如也在同一天舉行了類似的祭祖儀式?；蛟S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季孫意如故意為之。
祭典上要表演“萬”舞。
所謂“萬”舞，包括文舞、武舞兩種。跳武舞時，舞者兩手各執(zhí)干與戚，即盾牌、斧頭之屬；跳文舞時，則手執(zhí)羽毛之類。執(zhí)羽毛的人數(shù)，稱為羽數(shù)，而羽數(shù)之多少，是用“佾”為單位來計算的，每八個人算一“佾”，也就是一列。按照當(dāng)時的規(guī)定，天子用八佾（六十四人），諸侯用六佾（四十八人），大夫用四佾（三十二人），士用二佾（十六人）。
不知道姬裯用的是幾佾，因為他舉行的祭典上只來了可憐的兩名舞者，大多數(shù)人畏于季孫意如的勢力，都跑到季氏的家廟去參加“萬”舞了。
季孫意如所用的，是八佾。
他竟然以大夫之身份僭用了天子的規(guī)格。
孔子曾對季孫意如的這次僭越行為有如下評價：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孔子像
沒幾個人能忍。
臧孫賜本來就對季孫意如心有怨恨，此番見得魯昭公姬裯的祭典場面如此冷清凄涼，心頭怒火越發(fā)熾烈，遂大肆指責(zé)季孫意如破壞國君的祭典，一群大夫也隨聲附和，義憤填膺。
一場針對季孫意如的攻擊行動悄悄開始了，發(fā)起者正是蒙冤含恥的季公若。
(《大夢春秋》119，待續(xù)。文圖原創(chuàng)，盜用必究。網(wǎng)絡(luò)圖片均特別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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