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別林斯基所寫的，“頓河王德米特里用劍而不是用馴服態(tài)度向韃靼人預告了他們對羅斯統(tǒng)治的結(jié)束?！薄澳箍频膽?zhàn)馬在嘶鳴，科洛姆納的號角在響叫，謝爾普霍夫的羯鼓在敲擊.整個俄羅斯土地響起了光榮的呼聲，在偉大的頓河兩岸豎立了羅斯的軍旗?！蓖ㄟ^庫利科沃戰(zhàn)役的勝利，羅斯人明確顯示自己是一支新的力量，無論是立陶宛大公還是金帳汗國的韃靼人都不能摧毀這支力量。莫斯科已經(jīng)走上了歷史舞臺?！傲_斯領(lǐng)土上發(fā)生了令人驚奇的事，各方土地都順從羅斯，從羅馬、卡夫和特爾諾夫到君士坦丁堡，到處都是一片贊揚聲：偉大的羅斯在庫利科沃曠野上戰(zhàn)勝了馬邁?！?5世紀的德國歷史學家、天主教會主教阿利別爾特·克蘭茨更是把羅斯人的這場勝利稱為“人類記憶中的最偉大勝利”。毫不夸張地說，正是在庫利科沃的曠野上誕生了莫斯科國家。
然而，這是一次代價極其高昂的勝利。據(jù)說，只有十分之一的羅斯士兵平安返回了家鄉(xiāng)。12個王公與483個軍官在庫利科沃的廝殺中殞命，這意味著羅斯軍隊失去了60%的指揮官。雖然馬邁的軍隊損失更大，但是，德米特里軍隊中陣亡的是羅斯人，而馬麥軍隊中陣亡的主要是雇傭的外族人。金帳汗國利用雇傭的外族軍隊，使本民族嫡系軍隊中的相當一部分力量保存下來。這就使金帳汗國在庫利科沃戰(zhàn)役之后能比羅斯更為容易地恢復軍力。
至于馬邁，他在庫利科沃戰(zhàn)場上的拙劣指揮——先是草率出兵，接著猶豫不決，在戰(zhàn)場上又盲目決戰(zhàn)，最后臨陣脫逃：交替地犯下“冒險主義”與“逃跑主義”的錯誤——使他威信掃地，不久就在金帳汗國的又一次內(nèi)斗中落敗。而這次失敗導致他必須退出歷史舞臺。“馬邁的王公們背著馬買自相商議:我們住在馬邁國里沒有好處，到處受到敵對者的咒罵和殺戮，我們呆在馬買的國家有什么好處呢?”眾叛親離的馬邁被迫逃亡克里米亞，在那里被他曾經(jīng)的親密盟友熱那亞人殺死。
取而代之的則是金帳汗國的又一個藩屬，同樣位于烏拉爾山以東的“白帳汗國”的統(tǒng)治者。早在1361年的時候白帳汗國就曾干涉了宗主國金帳汗國事務，而在擊敗馬邁之后，白帳汗脫脫迷失在撒馬爾罕的主人，“跛子”帖木兒的幫助下，“不僅奪得了從阿斯特拉罕起直到不里阿耳為止的伏爾加河流域，而且也占有了北高加索、伏爾加河以西地區(qū)及克里木。只有花拉子模沒有包括在重新統(tǒng)一起來的欽察（金帳）汗國版圖內(nèi)”。
這樣，金帳汗國還有力量暫時復蘇。脫脫迷失“派自己的使者到莫斯科德米特利·伊萬諾維奇大公處去，還向所有的俄羅斯王公派遣了使者，他將自己在伏爾加王國登基一事通知了他們，通知他們說，他是如何即位，如何戰(zhàn)勝他的對手及他們的敵人馬邁的，然后他又如何在伏爾加王國里坐上了王位”。成功整合了金帳汗國與白帳汗國全部韃靼人的力量的脫脫迷失決心為庫利科沃的失敗復仇。這是一次出色的奇襲，1382年夏天，脫脫迷失下令扣留了所有在伏爾加河經(jīng)商的羅斯商人，這樣做是為了使他們不致把正準備出征的消息傳到莫斯科。他們的船只被拖到汗國河岸邊，脫脫迷失正是率軍乘著這些船疾速向莫斯科駛?cè)ァ?/p>
莫斯科大公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由于經(jīng)過庫利科沃會戰(zhàn)而力量衰弱的莫斯科地區(qū)派不出大軍，德米特里大公被迫動身去北部地區(qū)征集軍隊。韃靼人正是趁著這個機會包圍了莫斯科城，韃靼人的箭雨點般向城墻上射來，勇敢的莫斯科保衛(wèi)者被射死不少。韃靼人沿著云梯爬向城墻。被圍攻的莫斯科人向韃靼人傾倒沸水、燒熱的焦油，拋擲石塊，并以箭還箭。值得注意的是，正是在這次莫斯科保衛(wèi)戰(zhàn)中，羅斯動用了火器，這不是手持的火器，而是發(fā)射火藥瓤和石核的炮。三天的猛攻沒有攻下莫斯科。這時，脫脫迷失信誓旦旦地說他己決定停戰(zhàn)，他和他的一小支人馬希望進城“游覽”以滿足好奇心。結(jié)果進城以后，韃靼人便向發(fā)動猛攻，奪取了一座城門，接應的援兵蜂擁而入，控制了莫斯科城，將之洗劫后縱火焚城，殺害市民多達24000余人。雖然脫脫迷失沒有接著與“頓河王”交鋒，而是帶著巨額戰(zhàn)利品撤兵了，莫斯科大公國的首都和大片領(lǐng)土都己淪為廢墟。德米特里不得不接受金帳大汗的宗主地位，并繳納貢奉（“每個村子半盧布銀幣”）。作為交換，大汗則承認德米特里的羅斯大公的地位。但無論如何，蒙古人對羅斯的控制己經(jīng)大不如從前，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盡管羅斯大地還要在蒙古人的統(tǒng)治下停留整整一個世紀，但是庫利科沃的失敗顯示出金帳汗國的軍事力量與謀略都已經(jīng)嚴重地衰退了。莫斯科人仿佛只是為了避免韃靼人侵擾而上交的“貢賦”也逐漸減少，到后來更少得可憐，有如“饋禮”一般。德米特里已經(jīng)確信羅斯將會徹底打破“韃靼桎梏”：他在1389年去世（時年39歲）時留下的遺囑中寫道：“上帝將使金帳汗國發(fā)生變化，我的子孫將不向金帳汗國繳納貢稅”，清楚表明了莫斯科要擺脫金帳汗國控制的決心。
實際上，作為當時整個羅斯最強大的王公，除了羅斯西部，事實上所有羅斯各地全都已經(jīng)服從莫斯科大公。因此，德米特里在遺囑中敢于無視金帳汗的權(quán)力，把歷來須經(jīng)金帳汗國冊封的弗拉基米爾大公國作為自己的“世襲領(lǐng)地”而移交給長子瓦西里（1389-1425年在位）。金帳汗無可奈何，只好默認。在內(nèi)外兩面的共同打擊下，到15世紀，金帳汗國最終崩潰，分裂成“大帳”、喀山、克里米亞、阿斯特拉罕等小汗國。而“頓河王”的曾孫伊凡三世（（1462－1505年在位）恰在庫利科沃之戰(zhàn)一百周年之際（1480年），于距離莫斯科不足200公里的烏格拉河擊退阿合馬汗率領(lǐng)的“大帳”汗國韃靼人的進犯。與此同時，伊凡三世的同盟克里木汗不斷從背后襲擊阿合馬汗的領(lǐng)地，而答應增援阿合馬的盟友立陶宛大公根本沒有出兵，阿合馬無奈之下，只好從莫斯科邊境倉皇撤兵。伊凡三世輕而易舉地取得了這場戰(zhàn)爭的勝利，終于實現(xiàn)了羅斯的獨立，徹底掙脫了歷時240年的“韃靼桎梏”。
至于金帳汗國瓦解后產(chǎn)生的諸汗國，它們的命運還沒有走到盡頭。阿合馬汗從烏格拉河撤退后，在返回汗廷途中遭到西伯利亞韃靼人的狙擊，阿合馬汗戰(zhàn)敗被殺。1502年，克里米亞汗國的軍隊攻克“大帳”汗國首都薩萊，這一金帳汗國的正統(tǒng)繼承者宣告滅亡。到了1552年，沙皇俄國的伊凡“雷帝”以強大的炮兵攻克喀山，削平了清真寺，兼并了喀山汗國。兩年后，俄國人又進一步向南用兵，吞并了力量微弱的阿斯特拉罕汗國。
16世紀的韃靼人軍隊
這樣，至十六世紀中期，金帳汗國的血脈已經(jīng)只剩下一個克里米亞汗國。這是拔都弟弟禿花-帖木兒的一位后裔哈吉·格萊在1430年建立的國家，疆域為克里木半島和黑海北岸草原。隨著俄國的國勢日盛，克里米亞汗國最后變得自顧不暇，只能依賴奧斯曼帝國的保護而茍延殘喘。這一切終結(jié)于1783年：7萬俄軍開入克里米亞，女皇葉卡捷琳娜二世正式吞并了韃靼人的汗國。從此，克里米亞迎來了新的主人：俄羅斯人。金帳汗國留下的最后一塊土地并入俄羅斯帝國，同樣也宣告了俄國人對于“韃靼桎梏”長達三百年的復仇終于完成。至于克里米亞汗國的末代汗，作為歐洲最后的成吉思汗后裔，他被流放到土耳其，并在法國大革命前夕死去了。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