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不希望張柬之集團一家獨大,一方面重用外戚,包括親家武三思和皇后韋氏;另一方面,也開始培養(yǎng)自己的班底。
他想到第一個人,是魏元忠。'上即位之日,驛召魏元忠于高要;至都,拜衛(wèi)尉卿、同平章事。’
魏元忠當初被貶,因為跟張易之兄弟作對,如今平反,算是順理成章。但一回來便做宰相,那就不是一般的平反,而是有重量級人物說了話。
從魏元忠之前的履歷看,第一他曾任太子左庶子,是李顯在東宮時的主要干部;第二他和張柬之等人沒有明顯交集,因此他的入相,應該是李顯一手促成。
一周后,四月二十五日,再次發(fā)布宰相任命:
'以魏元忠為兵部尚書,韋安石為吏部尚書,李懷遠為右散騎常侍,唐休璟為輔國大將軍,崔玄暐檢校益府長史,楊再思檢校揚府長史,祝欽明為刑部尚書,并同中書門下三品。元忠等皆以東宮舊僚褒之也。’
這些新任命的宰相,全是李顯的東宮舊部,里面除崔玄暐外,又都不是張柬之一派的干部,他急于培植親信的意圖,已經相當明顯。
這種情況下,張柬之他們在干嘛?
打老虎,打大老虎。
一是打武家班:
“張柬之等數(shù)勸上誅諸武,上不聽。柬之等曰:'革命之際,宗室諸李,誅夷略盡;今賴天地之靈,陛下反正,而武氏濫官僭爵,安堵如故,豈遠近所望邪?愿頗抑損以慰天下!’又不聽。”
他們先是要中宗仿照武則天的做法,革武氏的命,中宗不聽,然后又退一步提出:不能讓武家人掌權。
這個建議本身沒錯,符合當時通行的規(guī)矩,但考慮到中宗個人的情況,這個看似正當?shù)慕ㄗh又是行不通的。
眼看皇上不聽自己的,反而跟武三思打得火熱,張柬之他們心情失落、牢騷滿腹,“柬之等或撫床嘆憤,或彈指出血,曰:'主上昔為英王,時稱勇烈,吾所以不誅諸武者,欲使上自誅之以張?zhí)熳又?。今反如此,事勢已去,知復奈何!?/strong>”很是后悔,當初該薛季昶和劉幽求的,賭一把。
但發(fā)牢騷解決不了問題,當初不賭,因為贏的希望本來不大,現(xiàn)在最該做的,是好好反思下:皇上為什么不聽自己的,問題到底出在哪?
很簡單:他們犯了功臣常犯的一個錯誤。
人有了功勞,尤其有了復興皇室這樣的大功勞,難免患上一種'功臣病’,其典型病癥,是'主人翁精神’爆棚。
君臣體制,君是主臣是輔,皇上作主大臣打工。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什么問題,但立了大功就不一樣了:總覺得自己辛辛苦苦才有今天的大好局面,因此事事都想作主,就怕之前的功勞付之東流。
張柬之他們就有這種傾向,突出表現(xiàn)是不重視李顯的心態(tài)和想法,總覺得自己有理,皇上該聽自己的。忽視領導,正是居功自傲的一種表現(xiàn),毀滅張柬之集團的,也正是這樣一種功臣心態(tài)。哪怕沒有武三思,也會有張三思、李三思,幫助李顯把他們打下去。
他們打的第二個老虎:韋皇后。
韋皇后學武則天干預朝政,桓彥范上書反對:“伏見陛下每臨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預聞政事。臣竊觀自古帝王,未有與婦人共政而不破國亡身者也……伏愿陛下覽古今之戒,以社稷蒼生為念,令皇后專居中宮,治陰教,勿出外朝干國政。”
看桓彥范的報告,李顯這個領導當?shù)么_實有問題。高宗重用武則天,因為自己有病,韋后也搞垂簾聽政,是為的什么呢?就因為和皇上共患難、感情深?以情代法,正是帝王之大忌。
桓彥范的建議雖然正確,但在當時形勢下,李顯又是聽不進去的,只不過給張柬之集團增加一個敵人而已。
和張柬之他們不同,另一個功臣的做法要高明得多——前皇帝、相王李旦。
李旦親自參與兵變動,中宗即位當天,神龍元年正月二十五日,'加號安國相王,拜太尉、同鳳閣鸞臺三品。’給他封作一品太尉,同時任命為宰相。但不到一個月、二月二十一日,'相王固讓太尉及知政事,許之;又立為皇太弟,相王固辭而止。’
客觀地說,李旦的風險比張柬之他們更高,因為他做過皇帝,又是高宗嫡子,李顯接班人位置還是他主動讓出來的,無論人情還是法理,他都是皇位有力的競爭人選。因此,在需要防范(消除)的人員名冊上,他的排位也相當靠前。
他辭掉太尉、宰相,又堅決不當那個風險更高的'皇太弟’,就是為了叫老哥放心。
六天后,二月二十七日,'武三思、武攸暨固辭新官爵及政事,許之,并加開府儀同三司(從一品)。’
武三思父子也辭掉宰相,李顯當即批準,同時宣布享受一品待遇。
這些人封官的時候不拒絕,現(xiàn)在又接二連三地辭官,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為了營造一種功臣退位的氣氛,而同為功臣的張柬之他們,又將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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